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乾坤全文阅读 第32分节
第三百一十章 对抗
“铛！铛！”
只听两声巨响，无影和罗刹双双被震开了出去，倘若是凡人之躯，这般硬去抵挡雷震长老的力量，恐怕早已筋断骨折，但两只药人非但防御惊人，更是没有任何痛觉，转眼间便又朝雷震长老攻了去。
整座震雷殿立时煞气弥漫，阴风四起，雷震长老双目一凝，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这两只药人身上的煞气，心想这两只药人是什么鬼东西，刚刚受了他两掌，竟然一点事也没有，比那些魔教用活人炼制出来的傀儡更加厉害。
这边有两只药人暂时抵挡住雷震长老，另一边归思却已打开禁制，带着沈婧往殿外飞了去。
“休想逃！”
雷震长老双目怒睁，衣袖一拂，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翻涌出去，顿时将挡在面前的两只药人给震飞了出去，归思却和沈婧遭受这般恐怖的掌力冲击，身体也一下失去控制，被震得飞了出去。
“九天玄雷！”
雷震长老追赶出来，手掌一抬，半空中顿时落下来七八道紫雷，这等力量岂是炼神还虚境的修者所能硬接，沈婧立刻运转九变，身上一刹那涌散出道道紫雾，同时一股诡异之力也涌散了出去，竟将那天上落下来的紫雷引往了别处。
“好诡异的功法……”
能将他的紫雷引开，雷震长老一眼便瞧出了这功法独特所在，但他此时不愿惊动天门的其他几位长老和三真人，亦不敢动用大威力神通，凝指一划，一道指力破空向沈婧射了去。
两只药人立刻瞬移了过来，但却被这道指力直接震飞了出去，即使药人防御再强，也不可能抵挡得住雷震长老的力量。
“沈姑娘，当心！”
归思却一瞬间护了过来，双手结印，瞬间凝起一层真元结界，然而却听“砰”的一声，那层结界直接被指力洞穿，二人再次被震飞出去，若非刚刚药人化去一部分力量，这道指力非将两人双双洞穿不可。
“走！”
归思却拉着沈婧，快速往震雷宫外面飞了去，雷震长老正待去追，远处忽然有两名弟子急匆匆跑了过来：“长……长老，不好了！雷狱……”
“让开！”
不用他二人说，雷震长老亦是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一掌将两人拂开，继续去追归思却和沈婧了。
而此时，萧尘已将未央从雷狱里面救出来，正往震雷宫外面飞去，到了外面，仙姝夫人已经前来接应，萧尘将未央交到她手上：“夫人先带她离开！”
“你呢？”
“思却和沈婧还在里面，我要回去。”
“等等……”
仙姝夫人话未说完，萧尘已化作一道疾芒，往震雷宫飞了回去，回到里面，正瞧见归思却和沈婧逃出来，而雷震长老也追了出来，刹那间向两人施以了元婴禁锢，一股可怕的元婴之力，瞬间笼罩茫茫天地间。
萧尘脸色一变，体内白婴也在一刹那与他产生了感应，一股磅礴力量涌出，无视任何元婴法则，“轰隆”一声，阻断了雷震长老的元婴禁锢。
“思却！沈婧！”
见到两人无事，萧尘方才稍稍松了口气，而雷震长老此时脸色却不由得一变，刚刚那股诡异之力是什么？为何能够无视他的元婴法则？莫非这就是那天书功法？
不等雷震长老去细想，萧尘已带着归思却和沈婧两人往外逃去，雷震长老回过神来，这一刻对天书更是势在必得了，眼神一厉：“留下罢！”
话音甫落，只见双手微一结印，身上瞬间笼罩起了一层紫雷，一下犹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向三人冲了去。
被这可怕力量一罩，萧尘顿时感到呼吸一窒，这一刹那，竟像是连神魂也逃离不了了，心中不禁骇然一惊，这雷震长老虽然也是炼虚合道之境，但与柳玄阳和紫虚上人，完全不在一个境界，这股力量是……
“走！”
归思却心中万分清楚雷震长老的实力如何，再不走，他三人今晚绝不可能逃得了，然而正当他转身抵抗雷震长老那一击时，雷震长老已瞬息间冲至他面前，一掌破开他的真元结界，重重打在了他胸膛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归思却整个人宛若风中飞絮，无力地往后倒飞了出去，这一掌，必然已令他心脉受损。
“思却！”
萧尘双足一蹬，瞬间自空中将他接住，只见他脸色煞白，嘴角鲜血不断涌出，口中只道出一个字：“走……”
才动用三分力，便将归思却重创，这雷震长老的实力，唯有“恐怖”二字能够形容。
萧尘手掌一拂，瞬间运功护住归思却的心脉，而此时，雷震长老已再次攻了上来，这一次，只见他全身缠满了紫电，气息更是在一刹那增强了无数，绝非那些普通炼虚合道境的修者可比！
见其势已无法阻挡，萧尘将归思却往沈婧手上一送，下一瞬间，天书残卷立刻在他身上疯狂运转了起来，刹那间，周围狂风大作，从他身上涌出的力量，将这附近的地面一瞬间掀翻了，远处的树木更是被连根拔起。
雷震长老察觉这股力量非比寻常，手上瞬间变换了招式，而此时，萧尘的天书残卷已完全运转起来，沉寂了许久的死气，再一次将他全身笼罩，方圆百丈的花草树木，一瞬间失去了生机，纷纷凋零枯萎。
“这是……”
雷震长老双目一凝，脸上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变。
只见萧尘身上死气缠绕，双掌一推，那滔天死气顿时化作道道黑雾，有如惊涛骇浪一般朝他翻涌了去。
“是天书！”
雷震长老一下反应了过来，全身功力一催，两人的力量瞬间撞在一起，一股紫电，一股死气，“轰隆”一声，将周围一切事物皆震得粉碎，连同沈婧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带着归思却往后面飞了去。
“果然是操纵生死……”
雷震长老双目微凝，身前瞬间凝聚起了一道紫电结界，以抵挡这股漫天死气，这一刻，只见他双眼精光烁烁，心想这就是那上古天书，果然不同凡响。
而萧尘此时施展着操纵生死，即便他已将天书残卷运转到了极限，此刻竟也只能稍稍抵挡住雷震长老的功力，心中不禁感到几分骇然。
分明也是炼虚合道之境，可是眼前这个雷震长老的实力，着实深不可测，与那柳玄阳和紫虚上人，完全有着天差地别，绝非同一个境界。
“小子，你的元神，我收下了！”
忽然间，雷震长老双眼一厉，双手快速变换印诀，竟在一刹那，将面前的层层死气击溃了。
紧接着，又见他手一伸，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直朝萧尘头顶抓去，但也是在这一刹那，远处忽然有一道黑影飞了过来，令他脸色微微一变，快速将那一只手收了回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再临东碣
那黑影瞬息便至，同时而来的，还有一道极强的魂力，雷震长老感受到那一道魂力非同小可，立刻运功抵挡，“砰”的一声，竟是被震退了几步。
“好强的魂……”
枯灵子并未回话，刚才正是他追了上来，此时向萧尘传去一道神念：“小子，我魂力撑不了多久，还不走！”
将雷震长老挡开之后，枯灵子也不再犹豫，瞬息间化作一道疾影往外而去了，几人的身影，顷刻间便消失在了苍茫夜幕下。
“长老！”
“是！”
且说萧尘与沈婧逃出震雷宫，一路往东而行，归思却危在顷刻，嘴里鲜血不止，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气若游丝道：“震雷宫的人带了雷谕符出来，往东碣那边去，进入东碣群山，他们找不到……”
萧尘再次往他体内注入了一道真元，可他毕竟受伤过重，刚刚五脏六腑均在雷震长老那一掌之下受损，若再不及时进行治疗，恐有性命之忧。
大概行出百里，前面忽然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幽琴与幽常二人，见到萧尘他们来了，幽常立即上前道：“往这边来！”
“未央现在怎样？”
“她……暂时睡过去了。”
这时，仙姝夫人又注意到了萧尘手中抱着的归思却，问道：“他受伤了？”
萧尘眉头紧皱，现在不知未央情况如何，但归思却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刚刚他受了雷震长老那致命一掌，已是心脉受损，须得立即治疗，否则不但有性命之忧，而且就算治好了，恐来日对修炼也影响甚大。
