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乾坤全文阅读 第7分节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章 会合

    “师……师父?”

    一尘原本还以为死定了,这一下睁开眼,还以为是在梦里,可不远处的那神仙般的人物,不正是师父吗!

    “师父!”

    另一边,徐太常二人惊魂未定,看着那烟尘里匆匆逃走的异兽,这才陡然惊醒过来,糟糕,是凌音来了……欺负人家徒弟,现在师父来了,如何是好?

    凌音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握着玉箫,向那二人看去:“二位师兄,可是无碍?”

    两人灰头土脸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下心里有如擂鼓,惶惶不安,说道:“刚刚多谢妙音仙子出手相救……”说话时,下意识向坐在地上的萧一尘看了看。

    一尘见到二人的目光,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恨恨道:“师父,他们……”话到此处,一下止住了,心想不能说,如果把这几天的事情说出来,这二人必定会把怪婆婆也说出来,到时候还反咬自己一口,即便师父相信自己也不成,如今他已不是当初的少年,知晓这世间正邪不两立,而师父又最是痛恨魔道中人,那婆婆的身份不明,还是暂时不要让师父知晓为妙。

    “尘儿,怎么了?”凌音转过身来,见他脸上神情变化无常,凝眉问道。

    一尘咧嘴一笑,笑嘻嘻道:“没有啦,师父,我和眉师伯她们走散了,这几日多亏藏锋谷的二位师叔照顾,不然我就被那些魔道妖人打杀啦!”

    “恩。”

    凌音微微颔首,又向藏锋谷那两人看了去,道:“多谢二位师兄这几日照顾劣徒了。”

    “没有没有,妙音仙子说哪里的话……”

    两人连忙赔笑,过了一会儿,徐太常又笑道:“既然你们师徒已会面,那我和师弟也不打扰了,还须尽快与师兄他们会合,再会。”两人说罢,便匆匆离去了,只想着尽快离开此地,万一凌音看出端倪,一根手指都能教他们灰飞烟灭。

    凌音回过头来,瞧这两人和一尘方才都有些言辞闪烁,必知事有蹊跷,问道:“尘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会与藏锋谷的人在一起?”

    一尘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心想你们两个老家伙,回头等我长大了再来收拾你们,笑咧咧道:“没有啦,两位师叔,想骗我糖吃呢。”

    “恩?”

    凌音眉头一皱,听他说话古里古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尘见师父起疑,转开话题道:“啊,师父,刚刚那凶兽好可怕,差些把我吃了,师父怎么不一剑斩了这凶兽?”

    凌音负手而立,道:“天生万物,皆有其灵。”又见他一身污泥,道:“你去前边溪涧换洗一下,稍后去找你几位师伯。”

    “恩恩。”

    一尘用力点了点头,便向那悬崖绝壁下的溪涧走了去,半晌后才换洗好回来,见师父站在一棵古松下,心想师父本事这么大,藏锋谷那两人见了师父,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那模样看着真解气,可自己修为却这么低,今日要不是师父突然赶来,自己就死定啦,看来以后还是要用心练功才是。

    “师父,我换好衣裳啦!”

    “恩。”凌音转过身来:“走吧。”

    一路上,一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诉着天门会武,凌音忽道:“三元焚心诀,以后不可再修炼。”

    “恩恩,我知道啦,师父。”

    一尘没想到师父居然不责骂自己,过了一会儿,凌音忽然又道:“你这一身本事,从何而来。”

    一尘笑嘻嘻道:“徒儿这么厉害,那当然是师父教的啦!”

    “我是说你身上的枯木龙吟。”凌音忽然停了下来,看着他道。

    “这,这……”一尘挠着脑袋,其实关于葬仙崖那位扫地老伯教他武功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师父。

    凌音道:“那位前辈,名叫枯松,乃是当年,执掌紫宵峰的尊上。”

    “啊……原来是枯松前辈啊,我一直叫他‘伯伯’呢,怪不得伯伯肯教我武功,原来伯伯以前是紫宵峰的啊……”

    凌音看着他道:“你这些年,瞒着为师偷偷下山,当真以为为师丝毫不知情吗。”

    “嘿嘿……”一尘挠着脑袋傻笑了笑,之前还以为师父会生气呢,所以才没敢告诉她。

    “哼!”

    凌音一拂衣袖:“我是你师父,你在别人那里学了本事,不用告诉为师一声么?”

    “这……”一尘挠着脑袋说不出话来了,怎么感觉师父是在吃伯伯的醋了呢,哎哟,万一让师父知晓还有位怪前辈也教了自己武功,那就更不得了了……

    凌音看着他认真道:“你这是欺师灭祖,按照门规,我可以把你逐出师门的。”

    一尘咧嘴一笑,缠着她手臂道:“好啦好啦,师父不会把我赶出去的,我们快走啦,去找眉师伯她们……”

    “哼。”

    师徒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天边的云霞里。

    ……

    苍茫夜色下,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寒意,东碣的深处,是一片连绵无尽的群山,此刻在一座深山幽谷里,只见十余道人影晃动,正是眉间意和江南柳等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剑眉英挺的青衣男子。

    忽然一阵风响,又有两道人影飞了过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凌音和萧一尘,见到他们来了,眉间意和霓裳还有茯苓等人都急急走了上来,见此刻一尘无恙,三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师妹,你来了。”

    青衣男子也走了上来,他不是别人,正是青玄真人的大弟子凤箫吟,常年在外探查天书的踪迹。

    “师兄。”凌音微微点了点头,在玄青门她是瑶光尊上,但此刻这里并无外人,故而他们几师兄妹之间,仍旧以从前的称呼。

    “尘儿,你过来,这是你大师伯。”

    “哦。”

    一尘慢吞吞走了上来,看着眼前这个眉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师伯啊,原本还以为是个半老头子,没想到这么年轻英俊,看来也是同师父和眉师伯一样,在年轻时修成了“仙身”。

    “大师伯。”

    “恩。”

    凤箫吟面含微笑,微微点头笑道:“这便是师妹的徒儿吗?看不出,倒是挺乖巧的。”

    “他乖巧?”

    茯苓和霓裳都同时诧异地望了过来,凤箫吟的笑容僵硬在了冷风中,微微一愣:“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没没……大师兄说得很对,很对。”霓裳和茯苓都同时点着头道。一尘向她们看去,心里老大不服气了:“怎么啦?我就是很乖,我可听师父的话了!”

    “嘘……”眉间意立时打了个噤声手势,凌音向前走了几步,见凤箫吟有话不方便说,道:“去前边吧。”

    “恩。”

    两人立即往前边树林里走了去,走至一处寂静无人之地,凌音才开口问道:“你们这次来东碣,究竟是为什么。”

    原来,青玄真人并未告诉她“天书”一事,而她之所以赶来东碣,是因为天门会武那日,她感应到一尘性命危急,又加上后面一尘和眉间意走散,眉间意便传回去一道灵讯,她收到消息后,便立即往东碣赶来了。

    然而当她来了之后,这一路所见,才发现隐隐超出她的预想,正魔两道的人齐聚东碣,绝非寻常。

    此刻,凤箫吟双眉微锁,本来师父不告诉她关于“天书”一事,就是怕她对魔道天书心存芥蒂,但眼下的情形超出了他的预料,便也不得不将此事告诉她了,说道:“其实之前师父让我来这边,是为了‘天书’。”

    “所以你们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找寻这魔道奇书。”

    凌音脸上有些出人意料的平静,凤箫吟看着她双眉微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凌音再次问道,凤箫吟道:“谢师弟和几位长老往另外的地方去了,我正打算和江南师弟去趟琼山那边看看,可听眉间意师妹说你要来,便在此处等你。”

    “琼山……”

    凌音向远处夜幕下一片群山看了去,琼山山脉,乃是东碣群山里面最危险的山脉,常年凶兽四伏,而琼山也是东碣最高的一座山。

    “那我过去吧,师兄去与几位长老会合。”

    “你一个人去?”凤箫吟微微一怔,又道:“那边隐有魔教行迹,你一个人去的话……”话到此处,看见她平静的眼神,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点点头道:“好,那你一切小心,有任何情况,及时传讯。”

    回到林子里,只见一尘和霓裳还有茯苓,三人在一起说着什么,凌音道:“尘儿,你是与几位师伯一起,还是与为师一起。”

    “啊?”一尘回过头来,道:“师父不跟师伯们一起吗?”

