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乾坤全文阅读 第5分节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章 枯木龙吟

    “这……这是!龙吟九式!”

    听见龙吟声响起,众人更是一惊,玄青道法里面就只有龙吟九式才有龙吟之声,所以他们确定这是龙吟九式,只是龙吟九式乃入门道法,与乾坤万剑诀这等上乘道法没有丝毫可比性,他以苍龙吟去抵抗万剑诀,不是死得更快吗?

    此刻所有人皆屏息凝神,只见萧一尘双手不断拂动,胸前呈现出了一个太极图案,而四周的枯叶围着他旋绕得越来越快,已然将他护在其中,竟将任剑之的道道万剑诀剑气抵挡在了外面。

    “怎么会这样……”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任剑之也万万没有料到,这小子分明只有炼精化气的境界,为何此刻施展出来的龙吟九式竟能抵挡住他的万剑诀?这断不可能,区区入门道法,岂能抵挡得住他苦修三载的万剑诀!

    “去!”

    再次一声疾喝,任剑之终于使出了浑身解数,体内真元一催,那道道剑气顿时金芒大盛,璀璨夺目,恍如天威降世,铺天盖地朝萧一尘斩了去。

    这一刹那,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连松柏二位长老也愣住了,这哪里还是同门比试点到为止,分明已是正魔狭路,生死相向了!

    “住手!”

    松长老疾声高喝,然而想要阻止,却又恐此时贸然出手的话,台上二人均会身受重创,是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漫天剑气朝萧一尘斩去。

    “嗤!嗤!嗤!”

    只听得台上疾响不断,漫天旋绕的枯叶,竟将那如暴雨打来的剑气一道道抵消了,每一片枯叶抵挡一道剑气,台下无不震惊,苍龙吟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神威!

    任剑之亦是骇然变色,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正待再催真元,然而身体却失去了控制,剧烈的一颤,竟险些从半空中栽倒下去,他方才勉强施展万剑诀,已是真元大耗,现在显然再也无力支撑这等上乘道法了。

    “结束了。”

    一尘依旧眼神冷淡,双掌用力一推,顿时龙吟震天,那片片枯叶陡然聚成一道龙影,势不可挡地朝任剑之冲了去,刚才那璀璨夺目的剑气,在枯叶龙影的冲击下,仿佛风中败絮,迅速黯然失色,最终消散无形。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整座斗法台剧烈一震,任剑之被枯叶龙影一撞,登时五脏六腑俱损,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往后倒飞了出去,砸在斗法台外面,激得满天尘土飞扬。

    龙吟之声渐渐远去,但刚刚那一幕,却如余雷兀自迫人心神,这一刻,所有人都彻底呆住了,仿佛身在梦里一般,仿佛刚刚那一切都是假的。

    “任师弟!”

    楼青山瞬间移至任剑之身旁,将他扶起,却见他七窍流血,双目圆睁,嘴里鲜血不断外涌,已然口不能言。

    “师弟……”

    楼青山脸色一变,两指一并,往他体内注入真元,再向台上萧一尘看去,眼神寒冷到了极点。

    “道法本无高低,而在于,施术的人。”

    一尘眼神淡淡,丢下这句话,双足一点,轻飘飘便往台下落了去,这时众人才如梦方醒,个个惊愕地看着他,他们从未见过,有谁能将苍龙吟施展得如此厉害,他当真只有炼精化气的道行境界吗……

    这时松柏二位长老才惊醒过来,回想方才那一幕,满天枯叶飞舞,两人终于同时想到了什么,不!这不是苍龙吟,这是枯木龙吟!难道,难道是葬仙崖那位前辈……

    这一刹那,两人看着萧一尘从容离去的背影,像是跌入寒潭一般冰冷。

    远处,小霓裳坐在一棵大松树上,悠闲地晃着小脚,看着萧一尘离去的背影,轻轻哼笑一声,似乎她早已料到今日这结局了。

    而在天璇峰那边,阮茯苓也才慢慢回过神来,看着那白衣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她像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瑶光尊上绝没有看走眼。

    接下来的比试依然继续,但因第一场那震撼的一幕仍旧萦绕弟子们脑海,所以接下来的比试都只是点到为止,毫无疑问,最终便是霓裳胜了,甚至她一登台,根本没有人敢上去挑战,以免落得和那任剑之一般下场。

    ……

    暮色渐至,天边晚霞似锦,一声声“沙沙”的扫地声回荡在葬仙崖上,老人持帚扫着地上怎么也扫不完的枯叶,十年如一日,百年如一日,他早已习惯了。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倏然自天边而至,落在悬崖边上,顷刻间化作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但见老者一身青色道袍,眉心一道青色仙印,俨然便是如今执掌玄青门的青玄真人。

    “青玄,你已好久不曾来过这里了。”

    老人声音有些沙哑,仍旧低头扫地,并未抬头去看他,青玄真人轻轻一笑,走了上去,负手而立,望着天边云蒸霞蔚,笑道:“最近一次见到枯松师叔,还是上一个甲子的天门会武吧。”

    执掌整个玄青门的青玄真人,竟称眼前的老人为师叔。

    “唉……”老人长长一叹,将扫帚放在一棵松树下,缓缓道:“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没有,我只是过来看看。”青玄真人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我听说今日比试……凌音那徒儿,枯木龙吟是你传授给他的?”

    “怎么,弟子好学,我便传授,有何不可么。”

    “没有没有。”青玄真人连忙笑了笑,又道:“可是,他毕竟是音儿的徒弟,我怕音儿知道了不高兴……”

    老人摇了摇手:“她高不高兴,与我何干?她教她的徒弟,我传我紫宵峰瑶光一脉的弟子功法,没问题啊……”

    “这……”

    青玄真人闻言苦笑,许久才又望着悬崖叹道:“只是少年人出手不知轻重啊,我听说玄阳峰那弟子伤得很重,以玄阳师弟的脾气,只怕这回又要去找音儿大闹一番了。”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又有何干。”

    老人缓缓说着,青玄真人摇头苦笑,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站在悬崖边,望着天边的晚霞,过了许久,青玄真人才又叹道:“这少年,与当年沧溟师弟很像吧,沧溟师弟当年也是如此啊,谁要说他师父一句坏话,他便跟人拼命……”

    “我连自己唯一的徒儿也保不住,还说这些做什么,罢了罢了,你回去吧……”

    ……

    离比试已过去两天,今晨天池广场上聚着许多人,不乏几位平日里少见的几位尊上,三年一试过了,接下来这次入门三年的弟子则要去玉玑峰藏书阁,选取适合自己修炼的玄功心法,当然这些心法也归属玄青通用心法一类。

    一尘半步不离跟在凌音身边,刚来广场没多久,远处便气冲冲走来一个红袍老者,那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开阳一脉玄阳峰的玄阳尊上,七尊里排行第四。

    “凌音,你可算来了!”

    玄阳真人心爱的徒儿被萧一尘打成重伤,此刻脸上自然没有好脸色,显然是兴师问罪来了。

    广场上的气氛一下变得凝固起来,周围的弟子不敢出声,远处眉月和亦还真等几位尊上也不好说什么,他们知道玄阳尊上素来与凌音不和,便是因为玄阳峰属于“炼丹”一门,玄阳尊上也极擅长炼药,主张以丹药助弟子巩固修为。

    但偏偏凌音却说修炼一途无有捷径,丹药只会误人子弟,至于丹药一门究竟如何,仙元古地从古至今,说法向来都是莫衷一是,丹药或许是有短处,但只要加以妙用,也不至于如凌音所言那般不堪,否则上古时期的三清道祖,又怎会有八卦炉这等宝物呢?

    此刻凌音脸上平静如止水,道:“玄阳师兄,不知有何事?”

    “哼!”玄阳真人一拂衣袖:“何事,我倒还想问问你!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凌音微微皱了皱眉,道:“两日前的事情我听说了,弟子们不知轻重。”话到此处,微微转过头,向一尘道:“还不向玄阳尊上赔礼。”

    哪想萧一尘生来执拗,将头一偏:“是他徒弟先向我挑战的,我有什么错。”

    “你!”玄阳真人更是面色如霜,凌音眉头一皱:“不得无礼。”

    一尘见师父在此,不敢造次,便走上前,身子歪歪扭扭,摇头晃脑道:“玄阳师伯,我知道错啦,下回我出手一定轻些……”

    此言一出,周围不少弟子都有些忍俊不禁,甚至还有人笑了出来,凌音眉头却皱得更深了,至于玄阳真人,更是脸上气成了猪肝色。

    而在远处,眉月也皱着眉头,三年前她见这不知礼数的少年乱闯大典,那时便甚是不悦,如今见他入门三年,还跟从前一样毫无礼数,目无尊长,心中更是不喜欢凌音这个徒弟了,只道山野小子永远都是山野小子,可别把她霓裳也带坏了。

    倒是旁边亦还真向来随和洒脱,笑道:“凌音师妹这徒儿,确是有些顽皮,过些年长大便好了。”

    玄阳真人气得浑身发颤,却也说不出话来了,最后指着凌音没好气道:“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说罢,一拂衣袖,愤愤而去了。

    看着这凶巴巴老头愤愤离去的背影,一尘觉得好不得意,只是当看见师父冰冷的眼神时,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中午回到紫宵峰时,一尘见师父还冰冰冷冷的,只道她还在生气,笑嘻嘻道:“好啦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过确实是那任剑之先来挑衅,我权当是替师父教训教训他了……”

    不待话说完,凌音的脸色却更是冰冷了:“站好!”

    “哦……”

    一尘不敢再调皮,将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不说话了,凌音道:“将门规第一条和第三条,背出来。”

    “哦……”

    一尘噘了噘嘴,道:“门规第一条,入门须尊师重道,不得以下犯上,不得顶撞尊长,不得欺瞒尊长……”

    “第三条呢!”

    “门规第三条,同门之间应礼敬相待,不得逞凶斗狠,不得蓄意伤人,不得恃强欺人……”

    “违者当如何!”

    凌音脸色冰冷,一尘却不怕,笑嘻嘻道:“好啦好啦,师父,我知道错了,这里反正没有别人……”

    “给我站好!”

    “哦……”

    一尘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调皮了,凌音一拂衣袖:“去紫竹林思过反省,下午我回来前不得离开!”

    “哦。”

    一尘只好背着手往外面去了,到了紫竹林,对着一株竹子,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感觉师父下山了,这才稍稍轻松下来,又到下午时,倍感无聊,站着站着不禁打起了瞌睡,便靠着那竹子坐下,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尘忽觉脑袋被什么砸了一下,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站了起来,摇头晃脑道:“门规第三条,同门之间……”一边念着一边四下里循望,却又不见师父的影子,那刚刚谁在砸自己?

    这般想着,远处又有一粒松果飞来,“砰”的一声砸在了他后脑上,一尘迅速转过身,只见几片竹叶缓缓飘下,却不见任何人影,凝神道:“谁?谁胆子这么大,敢戏弄本大仙!”

    “哼!”便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个冰冷的女子声音:“为师让你在此思过,你却在此睡觉,你才是好大的胆子!”

    “师父……”

    一尘脸上一惊,不对啊,师父去了山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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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一章 师妹

    细听来,那声音却有些古里古怪,一尘凝指一弹,一道指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打去,“砰”的一声,打在一株竹子上,震得竹叶簌簌而落。

    竹叶纷飞里,却又见一个少女从竹梢上飘了下来,那少女一身霓裳羽衣,美如云暇,却正是小霓裳。

    “是你!”

    “萧一尘,你师父让你罚站,你却在这打盹儿,嗬!我要告诉你师父去!”

    霓裳笑嘻嘻走了过来,一尘将眉头一皱:“喂,这里是紫宵峰,你上来做什么?当心被我师父知道了。”

    “哼。”霓裳哼笑一声,道:“你师父现在跟我师父在天璇峰呢。”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从竹子上折下一支竹条来。

    “哦。”一尘看了看她,小声嘟哝道:“你师父肯定在我师父面前说我坏话……”

    “我师父才没有你那么小气呢!”