归思却气息微弱，咳出一口淤血，有气无力道：“走……此地不宜，很快他们会追上来……去东碣，群山……”
“走！”
萧尘亦不再犹豫，向归思却看了一眼：“思却，你撑住。”说罢，双足一蹬，纵飞上了那云石。
但东域乃是天门的地方，倘若稍慢一些，很快天门的人就会追上来，眼下的情形，可谓对他们十分不利。
两天后，云石已飞出天门的搜寻范围，而这一路所见，除了茫茫山野之外，还有许多平凡的小镇村庄，但或许是因上次灵脉移位，导致东碣这边许多村庄已毁，如今只剩下残垣废墟。
到黄昏时，终于已临近东碣群山，望见前方一座山岭，萧尘忽然觉得好生熟悉，这里不是当初他遇见未央的地方吗？
回想当初，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如今转眼已过去这么多年了，山水依旧，人还依旧否？
仙姝夫人见他忽然望着下边出神，开口问道。
萧尘又坐了回去，向未央看去，见她如此憔悴，仍然昏迷不醒，又回想起昔日初相识的场景，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苦涩。
另一边，归思却在沈婧治疗下，伤势虽得以延缓，但心脉受损，一时半刻却是难以恢复。
萧尘见他咳嗽不止，立刻走了过去：“思却，可还能撑住？”
归思却面色苍白，摇了摇手，就在这时，整座云石忽然剧烈一颤，几名怜花宫弟子陡然一惊，立刻护在了花未央四周。
第三百一十二章 悟玄境
“怎么回事……”
仙姝夫人也凝神戒备了起来，震荡来得十分突然，似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东边而来，但却又无任何修者的气息。
萧尘神识敏锐，一下感应到了，这是天地之力，并非什么强者出现了，而是大地灵脉之力。
当初天门会武的时候，那次他来东碣，便已有过一次灵脉移位，这才相隔十年不到，怎会再次灵脉移位？不对……
“小心！”
云石震荡得越来越厉害了，萧尘立刻运功将云石稳住，回想那一次灵脉移位时的情景，他至今仍然心有余悸，那等天地之力，绝非凡人所能抵抗，哪怕是有着炼虚合道的修为，与天地相比，也不过一粒尘沙。
倘若此时出现上次那样的意外，未央和归思却现在都身受重伤，如何能够承受得住？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轰隆隆！”
这一股灵力似是越来越强了，仙姝夫人将花未央交到幽琴幽常两人手里，也一瞬间运转起功法，与萧尘合力稳住云石。
就这样支撑了近一炷香时间，那震荡终于慢慢减轻了，到夜幕轻垂时，众人已来到一片山岭之上，此地已算是东碣群山的边缘，天门的人想再追杀进来，便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找到他们了。
未免待会又出现意外，萧尘向下方看了看，说道：“就落于此处吧，下面应是安全。”
“恩。”
仙姝夫人点了点头，立刻控制着云石往下面缓缓落了去。
到了山岭里，只见峰峦重叠，林木参天，此地人迹罕至，确是一处极为隐蔽之地，要躲避天门追杀，应是不难。
几人找到一座幽深的山谷，其时一轮弯月渐渐升起，洒下万丈银光，将整座山谷映照得澄净如洗。
寻到一座隐蔽的山洞后，由怜花宫四名弟子守在外面暗处，萧尘进到里面，归思却仍由沈婧治伤，这时花未央也终于再次醒了。
“未央……你醒了。”
这两天萧尘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一是担心天门的人追杀上来，二则是担心归思却和花未央身上的伤。
归思却受伤虽重，但至少还有沈婧治伤，然而花未央体内的阴寒之气，却着实太过诡异了，连仙姝夫人都没有办法彻底压制下去，只能不断往她体内渡入灵力，以助她缓解反噬和伤势。
“呆……呆子……是你么……”
花未央微微睁开眼，洞内光线晦暗，她已是有些看不清楚，萧尘紧紧握着她的手，双眉深锁：“是我，我们现在在东碣群山边缘，已经安全了，仙姝夫人也在……”
“仙姝……”
“未央，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呃……”
“未央！”
花未央脸色一下变得更加苍白了，身上的寒气也越来越重，萧尘脸色一变，正待往她体内渡入纯阳之气，却被她一下将手按住了：“呆子……不要！我……我没事……”
她此刻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又岂能是没事，可奈何仙姝夫人也无法替她彻底将体内阴寒之气压下去，只能勉强缓解。
“萧尘，你不要乱动。”
这时，沈婧将归思却扶坐在石壁下，快速走了过来，看向他道：“你先让开，我替她看看。”
“好……”
这两日沈婧为救归思却，已是消耗颇大，急需恢复元力，但现在还要再替花未央看伤，萧尘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外面月光渐渐照进了山洞里，使得花未央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
又到接近子夜时，这期间花未央反复睡了又醒，情况已是越来越不妙，最后一次，沈婧以药香令她安然熟睡了过去，萧尘紧绷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时，枯灵子又从魂玉里显形出来了，萧尘见他忽然出来，问道：“前辈何不在魂玉里修养？”
“我感应到此处灵脉之力异常。”
枯灵子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往山洞外面走了去。
“灵脉之力异常……”
萧尘沉吟片刻，也跟着走了出去，之前云石震荡，正是因为忽然遭遇一股强大的灵脉之力，但那股灵脉之力，并非寻常，隐隐间像是从东海那边过来的。
蓦然间，他想起一件事，之前在仙北古境的时候，苍龙山脉灵力异常，还有天灵宗那条大地灵脉分支异常，似乎都是向着仙元五域而去，这究竟怎么回事？
两人去到外面林子，只见夜幕沉沉，风吹草动，发出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响，枯灵子在周围查探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又陷入了久久沉思。
萧尘见他神情怪异，问道：“前辈……怎么了？”
枯灵子沉默不语，只摇了摇头，便又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似是又陷入了某种沉思。
过了许久，才见他转回身来，看着萧尘道：“你可知道，那晚雷震长老为何实力如此之强？”
“为何？”
萧尘确实有些疑惑，分明同样是炼虚合道境，道行亦是相差不远，但雷震长老的实力却比紫虚上人强了无数，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
“因为此人，已经到了悟玄境。”
“悟玄境？”
萧尘脸上更是起了疑惑，问道：“何为悟玄境？”
枯灵子深吸口气，负手而立，望着山巅上那弯弦月，缓缓道：“简而言之，臻入炼虚合道境之后，需要感悟天道，方能进一步的提升造化，从而达到一个质的飞跃，而只要初步感悟天道，便称作悟玄境，倘若未能感悟天道，那即便是达到了炼虚合道境，也是平平庸庸，不值一提。”
“悟玄境……”
萧尘像是一下释然了，怪不得雷震长老实力那样恐怖，枯灵子见他若有所悟的样子，继续道：“小子，你觉得，同是炼神还虚，同样的道行，修成元婴与未修成元婴，有何区别？”
“天差地别。”
“没错。”枯灵子看着他，点了点头：“悟玄境与普通的炼虚合道，亦是悬若霄壤。”
“原来是这样……”
这回萧尘彻底明白了，怪不得同为炼虚合道，雷震长老的实力却比紫虚上人强了无数，可是关于这悟玄境，从前师父根本未有提到过。
“小子，是不是还想问，悟玄境之后又是什么？”
“是什么？”这回，萧尘倒是有些好奇了。
枯灵子道：“倘若修得六百年道行，此时则需要进一步感悟天道，若能成功，则为‘下玄境’，下玄境与悟玄境修者，同样有着天差地别，毫不夸张的说，下玄境修者，一指便能灭杀悟玄境修者。”
