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万丈全文阅读 第3分节
第二十一章 早市采购,路见不平一声吼
五天后,这天天才蒙蒙亮。
还在睡梦中的韩离墨突然被小王给叫醒了。
韩离墨眯着眼一脸疑惑,距离开店还有一段时辰,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小王利索地收拾了下床铺,简单回答两个字,“采购!”
韩离墨打着哈欠,起来穿上衣服,跟着走了。
合欢客栈每隔一段时间都得出去采购一些必要的食材和配料,在韩离墨没有到来之前,这些个活一直都是小王自己一个人完成,如今韩离墨来了,小王自然得叫上他,搭把手也轻松一些,日后也能让他自己轻车熟路去采购。
两人出门的时候,晨光熹微,官道上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
近几日劳累过度又拖着个睡眼的韩离墨问小王:“王哥,咱们这是去哪里采购?”
小王提着个粗布麻袋,笑答道:“不远,就在前面,那里有个早市,附近的乡下居民每天都会天还未亮就过来摆摊卖食材和配料!”
韩离墨不解:“为什么都是天不亮就摆摊,中午或者晚上难道不可以?”
小王解释道:“你没经历过当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北镇附近的农户,他们能够挤出时间来买卖一些个农产品已经是很不错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田里地里干活,哪有时间待到中午,一天不干活,就一天没有口粮吃!”
然后小王又感慨了一句。
“其实我们和他们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他们,穷点苦点,但他们好歹也有个像样的家啊!你说是不是?”
韩离墨不置可否。
天这会儿亮了,采购集市早已挤满了人。
韩离墨小王两人决定分头行动,各自采购完毕再到集市口集合。
韩离墨刚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集市的一角有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走上前一探究竟。
一对母女坐在地上哭泣,妇女拼命地把小女孩护在怀里,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全貌,清晰可见的是两道泪痕,还有哭肿的双眼。
韩离墨看到这里,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但是心里就是揪疼得厉害。
“求求你们了,别再拿了!”妇人哀求道。
为首的那人冷哼一声,高高在上道:“你也别怪我们,你家相公欠我们的钱也有半年了,到底什么时候还?”
那妇人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一想到他那赌鬼相公,心里来气,痛恨道:“我跟那个男人没有关系,你们要钱找他去!”
“乖,我的小桃子,不哭,咱不怕他们!”妇人轻轻地拭去怀中小女孩的泪水,小女孩不停地抽噎,泪水不断往外流。
为首的那人才不听她的说辞,一声令下,其余人等个个上前把她的农货给揽走了。
穷妇人伸**断,结果被拖倒在地,小桃子看见娘亲受人欺负倒在地上,突然停止了哭泣,恶狠狠地站起身,小脚丫子追上前,用那稚嫩的红扑扑的小手去拍打在她眼中穷凶极恶的恶霸男人。
谁也不能欺负我娘!
然而小桃子的力量打在他们身上连挠痒痒都不够,为首的恶霸也不懂得疼惜,冷哼一声,用力将小女孩推倒一边,小桃子磨破了额角,出了血,疼得又哭了起来。
那穷妇人连忙起身把小女孩抱入怀中,轻轻地吹了吹伤口,抹掉了她的眼泪,安慰道:“小桃子,我的小桃子,疼不疼,不哭,不哭!”
小桃子额头起了个角,穷妇人吹着吹着泪水就又出来了!
这么懂事的小桃子,你的命怎么苦,偏偏生在我家。
穷妇人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咬牙恨道:“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
围观的人却没一个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任谁也不愿意惹这臭名昭著的恶霸,大家都是农户,生活本就艰难,谁也不想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世道人心,私心说了算?
最后还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他痛恨道:“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东西,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她们是欠了你们钱,可是你们就这么忍心对待他们吗?”
恶霸们被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打了个岔,先是一愣,后是嗤笑不已。
“弟兄们,这还有要王法的,给他说说,什么是王法!”
“我们霸哥就是王法!”众手下起哄道。
“我王天霸就是王法!你要吗?”
一个身材矮胖的粗糙男人走了上前,来到韩离墨面前,一字一句威胁道:“小子,新来的吧,这里没你的事,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
那读书人看向抱着女儿的妇人,只见她不停地对他摇头,显然是叫他不要管。
他转回视线,对威胁他的王天霸说道:“这是她们一天的口粮,你们忍心吗?”
年轻人环视一周,看着麻木的围观者朗声道:“若是有一天他们也欺负到了你们的头上,你们还会这样无动于衷吗?”
有人围观看着不说话,有的人干脆直接转身离开了。
众人都一个心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韩离墨皱着眉头,摇头叹气。
穷人害怕富人,穷人巴结富人;穷人欺负穷人,却没见过穷人帮助穷人。
韩离墨的一席话话惹怒了那群恶霸,也没有跟他多费口舌,为首的那人恶狠狠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点教训!打!”
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年轻人被推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别打了,别打了…”
“东西你们都拿走,别打了!”
穷妇人冲上前拉开殴打韩离墨的那群恶人,反而被推翻在地。
“别打了,我求求你们别打了!”穷妇人坐在地上哭喊道。
娘亲哭了,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小桃子突然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时候出来了一个人,站到王天霸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王天霸转过身,只见那人指了指地上的年轻人,求道:“霸哥,这我兄弟,你看,能不能别打了?”
“哟,这不小王嘛,好久没来我们赌场了吧!”
“怎么,你也要出头?”王天霸冷问道。
小王掏出银子递给王天霸,赔笑道:“我兄弟刚来的,不懂规矩,你看?”
王天霸接过银子,在手心里颠了颠,说了句好说好说。
“弟兄们,停停停!”王天霸喊住了他的手下。
“不知好歹,敢惹我们霸哥!”一个小瘪三吐了口口水,临走前还不忘踢了一脚。
王天霸连钱带农货一并带走了。
小王忙跑过去,扶起那名满身伤痕嘴角流血的年轻人,叹气道:“你怎么就惹到了这群不讲道理的恶霸了,疼不疼啊?”
韩离墨擦去嘴角的血迹,轻声道:“无妨!”
穷妇人拉着小桃子上前,韩离墨是因为她们才被打的,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内疚,关心问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是我害了公子,都怪我,都怪我!”
韩离墨微笑道:“大娘,我没事,倒是你们有没有事?”
穷妇人和小桃子向这位出手相助的年轻人鞠了一个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是我们对不起你了!”
韩离墨上前阻止,说道:“大娘,以后换个地方卖东西吧!”
提起这个,穷妇人脸上又多了一丝阴霾,无奈道:“没用的,他们隔三差五就会来我们家要钱,可是实在是没有钱啊,唉,我家那男人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剩下我们母女俩孤苦伶仃的,这卖菜呐也折腾不到几个钱,命苦啊!”
韩离墨欲言又止,却明白自己也帮不了他们什么。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家里忙,公子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改天公子若是再来这里,我们再给你点新鲜的好农货!”
穷妇人提着大篮子,拉着小桃子转身走了。
脸上脏兮兮的小桃子一步三回头,似乎是要记住这个不怕恶人帮助自己家的大哥哥。
看着这个小女孩,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重击了韩离墨的心脏,连呼吸都觉得生疼。
回到合欢客栈的时候李竹竿正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吃着花生米,小杯独酌。
等他两眼放到韩离墨身上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惊呼道:“你这是掉坑里了?怎么弄成这副邋遢模样?”
韩离墨嗯了一声,绕过李竹竿把采购回来的食材放到角落里。
小王狠狠地踢了一脚那凳子脚,李竹竿差点摔倒,破口大骂:“他娘嘞,你个龟孙,差点摔死我!”
小王瞪了他一眼,“赶紧生火做菜!”
韩离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
小王见了他,关心道:“快到冬天了,怎么还穿那两件单衣?”
韩离墨语气淡淡地回答:“不冷!”
小王也没有想太多,今天的事,对韩离墨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小二,菜怎么还没有上来啊,还做不做生意了?”
不好招待的客人开始起哄。
“来啦,来啦,马上就来,客官您再稍等一会儿!”
小王高声回答,又马上跑回了后厨去催李竹竿。
“催催催,哪有这么快!生娃都得接盘热水是不是?叫他等着!”
李竹竿被催了几次,终于不耐烦了!
韩离墨被李竹竿的话给逗笑了。
虽然李竹竿老了也没个正经,说话还是很有趣的,这平凡日子倒也不寂寞。
韩离墨把李竹竿做好的菜给端了出去,送到了客人那里。
一天也就在这样的不断重复流程中过去了。
晚饭依然是那馒头,只不过是热了热,蘸着水咽下去。
吃完晚饭,两人各自躺在床上。
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小王开口了。
“你说你平日里也挺能忍的,待人和善有礼,别人怎么说你你也不动怒不动手的,今天怎么就惹到他们了?”
“唉,也得亏我认识那个王天霸,要不然他真的能打残你!”
“呵呵,没看出来你个文弱的读书人,还挺有正义感,路见不平一声吼!”
“可是啊,正义感在这个世道有什么用,人们不认同它的啊!”
“韩老弟,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小王见他没有反应,侧过头去喊了他一声。
“王哥,有用的!”韩离墨突然回了句。
小王翻回身,正躺着道:“他们还是会找那对母女的!”
他侧过头去看了眼小王,又扭了回去。
他当然知道,可是还是要站出来。
那小女孩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灵光,本该稚嫩吹弹可破的小脸,却写满了人情世故。
一想到那个小女孩回头看他的眼神,这个年轻人就感到一阵心疼。 第二十二章 姑城下初雪,白衣思念青衣书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韩离墨来到姑城已有小半年。
姑城入冬了,下起了初雪。
韩离墨只是多加了一件素白单衣。
合欢客栈的院子里,他抬头望天,天空竟然飘落了小小的雪花,他伸出手去迎接这入冬以来的小片白雪,落到掌心的那一刻便化为乌有。
这名读书人嘴里喃喃道:“南城不下雪的!”
读书人突然嘴角轻轻上扬,然后哈出一口气,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化作一团水雾。
雪突然大了起来,越积越厚,地上一片白,青瓦一片白,天地一片白。
读书人站在那儿,任凭雪落于发梢,落于肩头。
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异乡人为何要这样。
小王如厕回来,经过院子,看到了他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王觉得够冷的,吸鼻子,把双手插进袖子里,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脚踏积雪声响,读书人慢慢睁开眼。
还没有等他开口,小王打了个哆嗦,说道:“离墨,进去吧,屋里暖和!”
这么近的距离小王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名读书人肩上厚厚的积雪,这得是站了多久了。
小王继续说道:“天寒地冻的,回去吧,别害了病!”
“好,回屋里!”良久,这名读书人伸手拍落了衣服上的积雪,与小王回屋里去了。
这一天,原来是他的生辰。
他记得,南城从来不下雪,小时候爹娘经常在他生辰的这一天这样问他:“墨儿你想要什么礼物啊?”他总是年复一年的回复听闻雪花很美很白,墨儿想要看看,还要摸摸它。
爹娘总会笑着和他说好好好,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去看雪好不好,他总是欢喜地点头答应。
我的心愿是和家人看一场雪。
少年郎如今长大成人,可是没有人这么问他了。
除了苏扶游,所有人都以为他离开了姑城。
……
自从白岚儿那次醉酒夜不归宿之后,朱大福是第一个赶到白府的。
白府里。朱大福与白啸天两人谁也没有坐下,白岚儿还没有回来,这当爹的着急得来回踱步,虽然小青已经去接自己的闺女了,但是没有见到人回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朱大福也急啊,自己这么喜欢的一个人,万一真的被那穷酸书生给拱了,这跟谁说理去?
在别人眼里,朱大福是纨绔,是败家,只知道吃喝嫖赌,可是他不傻,当然明白女儿家失了贞洁会怎样,就算白啸天再怎么不同意,也得把这女儿给嫁了,到时候哪里还有我朱大福的事?
朱大福看着来回踱步的白啸天,旁敲侧听道:“天叔,岚儿跟那个穷书生没发生什么事吧?”
白啸天打住脚步,转身看了眼眼前的朱大福,他当然明白朱大福的意思,但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个书生?”
朱大福面露苦色,懊悔回答道:“倒是见过一次,当日也没有在意这个人,我要是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不让岚儿跟他一起走了啊!”
白啸天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夜阑听风雨?”
朱大福摇摇头,不知道。
白啸天自答道:“听小青说是在北镇广安街附近,那书生就寄住在那里!”