    “切,本来就是。”

    “你还敢说,看剑!”

    霓裳手腕一转,以那竹条为剑,一剑刺了过去,这一剑疾如骤风而至,一尘连忙展开凌仙步闪避,但霓裳的道行却远在他之上,且“弱水三千”的功法也习得不差,根本无须动用全力,便已逼得他步步紧退。

    一尘见势不妙,也迅速折过一支竹条,施以“三十三重碧箫剑法”,与她斗在一起,二人身法剑法皆极是凌厉,只见着竹林里两道人影飞来闪去,震得满天竹叶簌簌而落。

    斗了片刻,一尘已是有些气喘,连忙停下来道:“好了好了,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师父又要骂我了。”

    “哼!”霓裳轻飘飘落回地面,却见她面不红心不跳,仍是显得十分悠闲,将手里竹条一丢,拍拍手道:“怎么?认输啦?那好,叫我一声师姐,便放过你啦。”

    “嘁。”一尘将头一偏,嘴上虽不服,但心里却明白,自己功力虽深,但这丫头功力也深,可道行之间的差距却是难以弥补的,便如此刻,自己气喘,她却一点事也没有,若再继续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怎么?不服气啊,那再来啊。”

    霓裳说着又要去折竹条,一尘摇摇手道:“不了,不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被师父看见了,我又要挨骂。”

    霓裳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舒展了一下手臂,笑道:“听说你们紫宵峰有四景,喂,不如你带我去看看好了。”

    “可是我还要……”

    “怎么?你不去呀?”

    霓裳一下凑到了他面前,眨眼看着他,一尘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清香,只觉心神一漾,如今他已是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平日里总是一人在紫宵峰上,再好的景致也厌烦了,现在多了一个小师妹在身边,那得多有趣。

    “恩?去吗?”

    霓裳又凑近了些,一尘往后退了退,心想师父平日里虽然严厉,但却并不会真正罚自己,转眼便来了兴致,嘿嘿一笑:“那走吧。”

    两人去了天水溪,又去了云巅,玩耍之意仍方兴未艾,霓裳笑道:“我听说紫宵峰最美的地方是碧波瑶台,那里有着一棵通天仙树……”

    一尘见她面露向往之意,可却有些犹豫,那里是师父修炼之地,平日里他也不敢随意去,霓裳转过头来,看着他笑道:“我们去碧波瑶台吧。”

    见她笑容无邪,如花美好,一尘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恩。”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碧波瑶台,只见水面玉波粼粼,中间的草茵落满了花瓣,那株仙树直入云际,像是直达仙界一般,风吹过时,片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如梦似幻。

    “哇,这里好美啊!”

    霓裳展开步法,宛如凌波仙子一样轻点水面,来到了草茵上,一尘也跟了上去,那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二人肩上发上,美得如诗如画。

    花香沁人,霓裳张开双臂在树下跑了一会儿,轻轻躺在柔软的草茵上,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又向一旁怔怔发呆的萧一尘看了去,轻轻拍了拍旁边的草地,笑道:“你过来呀。”

    一尘这才回过神来,慢慢走过去躺下,也觉得一阵神清气爽,怪不得师父要选在这里修炼,此处果真有仙气。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霓裳一双美目看着他,一尘转过头去,与她目光相视的一瞬间,更觉得身在梦里一般,尤其是二人中间慢慢飘落下来的花瓣。

    “再过三年便是天门会武了,你也要去吗?”

    霓裳忽然开口说道,一尘这才收起脑中的胡思乱想,认真地道:“师父就我一个弟子,我当然要去了。”

    “哎!”霓裳双手枕在长发上,看着天上缓缓飘落下来的花瓣:“我可没你这么神气了,天璇峰那么多师姐,我要一一胜过才有资格参加天门会武,那些师姐的资历个个比我高,尤其是千雪师姐,想想都可怕……”

    话到最后,又转过头来看着一尘:“你当然神气啦,你是凌音师叔的唯一弟子嘛,反正也没谁和你争,修为再低都能去的啦。”

    一尘不禁皱了皱眉,这话怪怪的,难不成是因为紫宵峰没有其他人,所以自己才能去天门会武吗?嘁,少看不起自己了。

    霓裳又道:“对了,你还记得上次藏锋谷来的那个人吗?”

    “柳成风……”一尘眉头微微一皱,想起上次在天池广场的事,问道:“他怎么了?”

    霓裳一下坐直了身体,认真地道:“我听师父说过,这人是藏锋谷近些年来资质最高的弟子,他肯定记着你的仇,连我到时候都要小心应付,若是到时候连我也败了,那就只能靠夏孤云师兄和冷千雪师姐了,你见过夏孤云师兄吗?他是离渊尊上的亲传弟子,道法可厉害了……”

    “哦……”

    一尘略觉无趣,霓裳又道:“你可要小心,到时候你千万不要碰上此人了,上次的事情他必定怀恨在心,所以一定会伺机报复,就像你打任剑之那样,藏锋谷擅御剑,你根本挡不住他的‘霜降’……”

    “哦。”

    一尘大是觉得无趣,难道在这小师妹眼里,自己真的这么弱吗?撇了撇嘴道:“你晚我入门,你是师妹,这么奚落师哥,真的好吗?”

    “不不不,我是师姐,师姐欺负师弟,天经地义。”

    “师妹。”

    “师姐。”

    两人争了一会儿,一尘摇头一笑,岔开话题道:“对了,我听人说,你当初是从天门来的?”

    “是啊,不过……”霓裳想了想,又躺下去,缓缓道:“不过怎么说呢,我并非天门的人,哎,总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啦。”

    “哦。”

    一尘也不再继续追问了,两人就这样静静躺在树下,看着漫天飘扬的花瓣,一尘忽道:“常听师父说,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也不知这棵树,能不能去到那上面……”

    “仙界么……”

    霓裳也望着那高天上痴痴出神了,这一刻,她仿佛就像是一个动了凡心,而被贬下人间的仙子。

    花香沁人心脾,两人不知不觉竟睡着了,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或许是瑶台太冷,两人没有意识的渐渐靠在一起,身上落满了花瓣,就这样直到暮色降临。

    “你们怎在此?”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一尘陡地惊醒过来,见师父不知何时来的,吓了一跳,忙起身道:“师……师父。”

    霓裳也一下醒了,快速站起身来,理了理肩上长发,低着头道:“凌……凌音师叔。”

    凌音向千羽霓裳看了看,道:“天色已晚,你回去吧,免得你师父担心。”

    “恩,弟子告辞……”霓裳又向一尘看了看,这才展开步法离去。一尘见她走了,转过头来,咧嘴一笑:“师父,你回来啦!”

    “恩。”凌音微微点头,并不问他为何不在紫竹林罚站,只道:“回去吧,三天后记得去玉玑峰,天机尊上藏书颇多,对你修炼有益。”

    “恩,我知道啦!”

    一尘见她不生气,这才稍觉轻松一些。三天后,到了玉玑峰上,其余几峰的弟子也到了,在一名玉玑峰长老带领下,来到了一座大殿前,只听殿内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长老,带他们去天机阁吧。”

    过得片刻,在长老带领下,众弟子到了一座三层楼阁前,那楼阁在外面看时平平无奇,到了里面却别有玄机,但见一排排书架上放满了典籍,有些是道家典籍,有些则是各种道法秘籍,还有一些是玄功心法。

    望着这琳琅满目的书架,众弟子们一时不知如何挑选,而一尘不知何时跑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里,这角落似乎久无人至,许多书架已布满灰尘,不过这反倒引起他的好奇,天机尊上藏书虽多,难道都是这样束之高阁的么?

    最上边的一层书架引起了他的注意,趁着四下里无人,一尘轻轻一跃,取出最边上的一本秘籍,但这秘籍似乎与别的秘籍都不同,上面竟有着一层封印,打不开。

    “咦?怪哉。”

    一尘越是感到好奇,看了看四周无人,便以玄力解开封印,慢慢翻阅了起来,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这秘籍上的文字,也像是一个个自主地往他脑海里钻,甚至连一位长老走到了他身旁也没注意。

    “这……这本书为何在此!”

    那长老忽然发出惊声,一尘被吓了跳,一下合上手中秘籍,怔怔转过头:“长……长老怎么了?”

    那长老看着他手中满是灰尘的秘籍,脸上神色一下变得凝重了起来:“这本书你不能带走,给我。”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二章 神识

    “啊?”

    一尘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挑中这一本,后面的还没来得及看呢,但瞧长老此时凝重的神色,也只好不舍的递了回去,又问道:“长老,这本秘籍叫做什么啊?”

    那长老皱着眉头,神情仍是显得十分凝重,心想这秘籍不是早就让掌门下令全部收回封存起来了吗?怎么这里还会有一本?难道是当初自己收拾的时候大意了?

    这可是重过啊,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惶惶,又向这少年看了看,听说这少年资质不怎样,即便看了前边一点应是也记不住,这般想着他便稍觉心安了些,说道:“这本秘籍不适合弟子修炼,你去另寻一本吧。”

    “哦。”

    一尘觉得老大没趣了,但也只好另去寻找,不过寻来寻去,脑海里总还想着刚刚那本秘籍,不知怎的,他只大概看了一下,那些文字就好像深深印入了他脑海里一样。

    下午时,他随便挑了一本心法便回去了,夜里时独自修炼,仍想着白天那本奇怪的秘籍,秘籍中提到“三元焚心”四个字,以全身真元为引,乃是破釜沉舟的一种奇术,可令己身修为在短时间内突破桎梏,功力增长数倍,但时间一过,似乎会遭受反噬?瞧那长老今天奇怪的模样,难不成这是玄青门的禁术?管他的呢,反正现在道行突破这么慢,不如试着修炼看看。

    接下来的日子,一尘每隔三天去一次天池谷,余下时间大多在紫宵峰,或是自己独自修炼,或是由师父指导修炼瑶光心法,时间匆匆,一晃便是三个月,在他闲暇之余,也会去葬仙崖找那位扫地老者说说话。

    凌音世称妙音仙子,自然擅长音律,其中以琴箫为首,她手中常持的玉箫名曰“九天碧落箫”,亦是世间珍奇法宝,箫声一出,非功力深厚者莫能相抗,一尘在她指导下,也学会些琴艺,是以师徒二人有时也会在碧波瑶台琴箫合奏一曲。

    一日一尘拿出伏羲琴弹奏,正自我陶醉之时,忽闻琴中传来异声:“小子!吵死吾了,还不给吾停下!”

    这分明是个少年的声音,一尘这一惊非同小可,师父可从来没说过这琴中还居有神灵,后来才知原来此琴乃是伏羲琴,那少年乃是琴魂夙夜。

    一尘从少年时期便在紫宵峰长大,孤孤单单没有师兄姐,现在有了个上古魂灵为伴,甚是感到有趣,可自那以后,他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琴魂来,索性某天想到个办法,在紫竹林里乱弹琴,终于夙夜烦不胜烦,现出形来:“小子!你下次再敢用这种方法逼吾现身,休怪吾不客气!”

    眼见这琴魂生气了,一尘却更是感到有趣,往后便每每都以这种方法叫他出来,一来二去,两人终于熟了,尽管夙夜始终冷傲,但与他,似乎也成了这一世唯一的朋友。

    “小子,吾乃上古魂灵,每每醒来,必将伴随天下之变,而此琴历代主人,也往往惨死,你不怕?”