萧尘心中微微一震，这些师父都从来没有说过，问道：“那下玄境之后呢？”
枯灵子转过身去：“下玄境之后，七百年道行，若是感悟天道，则为中玄境。同样，若是八百年道行，感悟天道，则为上玄境……每一层境界，别说相差百年道行，哪怕是只相差十年，便等同两个境界之差，你可明白？”
说到此处，枯灵子又转回身来，认真地看着他道：“但是，中间若有一次感悟天道失败，轻则修为倒退或是堕入魔道，重则沦为凡人，此生再与修仙无缘。”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决定
“天道……”
萧尘抬头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枯灵子慢慢走到他身旁，也抬头望着那高不可及的寒冷苍穹，说道：“感悟天道，是境界上的升华，否则一生都将徘徊于一点，天道浩瀚无边，我曾经也追求那至高无上的境界，凡人所不能企及的境界……”
他说到此处，又低下头来，看着萧尘道：“小子，在你看来……天道是什么？”
萧尘深吸一口气，这一刻，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古村和宁村被毁的那一幕，还有东碣这边无数遭天灾所毁的村庄。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天道？何为天道？世道乱离，人如草芥，天灾纷至，人祸沓来，这就是众生所信奉的天道？”
枯灵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眼前这个青年为何会有如此坎坷的命运，天道不可违，天命不可违，可他偏偏却要逆违，假若当年，他不违背师门，假若当年，他随正道所向，假若他跟那唐玉一样，又岂会落得如今这样？
“可是小子，若你将来无法感悟天道，你的境界，注定将只徘徊于一点，永远难以突破。”
“若真是如此，顺是天意，逆为我命，此生又有何悔？”
“小子，你……”
枯灵子不由得一怔，仿佛直到今晚，他才真正认识眼前这个青年，萧尘看着他：“前辈当年感悟天道，如今又是如何？”
“你……”
枯灵子再次一愣，嘿嘿笑道：“好小子，你是老夫生平见过的第一人，我以往所见，那些人皆是渴望能够感悟天道，得到境界上的突破，而你……居然不愿去感悟这天道，嘿嘿，好，我倒要看看，来日你将如何去突破境界上的桎梏，等你某天境界止步不前时，你又会不会改变此刻的想法。”
萧尘深吸口气，不再说话了，又回想起昔日师父曾说过的话，师父从未向自己提及过感悟天道，师父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或许她也认为，倘若事事皆要顺应天道，那么凡人，就算修为再高，那也永远都将只是凡人吧。
冷风轻轻吹过，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细细的脚步声，萧尘转过身去，见是沈婧来了，问道：“思却伤势如何了？九花玉露你调制好了吗？”
沈婧双眉微锁，慢慢低下了头去，有些犹豫地道：“调是调好了，只是……”
“怎么了？”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尘猜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沈婧抬起头看着他：“你与我来，我边走边跟你说。”
“好。”
当下，两人往山洞那边回去，沈婧想了许久，才道：“九花玉露，我只调制出来一份，不能分开，归思却心脉受损，五脏六腑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唯有九花玉露能替他恢复伤势，否则……”
“这不正好吗？还有什么问题？”萧尘皱眉看着她。
“不……”
沈婧停下了脚步，看着他道：“刚刚我替花未央也看了，她现在情况很不好，也需要九花玉露，否则……”
听闻此言，萧尘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沈婧，你还能再调制出第二份吗？”
沈婧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又道：“只能救一个人，你做决定吧。”
“当真……别无他法？”
萧尘手心有些微微颤抖，一个是未央，一个是归思却，却只能救一个人，让他如何做决定？
沈婧轻轻叹了声气，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递到他手里：“这是九花玉露，要救谁，你做决定吧……”
枯灵子在后面静静看着他，说道：“天道向来无常，倘若这也是天意，那你此刻……是要顺，还是逆？”
萧尘紧紧捏着手里的九花玉露，没有回答他的话，这时，山洞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响，月光下，只见归思却不知何时站在了洞口。
“思却……”
萧尘微微一怔，想来刚才他和沈婧的对话，对方都已经听见了。
“你伤未好，怎么出来了？”
沈婧立刻走了过去，归思却面色苍白，摇了摇手，看着萧尘道：“一尘，把九花玉露，拿给未央姑娘吧，我……没事。”
他说到此处，笑了笑道：“我归思却，一向命大，挺过去，也就没事了……咳，咳咳！”
“外面风冷，先进去吧。”
沈婧扶着他，往山洞里面走了回去，剩下萧尘还站在原地，花未央就在不远处另一座山洞里，但他现在，要如何抉择？
“小子，不去看看她吗？”
这时枯灵子走了上来，萧尘缓缓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九花玉露，最终往那边山洞去了。
山洞里面寒气甚重，花未央裹在褥子里面，尽管已有仙姝夫人不断往她体内渡入灵力，但她此刻仍然颤抖不止，脸色也十分苍白。
“未央……”
萧尘疾步走了过去，幽常和幽琴见他进来，幽常一脸着急地道：“你总算来了，公主她快撑不住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撑不住了？”旁边幽琴立时瞪了他一眼。
萧尘没管二人吵闹，径直走到花未央身旁，手刚触摸到她额头，一股寒气立时便侵入了他体内。
“怎会这样……”
萧尘脸上微微一惊，旁边仙姝夫人向他看了过来：“你有办法吗？”
“我……”
萧尘紧紧捏着手指，九花玉露只有一瓶，倘若拿给未央服用，那么归思却就救不了，这一次，归思却是因他而受伤，是为了救未央而受伤……
“到底有没有办法啊？”
幽常神色焦急地走了过来，问道：“沈婧呢？她不是医仙吗？刚刚我好像看见她在调制什么东西，调好了没？”
萧尘双眉紧皱，终于还是说道：“九花玉露，只有一瓶。”
仙姝夫人微微一颤，一下明白过来了，怪不得他会如此为难，原来两个人，只能救其中一个。
“那还等什么？快给公主服下呀！”
幽常才不管那么多，但此刻见到萧尘犹豫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微微一诧：“你怎么了？你忘了公主怎么对你的吗？你不会打算不救公主了吧？在中岳峰，她可是为了你，才……”
“幽常！”
仙姝夫人立刻瞪了他一眼，幽常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幽琴拉住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寒气蚀体
“未央……”
萧尘此时内心无比的挣扎，伸手轻轻抚摸在花未央冰凉的脸颊上，脑海里一幕幕浮现出的，是在仙北古境，她陪自己走过的万里路。
从天极塔，再到天山素问宫，去炎焱山寻找火灵芝，一路为自己寻仙问药，压制体内生死反噬，最后更是去了天灵宗，为了替自己拿到花叶万年青的种子……
可是现在，自己却什么也替她做不了。
“未央……对不起。”
声音渐渐有些哽涩，萧尘伸手抚摸在她脸上：“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不管去到哪里，便是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哪怕……舍去性命。”
