永序之鳞全文阅读 第10分节

第91章 信念与誓约之剑

    “传统这个词汇,在无论何种生灵的语言之中都被赋予了别样的色彩。即便是史拉蟾这种信奉混乱之道的恶邻,在提及传统一词时,其双唇鼓胀之间都会伴随着的肃穆与庄重的力量。

    而我作为一名吉斯人,不是吉斯洋基,也并非吉斯泽莱,就仅仅以一名吉斯人而言又该遵从何种传统呢?

    我族的诞生历史举世皆知,由那帮灵能暴君兼奴隶贩子捕获并带入星界生存的奴隶们,经过数代繁衍终究进化成为具有灵能天赋、且更加适应星界生活的吉斯人。

    吉斯女皇是引领族人走向自由之路的伟大英雄,我族也因此而得名。可是和她同样在那场象征着吉斯人诞生的反抗壮举之中大放异彩的另一位英雄——泽西莫恩,却不认同女皇之后为我族选择的发展之道——一条类似于之前奴役吉斯人的灵吸怪们所践行的道路。

    吉斯洋基、吉斯泽莱这两个词汇如同一条鸿沟,将原本的吉斯人割裂。仅仅是因为对于自己未来所行道路的分歧,就让亲人、朋友、伴侣、父子这些原本天然纽带支离破碎。

    从作为吉斯洋基人诞生伊始,我就被灌输了对吉斯泽莱这种在混沌海之中苟活近亲的仇视。不过好在有灵吸怪帮衬,吉斯泽莱人并不能接替这种怪物排在吉斯洋基人仇视排行榜顶端的位置。

    我的成人礼就是要去独自猎杀一头灵吸怪,并以此进阶够资格持有银刃的吉斯洋基骑士。可也正是这次行动,让我彻底对吉斯人那割裂的传统产生了怀疑。

    早已为那场猎杀锻炼了十数年的我,原本应该很轻松就将手里的武器毫无滞涩地插进灵吸怪那章鱼一般的异怪之脸内部。可谁成想,我的猎物并非是寻常的灵吸怪,它还是一名具有极为精湛施法能力的奥术师!而那次猎杀行动恰恰缺失应对这种情况的预案,我甫一出手攻守之势就发生了逆转,几乎没能做出任何有效反抗当时作为预备骑士的我就成为了俘虏。

    由于吉斯人的种族天赋,我并没有成为被灵吸怪夺取自主意志变为一个浑浑噩噩只会听从“主人”号令的奴仆——这份清醒带给我更大的羞辱。被那种异怪用法术限制了自由,自己只能无助地等待成为其零食或者被强行转化为丧心奴的日子,是我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真正被恐惧这种情绪填满的时光。

    将我从恐惧深渊之中解救的是一名执行教团使命的泽斯修士——即吉斯泽莱武僧大师,他从位于混沌海的修道院之中前来,干净利索地解决了我根本无法对付的敌人。身陷囹圄之中的我恰巧目睹了那场袭击,也正因为如此,我开始对吉斯洋基传统教育之中关于这些近亲诸如孱弱、怯懦之类的描述产生了怀疑。

    后来我回忆起那时的想法,时常会感到羞愧,以外物衡量个人甚至评价种族优劣的价值观念是多么肤浅。

    身为物类、心为形役,唯有洞心见性,照见五蕴皆空,方能成就内外自足的心灵意志。这句话是教导我泽西莫恩之道的老师教给我的第一课,而他正是杀死了那头灵吸怪奥术师、给予被囚禁的我以自由的泽斯修士。

    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一直让我颇为自得,跟随老师在混沌海之中学习用心灵驾驭秩序的那段日子也是如此,我总是能够准确无误地理解这位吉斯泽莱族灵能大师的每一句教诲。

    但这也让我愈发觉得有些困惑,每当我使用心灵异能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立志成为吉斯洋基骑士之前所受那些训练之中接受的传统教育。握着手中的银刃,这柄武器并没有拒绝我的使用;体会着心中的灵能,吉斯泽莱人的处世哲学也同样令我受益匪浅。这并非由于我的天赋异禀。事实上除了学习速度快一些,我甚至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天赋。

    每念于此,我越发坚信此二者在我身上的统一,本就是一个缩影:吉斯洋基与吉斯泽莱根本就是同一个种族。只不过,我们都选择接受各自偏狭的传统,才因此产生了隔阂。当我将自己的观点向老师全盘托出,他欣慰得开怀大笑,那一瞬他仿佛变成了顽皮的孩子。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很久之前就持有相同的观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把我从灵吸怪奥术师手中救下后,将毕生的知识倾囊相授。

    至今我仍清楚记得老师那天放浪形骸地大笑之后说的话语:“德不孤,必有邻,吾道不孤也。汝既知之,当践行之。”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的生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扫平愚狭的传统,让吉斯人再次统一。

    我从混沌海的修道院中拜别了恩师,开始去践行心中的道路。在星界之中游荡的日子里,我开始尝试用语言去说服遇到的每一个吉斯洋基人和吉斯泽莱人,去劝说他们来相信我所坚信的道理,可结果却收效甚微。凭借着手中的银刃,大多数吉斯洋基人都会尊敬我为吉斯洋基骑士;凭借着神奇的灵能,大多数吉斯泽莱人也会恭谨地称呼我为异族泽斯修士。可是对于我的所坚信的道路,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会莞尔一笑当作胡言乱语,少部分脾气暴躁者甚至当面对我嗤之以鼻。

    当然,我不会因此气馁。老师的教导再次起到了作用——失败者总是变换目标,但却坚持一个方法;成功者总是变换方法,但却坚持一个目标。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全新的方法,如果成功必定可以一劳永逸地实现我的目标。

    秩序与混乱是多元宇宙的基本规则,万事万物都是这两种规则的具象。吉斯人的分裂正是混乱的代表,而我坚信的道路则是一种秩序对于混乱的修正。

    关于如何用秩序去修正混乱,我曾想过去挑战现任的吉斯洋基领袖不死女皇维拉基斯。可就在登临其星舰的刹那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并非出于怯懦的临阵畏缩。

    只是我突然想到即便杀死了女皇,且不说这种行为会不会激起吉斯洋基人更大的愤慨、引起对于吉斯泽莱同胞的更多仇视品,即便我坐上了她的宝座得以颁布让所有吉斯洋基人都践行我所坚信的道路,那吉斯泽莱人的传统又该如何去破除?

    同一级别的秩序无法修正同一级别的混乱,只有更高级别的秩序才有可能。这如醍醐灌顶般的顿悟,让我收起了用刀剑进行“说服”工作的想法,我开始去转而去寻找“更高级别的秩序”。幸好在星界中存活的生物没有衰老死亡之虞,而我这一寻找就找了近千年。虽然其中的过程曲折复杂,但最终我还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极致的混乱之中往往存在极致的秩序,我所要找寻的“更高级别的秩序”也是如此,它就隐藏在在多元宇宙的纯粹混乱之地——混沌海之中。

    很久之前,信奉绝对秩序之道的机械境魔冢主宰奇点制造了一块有着复杂几何形状的巨石,并将注入秩序规则之力后投入了混沌海之中。那位存在相信这块有着吸收能量自行成长的巨石,可以有效地遏制并且阻止混沌海将狂暴的混乱之力散播到其它位面。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成功了,而且正是因为奇点之石的存在,才让我那些吉斯泽莱同胞可以在混沌海之中繁衍生息。

    只不过令奇点主宰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在造物吸附住大量混乱之力后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副作用。在奇点之石表面浓郁至极的混乱之力中诞生了名为史拉蟾的恐怖异怪,这种有着骇人繁衍方式和丑陋外表的生物不仅是同样生存在混沌海之中吉斯泽莱人的大敌,还是我寻找“更高级别的秩序”道路上的严重阻碍。

    用他们的语言来讲,“奇点之石”应该名为“产卵石”。产卵石自带的法术波动,会让每个原生史拉蟾的大脑之中都长出一块人类小孩拳头大小的宝石,这种宝石被称为“史拉蟾之心”。即便后来并非从产卵石诞生的史拉蟾,只要其与产卵石有过接触,就会以此为契机在大脑之中形成新的史拉蟾之心。其他生物可以通过法术手段召唤出史拉蟾之心,并以此手段降服该史拉蟾。

    一块史拉蟾之心就能控制一头史拉蟾,那要是有人掌握了奇点之石,哪怕仅仅一小块恐怕都会对其种族造成严重影响。因此每一个企图接近奇点之石的生物,都会招来全体史拉蟾的围攻。即便尊贵如神明,也会遭到如此待遇,更何况我仅仅是一个吉斯人呢。

    不过正如所有修习灵能之道的人都知晓的那样,在绝对坚定信念加持下,灵能的力量会变得无坚不摧。当一个人为了一个目标而坚定不移地努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其让道。在斩杀了不知多少头史拉蟾之后,我终于成功地用银刃切割下一小块奇点之石……”

    “那然后呢?”

    奎斯刚刚从被动进化中恢复一丝意识,就惊讶地发现在自己的头脑之中有着这样一个声音在不停向自己诉说着什么。原本甚是惊恐的他,想要集中精神将这外来的“不速之客”从自己意识之中赶走。可经过百般尝试,少年蓝龙就如同“鬼压床”一般,有心无力。再后来也许是上辈子小时候爱听评书的缘故,奎斯竟然慢慢沉浸到这个声音所描述的波澜壮丽情景之中。多少次被“请听下回分解”折磨的经历,让他不由自主地向这个可以堪称吉斯人贤者的声音提出了问题。

    那个吉斯人贤者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回复道:“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自然知道我失败了。虽然找到了更高级别的秩序,可是我并没有办法激发切割下来的奇点之石碎片中蕴含的极致秩序规则。曾经让我纵横星界,杀尽仇寇,败尽英雄的灵能之力,在难耐其分毫。再加上为了切割这块碎片,我避无可避地接触了巨石表面浓郁至极的混乱之力。作为一介凡人的我迅速地走向死亡,最后只得带着希望破灭的失望回到了魂萦梦牵的故乡被族人埋葬……”

    “而刚才你的银刃上的奇点之石碎片恰巧感应到了来自龙神的精血,所以将其自动吸附后解开了一些规则封印,才让你的执念得以重现?”被好奇心调动起来的奎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化身某些惯于撅哏的德云少女,接茬问道。

    “也许吧,只是不知道我死亡之后,我所坚信的道路是否还有人践行?”