    紫竹林里,夙夜悬于地面尺许,双手束在胸前,一脸冷傲的模样,但眼神里却又深藏着一道沧桑落寞,他是伏羲琴魂,早已超脱三界六道,不生不灭,可他却见过太多死亡了,伏羲琴的每一代主人,他都亲眼看见其死去,然后陷入沉眠。

    凡人的寿命太短,终究会死去,所以后来,他不再与任何人做朋友了,免得生离死别徒增伤感,所以他变得如今这般冷傲。

    此刻,听夙夜说伏羲琴的历代主人都落得惨死结局,一尘非但不怕,反而更觉有趣了,笑道:“师父既然把伏羲琴给我了,我才不怕呢!我还有这玉护身呢,你看。”一边说着,一边将之前凌音给他的血玉拿了出来。

    说起来这血玉也古怪,每每他拿在手中,都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到了夜里,有时还会做一些可怕的噩梦,便如他年少时,常梦见的血淋淋梦境。

    夙夜看也未看他手中血玉一眼,冷冷一哼,便又回到了琴中。

    ……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转眼便又过去了三个寒暑。

    在一处云海起伏的山巅上,但见寒烟弥漫,一声声琴音飘荡在云海之上,抚琴之人是个青年,他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面前放着一具古朴瑶琴,双手轻挑慢拨,恍如那瑶池上仙一般,不沾尘世烟火。

    他自然便是萧一尘了,初来紫宵峰时,他还是个小小少年,如今六年一过,已然是一名剑眉英挺的青年了。

    琴声渐歇,一尘双手按弦止曲,过得许久才缓缓运起功来,深吸一口气,轻轻念道:“思之太虚,待神往来,以通神明,应于无方,而神宿矣……”

    念罢,一尘轻轻闭上了双眼,虽然闭上了眼,但心中却一片澄明,仿佛清晰地看见了此刻缓缓随风而涌的云海,仿佛看见了悬崖下一棵千年古松,仿佛看见了一片落叶缓缓盘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

    一尘陡然一惊,只是这一刹那的分神,脑海里的画面便瞬间消散了,待睁开眼,看见落在自己肩上的一片树叶,他讷讷的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刚刚是自己神识出体!那么自己的修为境界已经……

    若说“袖里乾坤”是修炼中第一个玄妙境,只须“炼精化气”的阶段便能掌握,那么“神识出体”便是修炼中第二个玄妙境,可以心观物,以神感物,须达到“炼气化神”的阶段方能修得。

    一尘喜出望外,三年了,他终于达到炼气化神的境界了!当下迫不及待便收起瑶琴,匆匆赶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师父。

    “恩,以神感物。”

    凌音微微颔首,她仍旧如当年一般冰冰冷冷,脸上总是无悲无喜,而三年前萧一尘还在她眉梢位置,如今已是比她还高出半个头了,昔日少年,总算是长大了。

    “师父,我达到炼气化神的阶段了!”

    一尘兴冲冲地说着,凌音脸上却始终平静无波,只道:“你须再加以巩固。”

    “恩!到时候我要参加天门会武,他们便不能再说什么了。”

    一尘用力点了点头,显得异常兴奋,过了一会儿,待心情稍稍平静些了,才又道:“师父,一个月后便是天门会武了,我想下山看看阿娘。”

    凌音静静看着他,这么多年来,她自己早已斩断一切尘世牵绊,但这孩子却始终心有挂碍,如此下去,修仙一道无异更难于上青天,他如此心有牵绊,何时方成大道……

    “师父?你怎么啦?”一尘见师父神情忽然变得怪怪的,疑惑问道。

    “恩,明日下山,天黑前归来。”

    “恩!”

    一尘用力点了点头,便往自己院子里去了,可一路却觉得有些奇怪,刚刚师父怎么了,以前从未见她失神过。

    次日清晨,一尘御剑下山,行至中途,忽见云海往两边涌散开来,一道淡红剑光驰近,化作一名身着淡红衣裙的少女,但见那少女御剑而立,衣袂飘飘,宛似瑶池仙子,比起三年前,更显得出尘绝世了,她自然便是千羽霓裳了。

    如今的她也已长大,脱去了当年的少女稚气,多了三分绝世独立的仙气,一尘见她来阻,问道:“师妹何故在此阻我?”

    霓裳哼道:“谁是你师妹?叫我师姐。话说你鬼鬼祟祟的走这么急,该不是又瞒着你师父偷偷下山吧?”

    “呸呸呸!不许胡说,才没有呢!”一尘做贼心虚的往后面看了看,又回过头道:“我这趟下山回去看看阿娘,是师父允了的。”

    “哦,这样啊。”霓裳点了点头,御剑至他面前,笑道:“正好呀,我也想去看看那山下的小村,不如我和你一起吧?”

    “你和我一起?”

    一尘皱了皱眉,这三年来,两人时常在一块练剑,钻研各自修炼的玄功心法,不过一尘深知玄青门有着门规,七峰弟子不得私下互传各自尊上的玄功绝学,所以每次他都是点到为止,绝不敢多说。

    而两人正值芳华,不过一尘这些年静心于修炼,便同师父一般心如止水,是以长久以来,始终将千羽霓裳当做师妹看待而已,心中并无另外遐想。

    “怎么?不可以啊?”霓裳又靠近了一些,身上一股清香扑来,一尘挠了挠脑袋,笑道:“那走吧。”

    下午时,两人便来到了山下,时下正值六月初夏,虽比不得玄青山上仙气蕴绕,但这山下却也颇为清幽。

    一路上,霓裳见他每每有话却又欲言又止,笑问道:“怎么啦?什么事藏着掖着不敢说出来?”

    “没,没什么。”

    一尘笑了笑,他想将自己臻入炼气化神的事情告诉对方,可是转念又想到,自己才刚刚臻入炼气化神初期,对方却说不定已经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岂不是让她又好取笑自己吗?

    “哼。”霓裳轻轻哼笑一声,道:“别藏着啦,刚刚我便看出来了,你的气息与月前大不相同了,炼气化神了吧?”

    “原来,师妹早就看出来了……”

    一尘讪讪一笑,心中却忍不住轻轻一叹,自己无论怎样修炼,难道还是与她相隔天地吗?自己的修为境界,她一眼便看出来了,而她的修为境界,这些年来,自己却始终不曾看透。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始终感觉,对方就像那高高在上的瑶池仙子,而自己,仿佛还是平阳峰里那个毫不起眼的弟子。

    “既然突破了,为何又不敢说出来。”

    霓裳忽然一笑,说完便往前边跑去了,一尘讷讷愣在后面,看着她那翩翩背影,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了。

    “你还愣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走,笨蛋。”

    霓裳转过身来,双手放在背后,嫣然一笑,十八岁的碧玉年华,宛若那画卷中的少女一般,一尘这才回过神来,双足轻轻一点,飘飞了过去。

    来到宁村外面,只见溪流静静淌过,水面澄净见底,偶有几条鲤鱼快速穿过,岸边百花绽放,垂柳随风摇曳,景致颇好,只是为何大白天不见人,一尘不禁感到些奇怪,今日村里怎会如此安静?

    (本章完)

    番外篇·人物分析

    枯松真人:也即葬仙崖的扫地老人,原为上一代紫宵峰尊上,修为登峰造极,乃是青玄真人的师叔,因当年紫宵峰之变,最终未能保住唯一的弟子沈沧溟,故辞去紫宵峰一职。

    从文中与青玄的对话来看,可见枯松对昔日往事的深深追悔及自责,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如出场第一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字字都充满了无奈与惋惜,昔日弟子一心问道,却最终天不遂人愿。又如“落叶飘零,终须归根”,沧溟是叶,玄青是根,落叶扫去复又归,昔日爱徒却再也回不来了。

    或许正是因为带着这份追悔与自责,以及对人世间的深深无奈,人世之事,往往非世人所能左右,所以枯松最终选择了留在昔日爱徒跳下去的地方,从此不再过问门中一切事务,不再收任何一徒。

    而连峰台的枯叶如何也扫不完,以枯松的本事,衣袖轻轻一挥,便能全部化去,但他却依旧十年如一日的清扫着落叶,也许正是因为沧溟跳下悬崖时,那一日黄叶满天。

    这样一位有着诸多过去的人物,总是易染人心,尤其是当如今的主角,与沧溟那般相似之时。

    再者,枯松几百年来,始终留在玄青半步不离,是否还有着别的什么原因呢?大家就可以大胆猜测了。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三章 候试

    “那前边,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了吗?”

    霓裳望着远处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房屋和田坎,一尘走了上去,点了点头:“恩,今天村里好安静,以往的时候,大家应该都在外面播秧才对。”

    “我们上去看看。”

    两人来到村子附近,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尘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即便不用出去务农,村里的三叔四婶也该围在院子里唠嗑才是,怎一个人都没有?

    再走一会儿,来到院子外面,一尘听见屋中有织布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这才稍稍心安,喊道:“阿娘,我回来啦!”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芜娘快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如今风姿俊逸的青年,她几乎都快认不出来了,又见旁边还有个仙气不凡的少女,一时间愣在了门口。

    “阿娘!”

    一尘笑嘻嘻走了上去,芜娘这才回过神来,喜道:“尘儿,你回来了!”又向少女看了看,问道:“这位姑娘是……”

    霓裳盈盈一笑:“我是他师姐,我叫霓裳,阿娘好。”一尘苦笑摇头:“不,她是我师妹。”

    “好,好。”芜娘喜不自禁,忙道:“快快进屋,霓裳姑娘,进屋坐。”

    进到屋中,芜娘忙着端茶水,一尘坐在板凳上,向霓裳看去,道:“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我家里小,可别嫌着了。”

    “才没有呢。”霓裳哼笑一声,又去帮芜娘端茶,芜娘忙笑道:“不用不用,霓裳姑娘坐着歇会儿便是。”

    一尘轻轻笑了笑,又问道:“对了阿娘,今天村里怎么这么安静啊?大家都还好吗?是不是都去镇上了啊?”

    闻言,霓裳神色也稍稍变得凝重了些,不知为何,她刚刚从进来时,就感觉这座村子,似乎有些怪怪的?

    芜娘笑道:“我慢慢与你说。”过了一会儿,才坐下来,娓娓道:“前不久,青州太守那边下了个文书,说是近来不安,多有魔教异人作祟,上个月县令也让咱们少外出了……”

    “原来如此。”

    听完之后,一尘渐渐陷入了沉思,他如今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知道这世间正魔对立,三百多年前魔道各派退走边荒苦寒之地,如今天门会武在即,魔道各派也在这时蠢蠢欲动,可究竟是为了什么……竟来到这凡尘中了。

    霓裳忽然问道:“那阿娘可知,那些魔教异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一尘向她看去,见她此刻神色变得比平日里凝重了许多,不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她似乎很关心正魔两道的样子,她究竟是什么人?

    芜娘笑了笑:“这……我哪里知道啊。”

    “这样么……”霓裳想了想,又问道:“那阿娘可曾听说,青州太守有否提到‘怜花宫’三个字?”

    “你是从何处听来这三个字的?”

    一尘看着她,这一刻眼神里越发透着几分疑惑了,霓裳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我师父告诉我的。”

    “你师父告诉你的?”

    “有问题吗?那你又是从何处听来这三字的?”

    两人彼此凝视着,屋子里的气氛像是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了,芜娘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吃水果,吃水果。”

    气氛这才稍稍松缓一些,霓裳轻轻一笑,又道:“阿娘,你不必担心,这里是玄青山下,任凭那些魔教妖人胆子再大,也决计不敢靠近的。”

    “这倒是,这倒是。”芜娘笑了笑,又向一尘看去:“尘儿,你好生在山上修行便是,不要老惦记着往山下跑了。”

    一尘笑了笑:“没呢,下个月我要去天门参加比试,所以才回来看看,咦,对了,怎么不见沈婧姐,她还好吗?”