    眉间意也听出了几分意思,道:“师妹,你一个人去的话……”凌音手一伸:“不必担心,你们尽快去支援长老那边。”

    “好吧……”

    眉间意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又向一尘看去:“一尘,你……”不待她话说完,一尘已经跑到凌音那边去了:“我当然和师父一起啦。”

    “那你二人,多加小心。”

    眉间意不再多言了,凌音话也不多,只微微点头,衣袖一卷,便带着一尘往远处那片夜幕笼罩下的山脉去了。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一章 魔道

    连续行了两天两夜,师徒二人终于来到了一片高耸入云的山脉之中,这里正是琼山山脉,乃是整个东碣地势最高,最为险峻的山脉。此地虽然山高,但灵气却十分稀薄,故而能轻易登上琼山顶之人,必然修为也不会差到哪去。

    “师父师父,歇会儿再走吧,累死我了……”

    一尘望着那高不见顶的山峰,气喘吁吁说道,虽然玄青山也高,但玄青山上灵气蕴绕,所以他可以或飞或跳都不觉累,可这琼山却是越往上灵气越稀薄,故而只能以他自身修来的真元维持体力。

    四下里寂无人声,慢说魔道中人的踪迹,便是飞鸟走兽也见不着,一尘又道:“魔道中人那么狡猾,他们不会是故意引师父来这里吧?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在这里,把师父引到这里来,他们却去了其他地方。”

    凌音凝神不语,等片刻后他气歇平了,才道:“此地宁静得有些异常,等会跟紧为师,不可走散。”

    “恩恩!”一尘用力点了点头,又笑道:“放心啦师父,那些魔道中人见了师父,早就跑得没影了。”

    “走吧。”

    师徒二人再次启程,半个时辰后才登上琼山顶,此处山高地险,冷风中夹着片片似刀刃般的寒霜,悬崖峭壁上也覆盖着皑皑白雪,不过一尘早就习惯了紫宵峰的孤寒,所以到了这里,反而觉得不冷了,只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这里怎会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其他门派的人也没来这里吗?

    凌音在四周小心探察着,忽然一道诡异气息一闪而没,立时引起了她的察觉:“谁!”

    “有人吗?师父?”

    一尘道行远不如她,因此未能觉察到刚刚那道一闪而没的诡异气息,凌音将玉箫拿在手中,衣袖一拂,脸色一下变得极其冰冷起来:“四位既已早在此处恭候凌某,何不现身一见。”

    “呵呵呵呵……不愧是玄青门的瑶光尊上……”

    云层里忽然传来一阵妖媚的女子笑声,一尘立时祭出了重霄剑:“何方妖人!鬼鬼祟祟!”

    “哟,今天还带了个小不点儿来……”

    那妖媚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只见四面八方忽有黑云掩来,短短片刻已是遮天蔽日,令得这原本天清气朗的琼山顶,一下像是坠入了恐怖寒夜一样。

    只见那些黑云里面,不断有骷髅魅影穿梭,传来阵阵凄厉鬼哭之声,有如万鬼呼啸,听来令人头皮发麻。

    尽管一尘早已听说过魔道中人如何邪异,但此时见到这等恐怖的魔煞之景,仍是感到一阵心惊,凌音伸手将他一护,对着那四面涌来的黑云道:“现身吧。”

    “凌音,三百年了,你可还记得本座!”

    只见东边的黑云散开,里面陡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中年人,那中年眼神狠厉,双目血红,左手是一条白骨,没有皮肉,看上去十分可怕。

    “不愧是妙音仙子……”

    这时,南北两边的黑云也散开了,里面分别出现了一个手持折扇的青衣男子,和一个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

    最后,西边的黑云也散去了,里面出现的是一个紫衣女子,那女子面上遮着一条暗紫色纱巾,但仍能看得出,这是一个艳丽无双的绝世妖姬。

    “看来,四位早已在此等候凌某多时了……”

    正道之中,以玄青门、藏锋谷、青虹门、玉虚观这几个门派最为鼎盛,而魔道之中,则以魔天教、逍遥楼、白云阁、梦仙宗这几个魔宗势头最盛,近年来还出现了一个行事诡谲,亦正亦邪的怜花宫,也能与这几大魔宗分庭抗礼。

    而眼下这四人,东边那白骨手黑衣中年男子正是魔天教教主“魔天老祖”的义子,名叫邪天罗,三百年前一战,被凌音以重霄剑一剑斩断左臂,最后在魔天老祖续骨之下,练成了白骨手。

    南边那个手持折扇的青衣男子,乃是逍遥楼的副门主,号逍遥君,其师兄玄冥幽君便是震慑万千魔道的逍遥门主。

    北边那个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名叫公子白,乃是白云阁的副门主,至于白云阁的阁主,一向神秘,很少有人见过此人真面目。

    而西边那个妖媚女子,则是梦仙宗的妖姬“玉姹玄姬”,被人称作“铃魔玉姹”。

    这四人均非等闲之辈,名号在魔道里面亦是响当当,当年正魔一役,这四人也曾施计令仙元正道损失惨重。

    如今这四人忽然同时出现在琼山顶,显然是有着谋算而来,玉姹玄姬媚声笑道:“不愧是妙音仙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同当年,你只身追入极北之地……”

    显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天书现世,东碣这一出,全是这四个魔宗为了对付凌音而设下的局,而凌音来时便已看穿些许,魔道天书又岂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东碣,此刻只见她眼神冷淡:“当年未能除去你们,今日正好。”

    “哈哈!”

    邪天罗仰头一笑,眼神一厉:“凌音,你还真是和当年一样自负,怎么?你能算到今日我们为你设局,可否还失算了另外一些?”

    话音甫落,只见四面八方黑云翻涌,那云层之上,陡然出现了密密麻麻一大片人影,为首的是那几个魔宗的长老,后边的显然全是魔道高手。

    “凌音,你今日是插翅也难逃!”

    邪天罗声音冷然,虽说当年凌音那一剑斩断他左臂,最后他练成了白骨手,但这耻辱他却是时时刻刻记在心中,无法抹去。

    “多说无益,出手吧。”

    凌音眼神冰冷,手中玉箫一划,带起一声冷冷的风啸,旁边一尘紧紧捏着重霄剑,心想今日来的这些魔人已非当年可比,这些人不但是魔道中人,而且还是师父的仇人,看来今天自己要在这里和师父背水一战了。

    “尘儿,你看仔细了,为师今日便将碧箫剑法后面的二十二重教给你。”

    凌音说着,玉箫一指地面,但听一声箫声响起,三尺青芒隐隐吞吐不定,公子白阴森森一笑:“凌音,你还真是目中无人,也罢,上!”

    一声令下,四面八方的魔道高手层层涌来,霎时间,整座琼山顶震荡不休,冰雪飞溅,凌音眼神冰冷,以玉箫为剑,瞬间施展出三十三重碧箫剑法的后面二十二重,只见漫天剑气纵横,直似剑网一般层层激荡出去,那些魔道中人,根本不堪一击。

    一尘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原来师父的剑法如此厉害,这么多魔道妖人同时攻来,却根本连她的剑气也破不开。

    远处四人彼此对视一眼,心想这臭女人当年道行颇深,三百年一过,道行更加深不可测了,还好他们四人今日有备而来。

    玉姹玄姬冷冷一笑,忽然双手一幻,变出一对紫色玉铃来,冷笑道:“都说妙音仙子心如止水,可谁晓得是不是夜夜思春难眠呢……”

    一尘听见这话,登时一怒,向她指去:“你这妖女,休要胡言!”