    对于这个问题,奎斯既没有准确答案,也不想将心中的残酷猜测告知这位用一生去追寻自己理想的吉斯人贤者。

    “没关系,从你的犹豫之中我已经知晓了答案。只是我已经感觉到奇点之石被激发的力量正在衰退,我想问你是否认同我所坚信的只有一种吉斯人这种观点。”

    面对这样一位可敬之人的最后之言,奎斯自然不愿意让其带着失望消逝,于是少年蓝龙在意识之中沉声回答:“通过您的描述以及我所掌握的知识,我愿意相信您所提出的这个观点。并且如果未来有人问起我这个问题,我会将您的话语作为回答,此心可鉴。”

    在少年蓝龙回答完这句话语,在其目前无法看到的身体外部,那柄镶嵌着奇点之石碎片的银刃骤然释放出耀眼的光芒。这柄利剑化为一道水银般的虹光,穿透了覆盖其上碎石与土壤的阻隔,径直没入了奎斯的龙躯之中。

    他那因为吞吃了太古力能龙鳞片而进入被动进化过程后散逸于体表的紊乱力场,都被这束由最纯粹信念所铸成的光华撕开了一道缺口。

    在奎斯的意识海之中,大量关于灵能使用和操纵银刃武器的知识被瞬间灌入。少年蓝龙可以感觉到,原本属于巨龙的那庞大却又驳杂的心灵意志就像被一个坚定而又有力的巨手攥紧一样,逐渐被压缩凝华。

    “德不孤,必有邻,吾道不孤也……”

    这是奎斯在意识之中最后听到的一句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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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巨龙苏醒之日

    奎斯的“自适应性”被动进化过程终于进入了尾声,和原本预期只需几天最多不超过十几天的消耗时长不同,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食人魔三兄弟第一时间就带着作为期扈从的异位面雇佣兵,重新在坍塌的洞穴之中打开了一条通道。当他们找到了时刻被狂暴力场所包裹的少年蓝龙——这个时候这样称眼前这条巨龙呼绝对是欠妥当——奎斯的体型在上一次融合古金龙心脏“减肥”成功后,再一次反弹回升。令人惊异的是,不同于其他巨龙在沉睡之中渡过年龄层次增长带来的体型增大过程,奎斯的躯体并未呈现出肌肉削减情况。

    没有因为长时间未进食而变成一副瘦骨嶙峋模样,经过两年的被动进化少年蓝龙反而愈发显得膘肥体壮。在奎斯获得了银刃之中烙印的灵能传承之后,每天都会在利用简单的意识来引导心灵能量,尝试用其驾驭住自己体内横冲直撞的力场。

    他操作方式也很简单,遵循着“牛顿第三定律”(力是相互的)原理,奎斯每天都在利用灵能为自身处于不平衡状态的各种立场增添一点与之相互作用的力量。日积月累,水滴石穿,随着自身紊乱的力场逐渐趋于平衡,奎斯吸收并适应了力能龙这种纯粹力场生物的特性,其每天用灵能附加在身体上的力量被完美转换为自身的一部分。故而虽然由将近两年时间不吃不喝,他的身体也并没有变得虚弱,反而进入了一种持续增强的状态。

    随着奎斯体型的增加,食人魔布鲁不得不特意邀请地精工程师瑞克纳兹作为总设计师,专门安排一大帮原先的异位面雇佣兵为少年蓝龙拓展栖身的洞穴。好在奎斯此时已经能够有效控制住自身外溢的紊乱力场,只要不太过靠近其身边就不会出现危险,像最初那样直接使将原先的洞穴轰塌的情况更是在没有发生过。

    终于在外溢的力场完全被收束于己身之时,少年蓝龙睁开了双眼。此时的奎斯其体型已经彻底放飞了自我,像是发起的面团一样,“膨胀”到了一般壮年时期蓝龙都难以企及的大小。

    原本靛蓝色的鳞片表面氤氲着一层朦胧的光辉,仿佛被撒上镶上一层碎钻。鳞片之间的暗金色筋膜纹路像是被蒙上一层清漆,只有奎斯活动身体的时候会不经意地泄露一道光辉。

    力能龙天生对于力场掌控能力,使得其拥有所有巨龙之中最符合力学原理的完美体魄。少年蓝龙似乎地继承了这种特质,其原本就很健硕的躯体此时更是肌肉虬结。打眼看去,强大身体力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呼之欲出。

    更为奇特的变化则是奎斯此时的姿态,没有使用任何浮空法术也没有震动双翼。仅仅在利用身体自然逸散出的力场,少年蓝龙沉重的龙躯自然而然地悬浮于地面之上,飘然出尘。

    此时奎斯的眼睑上面还附着有一层灰蒙蒙的力场护盾,可这丝毫不影响其敏锐的视力。他死死盯住自己的右前肢,已经被完全融合入身体的银刃从锋利的爪间瞬间弹出,在心灵异能的加持下这柄武器变形成为吞吐着银色流光的巨剑。只不过就此时少年蓝龙的体型而言,巨剑之于他的龙爪也仅仅犹如匕首一般。

    得益于银刃中那名吉斯人贤者的教导,银刃的使用技巧仿佛成为奎斯一种如臂挥使的本能。轻轻划过地面,在五条龙爪痕迹中间,这个“匕首”犁开了更深的土壤,毫无滞涩。

    少年蓝龙苏醒的消息,已经被驻守在此处的异位面雇佣兵扈从报告给了他们的食人魔长官。不多一会儿,那鲁、帕鲁和布鲁三兄弟以及地精机关人二人组都赶了过来。

    奎斯此时由于继承了太古力能龙大半本领,对于力场波动有着远超常人的敏感。他早就发现每种生物都会由于其自身原因产生不同的力场波纹,这种感官并非通过视觉获取而是基于一种类似直觉的感知。

    这种感知能力很难形容,但是在看到天赋异禀的食人魔三兄弟时,奎斯敏锐地感觉壮汉那鲁的体型又增长了一些,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情。

    “唔,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少年蓝龙犹疑问道。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躯,上面并没有覆盖太多的尘土。可他不知道的是由于其体表上的力场皮肤,哪怕灰尘沾上也会被立时震飞,根本谈不上附着这个问题。

    “735天,我的美食烹饪指南上已经记录了245种新的配方调整。”食人魔美食家布鲁拍了拍自己随身携带的美食盒子(《食人魔的美食烹饪指南》就放在里面),笑着回答道。

    “没错,我也进行了147次系统升级,每五天一次。记录都保存在数据更新日志里。”机关人二十一号也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脑壳,不甘示弱地显示自己的数学计算能力。只不过他的好友地精工程师可是知道,这个家伙的脑袋瓜里根本没装任何用以记录的仪器,反倒是其体内有一些他也看不太懂的零配件有可能有记录存储功能,只不过地精不会给好友拆台就是了。

    一阵力场拉扯过后,奎斯重新变成了人类少年形态,他一骑绝尘地向地洞之外跑去:“快走,但愿巴托修养条例的有效期限没过。”

    可是当他回过头,却发现众人只是站在原地尴尬地看着自己。

    “衣服,”奎斯从食人魔巫医帕鲁的口型中读出了这个词汇,此时机关人二十一号双眼中的闪光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最终在少年蓝龙的威(ku)逼(ku)利(ai)诱(qiu)之下,以一套《九剑图录》复制本为代价,机关人二十一号才向其做出了“格式化”之前几分钟所有数据库信息的保证。

    ……

    由于酸雾峡谷登录作战的顺利进行,负责暂时执掌此地的深狱炼魔指挥官,没有给作为预备役的异位面雇佣兵部署太多“炮灰”性质的任务。作为少年蓝龙扈从的他们除了定期轮流去拓展奎斯栖身的洞穴,基本上算是度过了接近两年的休整期。

    这些大多数都是来自多元宇宙各个角落恶棍的家伙展示出了强大的适应能力,在巴特祖魔鬼大营的一隅之地硬生生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颇具规模的小型城镇。

    出了妓寮和赌档,这个自发形成的小镇之中最受人欢迎的娱乐场所就是由食人魔布鲁创办的“真香酒肆”。作为一名美食家,聪明的食人魔因地制宜地利用深渊之中的一些独特材料酿造出了许多不同品种的烈酒。

    对布鲁来说,这里赚不赚钱还在其次,关键是手艺受到他人认可这件事本身就让其十分开心。但对那些刀口舔血的异位面雇佣兵来说,这间酒肆之中总能推陈出新的“战士挚友”可不仅仅是口舌享受那么简单。

    “新酒试饮!喝下一杯蝰蛇之血,试饮者三十次呼吸之内没有毒发身亡就算通过。一个萨隆人,一个普通人类,大家看好哪位?下注从速!下注从速!”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食人魔三兄弟一样的抗毒能力,布鲁采用深渊材料酿造的美酒虽然经过了一些处理,那鲁和帕鲁尝过后也都并无无碍。可对其他人就不同了,一些带有毒性的烈酒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品尝的,也正因为如此“真香酒肆”之中每天都会有用“试饮”为噱头开盘口进行赌博的家伙存在。

    酒肆的酒保是一头骨魔,作为巴特祖魔鬼的他自然是对于邪恶行为没有任何恶感。事实上,观看这些凡人为了几个灾币,就豁出命去试饮毒酒已经成为其每日最大乐趣来源。要知道因为不能上战场作战,他已经失去了欺压其它低级魔鬼的机会。再没有这种“娱乐活动”调剂,他恐怕会慢慢疯掉。

    这位热心的巴特祖酒保,在递上两杯“蝰蛇之血”后,还利用其类法术能力为其特地加入了一些碎冰,然后才好整以暇地观看起这些凡人的“作死”挑战。

    试饮者有两人,一个是鹿头人身的萨隆人,另一个则是身穿灰布衣衫的普通人类。这场赌博的参与者们,大多都将赌注押在前者身上,毕竟萨隆人已经连续几次从试饮之中存活下来,这已然验证了他曾经吹嘘过的“萨隆人对于有毒植物情有独钟”这句话。

    而反观参加这次对赌的普通人类,大多数酒肆常客都能认出这个家伙——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其每日都像一个“酒腻子”一样待在这里饮酒,只是在腰包瘪了的时候会去营地里捡拾垃圾赚取微薄收入,或者直接在酒肆以工代酬换酒喝。这是其第一次参加试饮对赌,估计是因为这段时间没有垃圾可捡或者酒肆里以工代酬的人太多,他没办法才过来参加试饮,以命相博。

    两杯加冰的蝰蛇之血被参与对赌的两人一饮而尽。有好事者开始在旁边计数:“一、二、三……”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的“卫冕冠军”连一半的时间都没能挺过来就径直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而那个公认的邋遢酒鬼反而只是因碎冰刺激到喉咙咳嗽了几下后,就静静地一直待到计时结束。

    “新的强大试饮者已经诞生!让我们为其喝彩……”

    喧闹过后,试饮对赌的组织者将一个小袋子丢到了仍坐在原地的人类手中:“十枚灾币,清点一下呗。”

    那个人将钱袋拿到手中,打开之后仔细清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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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劳务雇佣合同

    在一片揶揄的目光之中,这位新晋成功的“试饮挑战者”清点完手中的灾币。和众人想象中不同,他并没有马上走到吧台叫上一杯美酒享用,反而拿上钱袋径直走出了真香酒肆。

    “治疗费用在这里,请清点一下。”来到了小镇中心由战时医疗营地发展而成类似医院的场所,他找到了负责施展修复法术为伤者进行治疗的施法者,将手里用自己性命换来的灾币递了过去。

    这名施法者医师没有像他之前那样仔细清点,只是用手颠了颠钱袋就将其收入怀中。然后从容不迫地从随身携带的各个布兜中掏出施法所需要的材料,对着一名年轻的伤患施展了“移除诅咒”法术。