话到最后，只见他慢慢站了起来，旁边幽常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时朝他挥拳扑了过来：“混账小子！你在说什么！你不救她吗！”
幽常神情激动，却被后面幽琴给死死抱住了，只见他双眼布满了血丝：“混蛋！公主可是为了你才……你竟然不救她……幽琴，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这混蛋不可！”
“幽常！给我闭嘴！”
仙姝夫人一下站了起来，向幽常瞪了一眼，待其安静后，才向萧尘看去，轻叹了一声气：“去吧，你那位朋友伤得很重。”
“抱歉……夫人。”
萧尘声音有些低沉，最后向花未央看了一眼，红着眼睛往山洞外面去了。
幽常见他竟这样离开，大怒道：“混蛋！你给我回来！你知道公主是什么人吗？为了你这个凡间的臭小子，她才受了伤，她才次次不顾危险，不顾一切动用灵力，你现在却不救她，混蛋！你给我回来啊！”
“行了！你别吵了！”幽琴将他死死拉着，否则说不定他真会冲出去。
“放开我！你难道没看见那混蛋吗？他手里分明有药，却不救公主……”
“那你打得过他吗？去啊！怎么不去？”
幽琴终于将他松开了，而幽常此时却像是泄了气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紧捏着手指：“混蛋，不管你本事多大，公主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拼了命也要把你杀了……”
仙姝夫人则静静看着洞外的方向，刚刚她心里又何尝不清楚，最痛苦的人不是幽常，也不是幽琴，而是萧一尘，要让他做出如此艰难的一个决定。
另一边山洞里，归思却脸色苍白，背靠着石壁而坐，沈婧正在一旁替他恢复伤势，但少了九花玉露，根本不可能恢复他受损的心脉。
此时，却见他洒脱地笑了笑：“沈姑娘，多谢你了，这两日你已为在下耗费太过功力，现在不必再继续……”
话未说完，萧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洞口，归思却见他进来，此刻虽是身受重伤，命在顷刻，但仍如从前一般洒脱，微微笑道：“一尘，你来了，未央姑娘，她……好些了吗？”
“你现在如何？”
萧尘走了进来，归思却摇头笑了笑：“无碍无碍……只是此时，若有酒就好了，否则岂非辜负今晚月色……咳，咳咳……”
“等你伤好，那时我再与你痛饮一番。”
萧尘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向沈婧走了过去，沈婧看着他静静不语，她知道，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是多么痛苦。
过了一会儿，萧尘默默将那瓶九花玉露塞到了她手里，便转身往外走了去，一句话也没说。
“萧尘……”
沈婧脸上不由得一怔，原本她还以为，萧尘已经将九花玉露给花未央服下了，没想到……
归思却也看见了他递给沈婧的玉瓶，脸色微微一变，想要起身，奈何伤势过重起不来，伸手道：“一尘！萧一尘！”
萧尘没有停下，也没有说话，仍是往山洞外面去了。
外面冷风飒飒，明月当空，山谷里一片寂静，他独自来到一座崖壁前，心里有如万千针扎，实力，实力，一切皆因实力不够！
倘若自己实力足够，岂会到现在也找不出屠杀宁村数百人的真凶，倘若自己实力足够，又岂会保护不了未央，倘若自己实力足够，归思却又怎会受伤，一切皆因实力……
“砰！”
他一拳打在了石壁上，那石壁立时裂开了几道裂痕，实力，实力！
“砰！”
“砰！”
一拳一拳，不断击打在崖壁上，直到双眼布满血丝，就这样也不知过去多久，在他身后，慢慢响起了脚步声。
转过身去，沈婧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萧尘低了低头，向旁边看去：“思却他好些了么？”
“恩……”
沈婧慢慢走了过来，轻轻抬起他的手，看着上面斑斑血迹，轻声道：“你手都流血了，做什么呢……”
“我没事。”
萧尘松开了她的手，看着远方夜幕笼罩的山脉，问道：“你如今精通医术，未央她……到底怎么了？她体内的寒气……”
“我……”
沈婧似是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九花玉露我已经让归思却服下了，至于花未央那边……我只能明日再替她看看，先回去吧。”
“好……”
到第二天清晨，归思却因昨晚服下九花玉露，伤势已经逐渐好转，而花未央仍旧未醒，体内寒气也反复无常，萧尘守在她旁边，照看了一整晚，中间偶尔听见她说梦语，贴下身去，却又听不清她说什么。
仙姝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须得离开这里了，过了一夜，我担心天门的人有可能追上来。”
“恩。”
萧尘点了点头，每一个地方，都不能待太久，否则容易被找到。众人立刻再次动身，往东碣群山的深处而去，那里十万大山，山脉连绵无尽，山峰一重接一重，比这边缘要安全了许多。
到暮色降临时，众人终于来到了东碣群山深处，极目远眺，只见山峰绵延，不见尽头，仙姝夫人立即控制着云石往下落了去。
到了一座山谷，将各人安顿好后，花未央体内的寒气再次发作了，这一次却是比昨晚更加厉害，寒气侵蚀下，连洞口边上的花花草草也凝起了一层寒冰。
“冷……好冷……”
花未央意识模模糊糊，犹如那次在昆仑山上时一样，萧尘正待往她体内渡入纯阳之气，仙姝夫人却一下将他手按住了：“不要贸然胡来。”
“可是……”
萧尘看着此时花未央痛苦的样子，只好向山洞外面看了去：“沈婧呢？快将她叫来。”
两名怜花宫的女弟子立刻往另一边山洞去了，过不多时，沈婧便匆匆走了进来，先替花未央把脉观察了一会儿，后又皱着眉道：“我要替她施针抑制寒气，你们先回避一下。”
这一次，她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要看看，花未央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一十五章 阻难
“你……你能行吗？”
幽琴皱着双眉，一是担心花未央寒气蚀体，再也受不得一点折腾，二是怕她幽族的身份暴露。
沈婧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仙姝夫人道：“那便有劳沈姑娘了。”说完，带着幽琴和幽常两人往外面去了。
剩下萧尘一人还站在原地，沈婧见他还不走，皱眉道：“你还不出去？”
萧尘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外面去了，心想沈婧医术了得，当初他经脉寸断，伤得那么严重她都能治得好，如今她医术更上一层楼，把未央交给她，应是没问题。
外面风清月明，萧尘独自去到一座悬崖边，此时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也多了几分愁意。
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隐隐似曾相识，当初他来过东碣群山，那时候还被藏锋谷徐太常与鹤冲天两人追杀，后来掉进一座古洞，机缘巧合却找到了失落已久的秋水古剑。
再后来凌音赶至，吓走那两人，最后又去到了琼山顶，遭几大魔宗算计，被困阵法之中……
一切的一切，曾经恍如烟云而过，此刻却又如画卷一般徐徐展开，一幕一幕，皆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明月如初，师父如今可还好？
夜色里，又多了几分怅然。
萧尘深吸口气，望着天边明月，那次琼山顶之后，他不知是如何回到玄青门的，后来听师父说，当时自己兵解自身，以元神之力冲破阵法禁锢，千钧一发之际，是掌门师祖及时赶至，凝住了自己即将消散的魂魄。