    玉姹玄姬不理会他,冷冷一笑,双手不断摇晃起紫铃来,然而那铃中所发出的却并非清脆铃声,竟是一阵阵女子的娇媚之声。

    一声接一声的靡靡之音,听来当真不堪入耳,一尘正值年少,听见这等声音,立时面红耳赤,同时只见那紫铃里面还不断有紫雾飘出,一会儿变作男女风花雪月的场景,一会儿又变作无数赤身露体的妖媚女子,看见这些画面,一尘更是气血冲顶,仿佛快要窒息了。

    但无论玉姹玄姬怎么摇晃紫铃,凌音却丝毫不受影响,玉姹玄姬眼见这紫铃魔音对她无效,转眼却看见一旁面红耳赤的白衣少年人,媚声一笑,便将这紫铃向他对准了去。

    “哎哟!糟糕!”

    一尘立时暗道不妙,方才只是在旁边听见便快承受不住了,现在这魔音直攻他来,如何承受得住?那阵阵魔音入耳,立时令他头重脚轻,只感到阵阵天旋地转,仿佛面前有无数赤身露体的妖女围着自己打转,一时间只觉眼前金星乱冒,体内真气更是乱走了起来。

    玉姹玄姬笑道:“凌音,你那徒儿快受不住啦,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从此堕入邪道,无法自拔吗?”

    “糟糕……”

    一尘心神一定,此人想借自己令师父分神,说道:“师父!不用管我!”说罢,一下盘膝坐定,将玄青心法“清心诀”运转了起来,双手不断结印,口中念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入定!”

    一刹那间,那些靡靡之音和不堪之景都消失了,玉姹玄姬不禁双眉一皱,这小子果然不愧是凌音的徒弟,自己被人称作“铃魔”,这“紫玉销魂铃”便是百年以上道行的人也未必承受得住,这小子竟然能够入定不受影响。

    四人彼此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随即往后一退,双手不住结印,口中也念起咒诀来,刹那间,狂风大作,天动地荡,方圆数十里烟尘大作,只见附近几座山峰都快速向这边围拢了起来,在一瞬间形成了一座强力的封印大阵。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二章 绝杀阵

    凌音眼神一凛,欲要冲破阵法,然而终究晚了一步,封印大阵已形成,整个琼山顶都被封锁了,显然是那四个魔头早已设计好的。

    “哈哈哈!凌音,这便是替你准备的四方绝杀阵,滋味如何?”

    邪天罗仰头大笑了起来,眼神也变得越加狠厉了,逍遥君手摇折扇,淡淡笑道:“妙音仙子神通广大,若不使点手段,岂非折了妙音仙子之名。”

    玉姹玄姬也媚声笑了起来:“凌音,你明知道我四人引你前来,却还要来送死,你是自负至极,还是愚蠢之至呢?你算得到我四人在此布局,算得到宗主与其他几位前辈已经研习出这绝杀阵了吗?”

    “哈哈哈!”

    四个魔头放声大笑了起来,一尘向凌音看了去:“师父,现在怎么办……”

    “站好勿动。”

    即便被绝杀阵所困,凌音依旧处变不惊,话一说完,纵身一跃,双手拂动了起来,紧接着,只见周围几座山峰剧烈震荡了起来,似是要移位,吓得那外面的魔教长老个个变色。

    此乃瑶光功法第五重里面的“物换星移”,可令任何事物变换位置,修为到了凌音这等境界,便是要移山填海也并非不能,只要将周围几座山峰移位,四方绝杀阵自然不攻而破。

    “快!”

    眼见凌音要施展神通,那四人亦是不再犹豫,只见四人纵身飞入高空,双掌齐推,四人的魔功立刻连接在一起,合力祭出一物,但见那事物乃是一轮血色星轮,一压下来,立时封住了周围的四座山峰。

    “星象天轮……”

    凌音眼神一凝,慢慢自空中落回了地面,她的物换星移施展不出来了,逍遥君合上手中折扇,淡淡笑道:“以仙子的神通,我自是知道单凭一座四方绝杀阵,还难以困住仙子,是以来之前,向魔天前辈借来了他的星象天轮,仙子觉得如何?”

    “你们魔道中人果然无耻!”

    一尘向那几人指去,愤愤道:“你们打不过师父,便使用这等卑劣手段,还敢自称什么尊什么君,我呸!”

    逍遥君笑道:“自古以来,兵不厌诈,成王败寇,何来卑劣一说?”

    玉姹玄姬接着笑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我看也未必见得有多干净,处处想着我圣道的天书,还个个自诩玄门正宗,什么先天下而后己,什么苍生为重,个人生死为次,有你们这么无耻的么?”

    “呸!谁稀罕你们那什么破天书了!”

    一尘心里不服气,瞪着她道:“我玄青门的功夫比你们厉害多了,要不然三百年前你们怎么被我师父和六位尊上赶出中土了?”

    玉姹玄姬冷笑道:“那是我们目的已经达成,故作败走而已,你一个晚了三百年出生的小屁孩懂什么。”

    “嘁!”一尘将头一偏,斜睨着她道:“你怎么不说打雷了下雨了,你们赶着回家收衣服呢?”

    “你!”玉姹玄姬一时被他说得无语,嗔怒道:“你这小王八蛋再说一遍?”话到最后,又冷笑一声:“等会看你还怎么神气。”

    “嘁。”一尘偏了偏头:“小小伎俩,等会掌门师祖和几位尊上来了,我看你们怎么神气。”一边说着,一边向师父那边走了去,凌音道:“尘儿,坐下。”

    “哦。”

    一尘瞥了瞥外面几人,这才慢慢坐在师父身旁,运功调息起来,过了一个时辰,忽见那绝杀大阵开始缩小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也向中间压迫了过来,一尘惊觉不对,见到一圈血雾渐渐往中间聚来,惊道:“师父,你看!”

    玉姹玄姬冷笑道:“小子,你刚刚不是神气得很吗?怕什么,这四方绝杀阵不过我们这些‘魔道妖人’的小小伎俩而已,在阵中待上几个时辰,最多也不过就是化为一滩脓血罢了。”

    一尘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向四周渐渐缩拢的血雾看了看,立即向师父小声问道:“师父,那老妖婆说的是真的吗?”

    玉姹玄姬听他称呼自己为“老妖婆”,立时骂道:“小王八蛋,你说谁是老妖婆!”

    凌音没有说话,双手一伸,两道玄力打出,将那逐渐聚拢的血雾暂时定住了,逍遥君笑道:“仙子不必白费力气了,纵使你能延缓绝杀阵的侵蚀,但这琼山顶灵气稀薄,单凭仙子的灵力,你觉得能支撑多久?”

    玉姹玄姬接着笑道:“凌音,你和你这小徒儿想要活命也不难,听说你们玄青门,当年那玄真老道临死前,曾留下一本古籍残卷,这古籍残卷你们却修炼不得,只有历代掌门才知晓藏在何处,青玄那老道已将你视为下一任玄青掌门,所以你只要说出,那古籍残卷藏在何处,我们便离去,这绝杀大阵一个时辰后自然也解开了。”

    一尘心里不禁一怔,原来这些人不仅要对付师父,而且还觊觎玄真祖师留下的功法,这一刻,他下意识地向师父看了去,只见师父脸上静如止水,没有丝毫波澜。

    一尘又回过头来,向那梦仙宗的妖女看去,冷笑道:“你看吧,要不是你觉得我们玄青功法比你们那什么破天书厉害,怎会这般大费周章的想知道藏在哪?”

    这回玉姹玄姬没有理会他,继续向凌音道:“我知道妙音仙子法力无边,可这绝杀阵以千万人的血魂祭炼,就是专门对付你们修仙之人,三个时辰一过,你和你这徒儿,必将在阵中化为一滩脓血,你这小徒儿那么喜欢你,你忍心看他死在这里吗?”

    “师父,我不怕!”

    一尘立即站了起来,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袖里乾坤取出之前在那古洞里捡到的秋水古剑,喜道:“师父你看,这是我之前在一座洞里面捡到的,正好拿来破开他们的阵法!”

    “秋水古剑?”

    外面四人皆是目光一凝,盯在了萧一尘手里那把仙韵悠然的古剑上面,凌音摇了摇头,也不问他如何寻到这把古剑,脸上也无任何惊奇之色,只平静地道:“秋水可破天下一切之坚,然却破不开绝杀阵,尘儿,将剑收起来吧。”

    “哦……”

    一尘噘了噘嘴,心想关键时刻,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师父,不禁颇是苦恼,外面玉姹玄姬却看中了他手里的剑,笑盈盈道:“小子,如果你把那把剑给我,我就让你们师徒二人活得久一些如何?”