    “这个游侠是在巡逻的时候被这层深渊的规则所影响,身体里寄生了酸雾蠕虫。你也清楚,你的这个朋友被你送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刚才那笔钱用只够付清为其取出几条酸雾蠕虫的手术费用。为了根治深渊规则的影响,刚才我对他施展了移除诅咒,你还需要再筹集两倍于此次费用的灾币,我收到钱之后才会为其进行下一步治疗。”说完这些话,这个施法者医师就不再搭理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的壮汉,头也不回地走向下个前来缴费的伤患。

    而刚刚他说话的对象,则看了看躺在小榻上的年轻游侠,然后有弯了弯自己微微有些麻木的手掌——蝰蛇止血并非对其没有半点影响,只不过为了救人,他不得不去赚取那要命的钱罢了。

    转身离开,他准备再去真香酒肆碰碰运气。可是还没等脚步挪动几步,他就被一个手掌挡在前行的路上。

    “你果然是一名圣武士。”随着阻挡者的话,一记强效愈疗法术准确无误地命中了躺在房间角落小榻上的游侠伤患。

    待努力睁大了被眼垢所淤塞的双眼,詹森认出阻挡自己的正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过的那个少年——那位由巨龙所化的巴托要塞指挥官。

    没错,这个在酒肆中徜徉了近两年的酒腻子就是在要塞“终局之战”中大显神威、生生从蠕虫暴君身体中破体而出的圣武士詹森。

    只不过在解封了“沉默箴言”爆发出强大实力之后,他确实因此而触犯了那位“公平与律法”之神的信条。自巴托要塞那场大撤退后,詹森就再也没有能在内心深处听到过为自己所敬奉神明的教诲。出于对那尚未完成复仇的遗憾,再加上对自己最后选择逃走而并非死战到底的悔恨,让其意志持续消沉,终日只能靠酒精来麻醉自己。

    直到在之前露宿的街道上碰到一名倒伏于地、和其有过几面之缘、被“扫把眉”老大道尔顿称为“巴顿小子”的那个善使长弓的年轻游侠,这名曾经的圣武士才重新振起精神。为了救其一命,他必须为这个年轻人筹措在非战时医疗营里接受法术治疗所需付出的医疗费用。

    曾经的他本不必如此,圣武士的崇善圣力能够有效克制绝大多数邪恶诅咒,只需让渡一些过去就能医治这个罹遭酸雾蠕虫寄生诅咒的游侠。詹森很清楚自己的神明现在拒绝回应自己,也恰恰因为这样他才一直萎靡不振。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去真香酒肆参加试饮对赌,为了那个年轻小伙子的救命钱以命相博。

    看着被强效愈疗法术命中后开始轻微咳嗽——意识已经开始清醒,正在排除体内最后一些诅咒力量残余的游侠,詹森对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蓝龙流露出感激的目光。只不过他的话语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已经不是圣武士了。”说完,他就想绕开奎斯的阻挡径直离去。

    “是先有圣武士还是先有神明?”奎斯也没有去挽留想要离开的詹森,只是背对着他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久之前,在等待食人魔布鲁收拾回归之前的行李以及清点其在酸雾峡谷位面经营收获的时候,奎斯和他的伙伴们就在用来监察真香酒肆内部营业情况的镜像水晶之中看到了詹森参与试饮对赌的情况。少年蓝龙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强大圣武士,只是其现在颓废的样子实在是无法与奎斯记忆中那个在恶魔大军之中纵横睥睨的英姿相互重叠。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悄然跟上拿上钱袋走出真香酒肆的詹森,之后才会有刚才阻挡其离开以及直接出手相助的情景。在获得了那位吉斯人贤者的传承之后,奎斯可以轻易地洞见人心。他可以轻易感受到詹森心中萦绕于心中的枷锁——对自己无法坚定完成复仇的遗憾、对神明离弃自己而产生的悔恨,而哪怕在如此情况之下,他仍愿意为了一个和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去以命相博。

    奎斯扪心自问罹遭同样的打击下,自己绝对无法做到詹森这样。这位强大的战士虽然现在正处在意志低迷的颓废期,但是他仍然有已经融于骨血所要坚持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整个多元宇宙之中不说绝无仅有,但也属于稀缺物品,而稀缺性恰恰是一件东西有价值的重要前提之一。出于巨龙的天性——对于“有价值”物品的收集癖好,少年蓝龙才决定不能让美玉蒙尘,要出手相助。嗯,这不是对于守序邪恶阵营的背叛。对于有价值的东西“有杀错无放过”,这是老龙萨洛塔教导龙巢里所有蓝龙后辈的。奎斯暗暗为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由于少年蓝龙话语之中蕴含了一丝心灵异能的技巧,很轻松地就撩起了曾经圣武士的心绪。正大步向外走去的詹森猛地回过头来用恼怒的眼神这个少年人模样的巨龙,他虽然已经无法再受到神明的垂怜,可是仍不能容忍这种有些许亵渎意味的话语。

    只不过也是回过头和他四目对视的奎斯,仍旧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道:“很显然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太难得出,毕竟不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种问题。圣武士这个职业的历史远远超过绝大多数现有的神明,事实上祂们中有许多在登临神位之前,本身也是一名圣武士。”

    对于这番话语詹森虽然有心反驳,但却在思考之后发现这的确是辩无可辩的事实。甚至在成为圣武士之前的训练之中,传授信仰相关知识的圣武士前辈大师也曾经拿出典籍指出过类似的话语让自己熟记。

    “如果之前的一些话语让你感觉不快,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下面说的仅仅是我对圣武士的一些了解,这你应该不会反对,”奎斯在心灵异能的辅助下,将詹森寻章摘句好组织一些异议的企图掐灭。少年蓝龙用更容易让其接受的话题继续循循善诱道:“我看到了你饮用的那杯蝰蛇止血的情景,如果你不承认自己仍旧是一名圣武士,那根本无法解释你喝下毒酒之后并无大碍这个情况。你不知道,事实上那个骨魔酒保在为两杯毒酒加上碎冰的时候,还故意分别滴了一些自己尾刺上的毒液到杯子之中。那可是不是一般圣武士能够承受的剧毒,而你只是有些轻微麻痹现象,除非你拥有某种强大天界生物三代以内的直系血脉,否则就只有一种可能——能够为圣武士带来远超凡人特殊体质的圣力根本就没有抛弃你,这股隐藏在你身体之中不被察觉的力量非但没有衰竭,反而远超一般的圣武士同侪!”

    奎斯的这番话语如同黄钟大吕,直接让詹森感到震惊。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其思维已经紧紧跟在眼前这个少年蓝龙的话语后面:“可我的确是无法在内心深处聆听到公平与律法之神的教诲了啊?我……”

    没有等他的话说完,已经完全掌握谈话节奏的奎斯抢先说道:“圣武士的圣力确实是需要神明的引导,但其却并非直接从神明获取,那些有着圣武士职业等级神明其圣力又从何而来?根据巨龙种族的知识传承,圣力其实是践行崇善之行为后,由善之规则这种多元宇宙的基本规则的直接馈赠。不仅仅是公平与律法,只要坚持践行谦卑、诚实、怜悯、英勇、牺牲等一系列的崇善行为,都会得到圣力的馈赠。圣力是造就圣武士的基础,而是否尊崇善念才是衡量圣武士是否失职的标准。”

    看到詹森那原本浑浊的瞳仁之中闪耀出象征希望的光芒,奎斯趁热打铁道:“你无法聆听所敬奉神明的教诲,确实是那位存在暂时屏蔽了对你的垂怜,可这并非是说你不是一个圣武士。崇善之念仍旧充溢在你的灵魂深处,你的双手仍旧能够挥动保卫良善的利剑,圣力一直与你同在。神明的暂时屏蔽,只是一种考验,你所要做的只是坚持自己的道路,耐心等待。所以……”

    说着,奎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契约卷轴:“知恩图报是是圣武士的行为标准之一,刚刚我出手帮助过你践行善良之举。按照刚刚那个医师说的费用,而且鉴于我使用的法术比他能用的高级不少,所以你欠我一些灾币还要再多一些。考虑到你目前的还款能力,我们还是签订一份雇佣合同把,以工代酬。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待还完债务之后,如果续约待遇从优。我知道你可以使用一些创生圣言,在签订这分合约的时候你可以用这种语言念诵,检查我有无半点说谎。”

    被眼前这个少年人突然的一百八十度转弯后露出的市侩嘴脸搞得有些哭笑不得的詹森,略微有些无奈地签订了这份劳务雇佣合同。只不过也不知道和其有过类似经历,之前也签过名为“劳务雇佣合同”实为“卖身契”的某个半巫妖在得知到有这份合约存在后,该做如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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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回归与罪恶之城

    对魔鬼和恶魔这些下层界生物而言,只要自己不被杀死——可其实这是他们之中绝大部分的宿命,理论上其并不存在寿命上限。也恰因为如此,除非在涉及直接或间接关系到自身利益方面问题的时候,这些家伙还算有一些时间观念。其它时候,区区几年的时间,在他们眼中和转瞬即逝并没有太大区别。

    幸好如此,再加上在巴托九狱的大军这两年在酸雾峡谷位面的进攻行动还算顺利,奎斯之前依据“战时修养条例”等政策,所获得返回原来世界、暂时退出血战进行修养的福利待遇仍然得到了认可。

    告别了还要在酸雾峡谷位面履行战场观摩任务的地精机关人二人组,奎斯先是带领着食人魔三兄弟以及与自己分别签订了“劳务雇佣合同”的半巫妖斯内德、圣武士詹森,经由地狱门堡一齐回到了巴托第一层阿弗纳斯。然后在出示了自己的功勋嘉奖令作为证明后,奎斯一行人得到了使用联通物质位面和巴托九狱特定异界传送门的权限。

    他们要经过的传送门由一头身负监督之职责的安祖魔——一种监视来往地狱之门交通的守卫魔鬼驻守,除了在圣武士通过异界传送门的时候检查略微严苛了一些外,其他人倒还算是得到了快速放行的待遇,因此奎斯也没有选择去撩拨这种官瘾极大且自尊心极强的中等魔鬼。全程无话,众人顺利地通过这处阿弗纳斯中转站,来到了奎斯和食人魔三兄弟已阔别两年的原生物质位面。

    从跨位面的异界传送门穿越而出后看到的景象,让众人感到有些意外。

    这里既不是阴暗的地下洞穴,也不是是邪恶法师的居所。和想象之中不同,这处巴托九狱位于物质位面的前哨,居然是一个码放着许多各式各样布料的裁缝铺。而众人刚刚走出的那扇异界传送门,就藏在这间裁缝铺二层最显眼位置上的一面巨大落地镜之中(对于食人魔来说还是有些逼仄,他们得弯腰低头才能钻出落地镜)。

    噔噔噔,似乎是感受到了异界传送门散发出的微弱法术波动,一个裁缝铺掌柜模样的中年妇人自房间角落的楼梯拾级而上。待其看清从异界传送门之中走出的众人,知道这扇门扉通往何处的她,马上露出一副机警又不失讨好的神情:“各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不欲多费口舌的少年蓝龙直接掏出了从巴托第一层阿弗纳斯中转站离开之时,由安祖魔盖上印章确认签发的通行许可。有着这样一份难以伪造的“地狱背书”,作为巴托前哨负责人的裁缝铺掌柜自然不会再想进一步盘查——谁知道来人背后是不是肩负什么秘密任务,作为一个仅仅有半炼狱血统的外围人员,贸然牵扯进去实非明智。