北镇广安街夜阑听风雨,朱大福口念了一遍,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地方。
韩离墨一定不知道,此刻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朱大福已经把当成了夺妻之恨的仇敌,此仇不共戴天。
“侄儿一定会给他一个教训!”朱大福咬牙切齿道。
白啸天没有再说话,心思没那么复杂,只要女儿能够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白啸天不说话,朱大福也只好乖乖闭嘴,静等白岚儿归来。
门外一仆人打扮的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来到白啸天身旁,躬身道:“老爷,小姐她回来了!”
白啸天心里地石头总算是落下了,松了口气,赶紧出门迎接。
肥头大脑的朱大福也跟着出去。
“爹!”白岚儿远远地就看见了白啸天,小跑上前双手抱着他的手,生怕他爹骂她,于是先下手为强,撒娇道:“爹爹,爹爹!”
白啸天本还想着说她几句不懂事不知轻重,结果女儿一开口就全忘了。
他到底是个女儿奴。
她到底是他的软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人没事吧?那人没对你怎么样?”白啸天抓着她的肩膀,上看下看。
白岚儿羞答道:“哎呀,爹,想什么呢,放心,爹,我没事,就是饿了!”
白啸天见她这副模样,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嘴上不说但心里也好受了些。
一旁的朱大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白白担心一场,岚儿果然是看不上那个穷书生的,是我的总归是我的!
他脸上堆着肥肉呵呵笑道:“岚儿没事就好,是不是,天叔?”
白啸天点点头,心里明白他对岚儿的心思,只是,他还是差了点,朱大福的风光事迹,多多少少也有耳闻过,吃喝,看这肥头肥脑的样子肯定是差不了,嫖赌,听心腹也时不时说起,莫不是因为他老爹的缘故,这样的人也进不了白家的大门。
白岚儿撇撇嘴,对朱大福可没什么好感。
“岚儿,爹这就去命厨房给你做好吃的!”白啸天呵呵笑道。
朱大福眼珠一转,心有所思,躬身告辞道:“天叔,岚儿没事我就放心了,阿福还有要事要做,我就先走了!”
白啸天嗯了一声,挥挥手,朱大福再看了一眼白岚儿,白岚儿白眼一翻,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白府。
北镇广安街夜阑听风雨,我朱大福记住了,改天就带人去打探打探,要是再碰到这个穷酸书生,定要他好好吃棍子!
白啸天没有明说,只要女儿平安无事,自然不会有过多的动作,但是暗地里还是派人监视了她的行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岚儿一反常态,不出家门半步,反倒是天天陪在他的身边,她这个姑城大亨的爹才慢慢放宽了心,相信了她说的话,她与那读书人只是萍水相逢,日后不会再相见。
话当然是假的,就算白啸天不明说,她心底也知道他会如何做,撒谎只是避免给韩离墨造成困扰罢了。
可她还并不知道,她的一句萍水相逢,真的应验了。
这天朱大福屁颠屁颠地拖着肥大身躯来到了白府。
白岚儿正在陪她爹白啸天下棋。
“天叔!岚儿!”
朱大福笑着打了声招呼。
白啸天摆手,示意免礼,然后落下一颗棋子,平静问道:“阿福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白岚儿手执黑棋,举棋不定,后又摇摇头,放下棋子,嘟嘴道:“爹,岚儿又输了!”
她抬眼看向朱大福,朱大福嘿嘿发笑,她撇嘴道:“他高兴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吃喝嫖赌那点破事!”
朱大福脸上一黑,脸面有些挂不住,但是很快他就嘿嘿笑道:“天叔,好消息,我打听过了,那韩离墨已经离开了!”
白啸天侧头狐疑,“韩离墨?”白啸天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
朱大福挑眉瞥了眼坐着拾棋的白岚儿,白啸天瞬间大悟。
白岚儿心里咯噔了下,拿棋的手怔在空中,又缓缓放下。
朱大福又继续说道:“我去过夜阑听风雨…”
朱大福本想说是要去教训那韩离墨的,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
“那儿的主人说那书生只是他的一个宾客,前些日子已经离开了,确切地说是已经离开了姑城,回南城去了!”
朱大福这自然高兴,遗憾地是没能把他揍一顿出口气,他就离开了。
白岚儿努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与悲伤,“爹,你看我做什么?”
“哦,没什么,我看你白棋放混了!”白啸天看着女儿,她倒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白岚儿连忙拿出棋子。
白岚儿站起身,轻声道:“爹,岚儿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
白啸天从她的表现捕捉到了点信息,但转念一想,既然那读书人离开了,也不用管那么多了,轻声道:“好,累了就回去吧!”
“岚儿,我送你回房吧!”朱大福堆着脸笑道。
“不用!”白岚儿冷冷回道,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从前不恨朱大福,无论他做什么都她不想管,可是这一次,她真的痛恨。
朱大福怔在原地。
“阿福,没事你就先回去吧。对了,顺便给你爹带声好!”
白啸天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绕开他,负手走了。
朱大福点了点头,对着白啸天的背影道:“天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朱大福哼着小哥,调戏了下白府的丫鬟,仰天大笑出了白府。
白岚儿回到闺房,把门紧锁,背靠房门,顺着门缓缓蹲下。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走了!
她手捂着心口,突然有些痛。
生在富贵家门口含金汤匙出身的她,第二次流下了眼泪。
一次是小时候为娘亲的病逝,二是韩离墨的离开。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去找他吗?可是他去了哪里?
对了,南城落缤镇!白岚儿突然记起他曾经说过他的家乡就在那里!
可这样的想法一会儿就被她自己否决了,从小到大就没有出过姑城,南城更不知道在哪里了!
江南白衣,泪如雨下。
……
时间过去了很久。
这一天的白府。
白岚儿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白色绒衣,独自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那棵梅花也开了几朵。
天空突然就下起了雪。
曾听他说过南城是不会下雪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南城过得好不好? 第二十三章 有客从风雪里来,书生演戏搭救
大雪,寒风起。
家家户户为了抵御寒冷,门窗紧闭,足不出户,官道上自然没什么人逗留,合欢客栈自然也没有几个人来吃饭喝酒,有的不过是恰巧遇上大雪天气,躲在店里避避寒风,顺带要了碗清酒喝。
瘦骨嶙嶙伙夫李竹竿依旧是迟到晚来,半路上也是突遇到大雪,本想着转头回家抱孙子算了,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就来了。
李竹竿要不是烧得一手好菜,深得顾客青睐,估摸着没几个月的月钱也填补不了扣的,掌柜的也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说也算是个摇钱树。
这日李竹竿顶着风雪来到了店里,抖搂抖搂身上的积雪,店里除了两三个散客,店里空荡荡的。
“怎么也没个人出来招呼招呼?”李竹竿自言自语,说着就往后厨里跑。
这时候韩离墨和小王两个人刚好从后厨里出来,三个人碰了个面。
“老不死的,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一见面小王就骂他,这李竹竿天天如此,关键掌柜的也当做没看见,这让他很不服气。
李竹竿露牙嘿嘿发笑,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样子。
“今日大雪来得凶猛,客人有点少啊!”
李竹竿发自内心感叹一声,当然他不可能是为了店里的生意才这么说的,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顾客他就不用那么使劲炒菜了,但是月钱照常拿。
难得大家都没事做,就坐在一起说起了闲话。
这时候,风雪里来了一群人。
为首那人身材矮胖却慈眉善目,腰间配了把大刀,身旁跟了个身着短袖豹纹皮衣腰挂皮鞭的豪放女子,在这哈出一口气都能结冰的节气,该女子裸露双臂也不觉得有半分冷颤,两人身后跟了一行人,以及一驾装着各式各样刀枪棍棒及行李的马车。
众人踏雪而来。
“大哥,前面有间客栈,风雪这么大,我们去里面避一避吧!”
该女子指着前面的一家客栈对她身旁的那位矮胖大叔说道。
腰挂大刀的矮胖大叔嗯了一声,回答道:“也好,这风雪来得不是时候,就到前面歇歇脚吧,等风雪停了再走。”
于是他转身对着后面的一行人说道:“弟兄们,咱们前面的客栈歇息歇息,吃点喝点暖暖身子!”
众人一听有酒喝,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冻唇张开,齐齐亮声:“好!听大哥的!”
一片欢声笑语在这白雪皑皑的北镇传荡开来。
在这冰天雪地里,车痕脚印停在了合欢客栈面前。
外面来了一群人,自然惊动了里面的人。
小王最先出门相迎,笑脸欢迎道:“外面冷,诸位客官里边请!”
一行十余人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前后有序进了客栈,找座坐了下去。
韩离墨看着刚坐下的那一男一女,这不是之前在同文楼外面卖艺那群人?
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把皮鞭放到桌面上的豹纹皮衣女子感受到了他投来的目光,也目不转睛地看向他,韩离墨快速收回目光,这时候那女子招手道:“小二,你过来!”
韩离墨走了过去,问了句:“客官有什么需要?”
“我好看吗?你要盯着我看。”坐在凳子上的豹纹皮衣女子侧头邪魅一笑。
那矮胖大叔责备了句,“阿宣,不得胡闹!”
豪放的豹纹皮衣女子爽朗大笑,对他挥挥手,没事了。
这时候韩离墨却很认真地说了句,“好看!”
啊宣本想着调戏他一下,却没想到他会认真地回答,笑声弱了下去,干脆不笑了,突然有些脸红,只能岔开话题道:“先给我们来几壶热酒!”
韩离墨点头说好,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拿着酒水又出来了。
“你要的热酒!”韩离墨轻轻地把酒放在桌子上,拧开,然后倒了几杯。
“小兄弟,去给他们也倒上吧!”矮胖大叔说话也很客气。
韩离墨抱着另外两壶酒去给客人们倒酒,完事之后就坐到了一边。
一行人坐满了客栈。
那名叫阿宣的豪放女子饮了一杯热酒,胃里感到一股热辣滚烫。
她意有所指地开口问道:“众位哥哥,你看这雪下了多久了?”
其中一人也同样看向客栈外面,打趣道:“宣妹莫不是傻了,这才刚下一会儿啊!”
众人哄笑。
啊宣摇摇头,“不是,是下了好多个冬天了!”
也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眼前的雪花下了停,停了又下,而这一循环,就是一段年华。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嘴巴还没有合上的那几个人慢慢地合上了嘴。
谁也再没有说话,杯中酒却空了满,满了再空。
一别西蛮,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为首的那位大哥为了调节气氛,举起酒杯,鼓舞道:“众位亲人,我们会回去的!”
然而大哥的眼睛却像是风沙入了眼,微红。
韩离墨看着这一群人,江湖气息厚重,听这意思,应该不像是国都的臣民。
韩离墨虽乃一介书生,可这江湖侠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是没有机会接触罢了,也不愿意接触,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人生路不同而已。
说起这仕途之路,韩离墨的心中也开始有了些动摇,并不像过去的八年里那般强烈。
想到此,他微微叹了口气,也许终是会认了命。
大雪并没有停的意思,依旧是寒风呼呼!
就在众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官道上却来了一群铁骑,一行人踏马而来,马蹄踩雪沙沙作响。
大雪铁骑迎风雪而来,马蹄声,盔甲撞击声,肆意作响。
有好事的打开门窗露出头观看,只看到黑压压的铁骑兵站满了官道。
客栈内桌上杯中热酒晃动,加上那一萧萧马鸣,大哥立马察觉到不对劲,话锋一转,语气戒备地说道:“梁叔,快带啊宣躲屋里!”
多年以来的直觉以及经验,被喊做梁叔的那位年长老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外面,然后起身,拉起那豹纹皮衣女子,径直走向了后院。
路过韩离墨的时候,啊宣突然喊住了他,说道:“你也跟我们走!”
一脸懵的韩离墨被啊宣拉了进去。
官道上的铁骑威武,为首的那人八尺有余,生得一脸英俊神武,眉眼飒爽,目光如炬,瞥了眼地上的车轮痕迹,目光转向前面的合欢客栈,道:“搜!”
众人黑压压地堵住了客栈门口,个个大刀挂腰,气势逼人,店小二小王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心里多少有些胆怯,但还是壮了壮胆,上前恭敬问道:“众位官爷是打算吃点?外面雪大,进来坐,嘿嘿,进来坐!”