后来又是师父在天枢殿外苦苦站了数日，才求得青玄真人救自己，至于青玄真人以如何神通替自己重凝元神的，他不知道，只依稀间记得，他仿佛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梦里面亦真亦幻，他看见了许多不相识的人和事物，在一片梅林里抚琴的白衣女子的背影，仙界一个宛若神女的绿衣女子，还有一座城，城门外的小山坡上长满了草，总是坐着一只长了翅膀的猫，叽叽喳喳吐着人语，还有两只白白胖胖的小兽……
梦里的一切，他都未曾见过，却又感到莫名的似曾相识，莫名的心酸，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个没有尽头的梦，到最后，隐隐约约又听见了青玄真人的声音：阴阳转璇玑，造化夺生死，魂兮归来……
那一刹那，就像是有一双手，将他从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拉了回来，梦醒了，却仍旧感到阵阵心酸。
深吸一口气，萧尘站了起来，冷风从他衣襟吹过，回想当初，是青玄真人救的他，他欠了青玄真人一条命，但是后来在连峰台，青玄真人打向他的那一掌，由未央承受了，那一次他可以杀很多人，但是他一个人也没有杀，他也不再欠青玄真人什么了。
往事如烟，却又历历在目，无法忘怀。
萧尘往前走了两步，几粒石子顺着他脚边滚下了悬崖，连一丝回音也没传上来，这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了枯灵子的声音：“世人向往修炼，而修炼本就是逆天而为，多数人修炼，最终目的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堪破生死之局，求得长生，即使修为再高，倘若最终也难逃一死，那么一切皆成空，唯有长生，方有无限的可能……”
萧尘淡淡道：“是啊，假若长生不死，则可去到几千年后，几万年后，再看看那时的世间，又是怎样一番风景。”
“难道你从未想过长生？若你掌控真正的操纵生死，则可突破自身生死局限，到那时，也就不会再为生死而悲叹了。”
“长生？”
萧尘淡淡一笑：“世人皆想长生不死，等到了真正长生不死那天，大概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死去，最后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吧……”
枯灵子从后面走了上来，说道：“若是将来，你真的到了那样一个境界，就不会如此想了。”
“那我宁可在这红尘里逍遥一世，也不愿那一天的到来，到时候想死也死不了，将是多么的无聊。”
萧尘转过身来，看着枯灵子淡淡笑了笑：“前辈今夜，似乎很闲呐，不用回魂玉修养吗？”
枯灵子没有回他的话，来到悬崖边，负手而立，望着天上的明月，缓缓说道：“我曾见过很多人，他们无一不想求得长生，又或是为了身边的人……”
说到此处，他转过头来，看着萧尘道：“说真的，那丫头……若是她死了，你会怎样？”
“若她死了，那么曾经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那就一个也别想活了……”
萧尘也转过了头来，说话时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笑容，但从他笑容下的眼神里，枯灵子却分明看见了一道深藏着的寒意，仿佛是他见过世上最无情的一道寒冷，令人忍不住颤栗。
……
第二日清晨，众人守在山洞外面，终于等到沈婧从里面出来，幽常迫不及待走了上去，着急问道：“公主她现在怎样？寒气抑制下去了吗？”
沈婧没有说话，径直向萧尘走了去，幽常见她沉默不语，更是着急了，在后面喊道：“喂！你倒是说话啊？要不然，我自己进去了！”
沈婧仍然不理会他，走到萧尘面前，萧尘见她沉默不语的样子，也微微皱起了眉：“如何？寒气抑制下去了吗？”
沈婧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道：“寒气暂时抑制下去了，但是……”
“但是怎样？”
见她欲言又止有些犹豫的模样，萧尘更是皱起了眉，这时仙姝夫人也走了过来：“沈姑娘若是遇着什么阻难，不妨直说，我等在此，亦可齐心协力想办法。”
沈婧深吸了口气，终是说道：“要救她，必须一样东西。”
“需要一样东西……”
幽琴和幽常对视一眼，要救公主，需要什么东西？莫非是什么天材地宝？
萧尘见她眉宇微锁的样子，想来绝非什么寻常的天材地宝，必是极难寻求之物，问道：“沈婧，你说，到底需要什么东西。”
第三百一十六章 玄阴之体
沈婧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传说中，上古神鸟金乌曾栖息过的地方，那里有棵神树，名曰‘扶桑’，当辰时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树梢上，会盛开出一朵红艳似火的花，名曰‘扶桑之花’，唯有此物，方能……”
“你说什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幽琴和幽常二人便惊声叫了出来，要救公主，怎会是这传说里才有的东西！
神鸟金乌早在上个神话时代便已经消失了，至于那扶桑神树，亦同昆仑不死神树一样，皆只存在于神话当中，就算这世间有，又要去哪里找寻？
这一刻，萧尘的脸色也变了，低头喃喃自语：“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等等！”注①
他猛然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沈婧：“当真非此物不可？”
倒不是因为这扶桑神树存于神话之中，世间难寻，而是他在玄青门时，从古籍中看到过，这扶桑之花有着起死回生之能，为什么非要此物才能救未央？难道未央……
想到此处，他心中更是猛地一颤，一瞬间往山洞里面冲了去，到了山洞里面，只见花未央躺在褥子上，双眼轻闭，胸口起伏微弱，已经完全陷入了沉睡。
“未央……未央！”
萧尘神色大惊，然而无论怎样叫，也叫不醒她了，甚至想要以神识去探察她此刻的情况，却连神识也像是被什么所阻一样，无法探察到一点一滴。
沈婧走了进来，萧尘转过头向她看去：“为什么会这样？”
沈婧没有说话，倒是幽常和幽琴两人快速冲了进来，当看见花未央此刻情形时，两人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这一幕，他们二人再熟悉不过了，三百年，过去的三百年，公主便是这样一直沉睡着……可究竟是为何，他们也不知道。
“未央……”
仙姝夫人也快速走了进来，当看见花未央此刻情形，脸上惊色一闪而过，向沈婧看去：“沈姑娘……”
沈婧仍是沉默着不语，山洞里面也渐渐陷入了宁静，无人说话，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花未央，甚至希望她能够皱一下眉，或是像前天晚上那样低声梦呓几句也好，可她就只是静静地睡在那里，仿佛再也醒不过来了一样。
过了许久，沈婧才慢慢走过来，又向仙姝夫人看去：“仙姝夫人，还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
仙姝夫人知她有话要单独跟萧尘讲，当下也不再多问，立即带着幽琴和幽常两人往外面去了。
待外面没了声音，沈婧才慢慢走上前，这一刻她看着萧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未央不可能无缘无故陷入沉睡……”
“她……”
沈婧皱了皱眉，最终深吸口气，闭上眼道：“她会成现在这样，不仅仅只是因为受了伤，受伤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是……”
“是什么？”
萧尘神情一下变得凝重了起来，未央陷入沉睡，其因却不在她此次受伤，那又是什么？
沈婧睁开眼看着他：“当初在蝴蝶谷，有一次你问我，说有的人为何会很怕冷，你还记得吗？”