    “这里是在美帝奇帝国疆域之内么,雌性提夫林?”踏上已经阔别两年的原生物质位面,血战战场之中时刻紧绷的那根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奎斯出言随意地询问道。

    虽然对于眼前这位来自巴托九狱这个“大地方”的少年,竟然知晓位于多元宇宙偏隅之地的“美帝奇帝国”感到很惊异,但这名由提夫林这种半炼狱生物伪装成的女裁缝还是很快回答道:“大人明鉴,此处正是美帝奇帝国的科普特。”

    原来是在这里,怪不得奎斯刚刚感觉有点奇怪——这个裁缝铺居然没有任何窗户,只有几盏油灯作为光源安放在四周墙壁上——这是科普特城穴屋的特点。这座在古代半身人遗迹上发展出的城市,每年都会遭遇一场恐怖至极的沙漠龙卷风洗礼,除了远古时代半身人挖掘留下的矮**屋,其他任何高出地面五尺的城市建筑都会被龙卷风暴摧毁。

    因此,这座城市发展出了一种奇特的建筑习俗。所有的建筑物都是在半身人穴屋的基础上,向下进行挖掘来拓展空间,各个地下穴屋之间还挖有许多通道进行联通。久而久之,这里的地下建筑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座拥有类似街道、广场、暗河的巨大地下城市建筑群落。

    最早在此地繁衍生息的人类都是美帝奇帝国流放的罪徒,再加上其地底阡陌交通、无人能够完全知晓的地道网络助长,各种罪恶在此地流淌。此处是每一个美帝奇人心中的罪恶之城,是唯一没有被法老王擢拔任命执政官的城市。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地处沙漠中心地带的罪恶之城拥有一种畸形的繁荣。各路慕名而来的恶徒,以及各种在美帝奇其它地方都被禁绝的交易,为这座城市带来了异样的勃勃生机。

    曾经有一名和奎斯手下斯内德雇员一样的巫妖妄图独霸这座城市,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在某些人为的阴谋下,因触怒了美帝奇的大维术尔(宰相)而惨遭帝国精锐施法者部队的剿灭。其命匣也被揪出来砸个粉碎后,被扔到粪坑里以儆效尤。那次连带这座科普特城,也被美帝奇大军铲平。可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其遍布地下的通道网络隐匿了这座城市的罪恶种子,在美帝奇军队撤离之后迅速生根发芽,这座城市没过几年就又恢复如新。只不过此时这里的地下秩序不再是由一个强权人物独自掌管,由城中最有影响力的大人物所组成的“十人议会”,接替了之前那个倒霉的巫妖,履行着管理着这座城市的职责。

    两年之前,初出茅庐的奎斯顺手“救下”过一个身怀“月亮糖合成卷轴”诺姆城商人,当时少年蓝龙就在那份卷轴上嗅到了巴特祖魔鬼的气息。想必,那份卷轴就应该是从这个巴托前哨流出去的。至于那个倒霉巫妖遭遇的阴谋,估计也和这里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那个桑托斯·本·左塞怎么样了,都已经过去两年了,换成上辈子获得风投的一些公司甚至都能上市了。应该尽快安排收回投资收益,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有没有放弃那种邪恶生意,”奎斯一边想着,一边回头向自己新雇佣的员工报以微笑:“如果不干倒卖违禁品生意,且老实给我投资收益作为回报还则罢了。否则,向邪恶商人登门讨债肯定不会违背圣武士的原则,正好给新员工展现自我才华的机会,说不定还有助于提高团队的凝聚力。”

    回到自己熟悉的位面,确实让奎斯心情放松了许多。哪怕这里是美帝奇帝国最糟糕的城市,也要比下层界血战前线强上一万倍。少年蓝龙一边为自己之前的前瞻性智慧而开心,一边挥手招呼自己的同伴离开此地。没有理会那个雌性提夫林帮忙安排向导的的提议,少年蓝龙准备趁着有时间亲自逛一逛这座地下城市。

    从裁缝铺中出来,众人走在作为科普特城主干道路的一条宽阔地道之中。这条地道明显经过多番拓展和加固,其高度可以让一名巨人挺起胸膛直立行走,其宽度众人并排还尚有一多半的富裕量。每隔数十步就会有一条连接着其它地穴建筑的小巷出现在主干道路两边,这些小巷入口两边往往还摆放着独具特色的灯饰——既昭示了巷内地穴建筑的功用,又为这条主干道路提供了必要的照明。只不过和奎斯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观赏闲逛不同,其他行色匆匆的行人大多都选择用兜帽牢牢隐藏好自己的面容,一路小跑着拐入某个不知名小巷的幽暗深处。

    “这里和魔索布莱城有些类似,但却大不相同。”徜徉在这处地下城市之中,原本对于这种耽误功夫闲逛颇不耐烦的他,渐渐回忆起许多年之前的一些事情。这里的环境唤起了生前是卓尔精灵的半巫妖对故乡的记忆,魔索布莱城也是一座地底城市,只不过那里比此地更加深邃、更加黑暗。

    在和机关人二十一号的长期接触下,这个半巫妖也不知不觉中受其影响。在那个家伙的大力怂恿下,斯内德彻底将活化构装体恐怖铠甲改造成了自己的身躯。不仅如此,机关人还邀请地精大工程师瑞克纳兹为他提供了一些技术支持。经过几次改造,斯内德的钢铁之躯加上了小型高压蒸汽动力炉、气动传动装置以及由机关人二十一号亲手喷涂的一个霸天虎标志——据机关人讲,这是一个甚少有人知道、能有效提高机械效率的神秘图腾。

    对于这样一位——很有可能是多元宇宙之中第一位蒸汽朋克风格的巫妖,能够说出如此感性的话语,着实让奎斯内心感慨机关人二十一号阵营扭曲之力的强大。但愿那个奇葩的机关人和其严谨可靠的地精大工程师朋友,能够安全度过他们剩下的血战观摩之旅,奎斯心里默默祝福道。

    除了来往的行人,科普特街道两边也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驻留。和那些健步如飞的行人一样,这些人也大都用兜帽将自己的面孔遮掩在阴影之下。

    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有可能是最近刚刚从其他地方逃到这里讨生活的人,也有可能是城中的破产者。他们的存在,恰恰象征着这座城市新旧交替的循环过程,即“来到这里——寻找希望——获得成功——遭遇失败”。正是这种源源不绝、宛如人体新陈代谢一般的过程,赋予了这座城市别样的生机。

    当然,来到这座罪恶之城冒险者,其最后的结局也并非都是以失败告终。只要足够幸运,能够跻身“十人议会”,那么失败只会在其死亡之后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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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偶遇与撸猫

    巨龙天生就拥有敏锐至极的嗅觉感官,任何人或事物所散发出的气味被他们闻过后,都会在其大脑之中留下清晰的嗅觉记忆。

    奎斯此刻就驻足于一名蜷缩在街道边角处的流浪者身侧,虽然有着皮质的带兜帽罩袍的阻隔以及这名流浪者多日未曾清洗身体而带来体臭的干扰,但是少年蓝龙还是很确定从其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属于之前自己见到过的一个人,此人罩袍之下肌肉隆起的身形似乎也佐证了他的猜测。

    “你好,布拉奇先生,来自塞勒姆的精灵大武士。”

    少年的低声问候在这个闭目微鼾的流浪者耳中,似乎像是一声平地惊雷。这名身兼大武士与音言术士两种职业的强大精灵瞬间从地面上腾跃而起,两柄弯刀从罩袍之中骤然伸出。兔起鹘落之间,他就对着奎斯等人摆好了一副攻守兼备的架势。

    抬手拦住了见此情景,立刻拿出乌木刺链想要冲上前去的食人魔壮汉;以及同样想要先发制人,施展法术的蒸汽朋克半巫妖。

    奎斯好整以暇地观察起眼前这个曾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灵强者,不得不说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其露出罩袍外的两条粗壮手臂上,布满了一看就是刚愈合不久的道道伤疤;兜帽之下紧盯着自己一行人的双眼,虽然仍旧锐利,但却不像记忆之中那般明亮;此时他手持的两把精灵弯刀,其锋刃之上密布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缺口,显然这两把武器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都已趋近精疲力竭。

    “你是……那头巨龙……阁下?”曾经塞勒姆的“拔舌者”布拉奇似乎也辨认出刚刚问候自己的是何许人也,虽然两年的血战际遇让奎斯化为人形后更加强壮高大了一些,但其面容尚无太多变化,况且跟在他身边跟着的那三头食人魔外形都很有特点。

    辨认出了来者何人,并不能让布拉奇放松警惕,不过他也并不想贸然激怒一头可能并非敌人的巨龙,于是这个强大的精灵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受哈克南的委托来击杀我的?”

    哈克南,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奎斯记得那位塞勒姆部族可汗的第四子,可是曾让自己收获了几千银凯特的肥羊。

    “当然不是,而且恰恰相反,”他饶有兴趣地说着的同时挥了挥手,传承自力能龙的强大力场掌控能力发动,一只潜伏在不远处阴影之中的虎斑猫被凌空摄取过来:“我还能对你提供一些帮助,比如……”

    仿佛化作一个撸猫爱好者,少年蓝龙手指微屈,弹了两下在立场束缚下流露出惊恐表情的小猫:“中我一击,耻之于我;中我两击,耻之于你。你说是不是?”