    一尘没有睬她,一边将剑收回去,一边嘟哝道:“臭不要脸的老妖婆,一大把年纪了,还来骗小孩糖吃。”

    “小王八蛋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玉姹玄姬又是一怒,但过了一会儿,又想这臭小子就会气人,索性也不生气了,冷笑道:“好,你们师徒两个,一个比一个倔,那就看看到时候谁赢谁输。”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时辰,暮色渐渐四合,外面被绝杀阵封住了,连神念也传不出去,只能由凌音硬凭一身高深道行支撑着,不至于那血雾侵蚀过来。

    直到次日清晨,尽管有凌音支撑着,但血雾也已经越聚越拢了,外面四人似已有些不耐烦,同时也渐渐心存顾虑,担心玄青门的其他几个尊上找到这里来。

    一尘向他们看去:“喏,你们说三个时辰我和师父就要化为血水,现在一夜过去了,我和师父还好好的,待会掌门师祖来了,教你们全部毙命天诛剑下。”

    “小王八蛋你给我闭嘴!”

    玉姹玄姬被他说得心烦意乱,向凌音看了一眼,见她已逐渐有些脸色苍白,又向另外三人看去,传以神念道:“现在怎么办?我看凌音在这里支撑了一夜,真元差不多也快消耗尽了,不如趁现在打开绝杀阵,攻进去好了,不然等会玄青门那另外几人找上来就麻烦了……”

    “不可。”逍遥君立即道:“这女人厉害得紧,当初师兄便是吃了她的亏,她此刻若是装出来,骗我们打开绝杀阵就糟糕了。”

    公子白道:“那要不然,牺牲我们四人的魔元,召出魔魅,去试探试探?”

    “如此可行。”邪天罗也同意这看法。

    一尘躺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树枝,瞧那四人在外面嘀嘀咕咕,半天没了动静,忽然大声道:“啊!我看见了,一个掌门师祖,两个掌门师祖,三个掌门师祖,好多掌门师祖啊!你们要完蛋啦……”

    正说着时,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奇怪声响,一尘偏过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只见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血淋淋的魔物,看上去极是可怕,惊道:“师父,师父……”

    “嘘……”凌音背后已是冷汗涔涔,传以神念道:“尘儿,还记得为师教你的剑法吗?”

    一尘愣了愣,一下明白师父的意思了,师父耗功一夜,现在还要支撑着绝杀阵的侵蚀,只能由自己去对付这些魔物了。

    “师父,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将剑法练得很熟了……”

    看着这些魔物越走越近,一尘立刻祭出了重霄剑,“铮!”一声剑啸,重霄剑立时带着阵阵青芒朝那些魔物斩了去,然而即便他有神兵在手,但终究只炼气化神的道行,怎能一下对付得了这么多四魔头放出来的魔魅?这些魔魅非但斩杀不尽,还向凌音袭击了去。

    “师父!”

    一尘凛然一惊,手中长剑急转,一下将几只袭向凌音的魔魅斩杀了,然而四周聚来的魔魅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运转起九阴九阳玄功,功力便像是一下暴增了许多,“嗤嗤嗤”一阵疾响,瞬间将扑上来的几只魔魅斩毙。

    外面四人眼神一凝,玉姹玄姬面露疑色,以神念道:“这小子的功法……怎么好像有些熟悉?”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三章 兵解

    四周的魔魅越来越多了,即便一尘动用了九阴九阳玄功,但那四个魔头几百年的道行,岂是说说而已?

    “嗤!”

    一声疾响,鲜血飞溅,一尘左手肩膀被一只魔魅抓出三道血口,右手仙剑疾转,一下将那魔魅的头给砍掉了,然而周围扑上来的魔魅却越来越多了,就在这时,几道碧光一闪,凌音终于出手了,将附近冲上来的十几只魔魅通通斩毙。

    “师父!”

    “尘儿,勿慌。”

    师徒二人受困于这琼山顶,只能背水一战,如此过去半柱香时间,外面那无数魔道高手和魔教长老也纷纷上前助四大魔头召出魔魅,短短片刻,只见整个琼山顶,几乎到处都已是魔物肆虐。

    “师父!”

    一尘真元大耗,口中已有些气喘,凌音脸色也渐渐有些苍白,这些魔魅有如潮水一般涌来,杀之不尽,而那四方绝杀阵的血雾已经侵蚀得越来越近了。凌音已然耗功一夜,现在一边要抵抗这魔道凶阵,一边还要对付无数魔物,纵使修为再高,也越发显得吃力。

    玉姹玄姬见他们师徒二人还在负隅顽抗,冷笑道:“凌音,你耗功一夜,还能支撑多久?不如说出那古籍残卷所在,我们放你师徒二人离去。”

    “妖孽!你们有本事便打开这阵法,与师父堂堂正正一战!”

    一尘双目圆睁,说话时又一剑将几只扑上来的魔魅斩毙了,玉姹玄姬捂着嘴咯咯一笑:“堂堂正正?当年你们围攻我圣教天心祖师的时候,也未必见得有多堂堂正正,若非你们那玄真老贼暗中使诈,我天心祖师岂会……呵。”

    “尘儿。”

    一尘还待言说什么,凌音忽然向他传去了神念:“尘儿,你听仔细,为师这一夜已经想出破解凶阵之法,稍后我打开一道封印缝隙,你乘着为师的玉箫离去,立刻去找几位师伯来!”

    一尘一怔,他并不傻,立刻听出了师父话中之意,师父若真能完全破解这凶阵,必然是与自己一起走了,可是她无法完全破开,只能护送自己离开,师父她……说什么让自己去找几位师伯,实际上她是要自己逃命去啊!

    凌音续道:“尘儿,你听清楚没!”

    “不!我不走!”一尘生来执拗,这时岂会独自逃生,说话时又向扑来的几只魔魅斩去,然而那魔魅凶残,立时在他胸口留下几道爪印,顿时鲜血直涌。

    “尘儿!”

    凌音瞬间飞了过去,一下按在他肩膀上,右手衣袖一拂,将几只扑上来的魔魅震飞,疾声道:“是不是每次为师的话你都不听!”

    “就是不听!”

    一尘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冷风吹红了眼,看着她道:“师父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死在这里便是,我不走,你们来啊!”说着,又向那不断扑上来的魔魅冲杀了去,短短片刻间,身上已是鲜血淋漓,多出了无数伤口。

    这一幕,连外面的四个魔头也不禁暗暗一惊,均在心中想,这小子今日若不死,等将来长大了,必将是他们的头号大敌,今日就算不能除去凌音,也无论如何必须除去这个小子!

    四人对视一眼,忽然各据一方,各自身后的门人也涌了上来,同时向那阵中打入魔功,一瞬间,整座绝杀阵红光冲天,漫天血雾顿时向中间的师徒二人笼罩了去。

    “尘儿!”

    凌音脸上终于变了色,硬凭一己之力独抗凶阵和那无数魔人,但却再也无法去支援一尘,短短片刻,一尘身上又添了无数伤口,整个人已经成了血人。

    “你们,你们……”

    一尘似也杀红了眼,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任鲜血长流,染红整个琼山顶。

    “你们……我跟你们拼了!”

    忽然间,只见他纵身一跃,将手中重霄剑往空中一抛,顿时狂风大作,无数道青芒剑气瞬间笼罩在了他身体四周,这一刹那,凌音似感觉到了什么,脸色惊变:“尘儿!不要!”

    “以血祭剑,以魂诛魔!”

    一尘一声大喝,重霄剑顿时化作一道百丈青芒,从天而降,一下穿过他的胸膛,带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外面四个魔头也是陡然一惊,这是……修仙一门的兵解!所谓兵解,便是以自身修炼的兵刃解开元神,以元神之力向敌人打出致命一击,但这样的代价便是耗尽一世修为,重新再入轮回,所以这是与敌同归于尽!

    “尘儿!停下!”

    凌音脸色惊变,一瞬间飞了过去,然而却被一尘附近突然刮起的狂风阻了回去,这一刹那,风云惊变,天地失色,整座琼山都颤抖了起来,只见一尘仿佛已经完全变了个人,眉心出现了一道青色的魂印!