    “小婧她……”芜娘微微皱起了眉,最后又笑了笑道:“尘儿你还不知道吧?小婧她于医道天资不凡,比你上次回来时医术更加高明了,大伙都说她是医仙转世,去年她便离开了村子,外出游历了。”

    “她走了啊……”

    一尘不禁感到有些失落,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邻家小姐姐的样子,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也不等自己回来,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她比自己年长一岁,算来已快有二十年华了吧,如今世道正乱,她一个姑娘家在外不怕吗。

    芜娘瞧他眉宇微锁的样子,知他心中所想,笑道:“尘儿不必担心,小婧她已习得些护身本事,不会有事的。”

    “恩。”

    一尘微微点了点头,直到暮色降临时,才与霓裳回玄青山上,后面的半个月,其他几峰的弟子都要展开激烈比试,以决定出这次参加天门会武的人选,一尘倒是轻松了,反正紫宵峰也只有他一个弟子,所以这半个月,他都在紫宵峰巩固修为,霓裳也没来找过他了。

    到了月中,一尘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便去了天池,一路上心绪起伏,他要参加这次天门会武,不是为了玄青门,而是为了师父,尤其是每当想起三年前藏锋谷柳成风来“拜礼”那一次,那人已是连师父也不放在眼里了,倘若这次不能替师父争点光彩,下次会武便是六十年后了。

    到了天池峰,只见广场上人影晃动,一尘径往广场正东首的天池殿而去,到了殿里面,只见上方坐着眉月和玄阳两位尊上,左右两边是天池峰的长老,下方则站着六人。

    六人分别是天璇峰眉月尊上的弟子冷千雪和霓裳,天权峰离渊尊上的弟子夏孤云,玄阳峰玄阳尊上的弟子楼青山,望横峰藏玄镜的弟子叶怀游,玉玑峰亦还真的弟子沈玉。

    能够参加天门会武之人,均是门派里的翘楚,因此历来极受重视,此刻一尘走入殿中,向殿首上的两位尊上施了一礼,心中却想,天池峰的长老让自己辰时三刻来,现在刚到辰时三刻,为何其余人都比自己早来这么久?

    由于三年前任剑之的事情,玄阳尊上一向不怎么待见他,此刻见他走进来,冷冷道:“好了,此次去天门会武人选已经定下,七峰各出一人,由于掌门师兄那一脉今次未出,所以由天璇峰多出一人,正好六人,至于紫宵峰萧一尘,你为此次天门会武的候试弟子。”

    “候试……”

    一尘眉头一皱,想起来了,参加天门会武,每个门派的弟子都是双数,一般为六,但会再多一个候试弟子,若是正式参试之人出现意外,或者全部落败,那么这时候,候试弟子便可登台做最后的努力。

    但在这样的规则下,候试弟子几乎完全等同虚设,时至今日已经有不少门派都不再设立候试弟子了,但玄青门依旧每次都会设一个候试弟子,当然并非小心谨慎,而是如此显得谦让。

    “为什么我是候试弟子?”

    一尘脸上大是不满,为了这次天门会武,尤其是后面三年,自己日夜勤修苦练,从未虚度一日,现在倒好,拿个劳什子候试名额便匆匆打发了自己,甚至都不用提前说一声便定下来了,这不是明摆着在小瞧师父吗!难道就因为师父曾经是他们的晚辈么?

    一尘越想越是生气,这次天门会武的事情主要由玄阳尊上处理,这人又因丹药一道向来与师父不和,还有当年任剑之的事,此人也必定是因旧事怀恨在心!

    玄阳真人见他一脸不满的样子,此刻脸色也逐渐冰冷,冷冷道:“那你觉得,你比其他六人里面,哪一个道行更高?”

    一尘被问得答不上话来,玄阳真人见他语塞,便更是咄咄逼人:“你自己不学无术,现在还想参加天门会武,你是想到时候好把我玄青门的脸丢尽么?你自己想一想,入门六年,却还停在炼精化气的阶段,你配不配去参加天门会武!”

    后面一句话说得尤为大声,殿里殿外的气氛都一下凝固了,有也不少弟子默默低下了头,又不是人人都是天才,哪能全都在六年内达到炼气化神的境界,只是萧一尘乃瑶光尊上的唯一弟子,他若达不到炼气化神的境界,便确实有些荒唐了。

    此刻殿里气氛凝固,一尘强忍着心头之气,笑了笑道:“我这三年在紫宵峰,玄阳尊上又没来看见,你又知道了我是不学无术?”

    此言一出,气氛更是凝固了,殿外不少弟子都莫名感到一冷,怎能如此顶撞尊上?果不其然,只见玄阳真人直接站了起来,两指一并向他指去:“好!很好!果然是凌音教出来的徒弟,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一尘冷笑道:“又关我师父什么事了?”

    见他还在不断顶撞玄阳尊上,这一下连殿里面几位长老都感到不寒而栗了,这凌音的弟子未免胆子太大了,恐怕也是凌音平日里给惯出来的。

    “嘿嘿!好,好得很!”玄阳真人气得脸色通红,向两边的长老看去:“看见没?果然是有教无类,什么人都可以进我玄青门来!”

    “好了,萧一尘,不得再无礼,你先回去罢。”

    这时,一直未有开口的眉月尊上忽然说话了,她与凌音关系一向很好,只是着实不喜欢萧一尘这没大没小的样子。

    一尘不再说话了,转身默默往殿外走了去,走至殿门口,又回过头来:“昔日弟子确实冒犯了玄阳尊上,但尊上记住,我,萧一尘,凌音的弟子,绝不会是只配做一个候试弟子!告辞。”话一说完,凌仙步一动,瞬间消失在了殿外。

    外面的弟子均是一惊,他们只感到脸上一阵劲风刮过,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这人便不见了,真的只有炼精化气的修为吗?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四章 奇怪男子

    离开天池后,一尘也不知道去哪,回去早了,怕师父又问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一路心情复杂,纵使六月初夏,玄青山景致再好,也难消他心头烦郁。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连峰台附近,但见几座山峰巍峨耸立,高入层云,一尘忽而想到好久没去看望那扫地老伯了,如今尚未入秋,也不知那老伯还在葬仙崖没,索性便展开凌仙步,往葬仙崖那边飞渡了过去。

    到了葬仙崖附近,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纵然如今他修为不凡,但仍是感到此地危险,不敢太过靠近那悬崖边。

    四下里孤冷凄清,不见落叶盘旋,也不见那扫地老伯,一尘不禁又感到一阵失落,独自在昔日老伯指导他龙吟掌的地方坐了一会儿,轻叹一声,正待离去,远处却有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小小年纪,何故又在此长吁短叹。”

    听见昔日熟悉的声音,一尘方才的失落感一下没了,起身望去,只见远处一名青衣老者飘然而来,虽无门中那些长老一般的神仙姿态,但他双手负在身后,足点虚空,却显得十分悠然,更像是世外的隐士高人。

    “伯伯,你来啦!”

    一尘立刻走了上去,这两年他忙于修炼,每每也只有瞒着师父偷偷下山来看望老伯,今日见到老伯依旧如初,是以心中高兴。

    枯松真人轻飘飘落在他身前,双手仍是放在身后,道:“你已臻入炼气化神的境界了。”

    “恩!是啊!”

    一尘高兴地点了点头,刚刚在下面时,别人都还以为他只炼精化气的阶段呢,不想自己一来,老伯却一眼瞧出了自己的修为。

    当然,似玄阳尊上那等高人,自然也不难瞧出他的修为已达到炼气化神,只是玄阳真人一向不待见他,便是瞧也懒得去瞧,是以刚刚在下面还以为他只有炼精化气的修为。

    枯松真人捋了捋白须,道:“既如此,方才又为何叹气。”

    听他这么一问,一尘心中又有了几分郁郁,往旁边一块石头一坐,双手撑着下巴道:“伯伯你不知道,我这三年便是为了参加天门会武,才这般刻苦修炼,哪成想玄阳尊上记恨我从前顶撞了他,便故意给我安排了个候试名额。”

    枯松真人听完缓缓摇了摇头:“玄阳真人为一脉之首,岂会记恨你一个小娃,你想多了。”

    “可是……”一尘还待言说什么,但最终欲言又止,默默低下了头去,枯松真人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在台下观战,总好过上台拼斗。”

    一尘叹口气道:“可我要在天门会武上取胜了,他们才会尊重师父。”

    “那你的意思是,你没在会武上取胜,他们便不尊重你师父了么?”枯松真人反问道。

    “我……”

    一尘一时竟被他问得答不上话来,最终又叹了声气,就这样直到晌午时才离开,在老人的开导下,他心情也不似来之前那般沉郁了。

    回到紫宵峰,只见凌音闭目坐在瑶光殿里练功,一尘轻轻走了进去,道:“师父,我回来啦!”

    “恩。”凌音缓缓睁开眼,待他走近了,才道:“今早在下边,你又顶撞玄阳尊上了。”

    “哦……”

    一尘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怕师父生气,没敢解释早上的事,但即使他不解释,凌音与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又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只道:“你坐下吧,为师替你梳理一下经脉。”

    “恩。”

    一尘依言坐了下去,凌音双掌一推,按在他的背上,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如此下去,你的几位太师叔如何会喜欢你。”

    “师父……”

    一尘双眉微皱,他知道几位尊上都不喜欢自己,也知道玄门最是讲究尊师重道,做为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该顶撞尊上,可今天就是气不过,那玄阳老头说自己便是了,偏偏又要说师父如何如何。

    “罢了,接下来的几日,好生修炼。”

    凌音轻轻一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就这样直到暮色时分,在天枢殿里,掌门青玄真人坐在殿首,眉间意和江南柳站在下边不语。

    但见此刻青玄真人双眉微锁的样子,必是有烦心之事,过得许久,才听他道:“罢了,七天后,眉儿你先带他们去天台山,至于凌音那徒儿,此次便权当是去历练一番吧。”

    “是,师父。”

    眉间意拱了拱手,青玄真人微微颔首,又道:“另外,东碣那边近来异动频生,恐是魔道有所动作,你们前去时切记当心,若遇魔道妖人,如对方人多势众,切勿与其正面冲突,我已让箫吟先行过去那边探查了。”

    “弟子明白,师父不必担心。”

    眉间意再次拱了拱手。青玄真人点了点头,神色又一下变得郑重起来,道:“此次由你带他们去天门,记住,无论其他几派如何,会武之前,不可折了玄青之名。”

    七天时间转眼而过,天门远在仙元古地东部,临近东碣的天台山,几位尊上自是轻易便能御剑去到,但弟子们道行尚浅,御剑过去会吃不消,因此选用乘坐云石,大概要三天时间才到。

    这七日一尘已准备完毕,今上午辞别了师父,中午时便来到了天池广场,一走进来,却见四下里人影晃动,都围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他在这里站了一上午了,好像是说想拜入我们玄青门?”

    “那人我听说过,好像是三年前从天门里被赶了出来,你说,这是犯了什么事,才从天门被赶出来?”

    “这,谁晓得啊?怎么会突然又想来拜入我们玄青门,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尘听着好奇,也挤了上去,只见广场高台上坐着几位长老,而在下面站着一道人影,那人长身玉立,一身青色衣裳,约莫二十来岁,剑眉英挺,颇是俊朗不凡,只是眉宇间却又似藏着一股深深的落寞。

    不知为何,分明素昧平生,从未见过,但此刻一尘看见这个落寞的男子,心里却生出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好像自己和他也一样,郁郁不得志。

    “好啦,你走吧,今日几位尊上真的不会来,你见不到他们的。”

    这时,一个女子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但见她身姿轻盈,一身红衣如霞,正是天璇峰眉月尊上的弟子茯苓。

    茯苓看着眼前这个剑眉英挺的男子,似乎颇感有趣,笑道:“我是说真的,待会要来的话也只有我师父眉月尊上,可我们天璇峰只收女弟子,你总不可能要拜入天璇峰吧?”