    原本作惊恐万分状的虎斑猫,听闻此言立刻变了一副神色。它的双眸闪烁着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始作俑者,可这番勃然色变换来的却是第三次弹击。

    在奎斯弹指引发的力场推动作用下,囿于力场之中的猫咪被重重击飞,撞击到道路两侧的墙壁之上。幸好随着束缚于其身上的力场解除,虎斑猫四肢在墙壁上用力一蹬,转身稳稳落在地面之上。

    伴随着喵呜一声怒吼,这个小家伙马上解除了身体上的伪装,一只类似罹患兽化症的虎人一样的生物出现在原地。只不过其仅仅是长的像虎人而已,他那和凡人正好反向的畸变手掌暴露了其本质——他是一头罗刹。

    罗刹,又名邪兽鬼。这是一种经由黑暗仪式,将精魄从邪魔的躯体释放而得以脱离下层界的束缚,来到物质位面满足自己对于人形生物血肉渴望以及筹划秘密阴谋的巴托生物。

    在黑暗仪式完成的那一刹那,他们就已经不能算是巴特祖魔鬼了。所以他们不再具备魔鬼们常有的抗性加成,以及诸如“召唤巴特祖”之类的类法术能力。

    当然有失必有得,这种生物不但获得了自由离开巴托九狱的能力,还可以将自己伪装成任何想要的模样。

    很少有生物能够看到罗刹真实的形态,他们也更偏爱伪装成一些强大或有影响力的人物,比如:出身不凡的贵族、侍奉神明的主教或者富有的商人。即便是有人偶尔看到了他们的真实形态,也很容易会被其糅合了人类和老虎特征的外表所蒙蔽,将其误以为是一个虎人。

    可是这种伪装瞒不过奎斯,要知道这个少年蓝龙可是亲自指挥过一支巴托军团的男人。(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异位面雇佣兵罢了)

    刚刚奎斯激怒这头罗刹的话语并非是信口胡诌,在罗刹之中有着这样一条格言存在:“中你一刀,耻之于你;中你两刀,耻之于我。”

    这种巴托生物有着非常强的报复心理,其唯一遗留的巴特祖特性就是在物质位面被杀死之后并不会真正死去,在几个月或者几年之后其身体就会得到重塑。

    罗刹重生时还保留有前生所有的知识和记忆,并以此寻找杀死自己的人,随后加之以名为惩戒的残忍报复。如果目标以某种原因脱离了自己的掌握(譬如说死亡),罗刹便会转而将自己的报复行为祸及目标的家人、朋友和后代。

    当然刚刚其伪装成虎斑猫潜伏至此并非是想报复谁,他只是在执行自己的任务委托——杀死“拔舌者”布拉奇。而这正是伪装成裁缝铺的巴托前哨的第二层伪装——一个刺客工会的日常业务。虽然突遭变故愤而变身,可是这头罗刹也并不是鲁莽之辈。事实上在审时度势方面造诣颇深的他,在衡量了刚刚出手激怒自己之人那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本领,以及看到站在奎斯身侧那看起来就属于“惹不起”范畴的一行人,罗刹此刻只剩下思考该如何全身而退。

    “这头虎人……”看着一只虎斑猫突然变成一个类人生物,布拉奇再迟钝也想到其针对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他是罗刹,不是虎人。”化为人形的少年蓝龙打断了精灵的话语,并且一语点破眼前这个罗刹的真实身份:“回去告诉那个提夫林,我留着这个精灵有用。她要是有质疑,可以亲自来找我,如果她敢的话。”

    在巴托前哨所在的城市出现了一头巴托生物,奎斯用脚后跟想都能猜到两者之间的联系。不过他此番出手救下布拉奇,也的确是存在一些别的想法。

    回到物质位面之后,曾经想过的关于探寻远古伊玛斯卡文明遗迹的相关事宜,此刻又重新出现在其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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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布拉奇的故事

    “深色的毛呢柔软紧密,可以帮你抵御夜晚的寒气;

    浅色的纱丽舒适透气,可以让你无虞正午的汗意。

    呵,穿针引线,坚韧的丝线比弓弦更细;

    呵,舞刀弄剪,开刃的剪刀比弯刀更利。

    皮尺与白垩已然备好,时刻准备为你量体裁衣。

    若问这份体面价值几许?

    我只能偷偷告诉你,

    只有这里价格最为便宜。”

    ——《“体面”裁缝铺的宣传广告》

    用半物理半口头的方式“劝退”了前来执行委托任务的罗刹妖魔,奎斯向之前就认识的这位精灵强者颔首致意。在少年蓝龙和其伙伴们强大气场之下,布拉奇只得识时务地将弯刀收起,跟随着众人从一条岔路走向这座城市外围。

    虽说科普特城的永久性建筑都在地下,可这并非是说城市上方的大地表面只有光秃秃如同坟丘一般的穴屋房顶。来往于此地的商贾们只需向统治这座城市的“十人议会”每日缴纳一些费用,就有权利用毡布搭建起临时帐篷来作为售卖自己所携带商品的摊位。这些密密麻麻的摊位甚至组成了一个蔓延及沙漠深处的超巨型大巴扎,“十人议会”还安排了由各自奴仆混编而成的治安维持队来维护此地的秩序。

    奎斯一行人走出这座地穴城市正值日薄西山,此刻的的大巴扎因为天气变得凉爽吸引了不少人光顾,熙熙攘攘的人群彰显了此处蓬勃生机。在食人魔美食家的撺掇之下,众人止步于一家专门制作驼肉烧烤的食肆门前。这里地处大巴扎的外围附近,在不远处就是一眼望去仿佛绵延无尽一般的沙海。

    在从血战战场归来的众人之中,收获最大者肯定是奎斯无疑,但论起荷包的鼓胀程度还要以布鲁为首。少年蓝龙为了扛过恶魔大军的进攻,在被空投到无底深渊之后真可谓是“毁家纾难”,硬生生用“氪金战术”靠着大量含银炮弹和镀银武器坚持到了最后。

    现在除了在空间腰带之中的超电磁炮特制炮弹中还有一些存货外,他之前找尤格罗斯商人兑换的大量白银都留在了酸雾峡谷位面。至于打开地狱门堡之后嘉奖以及补发的指挥官津贴,则都是直接以灵魂棱柱这种下层界硬通货发放的,一直处于自适应性被动进化过程之中的奎斯,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找尤格罗斯商人进行兑换。

    可聪明的布鲁就大不相同了,靠着后期在异位面雇佣兵组成的深渊小镇之中投资酒肆、经营医院,这个食人魔美食家则可谓是在无底深渊这个真正的“穷山恶水”之地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由于顾客群体的原因,其结算时大多不会使用灵魂棱柱这种高级货。除了一些以物易物换得的材料和物品,布鲁的荷包之中此刻最不缺的就是被下层界生物称为“灾币”的黄金硬币。

    故而在奎斯尴尬地发现自己腰包之中没有能用来付钱的货币之后,食人魔美食家慷慨地从他那叮当作响的小钱袋里掏出两个灾币递给了食肆老板。

    要知道在灰烬位面金币和银凯特的兑换比例要超过1:100,银凯特才是这个世界主要使用的等价物,很少有人能够阔绰地用这种黄金货币进行交易。喜笑颜开的食肆老板向众人保证这个摊位今晚就被他们包圆了,不会有其他人会来打扰到他们进餐。

    不过在奎斯的眼神示意下,生性谨慎且对于食物没什么兴趣的蒸汽朋克半巫妖还是施放了一个可以屏蔽探查的法术,同时还召唤出一个“窥视魔眼”隐藏到食肆周围。

    “布拉奇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和我讲述一下哈克南和你之间的恩怨?毕竟我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不问世事,”少年蓝龙的话语之中不经意就带上了一些灵能使用技巧,这使得其在劝说他人时具有很大优势:“我记得他可是你的安达朋友——那位塞勒姆可汗的第四子,而且你还亲在将其从我手中拯救。”

    有些出乎意料,当闻听到最后一句“安达朋友”这句话的时候,奎斯能够明显感受到眼前这个精灵其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的情绪,如奇峰突起似的喷涌而出。那是一种夹杂着仇恨、哀伤、怀念以及更多自责的复杂情绪,这个名为“拔舌者”的强大精灵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将心中燃起的火焰平复。

    啃了一口手里尚未撒上香辛调味料的的半生烤驼肉,在用力咀嚼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布拉奇缓缓说道:“哈克南不配做伟大的哈吉尔·奥图之子,他是一个弑君者、一个弑父者、是我哪怕死亡后都要诅咒的卑鄙小偷。”

    不知道是受到了心灵暗示的影响?还是压抑了太久亟需找人倾诉?少年蓝龙喝了一口枣澧觉得不太合口味,就换了一杯木槿汁继续啜饮,他此时扮演着一名优秀的倾听者角色。众人之中,食人魔美食家和他的兄弟那鲁都忙着对篝火上烧烤的驼肉发起进攻,唯有性格偏于恬静的食人魔巫医将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圣武士詹森虽然语言不通,但还是能从眼前这个精灵的愤慨神色之中读出一些东西。幸好在其身侧坐着的斯内德难得好心,顺手给这个雇员后辈加上了一个通晓语言法术,詹森也加入了倾听者的行列。

    布拉奇从小就因为长相过于剽悍的问题遭遇了许多谣言攻击,待其年岁见长之后用双手亲自将谣言遏止并得到了“拔舌者”的凶名。由此可见,他其实十分讨厌传播嚼舌根这种行为。当几位倾听者都对他刚刚的话语露出感兴趣神情后,布拉奇本能地对此产生了抵触情绪。只不过在其无法觉察的心灵深处,奎斯的灵能之力仍旧在润物细无声地影响着他:“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过,为亲者讳疾。可是尊者已死,贤者已逝,亲者已去,唯有哈克南这个卑鄙小人窃据可汗的王位,还有什么好为其所隐瞒的呢?”

    一切都要从两年前说起,在塞勒姆之中有着大武士和音言术士两种荣耀头衔的布拉奇,为了自己作为部族酋长的安达朋友甘愿冒着承受巨大屈辱的风险,亲自出马赎回了哈克南这个兵败被俘的酋长之子、他仅剩的一个徒弟。

    布拉奇本以为在自己的拳脚鞭策下哈克南可以知耻而后勇,用其之后在战场之上的斩获来重新获得大武士的荣誉称号,来洗刷自己身上那因被俘虏过而被打上的耻辱标签。事实上,一开始哈克南表现得确实不错,这位酋长之子在于撒闪部落的战争之中屡次身先士卒。在率领着自己的军队为塞勒姆赢取了几次堪称荣耀的胜利之后,哈克南重新被授予了大武士的称号。

    可是好景不长,这份令布拉奇老怀大慰的情况,直到一场惨剧的发生就戛然而止。他不曾知晓自己在赎回哈克南之时所透露有关“炽影兽”这种塞勒姆秘密武器的信息,已经被早已和撒闪部落暗通款曲的商人头子伊壁鸠鲁用鹰鹫送到了敌人的金帐之中。

    在获悉了塞勒姆发起战争的真正意图之后,撒闪部落的战争酋长很自然地就制定出一个有的放矢的计划。他针对塞勒姆的目标——自己部落所辖范围内盛产黑油的油井,在战场上故意露出了破绽,最后成功地诱使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军队陷入了圈套。

    那一夜被点燃了的油井照亮了沙漠的夜晚,冲天的火焰拼命舔舐着茫然无措的塞勒姆骑兵。甚至连一个沙漏的时间都不到,那支军团就覆灭殆尽。只有几个幸运儿冒死冲出了火海,将这灾难一般的消息带给了他们那年迈的王。

    哈吉尔·奥图,这个有着成为所有沙漠精灵共主野望的塞勒姆精灵酋长,在那一夜不仅失去了一支其通往“可汗”之路上的有力臂助,还失去了他另外的一个儿子。

    这个在“拔舌者”布拉奇看来坚韧勇敢胜过自己十倍的安达朋友,在那一夜瞬间老去。其泪水打湿襟衫的痕迹,在翌日的君前召对时还那样醒目刺眼。更为让布拉奇难以接受的事实,由被安排在撒闪部落靠谀语晋身的内间传递回来:“撒闪酋长已由一商贾传讯中获悉塞勒姆炽影兽相关事宜”。

    “商贾”、“炽影兽”、“相关事宜”,这些字眼深深刺痛了布拉奇那坚如磐石的心脏,他知道这个纰漏是由自己泄露出去,他要为部落军队的覆亡、为自己安达痛失爱子付主要责任。

    可当他说出实情,向他的酋长请求速死作为惩罚的时候,他的安达朋友只是说了这样一段话:“你是为了救我的一个儿子,才无心伤害了我另一个儿子,我不怪你。你若死去,我一日只内岂不失去两个至亲……”

    虽然布拉奇被他好友宽恕,可是自责仍旧啃啮着“拔舌者”的心脏。当晚的时候,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前去金帐找自己老友请命——他要请求亲自去追杀那个传递消息的商贾。

    “杀死那个伊壁鸠鲁,我就去刺杀撒闪的酋长。如果死去那便正好;如果不死,那我就将其头颅带回之后再自我了断。”布拉奇在走到金帐门口时,自己心中暗暗想到。

    只不过再当其推开金帐帷幕的刹那却看到了让其目眦尽裂的一幕——

    他的徒弟、他安达朋友唯一的子嗣,那个名为哈克南的酋长之子竟然将一把短剑插入其年迈父亲的心口之中!