    “师父……再见,来世,再相见……”

    “尘儿,不要啊!”

    凌音目眦欲裂,最后一刹,一尘终于解开元神封印,元神出窍,瞬间向绝杀阵冲了去!

    “轰隆!”

    一声巨响,外面四座山峰顿时化作了齑粉,绝杀大阵瞬间被破,那无数魔道中人,一下被这恐怖的元神之力震得吐血倒飞了出去,连那外面主阵的四个魔头,也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尘儿!”

    凌音一瞬间飞了过去,伸手接住他满是鲜血的身体,随后两指一并,取出他怀中血玉,将那逐渐消散天地间的元神,封入了血玉之中。

    外面四大魔头惊魂未定,就在这时,西南方向忽有一道剑光飞来,万里云层顿时直往两边涌去,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了过来,瞬间令人窒息。

    “糟糕,是青玄老道!”

    四个魔头陡然一惊,下一刻,只见漫天金芒剑气毁天灭地一般斩来,无数魔道中人根本连反抗之力也没有,被那剑气一碰,瞬间便是形神俱灭!

    四个魔头脸色骤变,合力支撑起一片魔元结界,然而被那万剑诀的剑气一斩,结界瞬间四分五裂,四个魔头顿时被震得吐血倒飞了出去。

    “走!”

    四人满脸惊骇,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衣袖一卷,带着余下的门人便往天边逃逸去了。

    “凌音!”

    青玄真人及时赶来,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琼山顶,脸上不由得一惊,又见她手里的少年已没了呼吸,脸色微微一变:“他……”

    “兵解,他刚刚兵解了。”

    “兵解……”

    听见这两个字,连青玄真人也不禁脸色一变,凌音抬起头来,疾道:“快回玄青门!”

    三天后,玄青天枢大殿里,七位尊上都凝神不语,倘若是被人打得元神离体,亦或是元神出窍逃离,这样尚还有救,可兵解却是难救,若非最后有那血玉保住他的元神,只怕此时魂魄已入轮回,再也回不来了。

    过了许久,亦还真才道:“这弟子确实有些胡来,不知兵解利害,但他当时,想必也是为了师妹,虽说此举不智,但此情可鉴。”话到最后,向沉默不语的凌音看了去。

    青玄真人双眉紧皱,下边几人也不说话,过了许久,凌音才道:“师父……你,救他吧。”

    下边几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兵解一向无救,但唯独掌门师兄的“阴阳玄术”却可尝试逆改阴阳,使元神重凝归位,但此举却是有违天地阴阳秩序,虽然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便可窥探阴阳,但若贸然更改阴阳法则,恐会遭受天谴。

    玄阳尊上忽道:“我认为不可,如今那几个魔宗已是蠢蠢欲动,掌门师兄绝不可在此时出现任何意外,这逆改阴阳太过凶险,万一稍有差错,这后果,你我并非不知,掌门师兄绝不可选在此时,为了一个弟子,以身犯险。”

    大殿上无人说话,玄阳尊上心知眉月和亦还真都是向着凌音的,此刻只能向离渊尊上和藏玄镜看去:“离渊师兄,藏玄师弟,你们认为呢?”

    离渊和藏玄镜也眉心深锁不语,玄阳尊上又转过头来,看向殿首道:“我认为此事必有蹊跷,魔道中人凶险狡猾,会不会这是一出苦肉计,他们的目的便是引掌门师兄真元大损,然后伺机……师兄不要忘了,当年沈沧溟便是……”

    “师弟!”

    青玄真人脸色忽然一下变得极是阴沉了,玄阳尊上见状不再继续说下去,殿上又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青玄真人才轻叹口气,缓缓道:“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容我稍作考虑。”

    ……

    玄青山这几日忽然下起了大雨,一下便是三天三夜,天枢殿前,凌音一步也未曾离开,身上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湿透。

    “吱呀”一声,殿门终于打开了,青玄真人缓缓从殿中走了出来,见她在殿前苦站三日,一刻也未曾离开,轻叹道:“音儿,你怎还未回去。”

    “师父……”

    凌音轻轻动了动有些苍白的嘴唇,这一刻的她,仿佛不再是瑶光尊上,而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青玄的徒弟,只是从前,她也不怎么听青玄的话,常与玄阳真人几位师叔顶撞。

    “师父……你,救他吧。”

    凌音最终还是开了口,青玄真人望着远处天边一层层汇聚过来的乌云,轻叹了声气:“你回去吧,这三日,我会替他施展阴阳玄术。”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四章 秋水

    这三日整座玄青山被一层又一层的阴云笼罩,高天之上,时而电闪雷鸣,时而异光乍现,弟子们都感到有些莫名心惊胆颤,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见过玄青山何时有这等异兆,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后山密洞之中,一尘躺在石台上,双眼紧闭,青玄真人坐在他的面前,双手缓缓拂动,口中念念有词:“阴阳转璇玑,造化夺生死,魂兮归来!”

    待得最后一字落下,一尘终于元神重凝归位,青玄真人已是满头大汗,脸色逐渐有些苍白,但在这一刹那间,他仿佛从少年的元神里感应到了什么。

    ……

    直至第二日,青玄真人才从玄青“洞中玄境”走出,外面几位尊上早已在此等候,见他晚了一日出来,眉月尊上走上前道:“师兄,如何?”

    “恩。”

    青玄真人微微点头,又向凌音看了去:“他已性命无忧,月许之后便会醒来,你带他回紫宵峰吧。”

    “谢谢师父……”

    凌音进入密洞,带一尘回了紫宵峰,待她离去之后,眉月尊上才道:“师兄,那孩子……”

    “不可说。”

    青玄真人立即伸手打断,又道:“接下来的几年,我要进入洞中玄境闭关,门中一切事务,便交予师妹与几位师弟了。”

    “师兄为何忽然闭关?”

    亦还真走了上来,他被称作“天机尊上”,自然能算到一些东西,之前便是因为突然算到琼山顶的事情,才让青玄真人速赶了过去,然而此刻,他却算不出这位掌门师兄为何突然选在此时闭关。

    其余几位尊上也眉心深锁,莫非是因为救萧一尘而功力大损吗?如此看来,闭关也好。

    青玄真人话不多说,转身便往洞中玄境走了去,亦还真看着他渐渐消失洞口的身影,不知为何,这一刻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的简单,昨日逆转阴阳的异象已经消失,但师兄为何足足晚了一日才出来?

    ……

    掌门突然闭关,除了六位尊上,下边没有任何人知晓怎么回事,也无人知晓琼山顶发生了何事,更无人知晓掌门逆改阴阳,替萧一尘续命之事,这件事也不能让人知晓,本已违背阴阳秩序,此中天机便更须严格保密,正是不可说也。

    一个月过去了,时已入秋,紫宵峰依旧孤寒清冷,这一个月,凌音一直守着萧一尘,每一日都能够看见他身上伤口逐渐愈合,每一日都能够看见他脸上渐渐恢复气色。

    这一日,他胸膛终于有了起伏,手指也轻轻动了一下,凌音按了按他的手腕,脸上也终于轻松了,道:“尘儿,你醒了。”

    “师……师父。”

    一尘还很虚弱,只能勉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了师父的轮廓,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是师父又把自己从幽冥地府救回来了吗……

    像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长到没有尽头的梦,梦里面亦真亦幻,亦虚亦实,他仿佛看见了许多人,在一片梅林里抚琴的白衣女子……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最后又隐隐约约听见有谁在说话,阴阳转璇玑,造化夺生死,魂兮归来……是谁,把他从寒梦里面拉了回来……

    “师父……我怎么还活着……”

    一尘连睁开眼也觉得吃力,手脚更是动弹不了,此时四肢连一点知觉也没有,凌音轻声道:“往后,不得再胡来。”

    她自然不会将青玄真人逆改阴阳救他之事说出来,一尘轻轻道:“恩……”话一说完,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三天后,一尘已经能够勉强下床走路,这日迷迷糊糊醒来,听见屋外有阵阵琴声传来,那琴声高低相和,悠扬流畅,一尘下得床榻,拿起床边一根木杖蹒跚着走了出去。

    推开门,一阵清风带着花瓣吹来,一尘循着琴音来到林子里,但见满天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原来那抚琴之人是师父。

    “尘儿,你醒了。”

    凌音按弦止曲,拂去肩上的落花,一尘慢慢走了过来,看着瑶琴上的几片花瓣,问道:“师父刚刚弹奏的曲子叫什么?”