为首的官老大眉头一皱,身高足足比小王高了一个头的他看了他一眼,死亡之眼,吓得小王不再敢说话,退出了一边。
官老大扫视了里面一眼,卖艺的那一群人有的也装作若无其事的看过来,有的则继续吃吃喝喝,毫不关心什么情况,但面对眼前的一群官兵当然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淡定,这不合理,越淡定,说明情况越不妙。
行走江湖多年,一行人早已有了一套应付官兵的方法,早已学会了配合,彼此间的默契可不是谁能一眼就能看出的。
官老大还是走了进来,看见空了两个位置的桌面上的碗筷还留在那里,顺势坐了下来,拿起那酒杯反复地看,大哥暗道不妙,忘了碗筷这回事了!
只见官老大把玩着酒杯,也没有看向谁,他开口问道:“干什么的?”
大哥答道:“江湖卖艺的,差爷。”
官老大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头看向外面的那辆马车,接着又说道:“方便搜一下?”
大哥连忙笑说道:“方便,方便。”
官老大挥了挥手,几名手下出了门去搜马车,过一会儿就进来了,一名手下对着官老大低头附耳了几句话,官老大挥挥手让他退出了一边,放下手中的那个被他捂热的酒杯,问道:“这两个人去哪了?”
此话一出,其余卖艺者皆是一惊,纷纷看过来,大哥也是强装镇定,笑答道:“在后院呢,说是去茅房,要不我去把他们叫出来?”说完大哥就要起身,却被官老大叫住了,他淡淡道:“你坐着,自然有人去。”
“王牤,带几个人去看一下!”官老大站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看着里面的人,眼神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大人!”名叫王牤的小长官在小王的带领下,去了后院里。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搜索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人,王牤问小王:“还有哪里可以藏人?”
事不关己,可不能往自己身上拢,老老实实带路就行,想到了这里,小王把几名官兵带到了自己和韩离墨居住的地方。
门只是掩上,并未关死,里面的阿宣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小声对韩离墨说道:“记住我刚刚和你说的!”
话语刚落,官兵就破门而入,王牤一脚踢开了房门,顿时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突然王牤一脸不好意思,推着几名官兵往外走,“走走走!赶紧走!”说完还不忘把门带上,几人就离开了后院。
小王通过门缝看了眼里面,一脸震惊。
“这事可大可小!”小王摸了摸鼻子,离开了后院。
官兵走后,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场面一度尴尬,韩离墨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的他,就在刚刚却跟一个陌生的女子互相抱着,心跳加快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阿宣此刻更是说不出来话,脸上绯红,娇羞如初熟的水蜜桃。
平日里阿宣接触最多的还是外面的那群哥哥们,男人活得粗糙,说话也是江湖人士常用的词语,这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身上自然多少都沾染了江湖豪气,可是,毕竟这骨子里还是个女儿身,今天这般情况,哪能不羞红了脸。
韩离墨先是打破了沉默,起身说道:“那我先出去了!”
阿宣红脸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声如蚊子嗡嗡,只能自己听到。
“等,等下,这事不能说出去,不然....”阿宣又喊住了他。
韩离墨淡淡道:“放心吧,不会的!”
江湖一场,萍水相逢,又不是同路人,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那个,谢谢你!”阿宣感激道。
韩离墨看着她,点点头,没说什么,打开门出去了。 第二十四章 老人忆起往事,南天武敬酒
王牤从后院里出来,对着官老大摇了摇头。
官老大左手放在那柄挂在腰间的国都龙雀大刀上,面向众人,音调铿锵道:“据有人举报,近来国都天下曾出现西蛮敌国的奸细,就出现在这姑城,如有发现上报者,重赏十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怀疑,官老大在众人面前故意咬重了西蛮两个字。
来自西蛮的这一群人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潜伏多年,众人的形象早已与国都人民一致,看不出有哪不同。
在座的表现得也很自然,听到十金的重赏,有人倒吸一口气,有人露出垂涎之色。
官老大转过身,出了合欢客栈,其余官兵也退了出来。
“将军,接下来咱们去哪里搜?”王牤站在这位霸气侧漏、不怒而威的年轻人身边,说话唯唯诺诺的。
被喊作将军的年轻人一手挥去马鞍上的厚重积雪,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淡淡道:“去一趟城主府!”
“是!”王牤抱拳行军队礼,没敢多问一句话,只好服从。
眼前的这一位年轻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他的功绩如何,也许很多人不知道,可是王牤他明白得很,这头他必须低下去。
大雪铁骑嘶鸣,一行人离开了。
年轻人走的时候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客栈里面的那一群人,但也没说什么,转身挥挥手就骑马走了。
铁骑走了之后,大哥这才松了口气,有惊无险,这次算是躲过去了。
店小二小王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不傻,躲官兵这种事,是人都能想明白,但他也不会多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的兄弟韩离墨还是个挡箭牌牵扯其中,他就更不能做这样的傻事。
韩离墨先一步出来,阿宣紧随其后,小王看到韩离墨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看戏的眼神,似乎在说,好小子,艳福不浅!韩离墨尴尬笑笑,没心思理他,今天该忙的还是得忙,掌柜的不在,清理账本的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原因是其余两人目不识丁。
后院厢房光线比较暗,那时候自然看不出阿宣的脸上有何不同,此刻的她脸红如霞,低着头走到了桌前坐下,大哥看她这般模样,脸色通红还以为她生病了,伸出手背去摸她的额头,疑问道:“阿宣,是不是不舒服?”
阿宣摇摇头,答道:“大哥,阿宣没事,刚刚为了躲他们,闷在被子里!”说完还装作无意地看了眼还在柜台上算账的韩离墨,心有所思。
即使都是从小到大照顾她的叔叔哥哥,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能随口捏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就在大哥刚要询问梁叔怎么还不出来的时候,一位老人这时候从客栈外面进来了。
为了不被官兵发现,与阿宣商量之后他就从后院翻墙出去了,院子就那么大,藏不了人,总不能都躲在房子里,那样更容易让人怀疑,何况他还是个老头,共处一室,不成体统。
躲在外面的梁叔时刻关注着客栈里面的一举一动,待他看清楚那名为首的官差的脸之后,心中一震。
“阿武,你说京都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了?”那名叫梁叔的老人来到了人过中年并且人人都叫他大哥的人身边。
“我们来到姑城这么久了,京都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应该没什么大碍,怎么,梁叔,你觉得哪里不对劲?”阿武反问道。
梁叔倒了一杯酒,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其余人等都靠了上来,梁叔这才说道:“当年的蛮东一战,你们可还记得?”
众人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就是这一战,揭开了国都与西蛮两国之间长达十年战争的序幕。
梁叔接着解释道:“刚刚带头的那人,我与他在蛮东那次战争中打过一次交道,当年皇莆老儿还在世的时候,出兵攻打我西蛮,其中将军就有他一个,叫封天,少年成才,当年我曾败于他的刀下!”
说到这里,这一位在众人心中犹如巍峨高山的老人穆然老脸羞愧,说出来也让人笑话,当年正值中年的他,一个破敌无数的西蛮边关大将军,却输给了一名还未及冠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梁叔遗憾地苦笑一声。
梁叔继续说道:“此刻他出现在这里,我担心京都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梁叔的实力大家都知道,可他在十年前却输给了刚刚那名年轻人,他的武力竟如此恐怖?
梁叔沉声道:“封天的武力在国都算得上是位列前茅的存在,但是关键的还是他腰间的那一把大刀,名为国都龙雀,传言是前朝的一位民间大匠所作,此刀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所幸的是,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若不然动起手来,形式显然对他们很不利。
国都高手如云,且不说明面上护国安邦的遍满国都天下的皇都卫,其身后的不轻易出山的隐世高手,更是高深莫测。
“大家日后行事还得多加小心,不要露出什么风声!”梁叔叮嘱大家。
在座的都听这位老人的话,把他的话牢记心里。
“阿宣,以后可不要那么鲁莽了,上次的比试差点丢了性命不说,要是惹来了官府,到时候可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阿武语重心长地告诫身边的妹妹。
阿宣年纪小,做事还够成熟稳重,这一点才是阿武最为担心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做大哥的又怎么过意得去。
“你大哥说得对,你的性子是该改一改了,不要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就受不了,就要跟别人这个高下,如今我们远离家乡故土的,一切都应该小心为上!”梁叔道。
“是是是,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阿宣知道错了,以后要是我再犯这样的错误,大哥尽管责罚我就是!”阿宣摇着的手臂,委屈巴巴的。
“你啊,阿哥真拿你没办法!”阿武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对这个喜欢对自己撒娇的妹妹毫无办法。
阿宣抱着大哥的胳膊,往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说道:“大哥最好了!”
梁叔呵呵笑道:“怎么,你的眼里只有你这个大哥了吗?”
阿宣松开大哥的手,说道:“梁叔你也很好,谢谢你一直保护我!”
“大家对我都好,一直把我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看待,我谢谢大家!”
阿宣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敬了大家一杯。
阿武也很感慨,也给自己倒满了酒,举杯说道:“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追随着我,对我不离不弃,我何德何能拥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子民,日后若是回到了西蛮,我南天武定然不会辜负大家的生死追随!”
这个名叫南天武的矮胖大叔站起身,一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一脸的真诚,对着在座的诸位鞠了一躬,随后满杯的热酒一饮而尽。
“我们兄妹俩一路有你们相伴,特别是梁叔你一直都在贴身保护宣妹,阿武不胜感激!这杯酒,我敬你!”南天武又倒了满满的一杯热酒,同样的一口见底。
敬你们十年忠诚不离不弃。
敬你们此生肝胆两相照。
话都在酒里。
“阿武你不用与我们说这些客气的话,没有你我们这些人也难有今天!”梁叔把手掌放在阿武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梁叔说得没错,大哥不必跟我们客气,大哥对我们如何,我等都放在心里,我们愿意并且一直都会追随着你,直到我们回到自己的家!”一年纪稍微小于南天武的中年男人深表忠心。
众人附和,也举起酒杯回敬了一杯。
南天武几乎热泪盈眶,要不是在场还有那么多外人在,恐怕早已泣不成声。
这一点也不夸张,远离家乡故土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大家都记忆犹新,彼此心照不宣。
阿宣突然握住南天武的手,抿着嘴,心疼地看着大哥。
她知道这些年来,大哥承受的太多了!
“没事,来,咱们接着喝,喝完了就继续上路!”南天武笑了笑。
“好,喝个痛快!”众人举杯。
这时候连因为要保护阿宣而多年来滴酒不沾的梁叔也举起了杯中酒,跟着众人一饮而尽。
外面大雪突然停了,地上积雪过脚踝。
“大哥,雪好像停了!”有一人说道。
众人看向门外,风雪确实已经停了。
“也该走了!”梁叔道。
“好,喝完这杯咱们继续上路!”南天武又喝了一大碗热酒。
付过酒钱,一行人踩着积雪拉着马车离开了。
阿宣出门的时候,眼神曾在韩离墨身上停留了一会,也就这一会,心里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我要是个平平凡凡的人该有多好,不用此生颠沛流离。
阿宣摇头苦笑了一下,这个想法还是太奢侈了,他也不过是个店小二罢了,以后,不会再见了。
还在清理账本的韩离墨感受到了阿宣投来的目光,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轻轻一笑。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第二十五章 小年轻叫嚣,合欢客栈议事
韩离墨曾一封书信送去夜阑听风雨。
合欢客栈的后院里,韩离墨把回信拆开,信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安好,念你!”
年轻人轻轻地把信收回信封里,捏紧了封口,笑如春风。
离开夜阑听风雨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韩离墨突然很想念苏扶游和阿元,想念在夜阑听风雨的那段无忧快乐的时光。
夜阑听风雨是他来到姑城之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苏扶游对自己更是照顾有加。
当初为了生活不得不离开那里,也不知道现在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有空的话再回去一趟吧!”韩离墨自言自语道。
“离墨,你在干什么呢?”小王路过后院,看见韩离墨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极目远眺,手里拽着一封书信。
韩离墨闻声转过身,轻笑道:“王哥,你不是出去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就出去走走,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回来呢,咦,你手里拿的是书信?”
小王几步上前,一手拿过韩离墨手里的书信,韩离墨倒也大方,任他拿在手里,但是他并没有拆开。
小王扬了扬手里的书信,笑着打趣道:“不知道韩大公子收到的是哪家姑娘的书信,莫不是前几日来吃饭的那几个姑娘!”
韩离墨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了那天那几个花花楼的姑娘在客栈里言语调戏自己,也是老脸一红。
小王笑得前仰后翻,韩离墨伸手拿回书信,说道:“王哥你就不要笑话我了,这书信啊,是一位老朋友给我的回信!”