    在看到自己暴行败露,哈克南知道自己远不是自己师傅的对手——其实他并不知道,当时的布拉奇已经心痛得快要无力拿起弯刀。弑君者一边小心躲避着布拉奇大失水准的弯刀和音言之术,一边大声呼喊着因为精灵酋长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刚刚才被支走的金帐守卫。

    “当晚一定是有幸运之神眷顾那个鼠辈,和他之前的暴行一样,他再一次成功了。而我,则成为了他口中杀死可汗的万逆罪徒。”

    布拉奇说话语气依旧平静,可是在其手中被这攥成碎渣的驼兽肋骨,暴露了他此时的真实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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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王子受难记

    塞勒姆部落中心的金帐之内,刚刚宣誓就任尚不足月余的新晋部落酋长就盘踞其中。

    或许是为了避免之前在此处发生过的惨剧重演,在门口处有两个小队的部落武士轮番守候于此。可是和之前能够轻易叫出每个守卫名字、总爱和他们闲话家长里短的哈吉尔酋长不同,这位精灵部落年轻的王者总是心事重重地坐在营帐最深处宝座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也是难为这个可怜的哈克南了,刚刚才失去了跟他一起长大的兄弟,紧接着又失去了为其遮风挡雨的父亲。”

    负责值守的武士队长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不过转而他的思绪就被从天空盘旋降落的一只鹰鹫所吸引。这种会飞扁毛畜生是沙漠之中常见的邮差,只需要一些鲜肉就能让其跨越数百里将讯息传递到有需要的人手中。

    招呼着其他人继续小心戒备,这名武士队长将有着火漆密封的信筒从鹰鹫的腿上解下。在做这个动作的过程中,他一直很小心旁边这只大鸟,生怕其因为饥饿而把自己当作食物,突然啄向自己——之前有过几次不那么美好的回忆,所以对于这种脾气糟糕的邮差他并无太多好印象。

    检视了一下信筒,确认火气密封依旧完好,武士队长就将饲喂鹰鹫的活计交给了其他武士,他转身撩开金帐门前的毡布大步走进其中。新晋的年轻酋长坐在营帐最深处的宝座上,一只手托着自己的额头枕在身前的案几之上。察觉到有人进入营帐的哈克南立刻支棱起身形,待看清来人的长相他才手从身侧的弯刀把柄上放下。

    “大汗,有给您的飞鹰传讯。”武士队长显然也看到了哈克南方才的动作,只是其并为慌张仍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双手将信筒奉上。待得到自行退下的许可后,这位武士队长才躬身退出了这个略显憔悴酋长的金帐。

    哈克南拿起专门用来拆封火漆的小刀,仔细到将信筒边缘的火漆剐蹭干净,轻轻一磕,将其内部装填的信件倾倒在身前的案几之上。

    “哈克南酋长亲启……”

    信件开头的文字就让这位年轻的酋长颇感不快,自认为继承了前任塞勒姆部族领袖哈吉尔·奥图权力的哈克南,自然而然地也继承了那份成为所有沙漠精灵共主的野望。他依旧延续了部族内部之前将酋长夸大称呼为可汗的习惯,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却被一个来自大漠深处“恶棍之居所”——科普特的刺客行会伤害到了自尊。

    一封来信,两条消息。一条是极为普通的好消息,另一条则是极为恶劣的坏消息。好消息是“体面”裁缝铺将伊壁鸠鲁这个商会头子成功格杀,其头颅不日将被送抵塞勒姆部落的金帐汗庭;坏消息则是另一份暗杀委托出了问题,那个很有可能让哈克南“不体面”的布拉奇被绝对强力的任务就走,刺客行会将把预付的任务委托金和赔款,连同伊壁鸠鲁的头颅一并送回。

    愤怒的年轻酋长将这封信高高抛起,拔出弯刀在信纸尚未落地之前就将其凌空斩成四块——这是布拉奇交给他的战技“十字斩”,只不过这位被哈克南心心念念想要取其首级的武士在同样的时间里能将信纸斩成十六块而已。

    “不要盲目愤怒,特别是当愤怒来源于恐惧这种情绪的时候。你要记住,恐惧是思维杀手,恐惧是带来彻底毁灭的小小死神……”

    一股温润的话语,在年轻酋长的大脑中响起。虽然哈克南已经尝试过数次摒除个声音带给自己的建议,可是最后都会这种被淳淳善诱般的声音打败,心悦诚服地遵从其指示行事。

    现在如是,将尖刀插入其父汗哈吉尔??奥图心脏时如是,以弑君的罪名构陷自己师傅布拉奇时如是。

    虽然被这股声音说服的次数已然太多太多,但是哈克南还是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的情景。

    在被自己的师傅从那头巨龙手中赎回(他并不承认是败给了一个逐利的商贾头子),哈克南从小就养成的自尊承受了巨大打击。

    作为一名失败的酋长之子,回到塞勒姆部落后他得到的鄙夷白眼要比其他人更多。虽然因为出身尊贵,他没有承受鞭笞刑罚,可是这位贵胄还是被安排去做一些只有低贱奴隶才会被迫去做的肮脏又危险的工作——他被哈吉尔汗亲自指派去看顾“炽影兽”的繁衍。

    这位酋长之子、曾经塞勒姆部落最年轻的大武士,从那时开始每天都要和浑身上下不着片缕的奴隶们一起在炽影兽的生产之巢中劳作。

    他们需要将各种材料投放到用来供炽影兽幼生体生长发育的囊状腔体之中,同时还要用棍棒教会刚刚破茧而出、尚未受到精灵大酋长所执掌群兽之心控制的幼兽以简单的服从规则。

    那段日子是哈克南这辈子所经历最艰辛的一段时光,甚至要比之前接受那位严厉至极师傅的训练还要难熬百倍。

    除了每天都要忍受繁重的苦工劳作,他还要一边呼吸着生产之巢内部那难以言明的恶臭空气,一边小心闪避以免被遭到“棍棒教育”幼兽体内那炽热的高温所灼伤。不止一次,他亲眼目睹了从事和其同样工作的奴隶在不小心之下陷入炽影幼兽的围攻,最后只落得变成人形焦炭的悲惨下场。

    这种痛苦折磨一直持续到某天,一头刚刚破茧而出的炽影兽幼生体将其出生之前就衔在嘴中的一枚晶石交付给他为止。

    那头幼兽比起它的同类要健壮上许多,但却显丝毫没有其它初生幼兽那般疯狂攻击的暴力倾向。它只是安静地走到了哈克南的身边,将嘴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晶石吐出后就默默转身离开。

    当这位服劳役的酋长之子鬼使神差似地地捡拾起炽影幼兽吐出的晶体后,他并没有如其想法之中存在的那样被烫伤——他已经见识过许多犯过类似轻忽错误奴隶的遭遇。

    那枚晶体被攥在手心后,恰好贴合了他的抓握,一股令人感到舒服的微热从手掌和晶体的结合部位蔓延至全身。就好像一种哈克南之前体验过的名为蒸汽浴的奢侈享受,沙漠之中无比宝贵的水资源化为袅袅蒸汽的柔荑拂过全身。既舒缓了疲惫,又浸润了心灵。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的心防被这枚晶石之中所隐藏的古老意识所攻破。刚开始只是一小段撩拨酋长之子心绪的碎语,哈克南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晶石在作祟,他只觉得其是自己过于劳累而产生在心中的自言自语。

    可随着这些言语逐渐变为建议,哈克南渐渐感觉出原来是自那日之后随身携带的晶石之中有人在和自己对话——他很清楚凭借自己的智慧是无法想出如何脱离目前的窘迫境地的良方,是无法想出如何带领士兵取得对撒闪部落以少胜多的妙计。

    “你是谁?为什么藏在这里?你想对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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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缚魂晶的变化

    “扎非之术,首重英耀,一捉到其用神,则需用军马,军马够者则容易使人动听……军马一熟,则于捉到英耀之后,见事论事,大施军马;口若悬河,令闻者油然神往,鲜有不堕入毂中矣!”

    ——《千人术·军马篇序》

    哈克南三联式的提问在自己内心闪现,他开始觉察到那温润的劝慰声音并非是在耳边而是在自己内心响起。

    “作为一名过去式一样的存在,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其实从未在你面前隐藏自己的存在,只不过是你刚刚发觉而已;我并不想要对你做什么,反而是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无需任何思考,毫无滞涩的回答话语就在这位落难的酋长之子脑海中响起。

    就在其感觉受到愚弄而勃然变色之前,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当然这样说显得毫无诚意,可事实上我的确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唯一留存在记忆中的就只有我来自何处的粗浅印象——那座掩埋在沙丘之下的高塔、摆弄这些合成兽的专门实验室——不得不说你工作的地方,设施条件水准真的是极低……”

    哈克南可以感受到那声音和之前判若两人,它——也许是他,那个家伙好像被激起了谈性,从之前只是偶尔才流露出只言片语,变成现在这般仿佛化身一个滔滔不绝的演讲专家。

    “言多语失”这是哈吉尔从小就教导他的一个道理,因此亟于了解这个神秘声音的酋长之子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耐神色,反而是专心欣赏这个家伙的表演。只不过他的确是低估了语言的力量。在真正精擅此道的人口中,那些仿佛闲言碎语似的话语一样也具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在不知不觉中,哈克南就被神秘声音所描绘的能力所吸引,他的内心之中升起了按捺不住的憧憬与期待。

    “……在合成兽的研究方面,作为曾经执掌缚魂之塔的我来讲,有足够的知识可以向你传授。

    而我的血脉改造技术更是神奇,它可以让你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拥有别人穷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力量。

    你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帮我找寻自我,找寻那些或被尘封或已散轶的记忆。

    当然我承认这对于现在处境的你是个不小的挑战,如果你拒绝并不会让我感到惊讶。

    只不过你需要我,正如我需要你,何不让我们互相倚仗、戮力同心?”

    “那我应该怎样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之前的名字——缚魂晶”

    漂亮的激将式收尾、恰到好处的时机把握、九成九真实的话语,让这个由攥在哈克南手中的晶体碎片传递而来的神秘声音显得那样可信。

    只不过哈克南不知道的是,这番话语曾经也在正和部落武士们一起探索缚魂之塔的哈吉尔·奥图脑海中出现过。和现在这位酋长之子以“合作”作为最终选择不同,当时的哈吉尔·奥图则是用弯刀作为答复——他亲手将这座在缚魂之塔中突然神秘出现、呓语不休的晶柱——缚魂晶砸成了碎块。

    “报应必将临你的心口!”