萧尘细细回想，有次他确实问过沈婧这件事，只是那时候并没有说是未央，当时也只是稍稍提到一下而已，并未如何在意，沈婧此番重提，又是为何？
沈婧看着他继续道：“你还记得，那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那时你说……”
萧尘仔细回忆，却又想不起那时沈婧说什么来着了，沈婧看了他一眼，又向花未央看去，最终道出了四个字：“玄阴之体。”
“玄阴之体？”
听她这么一提醒，萧尘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时沈婧确实提到过这什么玄阴之体。
“没错。”
沈婧点了点头：“这是当初师父跟我讲的，玄阴之体是世间最罕见的体质之一，可抵御任何寒气，也即是外界任何寒气都无法致其死亡，但是主人体内的阴寒之气，却是致命的。”
“你的意思……未央，她是玄阴之体？”
萧尘有些不敢相信，未央怎会是玄阴之体？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为何她从未提起过，每次她都说自己只是有些怕冷，过了就没事了……
沈婧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应是不会有错了，玄阴之体，一般寿命很难超过二十年，但在她体内，却又有着一股无法以常理而论的灵力，她是靠着这股灵力，活到了现在。”
“灵力……”
这一刹那，萧尘终于彻底明白了，心里面就像是被刀狠狠刺了一下，未央是靠着这股灵力抵御体内寒气，这股灵力，就是她的命，但是……
第一次是在玄青门，跳下葬仙崖，那一次怪不得自己和她都没死。
第二次……第二次是在天灵宗，她明知道这股灵力不能随意动用，却还为了替自己拿到花叶万年青的种子，便去以修复灵力裂痕做为交换条件，怪不得她当时有那样强的灵力……
第三次，第三次便是前不久在中岳峰，她为抵挡众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三次都是为了自己啊！三次啊！萧一尘，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刻，只见他双眼有些泛红，看着陷入沉睡的花未央，不断摇头：“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为什么……”
“她的寿元，所剩不多了。”
“你说什么？”
萧尘猛地一下转过了头来，沈婧看着他，静静道：“我说……她的寿元，已经快尽了。”
“寿元将尽……不，不！她还这么年轻，她怎么能死，她还有着大好年华，怎能就这么老死！”
萧尘脸色煞白，神情有些激动，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将手放在胸膛，沈婧见状，脸色大变，一瞬间伸手将他制止住了：“你做什么！”
“花叶万年青的种子……是她用自己性命换来的，我现在就拿出来，替她续命！”
“你疯了！”
沈婧瞪了他一眼，又向外面看了看，转回头来，压低声音道：“花叶万年青的种子现在已经与你融合，倘若在此时拿出来，死气瞬间反噬，你就没命了！”
……
注①：扶桑神树，出自《山海经·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临行前
沈婧看着他，又继续道：“况且，她是寿元将尽，花叶万年青的种子虽蕴含无穷生命之力，但是生命之力并不等同寿元，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寿元，寿元尽时，乃是命数，便是万千神魔，也逃不过生死之局……你明白吗？”
过了许久，萧尘才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命数……命数，怪不得昨晚枯灵子会突然向自己提起长生一事，莫非他也发现了么。
“那现在……我应如何？”
“需要扶桑之花，扶桑之花有起死回生之能，我可以利用此物令她醒来，否则她可能将会一直沉睡下去……”
“扶桑之花……”
萧尘深深闭上了眼，扶桑之花，只存于传说当中，原来世间，真有此物么？
沈婧道：“我可以把她带回蝴蝶谷，利用灵枢经，保她一缕灵魂之火不灭，然后等你把扶桑之花带回来,但是……要寻找扶桑之花，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三年，五年，十年……最终也未必找得到，你要有心理准备。”
萧尘看着她：“唯有此法吗？”
沈婧眉宇微锁，摇了摇头：“还有第二种方法，这种方法我不会，便是消去轮回印记，永世冰封，但是冰封过后，灵魂之火也将熄灭，身体虽然永世不灭，但已意识全无，到了那时找来什么也没用，唯有一门逆天之法可令她苏醒过来，但等到她再次醒来之时，世间早已沧海桑田，也许是千年后，甚至万年后……”
……
此刻，在山洞外面，幽常把幽琴悄悄拉到了一旁去，朝山洞那边望了一眼，低下头来，小声说道：“我瞧那沈婧恐怕是没辙了，要不然，咱还是想办法传讯回去，告诉二殿下吧……”
“不行……”
幽琴摇了摇头，说道：“昨晚我已经试过了，任何灵讯都中断了，不知道为什么，人幽两界的通道突然像是彻底封死了一样，即便是公主，她也未必还能够自由来往两界了，更别谈殿下他们……”
“怎么会这样……”
幽常脸上一惊，又朝山洞那边望了去，现在无法传讯回去，两位殿下和大祭司也无法再来人间界，那全部希望，岂不都在沈婧身上了……
过了一会儿，沈婧和萧尘从山洞里面走了出来，仙姝夫人立即走上前，脸上神色略有些紧张：“如何？”
远处另一边山洞，归思却也走了过来，神情紧张的看着两人，过了许久，萧尘才道：“我要去寻找扶桑之花。”
听闻此言，仙姝夫人一颗心也终于沉了下去，最终还是别无他法，只能去寻找这传说中的神树之花么？问道：“那你知道……扶桑神树在哪吗？”
萧尘没有说话，转过身慢慢向遥远的东方望了去，缓缓说道：“日出的地方，金乌曾经出现在那里过。”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了，按照古籍记载，扶桑神树生长于日出的地方，也即是那传说里的“旸谷”，但那岂不是要穿越茫茫东海，才能寻见吗？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想穿越东海，去寻觅茫茫仙山，然而最终不是无功而返，就是葬身鱼腹了？
“可是要穿越东海，这……未免也太难了。”归思却走了上来，脸上略有些疑惑。
萧尘望着那东边的茫茫山脉，要穿越东碣群山，已是很难了，还要再穿过东海……但不管如何，他都要去试一试。
古有夸父逐日，未至虞渊而身先死，如今他为救未央，就算是倾尽全力，也定要找到那旸谷所在。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也都不再言语，沈婧走了上来：“先离开此处吧，今晚再作商议。”
众人又立刻启程，到夜幕降临时，来到了东碣群山更深处。
今晚月色更明，萧尘独自登上一座山崖，望着那明月升起的地方，只见山脉重重，仍不见尽头，山下冷风飒飒，吹得他衣襟猎猎作响。
“仙姝夫人那边，我已经跟她讲过了，等此次风波过去后，花未央我带回蝴蝶谷。”
只见沈婧慢慢从山坡下走了上来，萧尘没有说话，仍是望着夜幕笼罩下那一片无尽绵延的山脉，许久才转过身，看着她道：“这一次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在此之前，未央……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
沈婧走了上来，也不知为何，明知此行凶险万分，但她仍然宁可萧尘离开仙元五域，等此次风波平息了再回来，免得卷入更深的漩涡里无法脱身，同时也希望，那时的他，已有足够的实力与暗中布局人对抗了。
萧尘深吸口气，又转过了身去，望着前方山脉沉默不语。
他知道，一切只因自己实力还不够，所以处处受制，倘若这一次出海，即使不能如枯灵子所言那样感悟天道，但也要尽力突破自己现在的修为，否则即使回来，也是处处陷于被动，如今连天门一个长老自己也敌不过，又何谈去对抗天门。
“一尘……”