    “叫做洞仙歌。”

    凌音转过身来,见他身上伤势恢复得还算好,又道:“接下来的时间,你好好用功修炼,往后不可再顶撞尊上,知道了吗?”

    “恩。”

    一尘点了点头,仿佛经历一次生死,也变得懂事了些,只是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感觉有些模模糊糊的,为何昏迷时那个长梦,梦里面的一切,像是自己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

    就这样过去了三个月,紫宵峰上又飘起了片片如梦似幻的白雪,这三个月他的功力基本已经恢复如初,霓裳也来找过他,但他只说那次琼山顶被魔道伏击,后来掌门真人赶来相救,并未说他兵解一事。

    这日大雪初霁,霓裳又来找他,两人走到紫竹林,一尘笑道:“霓裳师妹,还记得我前两天说有样东西要给你吗?你猜到是什么没?”

    霓裳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嘟哝道:“好啦,你别卖关子啦,到底是什么?”

    一尘轻轻一笑,便将那秋水古剑取了出来,霓裳一眨不眨看着那仙韵悠然的古剑,许久才痴痴道:“这……这莫非是,传说当年秋水仙子留下的秋水古剑。”

    一尘笑道:“如何?你喜欢吗?”

    霓裳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你从哪里寻到这把剑的?”一尘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去东碣的时候,我掉进一座古洞,刚好寻见了这把剑。”

    “哦……”霓裳嘟了嘟嘴,慢慢转过身去:“我不要……”

    一尘满拟她会高高兴兴接下,却不料她竟说不要,这把剑不正好适合她吗?问道:“为什么?”

    霓裳转过身来,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被她这么一问,一尘不禁有些呆住了,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是啊,为什么?明明茯苓师姐也和自己关系很好,还有许久未曾见面的黄莺儿师姐,为什么自己心里想到的,却只有她呢……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啦……”

    霓裳嘟着嘴,又转过了身,低着头默默寻路,一尘道:“谁要对你好啦,我是见那日在台上,你若有一件趁手的兵刃,也不会被柳成风的霜降逼得步步后退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

    霓裳又转了回来,这一刻的眼神竟有些复杂。

    一尘将秋水剑往她手里一送,道:“当然啦,你是师妹,我是师哥嘛,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你了。”

    霓裳吐舌一笑:“那,谢谢师哥啦!”

    日影无痕,匆匆又是两年,这两年青玄真人在玄青后山的密洞闭关修炼,一步未出,门中一切事务都交由了离渊尊上与另外几位尊上打理。

    而萧一尘这两年不知为何,修为精进得十分迅速,如今的功力已然不在夏孤云等人之下,又加上当初天门会武他取得第一,现在的他可谓声名大噪,成为了玄青门的天之骄子,再也不是昔日的顽童,即便是外面的人,也都知晓妙音仙子有个高徒,叫做萧一尘。

    自从经历那次生死之劫后,这两年他确实有所变化,不再如从前那般顽劣了,也不再顶撞玄阳尊上了。

    除此之外,这两年他与霓裳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了,两人时常在一起演练各自尊上的剑法,甚至是凌音的凌仙步,他也展示了少许,除了这些,两人还从秋水古剑里面悟出一套“秋水剑法”,可是却独独缺了最后一式,导致这套秋水剑法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这日下午,两人来到天水溪前,正要如往常那般修炼秋水剑法,一尘却瞧见剑颚上多了两行小字:霓裳、一尘。

    这一下,一尘整个人都愣住了,师妹为何要将自己和她的名字刻在剑上?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剑颚上的小字:“师妹……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霓裳嘻嘻一笑:“好看吗?”

    一尘没回答她,继续问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名字刻上去呢?你不怕被茯苓师姐她们看见吗?”

    霓裳嘻嘻笑道:“不怕啦,我是想,等以后我登临仙界了,也不要忘了今日师哥的赠剑之情。”

    一尘眉头一皱,道:“你这话,说得古里古怪的,难不成将来就你一个人登临仙界,我和师父上不去啦?”

    “嘻嘻!”霓裳嫣然一笑,道:“好啦好啦,我们快练剑啦,想想怎么把秋水剑的最后一式悟出来。”

    “恩!”

    接下来的几日,一尘总是恍恍惚惚的,脑海里仿佛无时不刻都是师妹的身影和笑容,怎么也无法专心练功了,夜里也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每每一闭上眼,仿佛她又来到了窗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一晚,天边弯月斜挂,一尘又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总是师妹的一颦一笑,还有那一次,在碧波瑶台的琼树下,两人靠着默默睡着。蓦然间,他打了个冷颤,难不成……师妹喜欢自己?

    这样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令他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难以平息,可是为什么,师妹她喜欢自己,却又不说出来呢?

    不对!

    一尘用力摇了摇头,这种事,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开口?当然是自己先开口啊,笨蛋。

    次日下午,两人又去天水溪练剑,这一路上,霓裳见他始终心不在焉,蹙眉问道:“师哥,你怎么了啊?”

    “啊?”

    一尘这才回过神来,但接下来练剑时仍然心不在焉,霓裳柳眉微蹙:“喂,你到底怎么啦?刚刚那几式,你完全错了都不知道吗?”

    一尘努力使心中平静下来,心想昨晚明明想好了,今天到嘴里怎么全忘了,过了许久,才道:“师妹……我,我有件事想问你。”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五章 无情

    “恩?什么事啊?”

    霓裳眨着一双大眼看着他,一尘又想了许久,终是鼓起勇气道:“师妹,你……你喜欢我吗?”

    “啊?”

    这回换做霓裳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低着头道:“我,我……我是喜欢师哥啦,喜欢跟师哥在一起练剑,喜欢跟师哥下山玩,可是……可是不是那种喜欢啦。”

    一尘也呆呆愣在了原地,这一刻,仿佛天水溪里的那些水,全部浇到了他身上,霓裳抬起头来,这一刹那刚好看见他仿佛万念俱灭的眼神,又慢慢低下了头去:“师,师哥……对,对不……”

    “哈哈!没,没呢!”

    一尘忽然抚掌大笑:“我说的就是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啦,哈哈,哈哈哈……我们练剑,继续练剑啊,刚刚练到第几式啦……”

    ……

    后面的几天,不知是他有意躲着霓裳,还是霓裳在躲着他,两人没再见面了。

    这些日,他精神也恍恍惚惚的,心里空空荡荡的,像是丢失了什么,总是难受,去玉玑峰陪亦还真喝酒,临走还带了不少酒走。

    “原来师妹,并不喜欢我……”

    这一晚月明如昼,一尘又喝得醉醺醺的,提着两坛子酒,摇摇晃晃往天水溪那边去了,听着潺潺流水声,看着水中月影,仿佛又看见了昔日与师妹在此比剑,那些欢声笑语,此刻都化作了一道道锋利的剑气,一剑剑斩在他的身上。

    原来当喜欢一个人,对方却不喜欢你的时候,是这么难受啊……

    一尘看着水中的月影,痴痴地笑了,原来这世上有一种最大的错觉,就是她喜欢你吗……

    可是秋水剑法,还差了最后一式……

    “呃……”

    一尘醉醺醺地拍开酒坛封泥,一饮而尽,最后“咚”的一声,将酒坛摔到溪中,身子一弯,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摇摇晃晃地演练起剑法来。

    其时明月在天,风冷似霜,那一道道剑气,竟从未如此刻这般凌厉过,只见天水溪中的水,也一下激荡了起来,激起千层白浪!天水溪的水溅起如此之高,这一幕若是让玄青门其他人看见了,那是何等惊人!

    “念往昔,晓风残月……”

    一尘以树枝为剑,一剑向溪中斩去,溪水顿时飞溅起百丈高。

    “梦如昨,长恨何堪。”

    又一剑斩出,溪水更是激荡不休。

    “唯有,清秋冷落……”

    “秋水——无情!”