    这句数十年前缚魂晶被砸碎刹那咆哮而出的诅咒现如今已经得到兑现,而帮助他兑现承诺的正是其新近的盟友——塞勒姆的哈克南。

    ……

    “外界的臂助终究不甚牢固,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永远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弯刀。不过现在你的弯刀不够锐利,握刀的手也还不够有力,”被做成项链挂在哈克南脖子上的缚魂晶微微闪烁,那汩如涓涓细流似的的话语再一次传到这个有志成为所有沙漠精灵共主的年轻人心中:“接受我的提议进行血脉改造吧,连怯懦的哈吉尔都敢于尝试融合群兽之心。他只是之前在缚魂之塔内找到一本研究笔记就敢着手实施,你有这我的帮助没道理继续畏首畏尾。要知道唯有掌控了群兽之心你才能真正驾驭炽影兽群,那些小家伙会成为令你所向披靡的最强武器!”

    这些话触动了坐在金帐深处的年轻酋长,他一面摩挲着手边的漆盒,一面陷入了沉思。这个漆盒之中装着从被其谋杀的那个人身上继承的群兽之心,他之前并非没有考虑过听从缚魂晶的建议。只是之前在与其父亲最后一次对话时被告知的群兽之心副作用——断绝子嗣繁衍能力,让其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如果没有了现在,那又怎样去把握未来!”

    缚魂晶看穿了哈克南的顾虑,它之前并不能理解血肉生物的对于繁殖的看重,因此其总也不能理解为何这样一个贪婪的年轻人,在唾手可得的力量面前反倒保持得如此克制。

    只不过正如大侦探福尔摩斯所言“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缚魂晶反复思量之后,终于发现了之前自己思维上的漏洞。所以这次他决定用混淆概念的方式,去再次劝服这个其实很容易采纳他人“谏言”的年轻酋长。

    毫无疑问,睿智的缚魂晶再一次收获了成功。这种不断地将一个人向自己既定计划方向推进的成功,竟让缚魂晶这种根本不该存在任何情绪的法术奇物都产生了一种成就感。

    这很不寻常。作为远古缚魂法师的造物,缚魂晶是其创造者意志的延伸,他根本没有“自我”这个意识。虽然它可以通过记忆之中的知识引导缚魂之塔的运行,但这并非代表其本身具备那种强大的力量。在远古缚魂法师死亡之后,虽然其仍可以对他人施以蛊惑,但这仅仅是遵循着创造者设定的操作执行。

    可这件法术奇物在哈克南手中渐渐有了“自我”的意识,而且它还逐渐发现自己还诞生了一些情绪上的波动。敏锐的缚魂晶察觉到自己产生的变化,在这件法术奇物抽丝剥茧一般的思维能力之下,它挖掘出了缚魂法师遗留在其内部的核心规则——“自我”和“情绪”的产生象征着伟大创造者的回归,缚魂晶已经不再仅仅是其意志的延伸,它还是缚魂法师已经消逝生命的延续。

    届时缚魂晶只消带领其征召的奴仆重回缚魂之塔,在群兽的拱卫之中黑暗的高塔必将冲破沙丘的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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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沙漠冒险之旅

    “离开酸雾峡谷位面,我的运气都变好了。在我整个学术生涯之中第一次一举成功的实验案例,在踏那个偏远物质位面的第一夜就出现了。

    经过严谨的实践检验,由食人魔酿造的高度烈酒其实是一种尚未被发现的优质生物燃料。将这种液体能源灌满蒸汽动力炉的燃料箱,其燃烧释放出的能量足够驱动我这副由二十一号先生和瑞克纳兹阁下联手设计制作、重逾300磅的机械义躯,超过48个沙漏时的常态运转。”

    ——《斯内德的私人研究笔记》

    酒助谈性,而食人魔布鲁珍藏的美酒尤有甚之。当然此时布鲁拿出的,并不是类似“蝰蛇之血”那种堪比毒药的烈酒。为了照顾在场的普通人(也就是沙漠精灵布拉奇而已),他拿出了一些经过验证真的没有什么毒性的低度酒供大家畅饮。只不过即便如此,这些由下层界特有材料酿造的酒水,也并非诸如枣澧之类的凡俗之物可以媲美。

    由于修习音言之术已经数十年未曾饮酒的“拔舌者”布拉奇,只是浅尝辄饮了几小口布鲁的美酒,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在酒精的刺激下,这个压抑许久的精灵甚至将其小时候和他那安达朋友一起飞鹰走狗的玩闹往事,都一股脑地吐露出来。

    在布拉奇讲述往事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闲着。科普特城的巴扎夜市之中各种物资之丰富远超众人想象,在食人魔布鲁这个大金主的银钱开路下,各种各样的美食被陆续汇集于此。除了这家食肆中特色的烤驼肉之外,烤松鸡、油炸蝗虫、炭熏盘蛇、什锦浓汤……甚至还有一头沙漠之中极为罕见、只在这个世界极北苔原出产的麝牛都被搬上众人的餐桌。

    当然,有着三头食人魔外加一头巨龙坐镇,这些食物并没有浪费之虞。这顿可以被看作是奎斯和食人魔三兄弟接风盛宴的晚餐,从前日傍晚一直吃到了翌日清晨。当众人再次踏上路途的时候,灰烬位面的永恒炽阳已经直接高悬于众人头顶的正上方。

    后半夜纵声放歌之后就兀自睡倒的精灵,此刻就被安放在一头沙犀背部的亭座之中。正午的高温使得其身体中排出一些汗液,带走了大量醉意。布拉奇挣扎着从软垫上爬起,用手稍稍按压因为宿醉而有些刺痛的额头。他已经有超过50年没有如此纵饮过了,上一次饮酒还是在正式成为大武士的成人礼上喝下其所效忠哈吉尔汗的赠饮。

    “喝点正气药剂——巫医先生说这是奎斯阁下给改的名字,原来这药叫做精力药剂。对于喝醉的人,会有些帮助。”随着这句不太流畅的位面通用语,一个小号水囊被说话的人抵到宿醉刚醒的精灵面前。

    “拔舌者”布拉奇在身体本能作用下,肌肉微微隆起——昨天尚未明显感受到,可现在就在其身边时,精灵大武士很轻易地就能觉察到这位粗布灰袍人类身上的不凡之处——其身体肌肉运转流畅至极,动作之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姿势习惯,都纤毫毕现地显示出他是一个精通技击搏杀的高手。

    圣武士詹森当然是高手,没有几个凡人够本领能在击伤一头恶魔领主后还能全身而退。只不过他现在也成为了奎斯的雇员之一,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都要用以工代酬的方式来还清债务。

    在科普特城牲口交易中心,购买了几头充作行脚的成年沙犀后,少年蓝龙和食人魔三兄弟联手表决力排众议。(只有斯内德有异议,但本着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反对无效。)众人决定伪装成一支商队,先出发去进行一场冒险再回龙巢进行修整。

    至于这场冒险的内容,倒是真与昨日奎斯顺手救下的精灵有些关系。

    沙犀是沙漠商队之中常见的一种巨型驼兽,除去温顺的性格以及强悍的耐力,这种巨兽的负重亦是十分惊人。奎斯的这支“商队”一共由六头首尾相接依次前行的沙犀组成,一头专门负责驼放放布鲁和帕鲁在科普特采买的材料;一头由圣武士詹森和宿醉刚醒的精灵“拔舌者”共乘;食人魔美食家布鲁和他的巫医兄弟帕鲁共用一头坐骑修整;体重惊人的食人魔铁匠那鲁单独骑乘一头;剩下的一头沙犀则作为商队的领头走在队列的最前方,化为人形的少年蓝龙和蒸汽朋克半巫妖就待在其背上亭座之中指挥前进的方向。

    “这就是之前布拉奇交给我用来抵消需赎金的等价物,一张记载了缚魂法师实验室位置的地图,”奎斯打开空间腰带,将一个装有地图的锦盒拿了出来。这次冒险有着斯内德这样法术领域大拿参与,自然少不了向行家咨询的环节:“我检查过这张地图,上面有只一个简单的防护学派法阵,其作用也仅仅是保护地图本身不受常规损坏。”

    操纵机械义肢接过了锦盒,拿出其中盛放的地图。半巫妖斯内德用手指轻轻抚过地图边角,稍微花时间踅摸了一会儿,在一个之前奎斯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抻出了一条细细的纤维。

    “这是什么?”奎斯看着自己这位法术顾问找到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斯内德又使用了其它两个小法术进行鉴定,反复确认后才回答道:“这是怨魂之丝,准确的说应该是大约十分之一粗细的怨魂之丝。

    顾名思义,怨魂之丝就是从带有强烈执念之人死去后所形成的怨魂中提取出的一种丝状物。这种东西同时也是几种比较偏门死灵学派法术所必需的施法材料。

    在施法的过程之中,怨魂之丝可以起到固化执念的作用,被固化之后的执念可以被施法者再次用其作为载体,从而达到直接影响到受术者行为的目的。”

    听完斯内德的讲述,奎斯疑惑道:“可是我之前用过许多种法术探查方式进行过检查,除了那个简单的防护学派法阵之外根本没有其它法术波动反馈?”

    “这恰恰是施展这个法术之人的高明之处。我刚刚发现的这条怨魂之丝,直径只有正常的十分之一左右。即便仔细观察,也很容易将其误认为是地图卷轴上的纤维毛刺。

    究其原因,其实就是原本拥有法术附魔效果的地图,被人为地一层层揭开所致。

    不得不说,这手法十分巧妙——既破坏了原本的施法材料的完整,让之前附加其上的法术无法得到有效检测,同时又很隐蔽地将携带着执念的怨魂之丝拆分添入大约十份全新的地图之中。”

    也不见这位正耐心解释着地图上精巧设计的半巫妖有其它什么动作,只是操纵这机械义躯夹起这略显单薄的羊皮纸卷边角,轻轻一抖——之前“拔舌者”布拉奇需要使用灵魂匕首收割一条活人性命才能激发的法术地图瞬间活了过来。

    宛如血管一般的线条从卷轴上浮现,勾勒一条通往远古缚魂法师研究实验室的道路。

    “显而易见,这是个圈套。这些地图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缚魂法师亲自散播出去的,其目的也就是引诱更多的人前去他的实验室。”

    只差叼一个烟斗就和那位著名大侦探一模一样的蒸汽朋克半巫妖确切地说道:“虽然我不是很了解缚魂法师的由来,但是经过之前您的描述我大致猜测这种施法者有些类似邪术师。

    制作合成兽只是其探寻秘法奥秘的手段,而并非最终目标。

    那些沙漠精灵能在地图标注的实验室里发现用来大规模繁殖炽影兽的生产之巢,这本身就像极了一种投其所好式的圈套。

    而这种苦心孤诣地设置圈套的行为,恰恰显示了他目前的窘境——那个缚魂法师目前应该非常虚弱,甚至不得不采用诓骗的手段吸引一些人前去寻宝,然后才能图谋将其变为自己的傀儡,甚至是复活的载体。”

    斯内德的话语确实点醒了奎斯,“蝼蚁欺猛虎,顽石胜金刚”这种情形在多元宇宙之中可不常见。几个普普通通的沙漠精灵部落武士,能够从一名强大施法者研究实验室的各种反制措施之中逃得性命?