这时，山坡下面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两人转过身去，见是归思却拄着根木杖上来了，沈婧皱眉道：“你伤未好，怎又出来了？”
“无妨。”
归思却摇头一笑，慢慢走了上来，看着萧尘：“你真的想好去东海了吗？”
萧尘深吸一口气，看着远处茫茫夜幕，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道：“假若有一日，茯苓受难，放眼天下只有某样事物能够救她，思却兄又当如何？”
归思却已然听懂他言中之意，轻轻一笑道：“假若如此，我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去将那样事物寻回来救她，哪怕回来时，世间已沧海桑田。”
萧尘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罢了罢了，那等你回来，再请我喝酒罢……”
归思却笑了笑，又看着东边的夜幕道：“只是昔日在天门时，我曾听玉山真人说过，仙元古地无边无尽，在东海的那一边，是古老而又神秘的东方修炼界，说起来，仙元五大域自青帝开创盛世以来，至今也仅仅只有万年历史，若是那古老的东方……”
他说到此处，又转过头来，看着萧尘道：“一尘，你要小心一些，那里的强者，也许会更多，倘若实在找不到扶桑之花，你便回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临东海
夜色，不知不觉又沉重了几分，萧尘没有回答归思却的话，只是静静望着东边那深邃的夜空，就这样过去许久，沈婧和归思却回去了，剩下他一人还站在这崖边。
“小子……”
枯灵子不知何时又来到了他的身后，萧尘道：“倘若前辈今夜是来劝我回头，则不必开口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东方修炼界远比仙元五域残酷，你想找到扶桑之花，未必会是那么容易。”
“我总要去试一试。”
萧尘转过身来，问道：“前辈不妨说说，东海那边的修真界，大致如何。”
枯灵子眼神深邃，像是这世间他什么都知道一样，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缓缓道：“在古老的东方，有着诸多修真域，大小不一，但总体有着三个级别，分别是‘凡级’、‘地级’、‘天级’。”
“每个级别的修真域，都有着不同的强者，是么？”萧尘问道。
“没错。”
枯灵子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在凡级修真域，一个炼神还虚的结丹修者也算是很厉害了，而修成元婴的人，要么还留在自己的宗派或者国家里，要么则想办法去到了地级修真域，至于天级修真域，没有炼虚合道的修为，想要去天级域，几乎不可能，去了也是送死。”
他说到此处，停了一会儿，继续道：“你要知道，凡级修真域的修者，是不允许随意进入地级域的，而地级域的修者，同样不允许去到天级域。据我所知，凡级域有着千余小修炼国，地级域有着近百个稍大的诸侯国，至于天级域，倘若我记得没错，现存的，就只有四个古国。”
听他说完之后，萧尘逐渐陷入了沉思，看样子东方修炼界的情况，确实比仙元五域这边还要复杂，从这三个级别的修真域划分来看，便知那里是个实力为尊的地方，而越是实力为尊的地方，往往越是充满了杀伐和残酷。
“小子，你现在明白了吗？到了那古老东方，不是你想去哪就能去哪，假若你去到凡级域，想再去地级域，中间会很麻烦。”
“我明白了。”
萧尘望着那片夜幕笼罩的东方天际，不管怎样，他都要去试一试，就算最后没能找到扶桑之花，却未必找不到另外拯救未央的方法。
“唉……”
枯灵子也向那片天际望了去，口中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萧尘见他无故叹气，问道：“前辈为何叹气？”
枯灵子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说道：“有时候，我挺羡慕你小子的，要去哪说走就走，从来不怕天高地厚，这个时代……已经属于你们了。”
“前辈何出此言？”
枯灵子笑了笑：“遥想当年，我渡劫失败，肉身因此而毁，假若放在今朝，我肉身未毁……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他说到此处，苦涩一笑，又转过头来看着萧尘：“小子，你的运气真好，能够生在这个时代，而我……却错过了。”
“我现在背负一身莫须有的罪名，四处被人追杀，未央也沉睡不醒，你说我这叫运气好？”
“不……”
枯灵子摇了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修真时代已经来临了，而你，恰恰出现在这个时代，‘魂圣’二字早已成为过去，无人记得，而你才刚刚开始，未来有着无限可能，这是属于你们年轻一辈的巅峰时代，这个时代，是为你们而开……”
他说到此处，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墨色天空：“莫非你一点也没发现，如今的天地灵气，早已比从前充沛了许多吗？”
萧尘默然不语，回想当初，想要臻入炼神还虚都还很难，而如今因天地灵气增强，修炼似乎确实变得容易了许多，莫非真是枯灵子口中所言这个“巅峰时代”将要来临了吗？
可他此刻，却觉得这未必是一件好事，世间万物，衰极必盛，盛极必衰，当这个时代达到最辉煌之时，会不会也像上个时代一样，如恒星发出最后一刹耀眼的光芒，然后随之湮灭，化为尘土？
“小子，好好把握这个时代，争取参破前人都无法参破的那个境界，到那时，你会发现万物皆渺小，此刻所谓的强者也不过尔尔。到那时，你才能真正掌握生死。”
枯灵子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这一刻仿佛真正变成了一个前辈，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着。
萧尘也发现了他今晚与从前有些不大一样，说道：“等未央醒了，我会让她解开前辈身上的三生咒誓。”
枯灵子听后苦笑一声：“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回想当初在仙北古境，双方彼此戒备，枯灵子更是暗暗发誓，等解开了三生咒誓，非得灭杀掉这两个小辈不可，哪想如今，彼此却成了生死祸福相依之人。
萧尘静静看着他，继续道：“只是还有一事晚辈不明，前辈真正的仇人，究竟是什么人？”
尽管当初枯灵子说过那次渡劫，有几个大敌来袭，但他始终觉得，枯灵子真正的仇人绝不止玄霄真君那些人那么简单。
枯灵子再次苦涩一笑，这一次却没有回答他，只道：“明日你就要动身前往东海了，今夜……好生准备一下吧。”
萧尘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多问了，但想他的真实身份，绝不止那什么所谓的魂圣如此简单，甚至连枯灵子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
这一晚，萧尘回到山洞里，一直守着花未央到天亮，每每只要一想到当年与她在这东碣初相逢，自己一口一声叫她“怪婆婆”，还背着她满山遍野的跑，想着想着，就会不自觉的笑起来，笑着笑着，两只眼睛却又不知为何红了。
“未央，等我回来，很快……”
将她略微冰凉的手轻轻放进被褥里，萧尘终于还是起身往外面去了，山洞外面，沈婧等人见他出来，这一刻，都静静看着他不语。
好一会儿，仙姝夫人才上前一步，问道：“你……现在动身吗？”
“恩……”
萧尘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向山洞里面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尽量小心一些，天门的人，可能在这山脉里搜寻。”
“这边你放心，你自己……要小心。”仙姝夫人看着他，轻轻说道。
“恩……那我，走了。”