    最后一剑斩出,天水溪顿时像是从中间被斩断了,两边溪水,直激起千丈来高。

    剑气久久才散,溪水溅落下来,浇了他一身,冰冷入骨。

    只见他痴痴地笑了笑:“原来早已注定,秋水剑的最后一式,就是秋水无情啊……”说完最后一句,他手中的树枝滑落,人也真元耗损过大,往后醉倒了下去。

    冷风渐渐吹干了他身上的溪水,不知过了多久,明月下慢慢走来了一个碧衣飘飘的女子,俯身将他轻轻抱起,往回去了。

    凌音与他相处近十年,从他小时候,那么小,一天天看着他长大,又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紫宵峰上孤寒凄冷,他一个师兄姐妹也没有,唯有霓裳每每来陪他练剑,时日一久,难免生情。

    次日清晨,一尘醒来,发现躺在屋中,立时知晓是师父将自己带回来的,又想到自己昨晚醉倒天水溪边,心中便生出悔意来,师父盼自己好生修炼,自己这些天却日日买醉,师父一定对自己失望了吧……

    不行,今天必须去向师父道个歉。

    去瑶光殿的路上,一路清风徐徐,经历昨晚那一醉,一尘心里仿佛也总算舒畅了许多,如今自己的修为卡在炼气化神巅峰,如何也上不去炼神还虚,虽只差一步,但这一步却有如云泥之别,如今自己怎还整天想着儿女情长呢?

    八尺男儿,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

    去到瑶光殿,只见师父正盘膝闭目练功,一尘轻步走了进去,凌音听见脚步声,轻声道:“尘儿,你醒了。”

    “师父……”

    一尘慢慢走了过去,凌音睁开眼来,道:“你入为师门下,算来已有八个寒暑了吧。”

    “恩。”一尘点了点头,又道:“所以弟子今日前来,是想师父准允,让弟子此次下山历练。”

    “也好。”

    凌音微微颔首,让他出去换一下心情,历练一番,寻求突破炼神还虚的方法也好,炼气化神臻入炼神还虚是修炼一途中,第一个难点,若是无法堪破尘世间的爱欲悲欢,若是无法在有限的时间内臻入炼神还虚,则终身与仙无缘。

    是以玄青门内,但凡有弟子达到炼气化神的巅峰,则都可向自己的师尊取得同意,然后下山历练,云游四海,以寻找突破之法,这一层突破之法,唯有靠自己,师尊是无法指导的。

    凌音又道:“明日须去趟天池峰,然后你便下山吧。”

    “恩,谢谢师父!”

    次日清晨,一尘往天池峰去了,新入门的弟子,头三年须常去天池峰,往后则去得少了,今日正好是去天池峰的日子。

    来到天池峰,还如当年一般,只是如今其他弟子见到他,再也不敢小视他了,因为他的修为,在这短短几年里,已经凌驾于他们之上,包括当年那个任剑之,现在也不过炼气化神的中期而已。

    “霓裳师妹来了!霓裳师妹,好久不见!”

    只见人群外面,霓裳一身羽衣飘飘,慢慢走了过来,与一尘眼神交汇的一刹那,只是这一瞬间,一尘心里面,好像又被什么扎了一下。

    两人如往常那般,坐在树下听长老讲完道,待下午所有人离去,两人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昔日走过的地方。

    “你……”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同时开口,又同时将头低了下去,霓裳轻声道:“师哥先说吧……”

    一尘深吸了口气,轻轻笑道:“我怎么感觉,你这几天在躲着我呢?”

    “我哪有。”霓裳蹙眉看着他,嘟着嘴道:“明明是你不来找我,哼!”

    瞧见她此时的模样,一尘心里又像是被针狠狠的刺着,仿佛又给了他机会,不,不,明明说好了放下,不……

    “师妹,你来,我已经悟出秋水剑的最后一式了。”

    “啊?哦……”

    两人来到一处悬崖瀑布前,只见半空中挂着几道彩虹,好看极了,一尘道:“这最后一式,原来是秋水无情,秋水本无情,我终于想到了……”

    听他如此一说,霓裳却似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想练这一式……”

    “可是,这是最后一式啊。”

    一尘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师妹,看好了。”说罢,将那最后一式“秋水无情”使了出来。

    剑气许久才渐渐散去,一尘转过身来:“师妹,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霓裳讷讷地点了点头。

    “恩。”

    一尘轻轻一笑,走了过来,道:“我跟师父说了,明日我便下山历练,寻找突破之法,往后,可能很少与你见面了……”

    “师哥……”

    这一刻,霓裳有话说不出口,最终只能看着他转身缓缓离去的背影。走出不远,一尘又微微转过头来:“师妹,保重啊。”说完,脚下凌仙步一展,渐渐消失在了天边的云霞里。

    “师哥……”

    只余冷风缓缓吹过,霓裳的双眼也似渐渐被风吹红了,就在这时,后面一阵诡异风声响起,霓裳立时浑身打了个冷颤,像是一瞬间跌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深渊,快速转过了身,这一刻,脸上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什……什么人!”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六章 平顶之约

    像是一阵风响,什么也没有,霓裳许久才恢复过来,慢慢靠着一棵树坐了下去,一坐就是好久。

    次日清晨,一尘收拾好了一切,伏羲琴也带在了身上,弟子下山历练,往往短则三月,长则三年,这一次,他也不知何时回来,在紫宵峰待了八年,此时忽然有些不舍。

    今早没有看见师父,一尘最后向瑶光殿看了一眼,便御起飞剑,往山下去了。

    这一路,只见云海缓缓翻涌,有如上次他下山时那样,但却再没有谁来挡住他去路了。

    回宁村的一路,他的心情更是复杂之极,脑中时而想起上次和师妹一起下山的种种,一切都还历历如昨。

    这一次,他要去很远的地方,所以便先回宁村看了阿娘,然后一路向北,他不往东郡那边去,因为他怕看见熟悉的旧景,又会想起那一次去天门,一路与师妹的欢声笑语,如今每每想来,都只会徒添伤感。

    秋末微凉,一路向北,使他越走越远,却不知最终要去到哪,一路所见之景尽管不同,但仍感觉像是那次与师妹她们一起去东郡。

    摇了摇头,一尘不再去想,深吸了一口气,又想到沈婧前些年离开了宁村,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不知这次能否遇见。

    终于,七天后,他来到了一座名叫“青荷”的小镇,小镇不大,但却人来熙往,虽是暮秋时节,然河畔边垂柳摇曳,荷塘里莲叶碧绿无尽,宛如春夏之交一般。

    镇上以青石铺路,颇是古香古色,一路清风徐徐,沁人心脾,一尘来到镇上,不知为何,分明初来此地,但却感觉曾几何时,好像来过这里,仿佛是那一场暮雨纷纷,与一人撑伞而行。

    “嘿!这位公子和姑娘,要不要来瞧瞧首饰?”

    一尘正出神之际,忽听一声吆喝,原来是路边一位摆摊卖首饰的老伯,只见一名紫衣女子和一名青衣男子走了过去,那老伯立即笑道:“这位姑娘生得貌若天仙,与这位公子当真是天作之合,你瞧这一对玉,名为‘同心佩’,姑娘与公子戴上此玉,必是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这玉,好漂亮啊……”女子拿着月牙美玉,仿佛爱不释手,旁边男子笑道:“老伯,这玉多少银子,我买了。”

    一尘经过二人身旁时,轻轻笑了笑,这一幕,为何也那么熟悉,仿佛曾几何时的梦里,真真切切经历过。

    ……

    其时暮色渐至,凉风拂面,甚是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萧一尘这一路,眉间心上却始终有着一层淡淡愁意,出来了七天,竟不知要去往何处。

    玄青门弟子下山历练,须谨记三点。其一,不可做出有辱师门之事。其二,不可在外惹是生非。其三,也是重中之重,不可与魔道中人往来。

    记清了这三点,便可去寻觅自己的突破之法,往往修炼中人道行境界突破,多是以丹药辅助,不过凌音既然不认同丹药一道,那么便是现在有人给他一枚丹药,可以立刻助他突破修为境界,他也绝不会服下,哪怕没有任何危害。因为他不想辱没了师父之名,免得回头让人说,凌音摒弃炼丹一道,徒儿却在外面偷服丹药。

    当然,除了丹药可助修炼之人突破境界,世间也不乏一些天材地宝,同样能够助人突破修为,这些天材地宝乃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大多不会有任何坏作用,只是世间素有“丹药易得,天宝难求”一说,便是说这些天材地宝往往很难寻觅,若无机缘和造化,是无论如何也强求不得的。

    暮色降临时,一尘来到了一间客栈,那客栈有上下两层,不知何故,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座小镇,这段时日竟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连间小小客栈也快挤满了。

    一尘随意要了个靠窗的位置,听那些人在说着什么,只听一人道:“你们听说了吗?七天后,妙音仙子的大徒弟萧一尘,要在平顶山与玄谷七鬼展开生死决斗,你们说,他会应约而去么?”