小王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朋友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
自打来到合欢客栈,小王和韩离墨两人就没有离开过谁,突然冒出来一个朋友,小王特别好奇。
“是我刚来到姑城的时候认识的一位朋友,临走前我跟他说过我在这里!”韩离墨解释道。
“你们这些读书人还真是奇怪,明明都在同一个地方却还要写信表达心意!”
小王扯了扯嘴角,很难以理解,要是我的话直接去见人不就完了,还得靠信使把话传来传去的,多费事。
韩离墨呵呵一笑,没有反驳。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小美人,我们得干活了!”小王学着那些花花楼姑娘调戏韩离墨的口吻说话,然后离开了后院。
韩离墨一手扶住额头,哑然失笑。把心揣在怀里,最后也跟着出去了。
...
“小王,把你们这里最贵的东西都给我来一份!”
客栈里来了五个人,为首的那人正是王天霸。
小王起身相迎,笑道:“原来是霸哥来了,快请坐!”
小王给王天霸挪了个凳子,王天霸对小王这样的态度很满意,随即一屁股坐下,问道:“你们掌柜的元大春现在在何处,你且叫来,我有话与他说!”
小王讪讪一笑,说道:“那个霸哥,掌柜的还没来!”
王天霸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个精光,一个字,爽!
“那行,先不管了,先吃着再说,照例把你们店里好吃的最贵的都给我来一份!”王天霸冲小王挥挥手,赶紧去吩咐后厨。
小王站着没动,一脸难为情。
“嗯?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赶紧去准备啊!”王天霸皱了皱眉。
“霸哥,你看你们只有五个人,按你的要求起码得有十五个菜,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这话是不假,但是小王还是心疼李竹杆,这十五个菜做下来,不仅工序复杂,用时还长,就李竹杆那身板子得活活累死。
还没等王天霸开口,其中的一个人用力地拍着桌子,怒气道:“怎么的,吃不下还是不给你钱啊,还不赶紧滚去做菜!”
小王脸色阴沉,王天霸他就忍了,一个在后面摇尾巴的哈巴狗也欺负到自己头上了。
“听不懂人话是吗?”小年轻吼道。
韩离墨远远看着,明眉紧皱。
这一群人正是当初对他拳打脚踢的那一群人,每一张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此刻再次看到他们,心里的那一股气也上来了。
“行了行了!”王天霸不耐烦道,“小王啊,那就随便来五个菜!”
王天霸也知道分寸,怎么说也认识小王这么久了,以前也是赌场的常客了,关键是他还帮过自己,多多少少也要给点面子。
小王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后厨。
“霸哥,你还怕他不成,不就是一个店小二么?”小年轻不屑道。
在他的眼里一个店小二有什么不能欺负的,一个粗布麻衣的下人罢了。
有一个跟了霸哥五年的兄弟叫啊莱,他一手搭在小年轻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这个小年轻也不懂得收敛,看起来嚣张得不行,冷笑一声,朗声道:“不就是一个店小二嘛,你说是不是,霸哥?”
“够了!”王天霸一拳重重地挥向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霸哥,你...”那小年轻刚想要说话,阿莱赶紧打住了,“霸哥,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阿莱瞪了小年轻一眼,就你多嘴!
小年轻缩了缩脑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敢开口。
“你回去看赌场!”王天霸对小年轻说道。
“霸哥,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小年轻不服气,不就是说了店小二嘛,凭什么要叫他回去。
“回去吧!”阿莱对他挤了挤眼,识相就赶紧走,要是真生气了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小年轻看着王天霸阴沉的脸色,欲言又止,最后起身离开了合欢客栈。
“新来的不懂事,霸哥别放心上!”阿莱说道。
王天霸嗯了一声,说道:“以后多多管教一下他们,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万一哪天碰上个不好惹的,我这还怎么混!”
阿莱给王天霸倒了一杯水,说道:“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管教管教!”
“那边的小二,来两壶酒!”阿莱冲韩离墨喊了一句。
“霸哥,我看那钱是要不回来了,我听说他死在外地了!”阿莱淡淡说道。
王天霸惊讶地看着阿莱,然后是一阵心痛,说道:“白亏了我这么多的钱,结果一分钱没有收回来!”
王天霸心里郁闷。
“那对母女呢?不知道霸哥有什么想法?”阿莱问道。
“还能怎么办,俗话说得好,父债子还,就让那母女接着还呗!”其中有一人插嘴道。
王天霸皱着眉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韩离墨前来送酒,刚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到那母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早市被抢农货的那一对母女。
他停了下来给众人开酒,打算听听王天霸怎么说。
“算了!”王天霸最后沉声道。
“不管他们了?”阿莱试问了一句,不过这个答案是他要的那个答案。
王天霸虽然作恶不少,但是也不是什么都做,这也是阿莱还愿意跟着他的原因。
王天霸挥挥手,不提了,死了就死了,钱不要了,那对母女也不为难她们了!
韩离墨瞥了王天霸一眼,若有所思,然后转身离开了。
就在王天霸等人喝酒聊天的时候,掌柜元大春和他的小娘子来到了店里。
“哟,原来是霸哥,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本店啊!”元大春搂着小妾,一进门口就看到了王天霸。
“大春,来来来,喝一杯!”王天霸赶紧起身,把元大春拉了过来!
元大春一巴掌拍在那婀娜多姿、妖艳妩媚的小妾屁股上,淫淫笑道:“自己玩去!”
那小妾一脸娇羞,轻声骂了句讨厌,走开了。
在场的那几个小年轻看着那离去的身姿,吞了吞口水,再看看眼前的这一头肥猪,暗自摇头叹气。
王天霸见惯不怪,他对元大春纳了几个妾没有兴趣。
元大春坐下,王天霸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不知道那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王天霸倒完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好色又世故圆滑的兄弟。
元大春盯着眼前的酒杯,晃了晃,然后喝了下去,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沉吟道:“新安医馆会有那么傻?他赵郜就这么甘心让我们来分一杯羹?”
元大春显然是觉得不太可靠。
王天霸倒也不意外,他知道元大春肯定会有所顾虑,他说道:“大春,说句实在话,咱哥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可以不相信他赵郜,但是你还信不过我吗?”
王天霸眼神真诚,元大春稍有思量。
“赵郜怎么说?”元大春问道。
“他要的是垄断整个姑城的医药,对他来说,自然是帮手越多越好!”王天霸随口道。
元大春一声冷笑,“他赵郜还真的是野心勃勃,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这一块肥肉!”
但是话虽如此,元大春还是有些佩服赵郜的魄力,赵郜是个后起之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能够有今天,就凭这一身的胆气和魄力,也不过是几年的时间就跻身三大医馆的排名,实力不容小觑。
“大春,机会来了就应该抓住!”
“谁还没有几个小病,这卖药的买卖还能亏了不成?”
王天霸已经是铁了心干这个了,赌场和卖药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元大春沉思片刻,觉得自己老是守着这间客栈也不是个事,男人应该要有更广阔的天地,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好,过几天就去找他赵郜谈谈!”元大春说道。
“好,那就一起发财!”
两人笑呵呵地碰了一杯。
...
“王哥,你没事吧?”韩离墨看到刚刚王哥被人欺负了,关心了句。
“没事,王天霸对我还挺客气的!”小王摆摆手,但是也很生气,竟然被一个小年轻骑在头上,不过看他被王天霸赶走了,他也知道这是给他面子,他也不好说什么,就这么算了吧!
“他怎么跟掌柜的这么熟?”韩离墨非常疑惑,若不是今天在场他还真的不知道元大春跟王天霸有这一层关系。
小王嗤笑一声,轻声说了句文绉绉的话:“当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韩离墨点点头,深表赞同。
不过听到他不再刁难那对母子,韩离墨突然觉得他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第二十六章 年前偶遇小桃子,兴宁村再见王母
冬至过后,便是新年。
韩离墨和小王上街买些年货准备过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路上韩离墨遇到了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
“大哥哥,大哥哥!”往客栈赶的韩离墨突然被一个衣衫褴褛、小脸脏兮兮的的小女孩扯住了衣角,他转过身,看到了眼前的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腰部的小女孩,伸着冻得红通通的双手在问自己要钱,“大哥哥,给点吧!”小女孩张着写满了乞求的汪汪大眼睛,小手轻轻地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看着她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他认出了眼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叫做小桃子,韩离墨曾在早市里见过,那时候还有一群恶霸在刁难那母女俩,那也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被打,所以让他记忆犹新。
韩离墨与小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小妹妹,你的家人呢?”一旁的小王也认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两文钱放到了她的小手上,加上韩离墨的三文钱,一共五文钱,吃饭也够了。
小女孩没有回答小王的话,而是拨浪鼓似的摇摇头,“不够,不够!”
两人微微叹口气,各自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两三文钱,就这么多了,再给自己就没饭吃了。前后共十文银子,两人小半个月的工钱。小女孩还是摇摇头,“不够,不够。”
“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还不够,上哪抢去啊,半个月的工钱都给你了。
小女孩嘴角慢慢耸拉下去,两滴眼泪清晰可见,一时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哭泣道:“大哥哥,你帮帮小桃子吧,我娘病了,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家里值钱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已经没钱买药了,药柜的掌柜说要想买药得要三十文钱...”
小桃子越哭越凶,然后不停地抽噎。
韩离墨看着心里难受,可是自己大袖揽清风,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于是他看向身旁的王哥,小王也看了他一眼,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口袋,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很了解韩离墨,知道他肯定会心软的。
“王哥!”韩离墨轻轻地喊了一声。
小王憋屈着脸看着韩离墨,摇摇头。
“王哥!”韩离墨用的是乞求的语气。
小王叹口气,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虽然有些不是很情愿,但手还是慢慢地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压箱底的钱,手有点抖地数了二十文出来,出来一趟,真是大出血了这次。
着着他不舍的表情,韩离墨一手拿过那二十文,说道:“王哥,这次算我借你的,日后还你。”
读书郎把钱交给了眼前啼哭的小女孩,柔声道:“小桃子,去给你娘买药吧!”
韩离墨又嘱咐了句:“天快黑了,早些回家!”
盯着手里的三十文钱,小桃子突然停止了哭泣,用早已破破烂烂的袖子把眼泪擦干,通红的双眼些微有些浮肿,她突然笑了,有钱了,有钱了。
小桃子今年不过六岁,但却很懂事,娘亲卧病在床无法劳作,经常自己一个人天还没亮就去菜地里摘菜拿到早市上卖,热心肠的人觉得她可怜,小小的年纪就要起早贪黑干活,所以每天都有人去买她的菜,这样至少保证了每一天能有一顿饭吃,可是好景不长,同行的人菜是卖不出去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卖不出去就没有饭吃,小桃子争不过别人,最终还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威胁给赶了出来。
以前娘亲经常告诉她,人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幸福,千万不要学大街上那些有手有脚的人去乞讨,小桃子总会认真地点点头。
娘亲的病越来越重,没有钱医治,迫不得已只能骗自己的娘亲说自己去卖菜了,实则是上街行乞,直至今天遇到了韩离墨。
小桃子吸了吸鼻子,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韩离墨,说道:“大哥哥,天黑了,你陪我去买药好不好?”
年轻人犹豫了下,看着她楚楚的眼神,最后还是点了头。
北镇三街,新安医馆。
新安医馆是北镇较为有名的医馆,然而出名的并非是其高超的医术,而是店大欺客,仗着其在北镇乃至是整个姑城有着不错的医药资源,不少的老弱病残经常受到欺负,坐地起价,恶意哄抬价格,药材缺斤少两,不在其数,附近大大小小的药房医药资源都受到它的控制,买药就得多花几文钱,不买就去其他地方看病,反正也逃不出我新安医馆的掌控,仗着这一点,新安医馆在短短几年内,就一跃成为姑城三大医馆之一。
当三人出现在新安医馆面前的时候,小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桃子要那么多的钱买药了,小孩子不懂其中原因,但是小王懂,在北镇了生活了这么久,对于新安医馆的情况他还是知根知底的,掌柜的是出了名的财迷,什么医德之说,纯属扯淡。
“小桃子,走吧,我们进去给你娘买药!”
韩离墨拉着小桃子的小手就要进去,小王却把他拉住了,他说道:“离墨,让我去吧!”
“谁去不都一样嘛,走吧王哥!”韩离墨一愣,但还是转身拉着小桃子往里走,小王想要解释,但是韩离墨已经迈着步子进去了,只好也跟着进去。
这个时候医馆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还在清理药材的药童。有人进来了,药童头也没抬,直接说道:“关门了,买药看病明天再来!”