    拜托,他们又不是故事的主角。

    唯一能够说通的解释就是那位远古缚魂法师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才故意放水。

    而这对于奎斯一行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这就像食人魔铁匠常说那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格言:“斧子没开刃,只能算棍子。”

    按照地图上标示的路线,科普特城与那座被缚魂法师设为圈套的研究实验室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从那座地处沙漠中心的城市出发,以沙犀的脚力大约需要三天就能到目标地点。

    只是这条路线中间会途径撒闪部落所控制地区,一般的商队都会选择绕路,好避开已经被长时间的部落战争拖得如同饿狼一般的沙漠精灵部落。

    但对于奎斯这支“商队”,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事实上,负责带路的少年蓝龙和半巫妖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众人乘坐着沙犀向北而行,离开文明越远沙丘就越发显得高耸,其连绵起伏的模样就好像是被风暴肆虐过的海面突然冻结,在永恒炽日照射下反射着绚烂金光。

    原本沙漠之中的商贾很少会选择在白天赶路,那恐怖的高温会加速其所携饮水的消耗。他们大多数时候会选择昼伏夜出,白天就依靠帐篷抵挡炽日的灼烤。当然如果前方的不远处有一座绿洲,白天短暂急行军也是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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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借你人头一用”

    小男孩们早早就来看斩首了。

    炽日渐渐隐入远方的地平线,这是撒闪部落通常会选择行刑的时间。作为沙漠的子民,出于对高悬于天穹炽日的敬畏,除非是在作战的时候,否则撒闪人很少愿意让鲜血玷污阳光普照下的沙地。

    三五成群的男孩子不惜放弃了晚饭,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帐篷,大多数都赤着双脚,踩在沙地上悄没声地不会发出半点声响,就好像一只只豹猫一样。

    这个年龄阶段的沙漠精灵小男孩对于长辈所珍视的一切都会嗤之以鼻,他们蔑视和嘲弄着一切美好的东西。他们看到一个在战争中断了脚的跛子会远远地发出嘻嘻哈哈的嘲讽;如果瞅见一只受伤的动物就会用石头把它打死带回家去当作晚餐。他们会为自己受的伤而吹牛,为自己的疤痕得意,对于伤残更是保持着特别的敬意:一个缺了小拇指头的男孩能够成为他们的首领。他们喜爱暴力:在经过部族之中大武士家门时,总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那些被穿刺在尖柱上的骷髅头颅。

    至于酋长亲自下令执行的枭首之刑,他们是绝不愿错过一饱眼福的机会。

    只是和满心热切的沙漠精灵小孩不同,作为受刑之人的伊壁鸠鲁此时可谓是度日如年。

    笃信“战争总会影响贸易,武器交易除外”的大商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贸易对象在无力支付欠款的情况下,竟然会选择用刀剑付账。

    前日这位颇有眼光的商人,携带着精心挑选的货物来向老客户进行推销。作为对熟客的优惠,他甚至没有收取之前为其提供重要讯息的费用。

    可谁承想那个沙漠精灵酋长,除了被持续两年的部落战争掏空的钱袋,其个人诚信方面也出现了巨大亏空。

    没有审判、没有质询。只是一句“侮辱了伟大撒闪部落的贪婪商人必受严惩”,就让伊壁鸠鲁这个带着足够诚意前来的商人伶仃入狱,翌日就会被执行绞刑。

    他不光是剥夺了商人申诉的机会,甚至一句咒骂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在撒闪酋长的命令下,商人和他的仆从们都被戴上了管束牲口才会使用的嚼子。

    作为撒闪的王庭,这处绿洲就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横亘在沙漠中心;一个足有几里方圆的湖泊就像镶嵌在翡翠之上的蓝宝石,在落日余晖的映射下发出熠熠光华。撒闪部落部民的帐篷就搭建在水草丰美的湖泊四周,掩映在小片棕榈树丛之间。

    当少年蓝龙的“商队”行进了将近两天一夜,需要找地方让沙犀休息一晚的时候。翻过了一座小沙丘,这座绿洲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如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绿洲,有人也一眼就看到了这支翻越沙丘的商队。负责驻守在绿洲附近的撒闪游哨在现了这支队伍后,第一时间就围了上来。

    奎斯知道,自己伪装成商队的把戏瞒不过有眼力的人。商队之中没有驼马之类性价比较高的普通驮兽;清一色、价格高昂的沙犀也仅仅是作为坐骑,没有背负大量的货物。众人作为商人的打扮上也有诸多不足,除了詹森之外,没有一人穿上了沙漠商贾常穿的白色亚麻衫——食人魔们和蒸汽朋克半巫妖因为体型原因穿不上,精灵布拉奇是不屑于打扮成商贾,少年蓝龙干则脆就是懒得再换衣服。

    另外,各种精良的武器装备都被大剌剌地放在显眼的地方,使得众人像匪盗多过商人。

    这些都足以令人生疑,只不过也同样令人生畏。

    撒闪部落的游哨们骑乘的都是一种名为“恐鸟”的坐骑,这种在沙漠中生存的杂食性双足陆行鸟类,因长有分叉的宽大脚爪,在沙地上行走不会陷落且步伐迅疾如飞。

    只是片刻功夫,撒闪游哨就来到了商队近前,见到打扮略显怪异但很明显不好相与的众人,这群撒闪精灵武士领头者在背后比划了一个隐蔽手势,他让队伍中几个人先行离去叫更多的人过来,然后自己才开口盘问。

    沙漠精灵的语言和这个世界的通用语有比较大的差异,懒得使用巧言术的奎斯干脆让队伍中的布拉奇上前交涉。

    少年蓝龙打量着把商队隐隐围在中心的十数名恐鸟骑士,他发现这些沙漠精灵使用的武器相当原始。不光是弓箭的箭簇和长矛的枪尖,甚至有的骑士手里拿着的弯刀都是由燧石打磨而成。

    这其实是一种常态,除了美帝奇帝国的人类城邦拥有冶铁锻钢的能力,其他沙漠中的部族都甚少能见到钢铁制式武器。

    往往只有身份极为尊贵者或者是特别骁勇善战的武士,才有资格获得一把铁质的弯刀。像最早奎斯碰到的食人魔三兄弟那样配齐一身还算精良的装备者,可谓是少之又少。

    作为沙漠精灵,布拉奇自然是和那些撒闪游哨沟通无碍。在其小心遮掩之下,对方也没有发现这个同族的话语之中有着一些撒闪部落死敌塞勒姆部落的口音。

    很清楚自己等人根本就不像商队的“拔舌者”,没有费力气去解释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还反复强调这支队伍并非商人,而是一个靠真本领吃饭的、极为荣誉的雇佣武士团——这是沙漠之中流浪武士们常做的活计,只是在特殊情况下偶尔也会客串一些把沙匪罢了。沙漠精灵对于武士团并不排斥,一些小的部落本身也从事这种工作。

    得到合理解释的游哨头领认同了奎斯等人的身份,当然,这其中也有布拉奇隐晦递过去一小袋碎银的功劳。警戒解除后,游哨队伍陆续散去,只留下包括队长在内的两名骑手“护送”着这支队伍前往绿洲。

    布拉奇向其表示在补充水源、购买食物之后,自己等人就会绕过中心湖泊去到绿洲的另外一侧外围扎营休憩一晚时间,然后就会马上启程离开,保证不会多生事端。

    为了显示诚意,他再次给予了游哨队长一小袋碎银作为给这支队伍充当购物向导的酬劳。

    有着银钱开路,六头沙犀载着众人很顺利地向撒闪王庭所在的绿洲走去。

    此时天边的炽阳近乎完全隐去了身形,从监禁的围栏之中被解压出来的囚犯被武士们推搡着走向绿洲外围,稍有反抗便会迎来刀鞘的一通毒打。

    十几只早已熟悉此地的秃鹫已然在天空盘旋,它们伺机等待降落去品尝死亡所馈赠的晚宴。

    和在天上飞翔的它们不同,由于考虑到有贵人出席以及可能过来凑热闹的孩童,同样被“晚宴”所吸引而不请自来的沙鬣犬,则遭到了武士们的无情驱逐。

    骑着一匹黑色的六足骏马,撒闪部落的酋长带着他的侍从武士一齐从金帐来到此地。这位沙漠精灵大贵族十分珍惜这种出现在部民面前的机会,年过七旬的他仍旧挺直了腰杆坐在马背之上。

    精心打理过的灰白色胡须衬托了他的睿智,由高大肃穆的近卫武士烘托了他的威严。

    不过最令其自己感到满意的,还是身上那件带着斑斑锈迹的祖传盔甲——但只要有像食人魔那鲁那样懂行的武备专家走近观看,就能发现那些锈迹实际上是一种颇耗时间才能渲染上的蜡色纹理。

    “穿上这副甲胄,未来的撒闪之王。”这是祖父逗弄他的话语,现在回想起来却让这位沙漠精灵酋长回味无穷:“看到这我这副穷酸模样,部民会爱戴我,这就是属于我的旌旗。”

    当然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王者,仅仅受到部民的爱戴还远远不够,敬畏也是统治者不可或缺的帮手。而此时前来亲自行刑的他,就是来收获敬畏——用砍掉别人脑袋的方式。

    这种收获方式简单高效,只需一句话就有人代为操劳,但这仅仅是对撒闪酋长本人而言。

    对于被死死绑缚、跪在坚硬砂砾之上的伊壁鸠鲁而言,这种方式可是殊为不易,毕竟没有人会甘愿用自己的脑袋去为他人做嫁衣。只是受制于人,还被带上了嚼子,这位大商人连说个完整的单词都做不到,更不用讲要提出自己的异议了。

    其实这的确是撒闪酋长多虑了,此时的大商人根本没有任何咒骂其不仁不义的勇气。如果让伊壁鸠鲁开口,他讲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对于撒闪酋长的赞美,随后他就会马上要求制定一份捐赠协议,他会将自己的全部资财都奉献给撒闪这个伟大的沙漠精灵部落用以对抗凶狠残忍的塞勒姆侵略者。

    “撒闪的精灵们,面对他人的侮辱我们该怎么做?”侍奉在侧的音言术士让这位撒闪之王的声音扩大百倍,清晰无误地传到每一个驻足围观的部民耳中。

    “以弯刀作答!”、“让他们用鲜血道歉!”……此起彼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

    骑在骏马之上的撒闪酋长继续问道:“此举是否正义?”“正义至极!”在场的沙漠精灵齐声高和。

    甩蹬离鞍,翻身下马,这位年迈的精灵展示了他那依旧矫健的身手。他紧走两步,从准备行刑的武士手中一把夺过弯刀,高举过头:“让撒闪部落的酋长、沙蜥人的克星、塞勒姆杀手、你们的王,我本人亲手替你们讨要道歉可好?”

    “好极!”“妙极!”“正确至极!”……

    “借你人头一用,我的老朋友。”

    年迈的精灵酋长手持弯刀,贴近跪倒在砂砾之上的伊壁鸠鲁,用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轻声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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