萧尘再次向众人看了一眼，最后不再犹豫，御起飞剑，往东边群山而去了。
众人看着他渐渐消失在云际的身影，心中难免惆怅，也不知他此次能否找到那传说里的扶桑之花，也不知何时能够归来。
……
东碣群山绵延无尽，深山里偶有异兽和精灵鬼魅出没，萧尘一路御剑而行，即使如此，也花了足足十日时间，才穿越这片连绵无尽的山脉。
这一日，他已临近东海，站在山巅上极目远眺，已经能够遥遥望见那波涛汹涌的海面。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望着那茫茫无际的大海，萧尘此刻的心潮，也如海水一样起伏不平，而此时在他身旁，正好有着一座黑色的玄武石，约莫丈许来高，不知在此屹立了多少年，任其海浪澎湃，也始终岿然不倒。
萧尘转过身看着这座玄武石，不知为何，莫名感到几分庄严，当伸手轻轻触摸在上面之时，一股冰凉之感，立时走遍了他全身百穴。
而这一刹那，他也仿佛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境，仿佛瞬间化身成了这座石头，在此屹立千万年，短短片刻，竟是看尽了世间的繁华衰落。
“这……”
萧尘猛然一惊，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刚刚那感觉……究竟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生不灭意境
萧尘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围绕着这座黑色玄武石转了好几圈，然而这座石头，始终静静伫立在这里，不曾动过一点。
可是刚刚那一刹，那种奇妙的感觉他从未有过，仿佛那一瞬间，他就是这一座石头，在这里屹立了千万年，看尽了世间的繁华与落寞，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当他再次小心翼翼将手放在石头上面时，却又再也感受不到方才那种玄妙之境了，只是那么短短的一刹那，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这石头……有古怪？”
萧尘神色变得微微凝重了起来，将手贴在石头上，一股神识立即探入，然而他无论以神识怎样查看，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头，只因材质坚硬，故而多年风雨不倒。
连这山底下他都以神识查探了，只是东海边上一座普普通通的山，什么也没有。
“奇怪……怎会如此？”
他怎样也想不明白，刚刚那样神奇的感觉，连往日修炼时也未曾遇见过，但为何触摸在一块普通石头上，竟会产生这样神奇的感觉？
“不对……不对！”
这一刹那，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这石头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石头，但是刚才那一刹那，却是自己望见天地辽阔，从而心境产生了变化。
这石头面对天地，千万年不曾移过，而自己刚刚只是站在其旁，便深有体会，千万年来，无论世间繁华与落寞，它始终在这里不曾变过，不曾移过。
为何自己会产生这样一种心境？莫非这就是枯灵子之前所言的……感悟天道那样一种意境？
不对……
天道为何？
不正应该是万物枯荣流转吗？为何要执意去求那什么长生？假若如这石头一样，无论岁月怎样变迁，却始终不生不灭，却看尽这世间繁华落寞，又怎会局限于生死？
这一刹那，他仿佛感悟到了一层更高的意境，不是那什么感悟天道，也不是那什么追求长生，而是更高的一层意境……不生不灭之境！
“不生不灭……”
这一刻，萧尘心中像是有一道锐利的闪电划过，他再也不犹豫，趁着这一闪即逝的感悟，立刻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使自己进入一种不受外界所扰的空明境，去感受这不生不灭意境！
一天时间过去了，两天时间过去了，到第三天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一刹那，只见他眼神澄净，短短三天，竟像是脱胎换骨一样，即便是此刻缓缓运功吐纳的动作，也带着一股超然脱凡的感觉。
“原来如此……”
轻轻一笑，萧尘站起了身来，望着远处已平静下来的海面，这三天下来，他竟是连对外界的感知，也变得清晰了许多，以往他的神识，最多只能探出十里，而现在，若是无阻，他至少能够将神识探出百里之外。
这一生，他都不会如枯灵子所言那样，去感悟天道意境了。
无论是悟玄境，还是下玄境，亦或者中玄境和上玄境，这四个境界除了是道行境界以外，也同样是一种意境。
但是现在，他已经感悟出了自己的意境，便是这不生不灭意境，只是现在，他仅仅是初步领悟，他依然需要和其他修者一样，例如悟玄境修者去领悟下玄境，下玄境修者去领悟中玄境……
而他，则需要不断领悟他自己刚刚感悟出来的不生不灭意境，一层层不断领悟，最终……也许真的会达到那样一个不生不灭之境。
世间无数人，无不是殚精竭虑，不惜一切地想要感悟天道，领悟出天道意境，而他今日，竟然只因一块海边的石头，却领悟出了更高一层的意境，想来大概就是造化吧。
此刻，萧尘向身边的玄武石看了去，伸手轻轻触摸在上面：“想不到萧某今日竟是因你，而悟出了不生不灭意境……来日若萧某当真达到了那个境界，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
说罢，他缓缓收回了手掌，又道：“你我有缘，不如，我便替你取名，叫做‘碣石’吧，从此，你多了一个朋友，我也多了一个朋友。”
话说完后，只见他两指一并，正要往石头上刻上“碣石”二字，但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心想这座石头在东海屹立千万年不曾更改，今日为何要因自己而改？
想到此处，他释然一笑，又将手收了回来。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他眺望着远处海天一线……未央，等我回来。
下山之后，他来到一座海边小镇，镇临东海，居民多以捕鱼为生，东海这边的陆地，其实也是个小国，只是相比起仙元五域的繁华，这里却是落后了许多，不过胜在民风淳朴，少了世间的尔虞我诈。
他一路走着，镇上人不多，但也不算冷清，大多都在忙着自家的生计。
似是因为感悟到了一个崭新的意境，此刻他对这些凡人的生活，也多了一分体会，遥想当年在宁村，不也是如此么？可却因自己踏上仙途，一切都没了……
想到宁村，想到芜娘，萧尘心中又多了一分凄伤，自从宁村之事过后，每每梦里，他也能梦见阿娘替自己缝衣做饭，每每秋后入冬织衣，每每念着，尘儿怎么还不回来，这件衣裳，现在他穿着应是小了些吧……
“阿娘……”
两眼渐渐被风吹得有些红了，许是看见这小镇上民风淳朴，和宁村相似，又或许是看见那些孩童围着自己的娘亲打转，他心中的悲伤，却一点一点地蔓延。
平稳了心绪，他不再去想宁村和阿娘，继续前行，他要出海，自然需要一艘大船，船厂就在小镇的东南方向。
片刻后，他来到了船厂码头，船老板是个老实人，正领着伙计们做工，见有人来了，立刻上前欢迎：“这位小哥，是要乘船去附近镇么？”
萧尘往码头上瞧了一眼，指向一艘最结实的大船：“我要那艘船，多少银子？”
船老板一听他要买船，又见他是生面孔，立时一惊：“这位小哥，你不会是要出海吧？这可万万使不得，这阵子海上闹鱼妖，凡是出海之人，都没有一个回来的，你瞧见前些天的大浪没？就是那鱼妖在兴风作浪了……”
萧尘看了他一眼：“你这船家，尽会胡说，这东海有孟章神君守护，岂会有什么鱼妖？”
“这……”
船老板被他说得一滞，萧尘又向那海上看去，如今他神识敏锐了许多，他也察觉到了海上有一股怪力，但那不是什么鱼妖，隐隐间，像是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注：孟章神君，即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