小桃子听到这句话,顿时两眼含泪,沮丧道:“哥哥,哥哥,我娘亲病了,需要买药治病。”两眼汪汪,夹着稚嫩的哭声,韩离墨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说道:“这位朋友,你看这店门还没有关,不如先给我们抓一副药吧!”
药童抬起头,显得有些不耐烦,本来在清理药材的他把几片药草扔进了盆里,语气冰冷道:“谁跟你是朋友!”
“我说关门了就是关门了,哪那么多废话,想买药明天再来!”药童扔下一句话,拿起药盆转身往药柜走,不再理会他们。
小桃子哭出声来,抬眼看着韩离墨,楚楚可怜,再次哭泣道:“大哥哥,娘亲病得很严重,邻居的大叔说要吃药才能好!”
青衣年轻人蹲下身子,用双手把小桃子的两行眼泪擦去,柔声道:“乖,不哭!哥哥给你买!”
韩离墨站起身,就这么拉着小桃子冷冰冰的小手,他看着药童的背影,对药童的这样的行为感到不耻,但还是强忍住了怒火,说道:“医馆本来就是买药治病的地方,怎么能拒绝给病人看病,还有医馆明明还在开着,为什么要我们明天再来,小桃子的娘亲身患重疾,怎么能拖延医治,你们新安医馆就是这么对待来寻医问药的人的吗?”
药童一听怒了,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韩离墨,在这里当药童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当面说新安医馆的不是,眼前的穷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还是第一个,“哪冒出来的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说明天就明天,少在这纠缠,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韩离墨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理智告诉他,生气归生气,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桃子,我们去别的医馆看看吧!”他安慰小桃子,生怕她再一次哭泣。
听到这话的药童嗤笑了一声,心道去哪都一样,在北镇,还是我们新安医馆说了算。
“好...”小桃子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天气那么寒,小小的她穿的还这么单薄破烂,怎么能叫人不心疼。
“离墨,别往心里去,你才刚到这里不久,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新安医馆在这里是出了名的医药恶霸...”一直没开口的小王一直跟在后面,因为他太了解新安医馆了,所以多说也是无益。
小王把新安医馆的情况以及它的丑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韩离墨,他一时间明白了刚刚的药童为什么这么嚣张跋扈,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气,连救死扶伤的医德都没有,这种人怎么能开医馆。
“难道就没有王法吗?难道衙门就不管这个连蒙带骗老百姓血汗钱的恶霸?”
小王冷笑一声,解释道:“医馆的掌柜是北镇的一方富豪,他不是大夫也不懂看病,卖药的生意其实是他的侄子赵郜做的,听说赵郜跟城主那边走得挺近的,所以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随便他怎么折腾,还有就是,当然也是传言,不知道真假,听说赵郜每年都会给官府一大笔银票,我想也是,哪个官商不勾结,你说是不是?”
穷人的病不是病,富人的病才是病。
没有黄金的轰砸,哪有这么容易给你看病!
韩离墨不予置否,没有说话。
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
药最后是小王帮着买了,在北镇一处偏僻的小医馆。
可以看到,在北镇的黑色里,有两个年轻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走在这拥挤的官道上。小桃子住的地方甚远,韩离墨不放心她,主动提出先送她回家再回去客栈,王哥表示没有意见,毕竟让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自己回去,他也不放心。
一天的行乞,此刻的小桃子早已饥肠辘辘,只不过对于她这样的身世来说,一天一顿饭,是她六年来,最平常不过的事,多吃一顿,还是在每年过年的那一天,早上的时候锅里还能有多一些米粒。
看着她那虽然有些花猫脏乱但是依然可以看出稚嫩的小脸,韩离墨的心里觉得很难受,年幼的孩子本就该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嘴里呢喃的是那过家家的欢乐,肩上有的是四季如歌的童真,怎么能跟行乞当家扯上关系呢。
“小桃子,哥哥买包子给你吃好不好?”韩离墨心疼她,轻轻地问了一句。
在他以为她会高兴的时候,小桃子只是很平静地看着韩离墨,她非常懂事地说道:“哥哥,娘亲说不能随便跟别人要吃的,也不能随便花别人的钱!”
“娘亲说帮助我的人就是好人,哥哥,你们是好人,我娘亲还说要是拿了好人的钱是要还的,但是我没有钱,哥哥,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小桃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
小王把头别了过去,眼睛有些红润,“大晚上的,怎么还有灰尘,都进我眼睛了。”
韩离墨也是心一揪,他摸了摸她的头,温柔说道:“哥哥请你吃的,不是你跟哥哥要的哦!”
小桃子这才点点头,奶里奶汽地嗯了一声。
一家包子铺子前,韩离墨买了两个肉包子给她,小包子扯下一块含在嘴里,“哥哥,好吃,你也吃!”小桃子把包子递给韩离墨,他摇摇头,“小桃子你吃,饿很久了吧,走吧,边吃边回家咯。”
“好,哥哥,我可以留另一只包子给我娘吃吗,这么好吃的包子,我娘肯定也喜欢吃!”小桃子问道。
“当然可以啊!”他柔声回答,眼神极其温柔,心道怎么会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
得到同意的小桃子露出了两颗小萌牙,开心地把包子护在胸前,生怕别人会把它抢走一般。
兴宁村是北镇最北边的一个乡村,一共十户人家。
道路泥泞,晚上的路更不好走,路过一处小水洼挡路,小桃子习惯性地撩起小裤脚,小脚丫就要趟进泥水里,却被韩离墨一手抱起,“哥哥在,怎么能趟水。”大冬天的,也不知道这个小脚丫躺过多少次冰水,韩离墨抱着小桃子,在小桃子的指路下,很快就来到了小桃子的家。
看着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寒风都没有办法阻挡,这哪里像是一个家,有一刻这个年轻人有点恍惚,想起了家乡落宾。
屋内只有一丝光亮,忽闪忽闪地可以看出油灯在随风而动,“娘,娘,我回来了!”小桃子打开那木门,直奔娘亲的床铺。
王母病得严重,身体虚弱的她只能躺在床上,一天过去了都看不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心里着急但是下不了床,只好躺在床上等着,时不时地看向门口。
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小桃子回来,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
“娘!”小桃子摇了摇娘亲的肩膀,“我回来了,娘。”
王母感觉到有人在叫她,慢慢地睁开眼,一个小女孩的身形出现在视野里。
“娘,小桃子回来了,娘,你要睡觉了吗?”
王母意识逐渐清醒,“好,回来就好。”
这位病入膏肓的老妇人用尽力气使自己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无力的手摸着小桃子的小脑袋瓜子,问她今天吃过了吗?
小桃子开心地说吃过了,还拿出了那一只因为天气寒冷而早已经冻硬的肉包子,双手递上,“娘,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包子!”
谁知小桃子的娘亲立马换了脸色,因为她知道这肉包子的价钱,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买得起,本就虚弱的她用力拍打小桃子的肩膀,生气地责骂道:“说,你是不是偷东西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咱们不能学人家偷东西,你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
“娘,我没有偷,是大哥哥给我买的!”小桃子突然哭了。
娘亲怎么不相信我,是不是不要我了。
“好啊你,还学会撒谎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王母显然是不相信小桃子的话,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以后可怎么办。
就在王母想要继续教训小桃子的时候,韩离墨小王出现在了门口,他喊道:“大娘,小桃子她没有骗你。”
韩离墨的突然出现,把王母吓了一跳,她把小桃子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门口,只看到两团黑影,紧张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小桃子挣脱娘亲的怀抱,跑过来抓住了韩离墨的手,对娘亲说道:“他就是大哥哥,他不仅给我买包子吃,还给娘买了药。”
小桃子娘亲看着韩离墨,他冲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说,小桃子没有撒谎。
王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错怪小桃子了。
她对小桃子招了招手,小桃子又回到了王母的怀里。
“小桃子,娘错怪你了,对不起!”
小桃子摇摇头,“娘,我不怪你!”
“大娘,你还记得我吗,先前早市的时候我们见过!”韩离墨轻笑道。
小桃子侧着脑袋,认真地看着他。
娘亲也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轻人,仔细回想,然后点了点头,“小伙子,是你啊,我记得,我记得,上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你是我们的恩人!”
“大娘,您言重了!”
“唉,你们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呼你们的,小伙子,对不住了!”
“大娘,没有关系的,不要多想,您就好好休息,我们给你买了药,一会儿就给你熬!”
“桃儿,还不谢谢大哥哥!”
“谢谢两位大哥哥!”小桃子趟进娘亲的怀里,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
熬药过后,母女俩喝完汤药就躺进了梦乡。
韩离墨把油灯吹灭,轻轻地把门关上,与小王一同离开了兴宁村。 第二十六章 枫桥烟火,白衣泪洒十里隆安街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
这天天不过是刚刚亮,小王就张罗着怎么也应该有个过年的样子,一大早地就开始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让韩离墨写了两副对联贴在门口。
韩离墨看着忙里忙外的王哥,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好像有八年没有人陪着过年了吧,都快忘了过年是什么感觉了。
“王哥,今晚这顿饭我来做吧!”韩离墨突然开口道。
端着一盆水的小王楞了一下,然后笑问道:“怎么想着做饭了?这种事有我就行了,用不着你出手!”
小王把盆放在地上,开始擦桌子,最后又擦门帘。
韩离墨蹲下身子,湿了湿抹布,帮着王哥一起擦桌椅。
最后他还是说道:“我来吧,今晚你也要歇一歇!”
韩离墨没说什么原因,但是背对着他的小王却是重重地点点头。
这一天,这两个外乡人心中各有感慨,彼此心照不宣。
年饭过后,两人锁上门,离开了合欢客栈。
江南名都,此时万家灯火通明。
其中最有名的,还是这年夜里的烟火表演,每年的这个时候,全城的烟火都会统一绽放,引来无数青年男女,天上是满天绚丽的花火,下面是你我情定三世的爱情,如此美好的时刻,自然要与心爱的人共享。
两人出来的时候还不算晚,街上的活动才刚刚开始不久,人还不算太多。
“糖葫芦嘞,卖糖葫芦嘞...”有一位中年大叔扛着糖葫芦通街叫卖。
“叔叔,叔叔,我要糖葫芦。”
“叔叔,我也要,我也要。”
有两个随着家人出来游玩的小孩子跑了过来,看着稻草架子上的糖葫芦欢呼雀跃。
“呵呵,好,好吃的糖葫芦,一个一个来,都别急啊!”
“呐,你的糖葫芦,一文钱一个,可得拿好咯,别掉地上咯!”
中年大叔笑呵呵道,然后摘下两串糖葫芦送到小孩子的手上,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年轻人盯着那两个小孩子发呆,王哥道:“怎么,你也爱吃小孩子爱吃的玩意?”
“我家的糖葫芦啊,可酸可甜,老人孩子都爱吃,当然,年轻人也爱吃!”大叔听到了小王的话,笑呵呵道。
小王不信他家的糖葫芦真的有这么好吃,想要试一试,“这位大哥你给我来两串吧,不好吃可不给钱啊!”
“行,包你满意!”大哥拿了两串糖葫芦交到小王手里,小王随手又给了一串韩离墨,两人就这么当着大哥的面吃了起来。
大哥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脸,问道:“怎么样,没有骗你们吧?”
这糖葫芦确实好吃,韩离墨吃完了最后一颗,笑道:“大哥没有骗人,你家的糖葫芦确实不错。”
他掏出了两文钱,递给了大哥。
但是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掏出了三文钱买了三串,小王看见,忍不住劝说道;“离墨,这糖葫芦再怎么好吃你也不能一次吃这么多啊!”
韩离墨对着小王轻轻一笑,打哑谜道:“我自有用处!”
买了糖葫芦之后韩离墨又买了一些东西,一时间两手提了不少东西,一旁的小王目瞪口呆。
问他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再怎么高兴也不能胡乱买这么多的东西啊,不懂得心疼钱啊!
你说你平日里这么地节省,这些东西都得两个月的月钱了。
他才顾不上王哥的心思,买好了需要的东西之后,他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王哥说道:“王哥,我有个人要见,我就先不陪你了,烟花准备放的时候,我们在桥上见面,先这样,我先走了!”
“哎,你...”王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道你在姑城还有其他认识的人?
王哥仔细回想他都跟谁接触过,十里街的老洪?不可能,那老头这么抠门,连顿饭都不让他吃,应该不是他,那会是谁?难道是小桃子一家?可是这么远,应该也不是。
小王摇摇头,不想了,自己逛吧!