    随着此言一出,附近不少天璇峰的师姐师妹都掩嘴笑了起来,时而眼波流转,盯在那青衣男子脸上。

    “唉……”

    男子轻轻一叹,眉间颇是失落,向茯苓微微一揖:“多谢姑娘。”说罢,便转身往回走了去,叹道:“弹剑作歌苦自乐,沧海遗珠未有时,我以为名满天下的玄青门会抛却世俗之见,唉……”

    看着男子缓缓离去的身影,茯苓双眼一眨不眨,心想这个人好奇怪,方才自己分明是在取笑他,为何他不生气,还说“多谢姑娘”。

    男子缓缓向广场外面走去,经过一尘身旁时,向他看了一眼,而一尘也看着他,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

    过了好一会儿,广场才渐渐恢复平静,只见天边一道霞光映来,眉间意轻飘飘落在了广场上,手一招,云层里便飞下来一坐云石。

    这次参加天门会武的有天璇峰冷千雪和霓裳,天权峰夏孤云,玄阳峰楼青山,望横峰叶怀游,玉玑峰沈玉,至于萧一尘,则是以候试弟子的身份去天门。

    除了他们七人,还有几个弟子此次也跟着眉间意一起去,后面几天还有些弟子会来,到时候便与另外几位长老一起。

    待所有人都上了云石,眉间意双手微微捏了个诀,衣袖一拂,那云石一震,顷刻间便消失在了云层里。

    离开玄青山后,一尘往下俯望,只见山川河流迅速往后倒退,这一刻,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凌云万里的豪迈来,昔日年少时,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如今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只是外面的世界如何,是残酷,是刀光剑影,是腥风血雨,一切犹未可知。

    回过神来,一尘又想到先前那个奇怪的青衣男子,向茯苓问道:“茯苓师姐,你知道今天中午那人是谁吗?”

    “啊?”阮茯苓被他一问,也回过了神来,思忖着道:“恩,那个人的名字,古里古怪的,好像叫什么雀来着,哪有这么古怪的名字……”

    “什么雀?”一尘也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天门远在东郡那边,即使以最快的速度,云石也要三天后才能抵达,这期间云石不能持续飞行,每每暮色降临时,眉间意都要带着弟子们下去寻找城镇过夜。她自然记得临走前青玄真人的叮嘱,近来魔道各派蠢蠢欲动,是以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的,但弟子们却一路甚是活泼,除了夏孤云和冷千雪这二人始终冷冷冰冰的。

    第三天傍晚时,眉间意带着众弟子落至地面,前边不远就到天台山了,但今日暮色已至,夜里不好上山,所以决定先在前边的镇上歇息一夜,明早再走。

    这一路上,茯苓和霓裳二人异常活泼,每每听霓裳说起,她从前是自天门而来,各人都大感好奇。

    来到一条古道上,但见道旁草木幽深,花开似锦,柳条随风摇曳,眉间意忽然一伸手,停了下来,只见前方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顶玉轿,与他们迎面而来。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五章 天门

    但见那轿子外面珠环翠绕,轿帘由冰蚕丝所织成,隐约透着一股寒气,抬轿的是四名长剑悬腰的红衣女子,而在前边,还有两名青衣女子开路,这六人气息均非一般,看来轿中所乘之人,必是身份极其显贵。

    这边原本还在吵吵嚷嚷的几名弟子也停了下来,纷纷向那玉轿看去,见那抬轿四名女子步伐不减,但这古道说宽不宽,双方不可能同时通过,要么这边分两批从左右穿过,要么停至道旁避让,让轿子先通过去。

    眼见双方已经临近了,眉间意手一抬,示意身后十几名弟子停了下来,但也并没有立刻避让的意思,虽说临走前青玄真人叮嘱过她,让她一路勿要多生枝节,但同时也说了不可折玄青之名,现在尚还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或可礼让,但不会无缘无故。

    那轿子也停了下来,前面一名青衣女子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何故在此挡住主人去路,还不让开!”

    本来玄青门做为正道名门,要礼让一下也并没什么,如此才显名门之风,只是对方这态度着实令人不喜,何况今次在场的都是七尊的弟子,哪个心里没点傲气?阮茯苓立时冷冷道:“我们乃是玄青门的人,你们又是什么人!”

    本以为听到“玄青”二字,对方会稍稍收敛一些,不料那青衣女子仍是一脸冰冷:“天下路广,也非条条都是玄青门的!让开!”

    “你!”

    茯苓年少气盛,岂能听得这话,正欲再言,那轿中忽然传出一个沙哑的老妪之声:“罢了,妙音仙子名满天下,退至道旁。”

    “是,婆婆……”

    那青衣女子冷冷横了一眼茯苓,这才命四个红衣女子将轿子抬至道旁,让对面十几人先行。

    一尘心中有些好奇,心想这段时间,尤其是那玄阳老头,他们总是小视师父,而此刻这轿中的婆婆不说玄青如何厉害,只说师父如何厉害,意思便是她是给师父面子,而不是给玄青面子,这话听来对他极是受用,经过轿子旁边时,便忍不住向那轿帷里看了一眼,然而还未看清,便被旁边的眉师伯拉了一下,示意快些走。

    直至走出老远,冷千雪才向后面望了一眼,已看不见那顶轿子,小声问道:“眉师姐,你方才可看出她们是什么人?”

    眉间意摇了摇头,心想世间各派林立,刚刚从对方的装束也瞧不出什么来,不过有一刹那,她却感受到了那轿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是以才走得匆匆。

    “先去前边镇上歇息一晚吧,明早再动身启程去天台山。”

    ……

    天门会武乃是一甲子一次的盛会,正道各派皆会前来参与,即使不与当世几个大门派争锋,只要能入围倒也不错,是以每逢盛会之时,东郡便是人满为患,即使这样一个小镇,客栈也都几乎住满了。

    今夜月朗星稀,一尘睡不着觉,满腹心事地来到了后院,只见月光澄净,墙下的水池边静静开着几株水仙,芳香沁鼻,不禁想到瑶光殿前的玉莲池,师父这时候睡了吗?也还是与自己一样,站在水池边。

    轻叹一声气,他不禁又想到,师父如今虽是瑶光一脉的尊上,但平日里玄阳尊上那些人却始终还当她是后辈,也只有今天在古道上遇见的那位婆婆会敬重师父,那位婆婆究竟是谁?

    “唉……”

    又叹了声气,一尘走到池边坐下,望着水中那个眉宇间有着几分愁意的青年,那个青年为何与自己这么像呢?摇头一笑,可不就是自己吗。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睡觉。”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响起个温柔动听的女子声音,一尘起身转过去,只见月光下,一个身穿淡红衣裳的美丽女子走了过来,轻轻道:“眉师伯……”

    眉间意轻轻一笑,捋了捋他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柔声笑道:“回去睡觉吧,明早还要启程去天台山呢。”

    “睡不着。”

    一尘转过了身去,看着水上波光粼粼,眉间意见他小小年纪,却心事沉沉,心里也不由得轻轻一叹,又回忆起了十八年前古村那一幕。

    时至今日,并无几人知晓少年的身世,只有当年她与师弟江南柳目睹了经过,再加后来天机尊上亦还真算到几分,便再无其他人知晓,甚至连掌门青玄真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

    次日清晨,一行人早早便往天台山去了,天台山虽不及玄青山那般得天独厚,以七星排列,但却也非同小可,天门里面设有八宫,分别是“乾元宫”、“坤仪宫”、“离火宫”、“坎水宫”、“巽风宫”、“震雷宫”、“艮岳宫”、“兑泽宫”。

    每一宫均由一位长老执掌,称为“八宫长老”,在八宫长老之上,还有三位真人,风胤真人、玉山真人、幽兰真人,乃是“天门三圣”。

    除了这些人以外,各派自然也有长老驻守天门,平日里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传讯回自己的门派,因此尽管天门实力再强,但并不算是一个单独门派,而是仙道同盟。

    到了天台山上,只见处处皆有悬浮岛屿,道道瀑布飞珠溅玉,水雾弥漫,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一道道绚丽灿烂的彩虹,中间穿插着一座座宫殿楼宇,更似悬空而建一般,非但不逊玄青门,看上去甚至更要气派一些。

    一行人没走多久,上面便来了两个天门弟子接引他们,到了广场上,只见人影晃动,下个月便是会武,显然今日各大门派的人几乎都已经来齐了,平日里天门冷冷清清,也唯有会武时才能如此热闹。

    “清风长老!”

    霓裳看见远处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忽然笑盈盈跑了过去,那老者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看了她好久,才蓦地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小霓裳!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附近又有几位长老走了过来,脸上既是欣喜,又有些复杂,岁月无痕,当年的小丫头,转眼间已长大成人了。

    天门并非独立的门派,所以每每发掘到资质极佳之人,往往是要送至各派的,而当初霓裳天资绝顶,不知有多少门派争抢,可霓裳自己却只想去玄青门,所以当初,便由清风长老派人护送至玄青门,而清风长老则是玄青门驻守在天门的长老。

    见到如今的霓裳这般清新脱俗,远处藏锋谷、青虹门、玉虚观那几个长老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当初因为没能将这天资绝顶的少女拉入自己门派,他们还被掌门训说了呢。

    当今世上,正道各派林立,其中最为出名的四个门派,便是玄青门、藏锋谷、青虹门、玉虚观。

    这四大门派各有其长,在仙元古地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是近三百年来,四大门派发展得日益鼎盛,便是天门也给足了面子,从不插手这四大门派之间的事情,而若换做其他小门派,只须一道“天门令”下去,便是莫敢不从!

    此刻,随着玄青门诸人和霓裳的到来,整个广场更加热闹了,不少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纷纷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也想看看这个被誉为“前后百年再无第二人”、“堪比当年妙音仙子”的少女究竟何方神圣。

    而此时的霓裳也并没让他们失望,光那一身出尘绝世的仙气,便已是人间少有,唯一与妙音仙子不同的是,在她身上没有那样一股令人不敢走近的寒冷。

    此刻有许多人都在小声议论:“妙音仙子一生从不收徒,但听说六年前她收了一名弟子,你们说,是这个霓裳吗?”

    “废话,除了霓裳,还有谁能入妙音仙子的眼?”

    “那我怎么听说,霓裳好像是玄青门天璇一脉的?”

    “等会不就知道了吗?”

    人群里议论纷纷,眉间意也领着众弟子去了高台上,上面有执笔长老记录此次参试人选,名字和师承都要记录下来。

    夏孤云和叶怀游几人都报出了自己的师承,而当最后霓裳报出自己师承时,非但下边众人一惊,连两位负责记录的执笔长老也怔了一下。

    “怎么回事?不是说她拜入了妙音仙子门下吗?怎么是眉月尊上的门下?”

    “那瑶光尊上六年前收的徒弟又是谁?”

    下方人群里议论渐盛,声音已经隐隐盖过了上边几位长老说话,一尘紧紧低着头,旁边眉间意蹙着双眉也不说话,这时,两位执笔长老终于注意到了他,问道:“你是……”

    “玄青门候试弟子,萧一尘。”

    声音很低,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他没有说师承何人,下边也没有谁听清他叫什么,两位执笔长老也只是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问了,将他名字写在了玄青门候试一栏,旁边默默加上了“师承凌音”四个字。

    去到下边,人群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议论着,仿佛霓裳成了整个世界的焦点,她才是这次天门会武的主角,而他,只是一个候试弟子而已,没有人注意到他。

    一尘心中不由得苦笑,自己没有道出师承,不然此时被议论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如此……也好吧。

    正当此时,迎面走来了一人,那人的眼神很是锐利,犹若剑锋一般,划开了两边的人群,落在了他的身上,令得原本喧闹的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六章 冲突

    “柳成风……”

    茯苓的目光也一下变得锐利了起来,犹记得三年前藏锋谷来“拜礼”时,柳成风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如今是一点也没变。

    对面慢慢走上来六个人,最前边那盛气凌人的青年正是当初的柳成风,也是藏锋谷近百年来,资质最优秀的弟子,被藏锋谷谷主柳玄殷收为关门弟子。

    眼见气氛凝固,夜如年面带微笑地走上前,对着眉间意一揖:“眉师姐,好久不见。”

    眉间意也微微点头示意,然而现场的气氛并未因两人的客气而缓和下来,此刻柳成风两道目光直似出鞘的利剑一般,锋芒毕露,盯在萧一尘脸上,而萧一尘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脑海里回想着三年前“夺玉”那一幕。

    整个广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向这边望了过来,气氛越来越凝固,他们自然也知晓,如今虽有四大门派,但除了玄青门居首以外,藏锋谷这些年亦是发展得如日中天,与玄青门隐隐有一较高下之势。

    “嘿!咋突然全都不说话了?莫非英雄见英雄,惺惺惜惺惺?”