小王没有想到,韩离墨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信上说的那个人。
半个时辰之后,有一个青衫年轻人站在夜阑听风雨的大门前。
这个年轻人就是韩离墨,此刻的他正站在当初站着的地方,一段回忆涌进了脑海。
就是这里,让当时落魄无根的自己暂时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也是这里,有对自己像家人一样好的人,这里的记忆正一幕一幕地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
年轻人怔怔出神,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里面干嘛?
他轻轻叩门,心里有些安耐不住期待,第一个出来的人会是谁?是第一次见到的古灵精怪的阿元还是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苏扶游?
屋内。
“苏子,你到底好了没有,再不出来烟花汇演就该结束了!”
阿元的爹娘还远在外地,所以就留在了夜阑听风雨陪着苏扶游一起过年。
阿元此刻心心念念着今晚的烟花表演,看了眼外面的夜空中偶然升起几束烟花,见苏子这么久都还没有出来,急得团团转。
“快了,快了,你再等等,一会就好!”房间里的苏扶游此刻正在为穿哪一件衣服而烦恼,除夕夜,怎么也要穿得好看一些再出去。
阿元嘟着嘴,小声抱怨道:“烟花一会儿就没了!”
这时候阿元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
嗯?谁在敲门?
“难道有客人来了?”阿元开心地一蹦一跳去开门,一定是冷叔叔来了,往年的他可没少带好吃的东西来,想来一定是他没错了!
打着这个小心思阿元三步做两步快速地跑去开门。
就在韩离墨还在想怎么还没有人来开门两人是不是已经出去玩了的时候,大门轻轻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小脑袋,两人视线相撞。
这一幕与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
韩离墨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阿元一时间没认出他,心里只有冷叔叔的过年礼物,一看不是冷叔叔,心中的满怀期待瞬间下去了。
韩离墨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开口问道:“阿元,你不记得我了?”
这个还依靠在门上的八岁小男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惊喜大喊,推开了大门,“离墨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阿元冲出来一把抱住他,满是欢喜,他看着这个小孩,也开心地笑了。
“离墨哥哥,你都去哪里了?苏子说你已经回到家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相处了这么久,说不见就不见了,阿元此刻差点哭出声来。
韩离墨摸摸他的脑袋,满怀愧疚。
“喏,给你最爱吃的糖葫芦!”韩离墨把糖葫芦递给了阿元。
阿元道了声谢谢离墨哥哥,然后开心地咬了起来。
他说道:“离墨哥哥,快进屋里,苏子也在里面。”
“好!”
阿元拉着这一位曾经对自己很好的哥哥进了屋。
“苏子!”阿元吃着韩离墨拿来的糖葫芦,还不忘冲房里喊了一声。
“知道了,快了,你再等等!”苏扶游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件衣服,左看右看都不满意,于是又换了一件。
“是离墨哥哥回来看我们了!”阿元冲房里大喊了一声。
里面没有回声,只见急匆匆走出来一个衣服还没有扣好的年轻人,看到眼前站着那个青衫年轻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此时无言胜有言。
“终于舍得回来了!”苏扶游拍拍青衫年轻人的后背。
“过年了,回来看看你们!”韩离墨怀念道。
阿元说道:“离墨哥哥,苏子可想念你了,你走了之后都没人陪他练习书法和丹青了,阿元还以为你真的走了,哼,苏子骗我,害我伤心了好久!”
他看着苏扶游,谁说不是呢,我也好久动过笔了,“有时间,我们再切磋切磋。”苏扶游点点头。
“糟了,烟花表演都快开始了吧!”阿元不开心地看着苏子,意思是要不是你臭美,我早看上烟花了,但是这个小孩子又突然开心起来,要是自己真的走了,就见不到离墨哥哥了。
他扯了扯韩离墨的衣角,说道:“离墨哥哥,你也陪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韩离墨摸着他的脑袋一口答应,“那就一起去看吧,正好今晚我也约了个人一同出来!”
……
今晚的枫桥,汇集了很多人。
众人等待之时,一束烟花升起,继而是千束万束,把天空描绘得色彩斑斓,亮如白昼。
韩离墨看着绽放的烟花心道好美,左右看了眼另外欢呼的三人,心中升起了一股感动,默默地许了个愿。
“快快快,许几个新年愿望!”阿元双手合十,嘴上念念有词。
“你可小机灵鬼还真是贪心呢!”苏扶游逗趣道。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闭上眼睛,默许了一个愿望。
“王哥,你也许一个吧!”韩离墨看着王哥的侧脸,微笑道。
小王点点头,笑道:“好,我也学学你们这些文化人!”
韩离墨抬头看着满天的烟火绽放,心里踏实美好。
对面的河畔,也同样有着一个人,像他一样,对着这满天的烟火许下了一个愿望。
我希望这辈子再见到你一次!
“岚儿,你许了个什么愿望,跟你福哥说说!”一道娇美的声音落入许愿的女子耳中。
说话的这名身穿华服的脸上肉挤一堆的胖男子正是姑城朱家的公子哥朱大福,听说岚儿要来看烟花表演,除夕夜连自己的亲爹都不陪,偷偷地溜了出来直接去了白府,就等着白岚儿!
“哼,要你管!”还沉迷在自己许愿中的白岚儿橫了他一眼。
自从韩离墨走后白岚儿心里对朱大福的好感下降了不少,要说以前,那也只是不讨厌罢了,只是这废肥头肥脑的猪不仅逼走了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更是越来越纠缠了,此刻白岚儿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厌恶。
她看着天上的烟花出了神。
他还会回来吗?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也许不会了吧,可我好想见到他!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能够再次见到的!
你是我唯一的心动,老天就不会让我失望。
“岚儿,好不好看,你要觉得好看,我天天给你放!”朱大福如痴如醉地看着白岚儿的脸,这与他玩过的女人不同,她是独特的、清纯的、知书的、是大家闺秀,是正正当当的女子。
“不好看,小青我们走!”白岚儿这次也毫不例外地踩了朱大福一脚,拉着小青就走。
朱大福抬起脚,崩了三蹦。
“哎哎哎,小姐,怎么不看了,你看这烟花多美啊!”小青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这漫天的烟花。
“你要喜欢你就跟着他一起看!”白岚儿松开她的手,自己走了。
“那还是算了吧!”小青一看到朱大福那猪头脸就一阵哆嗦,现在还要陪他一起看烟花,还不如死了算了!小青小跑挤过人群追上了自家的小姐。
朱大福没有追上去,依然是那副笑脸。
岚儿,来日方长,我不着急!
朱大福抬头看着那绽放的烟花,眯了眯眼,说着自己能听懂的话,“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姑城里!”
白岚儿不在,朱大福自然无心欣赏这烟花,没人陪着,再好看的东西也仅仅是东西。
隆安街内。
“小姐,你看那里,有字谜游戏!”
白岚儿顺着小青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一家玩字谜游戏的,两人围了上去。
小青问道:“老板,这怎么玩?”
老板:“猜中有奖,你看这,容易的难的,猜对了就有不同的奖励,当然,你得先付一文钱才能玩!不然可不算数!”
“来来来,好玩的字谜,各位走过路过的可不能错过咯!”
白岚儿掏出两文钱,“老板,我们来!”
“好勒!您们随便猜一个!想好了告诉我答案!”老板乐呵呵地接过钱,放进了兜里。
两人花了不少的银子,依然是没一个猜对的,这让白岚儿不得不怀疑,“老板,你不会是欺负我们是手无寸铁的女孩子故意欺骗我们吧!”
小青也跟着附和,“就是,猜来猜去,一个都不对,一定是你使诈!”
“哎呦,天地良心啊,你们猜不对可不能怪我啊,你看,谜底揭晓的,别人都是猜对的啊!”老板显得很无辜。
“这...”看着那些揭开的谜底,白岚儿一时语塞。
“刚刚就有一位公子就全猜对了,你看那些,全是他一个人猜出来的!”说起这个老板也是一阵心痛,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差点让自己血本无归了,好在他只是要了一件东西,不然就真的亏了。
为了让两人真的相信自己,字谜老板指了指那挂着的一个字谜,“两位小姐,不信你看那个,就是刚刚那位公子留下的字谜!”
白岚儿走上前,看着那张字条。
落款三个字,韩离墨。
白岚儿猛然一回头,满眼红润,眼波打转,问道:“刚刚那个人往哪里走了?”
老板一看这怎么还哭了,几文钱不至于吧,心里有些慌了,摆摆手道:“姑娘,你的钱我不要了,别哭啊!”
小青凑上去看了眼那张字谜,韩离墨,怎么这么熟悉的名字?
“老板,那人去哪了?”白岚儿继续追问道。
老板往前面指了指,白岚儿话也没说就往老板指的方向跑,小青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过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老板。
可是她跑遍了隆安街,却还是见不到他。
十里隆安街,人来人往欢度新年的到来,唯独一女子泪流满面。 第二十七章 欢度元宵佳节,白衣询问书生下落
元宵这天。
夜阑听风雨内。
苏扶游换上了成双成对的新灯笼,挂在门口的南面。
还在梯子上的他把旧灯笼扔在地上,突然一股灰尘扬起。
韩离墨赶紧捂住鼻子,转过身,接连咳嗽,问道:“扶游,你这灯笼到底挂了多久了,怎么这么多的灰尘?”
苏扶游居高临下,看着韩离墨嘿笑一声,挠挠头不太好意思道:“这还是第一次换!”
阿元冷哼一声,叉着腰,一脸鄙夷地看着梯子上的那个年轻人,心想终于让我逮着了机会,于是毫不留情地说道:“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自己都这般懒散还要每日教育我,你还真是不害臊!”
苏扶游突然满脸黑线,往下踩了两步,跳下梯子。
韩离墨哑然失笑,这两人互损起来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苏扶游揪着阿元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翅膀硬了,还学会顶撞长辈了!”
“啊哟,疼疼疼,苏子,快快放手!”阿元表情痛苦,抓住苏扶游扯耳朵的两根手指,慢慢掰开。
苏扶游松开手,一脸得意,阿元楚楚可怜地看着韩离墨,说道:“离墨哥哥,苏子他欺负我,若是我爹娘回来了,你可得给我作证!”
韩离墨含笑道:“好,我给你作证!”
苏扶游抬起梯子,去换新的灯笼,他漫不经心道:“你爹娘要是相信你啊,你当初在家就不会老是挨打了!”
苏扶游说完哈哈大笑而去。
阿元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吭声。
明显是戳到痛处了。
韩离墨忍住笑,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这个八岁的小男孩突然抬起头,对韩离墨说道:“离墨哥哥,你别听他瞎说,这都是没有的事!”
“好好好,没有的事!”韩离墨嘴上还是带着笑道。
最后阿元也是挠挠后脑勺,嘿嘿地笑了。
这一天元宵佳节,韩离墨留住夜阑听风雨。
后院里,苏扶游指着亭台处,转过脸问韩离墨,他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吗?”
他身旁的青衣读书郎轻轻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他怎么会不记得,一年记得,两年记得,余生都会记得。
有个姑城英俊公子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他,对他无嫌隙,对他百般友好。
韩离墨没齿难忘。
他转过脸,也看着苏扶游,轻声说了句谢谢。
苏扶游也是温柔一笑。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你还背着个箱笼!”
“心想着这世间怎么还会有如此书生气的年轻人,就好比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子!”
“离墨兄还真是生得一脸温柔相,眉目清秀,倒是像水做的女子一般!”
苏扶游一副缅怀相。
韩离墨微微扭过头去,脸色有些红,这苏扶游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韩离墨自问嘴硬,说不上这些让人脸红的话,况且还是对着一个男人。
苏扶游倒也不忌讳,突然爽朗大笑道:“离墨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喜欢你才这样说的,你可放心,我对你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韩离墨抿着嘴,皱着眉,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一脸痛苦。
苏扶游大笑不止,昂首阔步走向亭台处。
韩离墨摇头苦笑一声,跟着上去。
苏扶游燃起火,开始煮酒。
“今日元宵,离墨你且留下,到时候徐椿兄晚点也会过来,大家一起欢度元宵!”
韩离墨点点头,说道:“也好!”
韩离墨极目远眺,今日的天空竟然这般明朗。
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是还算充实,重要的还是不用再风餐露宿。
亭台处,一人煮酒,一人负手远望。
“这冬天的寒流还未退去,还得是饮一杯热酒才能暖暖身子!”
“离墨,你总是穿着这一件衣服也不觉得寒冷,你说你是不是地下的热火做的?”
“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可是给了置办两件衣物,怎么也不穿出来看看!”
苏扶游专心煮酒,自言自语道。
韩离墨微笑着转过身,撩起衣角,盘腿坐下,说道:“不打紧!”
苏扶游倒了两杯热酒,“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说起这煮酒的好地方,还得是冬天下雪的时候在湖心亭里!”苏扶游淡淡道。
韩离墨喝了一小口,缓缓放下酒杯,含笑道:“早就听闻湖心亭看雪煮酒是历代文人最爱干的一件事,仔细想想谁说不是呢,这天地之间以我为中心,只有我一人乐在其中,岂不是快哉!”
就在两人煮酒聊天的时候,阿元急匆匆地来到了亭台处。
“阿元,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苏扶游问道。
“苏子,白姐姐又来了!”阿元快速说道。
苏扶游猛地看了一眼韩离墨,转脸就问阿元:“你有没有说什么?”
阿元摇摇头,瞥了眼离墨哥哥,说道:“阿元一直记得苏子跟我说过的话!”
苏扶游哦了一声,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然后对韩离墨说道:“我去去就来!”
韩离墨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苏扶游摇摇头,离开了亭台处。
有一名穿着白色绒服的年轻貌美女子端坐在大堂里。
苏扶游迎面而来,年轻女子站起身,颔首行礼,微笑道:“贸然打扰,还望苏公子见谅!”
苏扶游含笑道:“白姑娘说笑了,这夜阑听风雨随时欢迎白姑娘的到来!”
“白姑娘请坐!”苏扶游说道。
两人同时坐下,苏扶游问道:“不知道白姑娘今日找我是何缘故?”
白岚儿倒也没有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前些日子在一家字谜摊上看到了韩离墨的名字,想着他是不是还在这姑城里?”
“小女子知道韩公子在姑城只与苏公子交好,所以我想来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夜阑听风雨!”
“或者苏公子要是知道他在哪里,麻烦我一声,我想他了!”
年轻女子开始只是淡淡地叙述一件事情的语气,讲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就弱了下去,几乎哽咽。
白岚儿默然看着苏扶游,等待着答案。
“那个...”苏扶游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白姑娘,当初韩离墨确实是离开了姑城,要说是去了哪里,他也只是告诉我回南城去了!”
这句话说得也是很心虚了,毕竟人就在亭台处喝酒呢!
“可是那字谜看着确实像是他的亲笔!”白岚儿掏出一张纸呈现在苏扶游的面前。
这是她当晚折回去向店家买下来的,就这一张纸她整整看了有小半个月,她确信这一定是他的字迹。
苏扶游接过字谜,当时他也在场,当然知道这是韩离墨写上去的。
他一时无言以对。
“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白岚儿见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苏扶游咬咬牙,摇摇头,“白姑娘,韩离墨离开后确实是回南城了,至于他现在在不在姑城,苏某真的不知道!”
他偷偷地瞄了眼她的神色,白岚儿呆滞不语。
“我知道了!”白岚儿轻轻道。
“要是苏公子知道他在哪里,烦请通告我一声!”白岚儿起身,强颜欢笑,行了个礼。
白岚儿往屋外走,苏扶游跟着后面相送。
“苏公子请留步!”白岚儿说了最后一句话,离开了夜阑听风雨。
苏扶游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他在想,王宛婷是不是也是这般等待着自己?
他唉了一声,说谎的感觉好难受啊!
亭台处。
“她走了!”苏扶游坐下,就这么淡淡地说道。
嗯。
韩离墨面无表情。
苏扶游愣愣地看着韩离墨,你就没点想说的?
我可是三番五次帮你糊弄过去了,你怎么着也应该说点什么吧?
韩离墨浅浅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扶游兄,我自罚一杯!”
韩离墨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苏扶游摇头叹气,“还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咯!”
“哈哈哈,我看是怎么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法!”一道洒脱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里。
有一个英姿飒爽的书生从后院走进来,来到亭台处。
“阿椿!”
“徐兄!”
两人异口同声道。
“快快快,上座!”苏扶游赶紧立过一只酒杯,倒了杯热酒,“既然来迟了,那就先自罚一杯!”
徐椿衣角抚到一边,盘腿而坐,拿起酒杯,洒然道:“甘愿受罚!”
“方才你俩惆怅什么呢?”徐椿放下酒杯,问苏扶游。
苏扶游抛给徐椿一个眼色,看向韩离墨,“你问他!”
韩离墨淡淡笑道:“徐兄可不要听他胡扯,哪有什么惆怅!”
“你...哎行行行,今天元宵佳节,就不提这些了!”
“来来来,先干一杯!”
三人碰杯。
“今日元宵佳节,怎么你爹还这么愿意让你过来?”苏扶游问道。
“晚些再回去也是一样的!”徐椿说道。
“那你老丈人那边呢?”苏扶游突然问道,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韩离墨微微一楞,轻声问道:“许久不见,徐兄你这是成亲了?”
苏扶游努力憋笑。
徐椿一脸黑线。
韩离墨看着两人,满头雾水。
“没个正经!”徐椿碎骂了一句。
韩离墨看向苏扶游,你们在说什么?
“郎有情来妾有意!”苏扶游一本正经道。
韩离墨恍然,哦了一声,想起了当初书院比试的时候那对活宝两兄弟跟他说过的话。
“恭喜徐兄,韩某先敬你一杯!”韩离墨举起酒杯。
徐椿也举起酒杯,盯着苏扶游干了这杯酒。
“你也别听他胡扯!”徐椿用韩离墨自己的话回答他。
两人笑了。
“好人不好当啊,真的是两头受气呢!”苏扶游故作委屈,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下去。
三人煮酒到傍晚才离开了亭台处。 第二十八章 书生的真实心思,前往兴宁村拜年
合欢客栈后院的院子里。
从夜阑听风雨回来之后,韩离墨就一直站在院子中央,衣袖随风而动,任凭思绪飞扬。
韩离墨自认为自己并非只是个软弱的读书人,只是这一路的风尘总归是让他学会了沉默。
有些事不可碰,有些人不可见。
这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他不过是一个南城乡下走出来的穷书生,又或者根本算不了什么读书人,哪敢奢求什么爱情。
他有其自知之明,避开欢喜,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离墨,你在干什么呢?”小王喝了醉酒,浑身的酒气,跌跌撞撞地从外面回来,他看到韩离墨一个人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远处。
小王扶墙,几乎就要吐出来。
韩离墨回过神来,赶紧走过去扶着,他说道:“王哥怎么喝得这么多!”
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来没有见过小王喝醉过酒。
“嘿嘿,没事,今天元宵,高兴,就和朋友多喝了几杯!”说话不利索的小王任由韩离墨搀扶着进了屋,然后直接躺在了床上。
韩离墨摇摇头,脱掉了他的鞋子,给盖上一张被子。
最后自己也躺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韩离墨去了兴宁村。
眼前的破烂草屋门前冷落,看不出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小桃子并不在家,只有王母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韩离墨拿着拜年礼物来到的时候,她半靠在床头前,试图让自己睡下,但是由于身体实在是虚弱,在常人眼里轻而易举能做到的动作对她来说却异常艰难,仿佛稍一用力,骨头就能彻底散掉。
“大娘,您身体感觉好点了吗?”韩离墨轻轻地扶着大娘,帮着她躺下休息。
看着她比前几天还要虚弱的身体,韩离墨就知道自己这么问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但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因为生病的原因,她的脸早已蜡黄,她的身体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明明不过是中年的她,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许久才吐出一句话,语气缓慢,“你来了!”
韩离墨点点头。
“咳咳,过年了,大娘得给你压岁钱才是!”王母说话无力,从床头底下摸出了一个铜板。
“大娘,我...”韩离墨想要拒绝王母。
王母用尽气力笑了一下,把铜板放到他的掌心,合上他的手指头,轻轻拍了两拍,轻声道:“孩子,压岁钱,有个好兆头!”
“谢谢你能够来看望大娘,大娘谢谢你啊!”这名气虚到了极度的中年妇人眼中有两股泪水涌出,顺着脸颊流到了一边。
王母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冷冷清清的,还没有什么人愿意来看望她们母女俩,韩离墨来了,怎么能让她不感动。
“你扶我躺下吧,这样舒服点!”
韩离墨慢慢地放下王母。
“小桃子去哪里了?”韩离墨问了句。
说到小桃子王母的脸上却是有些笑容,她欣慰道:“小桃子也去卖菜了,我叫她中午再回来!”
可是一会之后就不再笑了。
别人家的孩子过年的时候都由大人带着玩耍,而我的孩子却要自己出去卖菜。
外面这么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冻着。
这位气息很弱的中年妇女许久不再讲话。
都说人生只是个过场,人活在世就是走一遭,要是不满意就提前离开这个地方。
大娘不满意,不满意她经历的种种,可有一样她很满意,那就是小桃子。
小桃子很懂事,她真的很懂事,她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她是她愿意努力多活一口气的动力,只是今天她老是觉得这口气快要停止了,她叫小桃子早点回来,也许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
大娘没有说话,韩离墨也没有说话。
小桃子不在家,自然是出去乞讨了。
韩离墨没敢告诉王母,一边是努力希望小桃子好好做人的王母,一边是为了给娘亲治病而说谎的小桃子,无论是哪一边,他都觉得好心疼。
“大娘,您先休息着,我给你熬一些药。”韩离墨带了些中草药过来,自己生起火开始熬药。
这药熬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早已是太阳中天,小桃子却还没有回来,他打开炉子,把汤药倒进碗里,小心翼翼地端到床前的小桌子上,“大娘,我先扶你起来把药喝了吧!”
“不用了,离墨,你过来坐着吧,大娘这身子骨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这病啊,早已是病入骨头了,治不好了!”
没等他说上话,大娘又继续说道:“大娘谢谢你了,咳咳,小桃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她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还没回来,忍不住看向门外,总想着再多看看她!
韩离墨安慰她道:“大娘,您放心,您的病会好起来的,小桃子也很快就会回来的!”
“咳咳,咳咳!”久病的中年妇女连续咳嗽,嘴角现出一丝红色,韩离墨看到这一幕也是心中一颤,怎么会这么严重,看着那碗汤药,顶多就是补气提神,也根本治不了这深入肺腑的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呵呵,没事,小桃子还没回来,你就先陪我说说话吧!”
韩离墨嗯了一声,两人聊起了家常,大娘没把他当做外人,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家的故事,回忆起了往事。
小桃子其实还有个大她十岁的姐姐,叫言芝,小桃子刚出生不久,言芝就生了场大病,全身通红发烫,跟个火人似的,整个姑城的大夫都没有办法,她爹只好带着她四处寻医问药,结果还是没能医治好她,就在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碰到了一位老人,看模样像是官宦人家,说是能治好她的病,前提是要把她带回什么京都,十年内不得见面。
那名老人道看了看言芝,然后说道:“我能治好这孩子,但是我得带回京都,十年。”
夫妻俩犹豫不定,对这位凭空出现的老人明显不信任,自己心肝宝贝的性命怎么可以交到一个陌生人身上,那老人看出了他们的质疑和犹豫,知道自己空口无凭任谁都不会相信,于是他挥挥手,身后的一个随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又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枚药丸递给,说道:“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让她把这个药丸吃下去,不到片刻,她的身体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相信,那随从没有办法,只好忍痛又拿出了一枚药丸,掰了一半,放进了嘴里吞了下去,这是他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好不容易才配制出来的,白白浪费了半枚,别提多心疼了,但是相比于眼前的小女孩,随从自知这药算不上什么,试问道:“还不信我?”
她爹看他吃了没事,才接过那枚药丸,看着她娘怀里昏迷的言芝,犹豫了下还是把药丸放进了她嘴里。
就在两人忐忑不安的时候,言芝身上的通红正在慢慢退去,直至消失不见,大娘最先发现了言芝身上的变化,大呼道:“相公,你快看,好了,言芝的病好了!”
她爹看着言芝完好如初的身体喜极而泣,握着随从的手不断致谢,随从咳嗽一声,虽然两人很高兴但是还是有必要跟他们说出实情,“二位不必急着谢我,孩子的病其实还没有痊愈,这药只是暂时压制她体内的毒素,要想真的治好她,只能跟我们回京都!”
随从用的是坚定的语气,就看你们是否舍得让我们带回京都了?
原本以为孩子病好了的夫妻俩怔在了原地,还没来得及收起喜悦就是当头的一棍,“真的能治好吗?”
此刻的夫妻俩并不是在怀疑那老人的话,而是在想真的要十年的时间吗?
“当然能,只不过需要时间!”治好她也许不用十年,但是为什么是十年,老人并不能告诉他们。
“十年期限一到,我自然会把人给你们带回来!”