    正当宁静之时,不知从哪忽然冒出个灰衣人来,但瞧那人身材瘦小,生得其貌不扬,两耳招风,鼻大嘴尖,竟是窜到一尘和柳成风中间插科打诨起来了。

    忽然冒出这么个丑八怪来,周围的气氛总算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然柳成风却依旧面色不改,看着萧一尘冷冷笑道:“三年不见,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如今看来,只是一个候试弟子。”

    他这句话并未引起多大反应,因为这里并无人识得萧一尘,然而下一句话却是令全场都耸动了起来。

    “想来堂堂瑶光尊上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四方皆震,纷纷向萧一尘望了过来,目露不可置信的眼神:“什么?他是妙音仙子六年前收的那个徒弟?”

    这一下,整个广场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在场之人无不惊骇,方才他们听见千羽霓裳不是妙音仙子的弟子,便已是十分惊讶了,难不成连霓裳这等资质绝佳之人都不能入妙音仙子之眼?那妙音仙子所收之徒一定是冠古绝今,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奇才,可为何竟是这么个候试弟子?

    想当年妙音仙子何等惊艳绝伦,仅仅一人登台,便是万夫莫敌,而如今她的徒弟,却只是一个候试弟子,这未免滑天下之大稽!说出去谁人能信?

    人群里久久不能平息下来,柳成风冷冷一笑,正待离去,不想那貌丑之人忽然又打起诨来:“哎哎哎,非也非也!你说得不对不对,大错特错也!”

    众人又都竖起耳朵听这丑人要说什么,只见他捋着几根稀稀疏疏参差不齐的胡子,一本正经道:“妙音仙子是妙音仙子,妙音仙子的徒弟是妙音仙子的徒弟,谁也没有规定,妙音仙子当年打得你们爬不起来,那妙音仙子的徒弟也要打得你们爬不起来啊?”

    “你!”

    夜如年后面几个师弟登时便是一怒,夜如年却将手一伸,走上前,对着丑人抱手一揖,微笑道:“鬼前辈,久仰。”

    “哎哟!小兄弟你认得我?”

    丑人身子一歪,腿一抬,做出个滑稽的动作看着他,夜如年笑了笑,道:“天下名辩鬼三台,天下何人不知,江湖何人不晓。”

    原本一场僵局就这么被化解了,高台上两位长老对视一眼,摇头苦笑,一人向那丑人看来:“鬼三台,乾元长老前日已让你下山,令你不得再上来,你今日怎又跑上来了?快快去罢,不得在此胡搅蛮缠。”

    “哎哟!不对不对!”

    丑人道:“乾元长老让我前日下山,前日是前日,今日是今日,岂能一概而论?况且是乾元长老让我下山,二位执笔长老可没说不许我上来啊?”

    周围大笑哗然,原来这人却是被人称作“天下鬼辩”的鬼三台,要论辩,天下没人辩得过他,他把死人都能给说活。

    这边众人的注意到了鬼三台身上,而另一边,萧一尘等人已不知何时离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正式会武之人需要进入“洞中玄境”参加试炼,一尘做为候试弟子,整日里无事可做,索性便找一处清静之地修炼,天台山既是仙盟所在,灵气自非寻常之地可比,虽说只有短短数日,但换一处地方,于他的修炼也是大有裨益。

    这日傍晚,一尘正在一座清谷里参练师父的瑶光心法,和怪前辈当年所传的玄功,这些年来,他早已明白世间正邪不两立,不过怪前辈当年所传玄功虽说与玄青正道一派的功法有些不同,但也并非那种饮人血,噬人魂的邪魔之功,相反还令他内气比常人充盈了许多,所以这些年来,他也一直记得当初答应怪前辈的三件事,将这门玄功好好修炼下去。

    只是唯一令他想不通的是,有时候夜深人静,当他独自修炼玄功心法时,脑中偶尔会突然剧烈一痛,然后浮现出一些奇怪的文字,隐隐约约左右着他的修炼方向,但每每清醒过后,却又如何也记不起来那些文字究竟是什么了,仿佛一场大梦,这样的情况在最近一年变得尤为明显。

    “道法自然,其身为源,万法千变,唯心不变。”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解释的。

    外面暮色四合,一尘起身往洞外走去,今日他还要去趟眉间意那里,再过三日便是正式会武了,想来今日正式参加会武之人应该也从洞中玄境出来了。

    去到外面,尚未走出里许,便听谷外有嘈杂声传来,一尘走近了些,只见谷外围了十几道人影,其中有十来个男子身穿藏锋谷的服饰,另外三个女子是茯苓师姐和天璇峰的另外两名师姐,想必是与藏锋谷的人在此起了什么冲突。

    一尘静无声息走了过去,双方的人不知因何起了冲突,此刻已是剑拔弩张,争执得越来越激烈了,但茯苓三人势单力薄,何况又是女子,显然是要吃亏的,一来二去如何说得过藏锋谷那十来张嘴。

    只见两名天璇峰的师姐已然满脸愠色,冷冷道:“世间道法,各有其长,我们又没说过藏锋谷的道法不如我们,至于如何,三天后自见分晓,方才你们赢了,现在我们走便是,你们还拦着去路作甚?凡事莫要欺人太甚!我玄青门能立足当下,绝非一朝一夕!”

    藏锋谷一名紫衣男子笑道:“师妹不要误会,既然师妹心有不服,再来比过便是,何来我们拦你去路一说?”

    “你!”

    眼见两名天璇峰的师姐将要拔剑,不远处忽然传来个淡淡的声音:“藏锋谷也是名门正派,不是江湖上的三教九流,诸位还是注意下言行,不要折了柳谷主之名。”

    “师弟……”

    茯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禁微微一愣,没想到他这几日神出鬼没不见人影,此刻居然会从这里面走出来,那刚刚外面的一切,他不是都看见了,想到此处,不禁脸上一红,将头一低,自己学艺不精,偏偏每次还要强出头,徒给玄青门丢脸。

    “呵,我道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妙音仙子的唯一徒弟啊?”

    以那紫衣男子为首,其余十来个藏锋谷弟子都嗤笑了起来,一尘没有理会这些人,径直走到茯苓和两位师姐身前:“走吧。”

    三人都跟了上去,不知为何,明明对方是师弟,但她们三人此刻却愿意听从这小师弟之见,不再去与那藏锋谷的人起冲突。

    然而树欲静风却不止,四人脚步还未迈开,对方却又阻了上来,笑嘻嘻道:“急着走做什么?都说妙音仙子道法通玄,可窥天地,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虚名,不如今天便让我们见识一下如何?”

    “你!”

    茯苓登时一怒,正欲发作,却见旁边师弟依旧一脸冷然,故而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去,不去与这些人做口舌之争。

    “怎么?不敢?啊,我倒是忘了,你只是个候试弟子啊……”

    面对再三的挑衅,一尘依旧视而不见,因为他记得走前师父的叮嘱,不可在外与人生事,然而此一来,却更使对方得寸进尺,只听那紫衣男子阴阳怪气笑道:“也难怪,收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徒儿入门,即便是天上的冰冷仙子,又哪里还能心如止水呢……啧啧啧。”

    随着此言一出,四周更像是一下进入了凛冽寒冬,连茯苓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分明感受得到,刚刚那一刹那从旁边师弟身上传来的寒冷气息。

    “怎么?要动手?”

    见到萧一尘忽然停了下来,十几人立时围了上来,茯苓不禁又打了个寒颤,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在天门里面,同道切磋自是没什么不可,但若上升到逞凶斗狠的地步,那后果怕是比在玄青门更要严重,何况此时师弟一人,哪里能是这十几人的对手,怕是要吃亏的。

    “茯苓师姐,带二位师姐去一旁。”

    一尘终于转过了身,看着那紫衣男子,这一刻的眼神,竟似二月里的寒霜一般,连空气也凝固了。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七章 杀意寒

    气氛变得尤为凝固,两名天璇峰的师姐脸上一怔,随即拉着茯苓去到了不远处。

    一尘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了,玄青门门规第十八条,同道之间应念同道之谊,不得言语相犯,不得寻衅滋事……但是他的修炼规则第一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令其悔!

    紫衣男子往前走了两步,淡淡笑道:“好啊,看看鼎鼎大名的妙音仙子教出来的徒弟,到底有她多少本事……”话未说完,身体疾向前一冲,五根手指倒曲如钩,直取一尘脖颈而去。

    这一下疾如电发,风声飒飒作响,“砰”的一声疾响,众人皆是一怔,只见那紫衣男子的手腕,竟被一尘瞬间给扣住了,身体再也前行不得一分。

    “你……”

    紫衣男子没料到他内功如此深厚,出手如此迅猛,还不待反应过来,一尘已瞬间一掌打在他胸膛上,“砰”的一声,那紫衣男子整个人都如风中柳絮无力飞了出去。

    “方师兄!”

    剩下十余人皆是一惊,显然没料到这人出手如此迅猛,刚刚他们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何事,方师兄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不远处茯苓也是一怔,原来他的修为已经臻入炼气化神的境界,而且似乎比寻常人玄力更要深厚。

    “上!”

    不知谁喊了一句,那十余人纷纷向萧一尘冲了去,霎时间,整个山谷草木纷飞,十几人势道极具凶猛,虽不敢在这里动用道法斗狠,但拳脚功夫却是丝毫不留余地。

    茯苓三人在远处看得心惊胆颤,只见一尘身若游鱼,脚下展开凌仙步,那十几人势道虽猛,但却连他一丝衣角也沾不上,“砰!”只听一声疾响,一个白衣男子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

    “砰!”又一声疾响,另一个青衣男子也被他一掌打翻了出去,渐渐的,十几人里面还剩下五六个围着他打转,这边茯苓三人总算稍稍安下了心来,甚至还有一人大喝起彩来:“萧师弟!打得他们爬不起来!”

    “砰!砰!”

    又有两人被踢飞了出去,剩下四人慌乱失措,对方速度太快,他们根本连人影也瞧不见,这般近身搏斗,不施以道法玄术,对他们大为不利,然而正当四人打算散开之时,道道虚影乍现,四人还未看清,便感到腹部剧烈一痛,下一瞬间,已被踢飞了出去。

    一尘撤去虚影,落回地面,目光兀自冷若冰霜,一步步向那紫衣男子走了去,那紫衣男子方才被他一掌打中胸口膻中穴,现在气还未回过来,此刻见他满面杀气走来,不禁浑身一颤:“你想做什么……”

    一尘眼神冰冷,一脚踩在了他肩膀上,这一脚之重,仿佛连骨头都给踩碎了,登时疼得那紫衣男子面目扭曲:“停下!停下……我认输!我认输!”

    周围十几人也吓得不敢动弹,此刻只要对方稍一施力,方师兄这条胳膊多半是不保了。

    “记住,没有人可以对师父不敬,你也不例外。”

    一尘眼神冰冷,一拂衣袖,转身往后走了去,只留下四个令人胆颤的字:“好自为之。”

    这边十几人仍不敢动弹,不远处茯苓也终于松了口气,还好事情就这么了结了,没有闹得更大,不然闹到八宫长老那里去……正当她这般想着的时候,下一幕却令她失声惊叫了出来:“师弟当心!”