两人面露苦色,到底是亲生骨肉,说不见就不见,怎么舍得那份心啊!
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庞,她才十岁,一定要把她治好,“孩子爹,要不就让他带走吧!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中年男人最后还是点点头。
那年,老人带着昏迷的言芝回了京都,只留下了一枚玉佩和一个绣有特殊图案的手帕当做信物。
大娘回忆到此,早已是泪洒满巾,连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暗淡,我的孩子,我的言芝,为娘的等不到你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小桃子还有一个姐姐。
“她爹呢?去哪了?”
韩离墨也很好奇,小桃子的爹会去哪里了?
“唉...”大娘长叹一声,“其实孩子她爹早走了,客死他乡,前段日子有人来告丧了,我没敢告诉小桃子!你说这两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从小就没个像样的家,没个像样的...哪家的孩子会像她们一样,小桃子也才六岁啊!”这名感到愧对孩子的慈母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了出来。
虽是别人的故事,但是闻着悲伤听者流泪。
“咳咳,咳咳。”
“大娘,您没事吧,大娘!”
大娘剧烈咳嗽,捋顺了气才开始说话,“没事,没事,离墨,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
韩离墨点点头,“大娘您说!”
病入膏肓的中年妇女双手盖着年轻人的手,说出了深思熟虑过的话,“离墨,我想麻烦你带着小桃子,我时日不多了,我走了之后,你就把她带在身边,日后要是她姐姐回来了,你就把信物给她看,让她们姐妹俩相认!”
大娘从怀里拿出了那老人两件信物,放到他手上。
“好,大娘,我答应你!”韩离墨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自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也许是出于同情吧,又或许是感同身受。
他能感受到大娘的那份无助,那份真诚,以及对他的那份信任,若不是到了绝路,谁又会痛下决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由他人,一切都是无能为了罢了!
小桃子回来了。
红扑扑的小脸因为天寒的缘故有些开裂,推开门见到大哥哥的她先是一愣,后是欢喜到满心欢喜,“大哥哥,你来看我们了吗?”
小桃子开心地上前抱住了他,大娘看在眼里,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喜欢韩离墨,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韩离墨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是啊,来看小桃子了,哥哥还给你带了新年礼物哦!”
“哇,我还有新年礼物吗?谢谢大哥哥!”小桃子开心得跳跃起来。
韩离墨看了眼半躺着的大娘,对着她点了点头。 第三十章 王母离世,年轻书生决定参加大会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离墨总会抽空前往兴宁村看望母女俩。这天晚上,韩离墨替王母点燃了那盏油灯,然后生起一把火把新买的药材放进小锅里熬。
小桃子坐在小凳子上吃着韩离墨带来的肉包子,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油光。
王母半靠在床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老是睡不着,加上久病的原因,两眼已经深陷下去,她在想自己大的限可能真的来了。
“小桃子,过来和娘说说话!”王母对着小桃子招了招手。
小桃子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来到娘亲的怀里。
“娘亲!”小桃子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娘亲你真的不要吃包子吗?哥哥买的包子可好吃了,跟上次的一样好吃!”
王母呵呵一笑,说道:“娘的那一个留给你明天吃!”
“小桃子,把头抬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小桃子抬起头,看着她此刻的容颜也不觉得害怕,王母抚摸着她的双脸,整理好她的头发,这孩子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么招人喜欢。
“娘,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小桃子喜欢看着娘亲笑,以后娘亲可不要再凶我了!”小桃子看着娘亲在笑,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好,娘亲不凶你了!”王母把这个六岁的贴心小棉袄轻轻地揽回怀里。
小桃子脸贴着她的胸口,用力地抱着。
“娘,你怎么不说话了?”过了良久,小桃子开口问道。
“娘?”小桃子抬起头,看着娘亲的下巴,轻声呼唤道。
“娘,你睡着了吗?”小桃子这一次站起身,摇了摇她的肩膀。
小桃子哭了。
“哥哥,娘亲不理我了!”
背对着母女俩煎药的韩离墨身形一抖,眼睛就这么红了。
年轻人把小女孩抱在怀里,看着床上不再说话的中年夫妇,嘴唇微微颤抖。
似乎在说,“大娘,小桃子我会好好照顾的,您放心吧!”
小桃子的娘亲还是没能熬过去。
葬礼这天小桃子出奇的安静,只是站在韩离墨身边,小手拉着大手,看着做法事的道士,不哭不闹,没有半句言语。
韩离墨看着这个脸上平静无波澜、坚强得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手拽紧了小手,小桃子感受到了大哥哥手上的动静,环起手抱住了他。
这一天,小桃子再也没有了娘亲。
“以后就跟着哥哥好不好?”韩离墨柔声问道。
小桃子没有说话,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桃子离开了兴宁村,从此韩离墨身边多了个小丫头。
客栈里,这位大腹便便的掌柜见店中多了一位乞丐打扮的小娃娃,转身问小王:“这是谁家的孩子?小王你去给她点吃的,让她走,别影响了店里的生意!”
小王解释道:“掌柜的,这孩子不是来要饭的,这是离墨的妹妹!”
掌柜的哦了一声,但是看她身上也不干净,怕影响了自家的生意,挥了挥手,“带她去后院吧,别在这待着。”
“哎,好,这就去!”
“走,小桃子,咱们去后院里玩!”小桃子乖乖跟在他身后,途中回了两次头看那位连小王叔叔都要低声讨好的人,小眼神中好像有些悲伤。
韩离墨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小桃子,一天当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只是偶尔有空的时候,拿一些吃的给小桃子,陪她说说话。
他这几天都在注意着小桃子的心里变化,她表现得越是镇定、若无其事,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怎么连哭都不让自己哭呢?
韩离墨倒是希望她能够哭着闹一场,这样他也会感到心安一点。
今天的小桃子格外不同,她换了一件新的厚衣服和一双棉鞋,院子中央,小女孩低着头,两只小手扯起自己的衣服里外翻看,小棉鞋轻轻地踩着地板走了几步,这些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她这时候却有了一丝笑意。
“好看吗?”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小桃子见有人,回头的同时收起了笑意,但还是被韩离墨捕捉到了这一瞬间。
“好看。哥哥,你怎么进来了,你不用忙吗?”小桃子站在原地,双手藏在背后,有点不好意思。
他本打算发了工钱就给小桃子添一些暖的衣物,直到昨天他看到小桃子远远地一个人看着别的小朋友玩耍,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耍,别人都喊她小乞丐,都嫌弃她,所以他从王哥那里借了点钱,买了两件新衣服。
韩离墨柔声道:“不忙,小桃子过来。”
小桃子乖乖地走过去,来到哥哥身边。
“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给你!”他揉揉这位不再是花猫脸的小女孩,现在的她干干净净,惹人疼爱。
小桃子摇摇头,“哥哥,我不饿!”
“小桃子。”
“嗯?”
“哥哥陪你长大好不好?”
“好!”
“以后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哥哥,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哥哥。”
“在呢!”
“我想读书写字!”
“好,哥哥教你!”
院子中央,坐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直到小桃子安安静静地靠着韩离墨的肩膀睡着了。
……
一晃数月过去,小桃子长高了不少,乖巧懂事的她也被掌柜渐渐地接纳。
这天,店里来了一个年轻人。
“客官你是要吃点什么吗?”小桃子小跑过来问道。
年轻人面露微笑,摇摇头,“不是!”
小桃子哦了一声,“那你是要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住宿哦!”
“韩离墨在哪?”年轻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扫视一圈店内并没有发现韩离墨的身影。
小桃子歪着头,问道:“你是谁,找我哥哥做什么?”
哥哥?年轻人一愣,韩离墨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但也许是小妹妹见了谁都会喊哥哥,他轻笑答道:“我是他朋友,想他了自然就来了!”
小桃子上下观看这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后说道:“那你等一会儿!”小桃子直接去了后院里。
不到一会儿,一位素衣男子拉着一个小姑娘走了出来,那位年轻人高兴地喊道:“韩兄!”
“扶游兄,你怎么来这里了?”韩离墨想到了会是苏扶游,刚刚听小桃子描说什么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的错不了。
名叫苏扶游的年轻人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他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
韩离墨摇摇头,苏扶游一脸笑意,书信递给了他,顺口说道:“你拆开看看!”
韩离墨没有接过手,反而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反问道:“给我的?”我连亲人都没有,谁会给我写信!
苏扶游直接拆开了书信,交给了他,说道:“鸿塗大师举办了丹青大会!”
韩离墨反问道,“你不是不认识他?”
苏扶游道:“我自然不认识他,但是这姑城画画的肯定认识我!”
韩离墨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学会吹嘴皮子了,“到底怎么回事?上次书院比试不是已经比过了吗,还开丹青大会做什么?”
苏扶游不再开玩笑,转而是一副认真脸,解释道:“那次的丹青比试不过是书院之间的比试,算不得什么,这一次的丹青大会面向的是整个姑城的人,我想只要是这学习丹青的都会想着法参加!”
“所以这封书信是邀请函?”韩离墨问道。
“是!”
韩离墨笑道:“那你给我做什么,这明明是你的邀请函!”他把书信塞回到苏扶游手里。
苏扶游认真道:“这是你的机会,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这里当个店小二?”
“还有,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追求的不是这些东西,所以这大会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看着他犹豫的表情,苏扶游知道他肯定是动摇了,没有人会随便地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其他人会,但他知道韩离墨绝不会放下自己手中的那支笔!
除此之外,他真的想要帮助韩离墨,就为他的人与才华,就不应该屈在一间小小的客栈当一个任人指使的店小二。
苏扶游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继续劝说道:“韩兄,你的丹青我是知道的,这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老话说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什么时候?”韩离墨问道。
“你答应了?”苏扶游惊喜问道。
韩离墨点点头,也许还应该再为自己争取一次,也为了身旁的这位小丫头。
“下个月的今天!”苏扶游道。
“好!我会去的!”韩离墨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去给你捧场,你可别骗我!”
一旁的小桃子根本听不懂两人在讨论什么,但看着哥哥不停转换的神情,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打扰,待到两人谈论结束之后,小桃子才奶声问道:“哥哥,丹青是做什么的啊?”
韩离墨一如往常一般,揉揉小桃子的头,温柔道:“丹青啊,就是画画啊!”
小桃子答道:“那哥哥你也会画画吗?小桃子也想要学画画!”
韩离墨道:“好,教你!”
苏扶游看着他,挤了挤眉,什么时候你多了个小跟班了?
“你家掌柜的女儿?”苏扶游问道。
韩离墨说道:“不是,这是我妹妹!”
他哦了一声,没有细问,此次一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没再久留,只留下了一句话,“我还有事情要做,今天主要是来通知你一声,别忘了下个月的丹青大会!到时候我要是看不到你,咱们这兄弟可就做不成了!”
韩离墨摇头笑了一声,“好,我答应你就是!”
苏扶游走后,他看着手中邀请函,既然都到这份上了,那就试试吧!
他小心地折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小桃子见他这么用心地对待这个小信封,想必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韩离墨小心收好,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开心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丹青大会,到时候整个姑城的所有画师都会齐聚一堂,如若是能够在这样的大会上胜出,定然会引起一番轰动,那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和爱戴,这对韩离墨这样的书生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一个立足城姑城的机会。
韩离墨的丹青造诣,他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他也没有因此而骄傲,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是一有空,他就会在院子里练习丹青。
画作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集中精力,戒骄戒躁,全身心地去创作,才能作出与具有心境与意境相结合的作品,这是寒尘多年来的经验,只有心静,才能达到心境!
心中有沟壑的人,下笔自然有神。
一笔落下,韩离墨满意地放下手中的笔,旁边的小桃子张圆了小嘴,仿佛能塞进一颗鸡蛋,小脸一副惊讶的模样,赞叹道:“哥哥你好棒,我好喜欢那只会飞的蝴蝶!”虽是墨画,蝴蝶却是栩栩如生,宛如真的在翩翩起舞,就要跳越出纸张。
已有半年没有动过笔,虽然感觉是差了点,但是还算满意,大会在即,更要勤加练习。
“小桃子要是喜欢,哥哥就送给你了哦!”韩离墨轻笑道。
“好啊,明天我就给小东子看看,告诉他们我哥哥可厉害了!”小东子是小桃子新认识的朋友,别的小朋友渐渐地接纳了小桃子,他也不再担心她没有小伙伴和她玩耍而感到孤单。
“好!小桃子开心就好!”
韩离墨还是习惯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同时心里也在想着丹青大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