    这一刹那,四周寒气陡增,只见紫衣男子忽然御起一把青芒阵阵的仙剑,一剑向萧一尘背后斩了去,这一下剑势惊人,整座山谷狂风大作,连那另外十几个藏锋谷弟子都被震得往后退了出去。

    但见那剑上青芒耀眼,如吞日月一般,剑气笼罩方圆数里,这道法乃是藏锋谷的“天衍神剑诀”,剑出风云惊变,天地失色!

    藏锋谷擅长御剑,犹以剑道居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剑术道法并不在玄青门之下,此刻只见那紫衣男子面目狰狞,满脸杀气毕露:“去死吧!”

    一声大喝,那剑上青芒再增十丈,犹以毁天灭地之势向一尘背后斩到,将这一路的地面都给震裂了,茯苓三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师弟小心!”

    如此恐怖剑术,若从背后被偷袭到,慢说炼气化神初期,便是炼气化神后期也非死即伤!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尘忽然转身,“九阴九阳玄功”陡然运转,左手一伸,一阴一阳两道无形玄气瞬出,一瞬间将那青色仙剑缠绕,死死给凝固在了空中。

    漫天剑气一刹那消散无形,所有人皆是一惊,怎……怎么回事!只见那把青色仙剑被凝固在空中,再也前行不得半分,连茯苓三人也未曾料到,就算他有炼气化神的修为,怎么可能单凭一只手便将这把剑给定在了空中?但以她们的修为,却也看不出萧一尘身上的“九阴九阳玄功”。

    “你……你!”

    紫衣男子也满脸骇然,藏锋谷剑道通玄,剑锋所向,无人能挡,为什么这人道行犹在自己之下,却能封住自己的剑,为什么……

    “呃!”一声闷哼自他喉中发出,藏锋谷讲究人剑合一,此刻那剑被一阴一阳两股玄气包裹,他也感到身处水深火热一般,体内时寒时热,难受无比。

    “你刚刚……要杀我?”

    这一刹那,一尘的眼神更加冰冷了,连远处茯苓三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为什么他会有着如此寒冷可怕的眼神,仿佛一下就变了个人……

    “你……”

    紫衣男子一下面无人色,那把青色仙剑也在半空中不断颤动了起来,不断发出剑吟,似乎是想挣脱控制,但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忽然间,只见一尘五指一曲,一阴一阳两股玄气陡增,“喀嚓”一声,那青色仙剑一下变得黯然无光,也不动了,紧接着剑身上竟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啊——”

    紫衣男子立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只见他身上皮肤一下也像是裂开了一般,无数道鲜血从体内飞溅了出来。

    显然,藏锋谷弟子修炼剑道,追求人剑合一,如此方可将剑的威力发挥至极限,亦可随心所欲的御控,但却有着一个极大弊端,便是仙剑与主人修炼久了,逐渐心神相连,一旦剑受创,主人势必跟着受创,一旦剑毁,即使主人大难不死,也非得元神重创不可。

    “师弟!不要啊!”

    茯苓显然也看出了什么来,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至极,为什么这个师弟平日里好端端的,与师兄姐们有说有笑,现在却一下变得这么冷酷,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他若杀了藏锋谷这人,只怕会万劫不复!

    这时,远处也忽然出现了许多人影,显然是刚刚听见这边响动而赶过来的,眉间意俨然在列,待看见此刻情景后,整个人亦是一惊,怎会如此重的杀气……糟了!要出事!

    不待她赶过去阻止,一名藏锋谷的紫衣老者已先飞了过去:“道友手下留情!”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只见一尘五指一捏,“砰”的一声巨响,那柄仙剑顿时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乱飞了出去,那紫衣男子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立时七窍流血往后倒了下去。

    “啊!”这一幕只惊煞了在场所有玄门弟子,连几位老者亦是一惊,脚步剧烈一颤。

    “成玉!”

    紫衣老者顿时目眦欲裂,瞬间飞了过去,将方成玉抱住,两指一并,封住其周身大穴,护住其心脉,又施以玄术护住其元神,最后快速取出两枚丹药往他嘴里送了去。

    “方……方师兄……”

    十几个藏锋谷弟子也吓呆了,动也不敢再动一下,此事因他们而起,现在方师兄生死未卜,只怕他们将要大祸临头。

    “成玉……成玉!”

    眼见徒儿性命在忧,紫衣老者两眼登时布满了血丝,向萧一尘狠狠瞪去,手掌一送,一股劲气直逼而去,顿时满天乱石横飞,阮茯苓三人功力稍浅,直接被这劲风给推飞了出去。

    一尘却兀自凛然不惧,衣袖一拂,但听得一声龙吟震天而起,满地的落叶顿时聚成一道龙影,朝那老者的掌力呼啸而去,“轰隆”一声,方圆十里剧烈一颤,所有人皆感到一震,只见那枯叶龙影与紫衣老者的紫色掌力对峙在一起,竟是丝毫不让!

    “这……这是玄青门的龙吟掌!”

    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玄青门的道法果然厉害!这人不过炼气化神的境界,而那藏锋谷的老者至少是百年以上道行,虽说后者未尽全力,但他能够硬接下来已实属不易!

    眉间意也不禁一呆,这不是苍龙吟,这是枯松前辈的“枯木龙吟”,只是一尘哪来如此深厚的内功?他才入门不过六载啊……

    “好!好得很!”

    那紫衣老者见对方竟用玄青门的道法抵挡住了他的掌力,胸中一怒,气运九转,掌力陡然增强十倍,这次便是萧一尘功力再深厚也决计抵挡不下来,非得筋断骨折不可!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八章 天门会武

    眼见那掌力来势如虹,一尘哪里抵受得住,眉间意吓得惊叫一声,一瞬间飞了过去,将一尘往身后一护,一掌打出,将那紫衣老者的掌力抵在了半空中。

    “徐前辈且慢,他是我师妹的徒儿!”眉间意看着那紫衣老者,快速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凌音的弟子……”

    紫衣老者眼神一厉,这才将掌力撤去,胸中那团怒火,不得不强压下去,倘若只是玄青门随便一个弟子,他或许还能怎样,但这个人,是凌音的弟子。

    眉间意将一尘护在身后,又看了看那半死不活的藏锋谷弟子,心知麻烦大了,立即说道:“这件事我会禀明师尊,师尊定会公正处理,绝不袒护!”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今天这件事无须闹到天门里去,两派私下了结便是,紫衣老者如何听不出来她在袒护,冷冷一笑:“不必了,是我门下弟子技不如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过身将重伤垂危的方成玉抱起,又向其余人瞪了一眼:“还不走,是嫌不够丢人吗!”

    那十几人顿时打了个冷颤,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跟着他离去了。

    过了许久,远处的人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眉间意双眉微蹙,向一尘看了一眼,道:“先回去吧。”

    ……

    今夜星月无光,眉间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怎样也无法静下心来,倒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使两派不和,也不是回去不好交代,而是白天的时候,一尘身上怎会有那般重的杀气?

    “这孩子,到底修炼了什么……”

    眉间意双眉紧蹙,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一尘入门六年,她自然清清楚楚这期间对方下过几次山,除了枯松前辈传授的枯木龙吟,绝无可能再从旁人那里习得什么偏门功法。既然如此,师妹的瑶光心法能令人心静如水,可为何这孩子却有这么重的杀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忽然间,她想到一件事,令她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像是一下坠入了寒潭一般,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如纸了:“难道……难道是……”

    她想起十八年前,在古村里,婴孩五脏六腑都被浊魔之气入侵,尽管得以师妹的无上仙元祛除,但会不会没有祛除干净?所以这些年来,便一直潜藏在少年心脉深处,逐渐使他潜意识里……

    当年她与江南师弟便说过,浊气已入婴孩三昧,即使活下来了,将来也可能魔心深种,难道,难道……

    眉间意越想越是感到阵阵寒意袭来,难道真是师妹当年没有祛除干净,留下了这样一个祸患吗?不行……不行!

    眉间意浑身一颤,立即夺门而出,她越想越是不安,倘若一尘因为这一丝魔心而导致将来堕入魔道,那师妹怎么办?师妹岂不是万劫不复,这一重劫,如何去渡?

    片刻后,来到一尘的屋外,但见屋中烛火未灭,眉间意走至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房门,一尘便过来将门打开了:“眉师伯……”

    “这么晚了,还未睡吗?”

    眉间意轻轻一笑,即便刚才那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此刻在一尘面前,脸上依旧温柔动人。

    “睡不着……”

    一尘往屋子里走了回去,他知道眉师伯深夜前来所谓何事,许久才转过身道:“眉师伯,今天……对不起。”

    眉间意轻轻笑了笑,柔声问道:“白天,到底怎么了?”

    一尘道:“那人骂师父。”

    “就因为……这样吗?”眉间意像是有些诧异,但又似乎觉得合乎情理。

    “恩。”

    一尘点了点头,他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一刻杀心那么重,平日里师父常教导自己宽以待人,明明那人都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为何自己还要毁去他的仙剑……

    见他此时的样子,眉间意心里又忍不住轻轻一叹,这个孩子,为何像极了当年那个人……

    “一尘,你知道我们正道玄门与魔道邪宗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一尘抬起头来,看着她道。

    眉间意轻轻摇了摇头,一边捋着他耳边被窗外夜风吹乱的头发,一边缓缓道:“魔道妖人无恶不作,他们往往讲的是斩尽杀绝,而我们正道却不同,我们修炼,不但要渡人,还要渡己,你明白吗?”

    “渡人……渡己……”

    听闻眉师伯一席话,一尘有如醍醐灌顶,顿时恍然大悟,默默低下了头:“眉师伯,我知道错了……”

    “恩……”眉间意轻轻一笑,抚了抚他的脸庞,轻轻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去想了,好好歇息一晚,我先走了。”

    “恩。”

    眉间意出门之时,一尘又站起身来,嗫嗫嚅嚅道:“眉师伯……这件事,你,你不要告诉师父。”

    眉间意回过头来,轻轻一笑:“恩。”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尘在心里想,眉师伯总是这么温柔,谢师伯就不同了,谢师伯那么严厉,还好他今天没来,不然肯定要告诉师父了。

    ……

    次日清晨,霓裳从“洞中玄境”出来,一早便来找到了他,笑嘻嘻道:“我听说你昨天跟人打架啦?啊,也对,上回听芜娘说,你从小就喜欢跟人打架。”

    一尘见她一大早就来取笑自己,漫不经心道:“好啦,再过两日,就轮到你们上台‘打架’了,好好准备下吧。”

    “哼,不怕,来,我带你去玩,天门我可熟了。”霓裳脸上笑容灿烂,说罢便拉着他往外面跑了去。

    接下来过去两日,到了七月初三,这一天便是天门会武的日子了,如此盛会,一甲子一次,正道各派的人也早已来齐了,玄青门又来了两位长老和十几个弟子。

    两位长老,其中一人是玉玑峰藏书阁的天阳长老,平日里负责传授道法秘籍给弟子,三年前萧一尘见过,也就是那个不让他带走“三元焚心诀”的长老。另一位则是天池峰的松长老,而十几个弟子里面,赵盈儿恰巧也在。

    会武分别在八宫展开,时间为三日,期间各派争锋,除了四大门派,玄青门、藏锋谷、青虹门、玉虚观,其余门派亦是会尽全力,不求能入前四,但求能入前八,得“震、艮、巽、兑”任意一旗,从此整个门派便是声名大振。

    而前四的“乾、坤、离、坎”几乎每一届都是四大门派所夺,乾为首,坤则次,离居三,坎为末。

    这一次的会武也不例外,三天后,四大门派打入了前四,但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竟有个不知名的门派进入前八,名为“玄天灵宗”。

    剩下这一日,四大门派展开激烈交锋,最终玉虚观败在玄青门之下,青虹门败在藏锋谷之下,果不其然,最后便剩下玄青门与藏锋谷的争锋,时间定在三天后。

    这次的会武,究竟是玄青门依旧居首,还是藏锋谷一跃为上?众人都十分期待,新进弟子里面,千羽霓裳可谓惊艳四方,连萧一尘也没想到,她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

    而藏锋谷那边,柳成风的实力也同样不可小觑,这两人,算是后辈弟子里面优秀绝伦的了,来日必有大成。

    两天后的夜里,冷风似刃月如钩,房间里面,包括清风在内的三位玄青门长老都凝神不语。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眉间意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三人神色凝重的样子,许久才道:“那个玄天灵宗,我去查了,以往未听说过,应是近百年内兴起的。”

    清风长老捋了捋白须,目光微微一凝,道:“这玄天灵宗,有些奇怪啊,以往从未听说,但他们的门人似乎灵根都很强,眉间意,你如何看?”

    眉间意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他们门派的人,确实灵根都很强,尤其是那个厉无缺,但我始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来……”

    “恩……”

    房间里面三人捋须颔首,过了一会儿,清风才续道:“不错,这门派确实有些不简单,往后些日,你们在外多多留意一下,现在先说说明日会武之事。”他说到此处,又向另外两位长老看了去:“你们觉得那藏锋谷如何?”

    天阳长老和松长老都深深锁起了眉,沉思了许久,松长老才道:“那夜如年的道行,犹在夏孤云和冷千雪之上,而那柳成风的道行,不比霓裳差多少,明日一战,恐有些悬啊。”

    三人眉头紧皱,似乎都已经忘了还有个候试弟子,而眉间意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倘若可以的话,她宁可希望明日一尘不要上台,也不知为何,总之心里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尤其是想到那日一尘身上的杀气。

    第二日清晨,乾元宫外一早便是人山人海,广场中央也垒起了一座高高的斗法台,四周环绕着层层禁术,今日任何人也休想弄虚作假。

    等候片刻,只见四道剑光从天而降,分别落在了斗法台四方外的高台上,正是八宫长老里面的“乾元长老”、“坤仪长老”、“离火长老”、“坎水长老”。

    四人仙气不凡,显然道行极深,而这边夏孤云等人恢复了三日的元气,也早已做好最后一战的准备,另一边藏锋谷以夜如年为首的六人同样战意高昂,双方今日必有一场争锋。

    眉间意四下里张望,不见萧一尘的影子,也不知他跑到哪去了。

    此刻在广场外的一棵千年古松上,一尘悠闲地躺在上面,他今日一大早也来了,只是嫌广场里面太吵,没进去而已。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四十九章 惊蛰

    半柱香后,双方一十二人都上到了台上,最后的夺魁之争并非传统的一对一,而是双方六人对六人,这其中除了个人实力以外,还须讲究彼此默契的配合,这方面藏锋谷显然优于平日里各在七峰的玄青弟子。

    见到十二人登台,位于东首的乾元长老凝指一划,一道玄光立时向整座斗法台罩去,现在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台上之争了。

    “咚——”

    随着一声浑厚的钟声响起,十二人立时展开身形,各自施展玄术朝对方攻了去,刹那间,整座斗法台狂风大作,各人手中神通不绝,道道绚丽灿烂的玄光直冲天际,即使有着结界相阻,外面的人也能感受到此刻台上剧烈的灵力波动,没想到十二人一开始便是如此激烈的争斗。

    玄青门这边以夏孤云和冷千雪为主攻,叶怀游和沈玉左右游走攻击,楼青山在后凝阵施法,霓裳刚想去冷千雪身边,却被柳成风一下给阻拦住了:“你的对手应该是我。”

    “哼,是么。”

    霓裳冷冷一哼,在别人眼里,或许柳成风是藏锋谷的天之骄子,但在她眼里,也不过尔尔,话一说完,凝指一划,三道水柱直逼柳成风而去,看似普普通通的三道水柱,实际上乃是天璇一脉的“弱水三千”,无坚不摧,攻无不破。

    “砰!砰!砰!”

    只听三声疾响,却是柳成风一瞬间祭出“霜降剑”,寒气弥漫出去,整座斗法台都似进入了凛冽寒冬一般,即使下边离得远的人,也感到阵阵寒意侵来,而霓裳先前凝出的那三道水柱,毫无疑问一瞬间便被凝结成了坚冰。

    “看样子,霜降正好克你天璇峰的道法。”

    柳成风冷冷一笑,剑气一催,三条冰柱立时碎成了冰屑,霓裳却丝毫不乱,冷冷道:“世间万般法,天璇一脉的道法又岂是你能明白,可笑夏虫语冰,以管窥天。”

    话音甫落,只见她双手十指微一结印,身上骤然旋绕起了几道碧蓝水流,将那霜降的寒气层层抵挡在外,随后又见她衣袖一拂,整个人翩若惊鸿,一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道道虚影将柳成风围了起来,全然分辨不出哪一个是真身。

    “上善若水!”

    台下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这就是眉月尊上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远处茯苓也怔住了,没想到霓裳师妹入门才六年,但道法上的造诣却已远胜自己,甚至比起千雪师姐也不遑多让。

    再观柳成风,虽然此刻陷入了被动,但神色却兀自不乱,只见他剑锋急转,将剑竖于胸前,右手两指顺着剑锋一划,层层霜寒之气立时自剑中引出,在他身体四周形成了一道寒霜,如暴风雪一般不断旋转扩大,仅仅片刻,整座斗法台都笼罩起了一层寒霜,连台下稍稍离得近的一些人,眉梢上也凝起了一层厚厚冰晶。

    在如此霜寒之气旋绕下,非但霓裳的速度慢了下来,连远处冷千雪和夏孤云等人的速度都一同缓慢了下来,台下所有人尽皆屏住了呼吸,不愧是藏锋谷四大名剑之一的霜降!

    而在远处,藏锋谷的三位老者也看得不住点头,有那天那个紫衣老者,还另外有两人,此刻眼神里都露出了赞许之色,虽说霜降确实厉害,但柳成风若无一身本事和天赋,也绝难发挥出名剑之威,此刻能够将这天赋异禀的少女克制下来,三人自是非常满意。

    “铮!铮!铮!”

    突然三声疾响从那台上传来,柳成风已分辨出霓裳真身所在,连续刺出三剑,招招凌厉无比,若非霓裳身姿轻盈,寻常人绝难避得开这等凌厉剑招。

    广场外面,一尘坐在松树上,心想师妹本事不低,绝不在这柳成风之下,只是少了一件趁手的兵刃,她欲将眉月尊上的“弱水三千”修炼至极致,那么便注定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修炼寻常仙剑,究竟要怎样的仙剑才适合她呢?

    堪堪半柱香已过,台上争斗愈演愈烈,在霜降剑的克制下,霓裳无法尽全力,一尘不禁渐渐锁起了眉,心想师妹只要有一样趁手的仙剑,绝不会被柳成风逼得步步后退。

    “铛!”

    一声疾响传来,只见柳成风忽然向霓裳猛攻过去,下一瞬间,竟是催发全身真元,以霜降为引,出其不意地向她攻了去。

    “轰!”

    整座斗法台几乎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如此恐怖的力量冲击下,即便霓裳道行再深,也被震得往后飞了出去,但她身形却不乱,双足疾点地面,迫使自己停下,然而一时半刻竟是停不下来了。

    远处冷千雪欲出掌将她拉回,柳成风却似乎早已料到,身形一动,瞬间移过去将冷千雪的掌力挡住了,再借着反震之力,猛地又是一剑朝霓裳攻了去,这一下更是用尽了他全身之力,大有一番“同归于尽”的味道在里面。

    “他做什么!”

    下面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连藏锋谷的几位老者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他莫非竟是要……远处广场外面,一尘也看出了几分端倪,立时暗道不妙,这柳成风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那惊涛骇浪一般涌来的剑气,霓裳身形还未站稳,再催玄力,“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只见两人竟然同时往斗法台外面飞了出去,霓裳一掌往地面拍去,想借势回去,不料竟被柳成风死死压制住,终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两人同时脚沾地面。

    “你!”

    霓裳脸上逐渐起了冰冷寒意,原来柳成风是故意将她逼下台,而代价便是他自己也出局,这些都是昨晚他们藏锋谷六人一起商议的,霓裳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一旦与冷千雪双剑合璧,便是极难对付,所以最终商议牺牲柳成风,只有他的霜降剑,才能将其逼下台。

    “师妹,承让了。”

    柳成风将剑收起,淡淡地道,霓裳心有不服,瞪视着他:“承让什么?又不是你赢了!”

    “呵……”

    柳成风只是淡淡一笑,便往藏锋谷那边去了,附近不少人都议论了起来,牺牲己方一人,而除去对方一大威胁,这本也不失为一种制胜计策。

    接下来台上还剩下十人,表面看似不分伯仲,但实际上却是对玄青门大为不利,现在冷千雪连唯一一个能够配合的人都没了,做为主攻,锋芒大减,而藏锋谷那边,虽少了一个柳成风,但余下的五人道行也绝非一般。

    终于,斗了一炷香后,叶怀游、沈玉、楼青山等人相继出局,最后连冷千雪也出局了,现在便只剩下夏孤云一人了,而对面也只剩下夜如年一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毫无疑问,这一次的会武,是继当年妙音仙子之后,最为精彩的一场会武了,此刻偌大的广场,竟无一人说话分神,全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台上最后两人,胜负终于要见分晓了。

    “铮!”

    一声剑啸响起,夏孤云祭起一把三尺长剑,只见剑上白芒阵阵,正是他所修炼的仙剑“孤云”,整把剑来去如风,断金裂石,锋利无比。

    这一刻所有人屏息凝神,玄青门与藏锋谷的胜负在于这两人之间,就在万众瞩目之时,斗法台的上空,那云层里忽然隐隐有雷声乍响。

    “轰隆隆……”

    似是二月惊蛰,雷声渐渐清晰,地面尘埃抖动,仿佛连整座斗法台也随着这雷声微微颤动了起来,台下众人也隐隐变得不安起来,那是什么?斗法台的上空,原本朗朗晴空,竟突然聚起了一大片雷云。

    藏锋谷的几位老者亦是神色微微一变,难道是……

    果不其然,只见夜如年双手一招,那雷云之中忽有一道霹雳紫电落下,瞬间化作了一把紫色的仙剑,但见那剑上紫电缠绕,颇是惊人,这一瞬间,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惊蛰!是惊蛰!”

    惊蛰,藏锋谷四大名剑之首,剑出惊风云,剑落动雷霆!

    藏锋谷四大名剑,皆以“二十四节气”取名,二月惊蛰,三月谷雨,九月寒露,十月霜降!其中惊蛰为首,另外三把剑便是“谷雨”、“寒露”、“霜降”。

    世人只知藏锋谷藏剑无数,犹以四大名剑为首,但却不知,藏锋谷其实还有一把古剑,乃是藏锋谷祖师当年所留下,一直深藏谷中,平日里便是谷主也不敢轻易动用。

    此刻,只见那剑上紫雷阵阵,若是引得九天玄雷落下,再强的敌人恐也要灰飞烟灭,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这次藏锋谷有恃无恐,竟然连这等神剑也带来了!而且要御使这等神剑,只怕那夜如年早已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方才一直在隐藏实力!

    远处玄青门几位长老个个面无人色,惊蛰何其恐怖?尽管夏孤云也臻入了炼神还虚的境界,可他的孤云剑岂能抵挡得下惊蛰,莫非玄青门真的气数将尽?这一次没有机会了。

    “出剑吧。”

    纵使明知不敌,夏孤云依旧眼神坚定,明知必败的一战,他却没有退缩的理由,他是离渊尊上的弟子。

    “铮!”

    一声剑啸响起,夜如年御剑斩来,整座斗法台都像是瞬间笼罩起了一层紫雷,夏孤云忙提仙剑抵挡,“铛”的一声,手中孤云剑与惊蛰一撞,显然不敌,震得他不断往后退了去。

    远处墙外的松树上,一尘不禁感到好奇,此人的惊蛰,与师父的重霄,究竟谁更厉害?这一刹那,他忽然感到身上所带着的仙剑隐隐发出了剑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