    随着此言一出,整间客栈都安静了下来,一尘更是险些一口茶水呛出,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与那什么玄谷七鬼决斗了?立时想到必定有人假冒自己,当下不动声色,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东南方位坐着一个虬髯汉子,那人饮了一口酒,大声道:“我看是不会去了,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玄谷七鬼成名已久,慢说七个,便是一个他也不好应付,既然他已在天门会武成名,如今势头正盛,又岂会去折了自己之名呢?”

    此言一出,客栈里立时有人点头附和,似乎确是这样,但东北方位坐着的一个白须老者却摇了摇头:“倒也未必见得,妙音仙子道法通玄,萧一尘既已将话放出,又岂会爽约?如此一来,岂不更折了他师父之名吗?”

    也有不少人赞同老者的看法,这时,正西方位,还有一个坐在窗下的玉面小生,也开口道:“是也非也,七天后不就知晓了么?到时候群雄齐聚平顶山,萧一尘若是不来,岂能说得过理?”

    “他会去的。”

    就在众人莫衷一是之时,只见二楼走下来一个微醉的青衣男子,那男子剑眉星目,分明甚是英俊,只是此刻那微醺欲醉的样子,再加上嘴边的一圈胡渣,使他看上去不免有些落寞。

    一尘不禁一怔,这人有些面熟,他想起来了,是两年前去天门会武时,那个来玄青门的奇怪男子,听说是几年前被逐出天门的人,怎才两年,看上去竟是落魄了许多。

    青衣男子走下楼梯,也看见了他,轻轻一笑:“这位兄台,我可以坐这里么?”

    “请。”

    一尘抬了抬手,微微一笑,又向柜台那边道:“店家,上几坛好酒。”说完,回过头来,微笑道:“我们好像在哪见过,你记得吗。”

    “似曾相识。”青衣男子微微欲醉,笑了笑,又道:“在下归思却,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一尘笑道:“了无尘,思却兄,请。”

    “请。”

    两人推杯换盏,一尘笑道:“这世上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不曾想,我与思却兄今日初逢,便是一见如故。”

    “千杯难换一知己,无尘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请。”

    两人一连喝了几坛酒,萧一尘着实有些酒力不胜,旁边扫地的伙计看了,不免心里一笑,斜睨了归思却一眼,心想这人就一骗酒喝的,在这赖了几天不走,见了谁都喊兄弟,还一见如故,真是个傻小子,唉,这江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背着把剑就说自己是从修仙玄门来的。

    一尘笑道:“方才听思却兄说,萧一尘定会赴平顶山之约,不知思却兄何以如此肯定?”

    归思却喝了一口酒,醉醺醺道:“那玄谷的少主,名叫欧阳白,乃是玄天灵宗的外宗弟子,入门已有五年,本事却不小,玄谷七鬼,是他谷中的高手。”

    随着此言一出,整间客栈都忽然安静了下来,玄天灵宗近来在北域那边声名鹊起,两年前还在天门会武夺到了八旗之一,隐隐已有和四大门派争锋之势。

    而玄天灵宗的外宗弟子并非如其他门派那样的外门弟子身份卑微,而是入门后,却不留在宗内,自己在外有着一方领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玄天灵宗的外宗弟子甚至比内宗弟子身份更高。

    但令人想不通的是,四大门派能有如今地位,那是因为四大门派都传承了几千年,而这样一个小门派忽然崛起,其速度着实令人惊奇,甚至他们收徒比四大门派更要苛刻,并非人人都能入玄天灵宗。

    此刻,一尘也端着酒杯凝思了起来,玄天灵宗,他自然记得清楚,上次天门会武,这个世上无名的门派却一鸣惊人,最后是败在青虹门之下,但那日他总感觉,玄天灵宗似乎是有意落败,暂藏锋芒于鞘,不与四大门派争锋。

    而今听闻有人冒充自己,要与玄天灵宗的外宗弟子决斗,究竟怎么回事?看来他有必要要亲自去趟平顶山,不管是谁冒充于他,绝不能任人损坏师父的名声。

    外面夜幕渐渐垂下,今晚他便在客栈里住下了,次日清晨,听闻归思却也要去平顶山,正好便与这新交的朋友一起。

    平顶山远在北域,即便他之前往北赶了七天的路,现在要去平顶山,再快也还要七天时间,仙元古地共分五大版图,东西南北中,称为仙元五域,每一域,都有自己的规矩,即使天门也不能轻易干预,玄青门在中土震慑诸派,但去了北域却未必事事无阻。

    当然,仙元古地辽阔无垠,还远不止五大域,只是这五个地方相对较为繁华,也是当初青帝传世人修炼之法的发源地,再荒远一些的地方,则有魔道各派盘踞,玄门中人一般不轻易涉足。

    七天后,萧一尘与归思却已经来到了平顶山,此处山顶并不似其他陡峭山峰一般险峻,相对比较开阔平坦,但山下吹上来的冷风,却是极其寒冷。

    今日晨时,山顶上已是万头攒动,放眼望去,人影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各门各派,或是不问尘世的玄门,或是江湖中刀光剑影的武林大派,都已经来齐了,便是想看看那传言里妙音仙子的唯一徒弟,这两年风头最盛的年轻人究竟何方神圣,有没有这个胆识来与玄谷七鬼决斗。

    “无尘兄,你看那边。”

    归思却指了指远处几座巨石,只见那巨石上坐着七个怪人,高矮胖瘦各不一致,手中所拿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门奇形怪状,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七人虽非正宗玄门之人,但内息却十分稳,想来道行和武功也不会低到哪去。

    一尘凝了凝目光,心想那就是北域的玄谷七鬼,也好,等会便看看到底是谁在冒充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山下仍有许多人赶着上来,然而却始终不见“萧一尘”现身,山顶劲风冷冽,玄谷七鬼始终闭目坐在巨石上,一动不动,连眼也不曾睁开一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其时已近中午,然而满山头只见各门各派的人,却并不见“萧一尘”到来,众人不禁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不久前,萧一尘扬言今日与玄谷七鬼在此决斗,怎现在快晌午了,也不见这人来?”

    “你说,这年轻人一向气盛,该不是逞一时口快,现在却怕了吧?”

    “这人,他到底来不来啊?话都放出来了,今儿个却又躲起来,他这是在耍我们北域的人么!”

    一时间,人群里渐渐议论得有些激烈了,今天这里来了无数门派的人,等的便是萧一尘与玄谷七鬼决斗,话都放出去了,这人要是不来的话,那岂不是把北域各门各派的人耍得团团转?慢说声名扫地,得罪了各门各派的人,便是以后日子也休想好好过了,除非永远别来北域。

    日影西移,渐渐已是过了晌午,然而整个平山顶,却仍不见“萧一尘”的影子,终于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只见一虬髯大汉破口骂了出来:“他娘的!这中土的臭小子分明是在耍咱!让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还在这里白等了大半天!”

    “这小子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自以为有点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老朽确实佩服妙音仙子一身道法,可如今她也未免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了!”

    一时间,整个山顶群情耸动,眼见场面要渐渐失控了,一尘不禁皱起了眉头,猛然间,他似一下想到了什么!根本没有人冒充自己,而是有人放出假的消息,将自己引来,然后再借此刻的众人,逼自己出来与玄谷七鬼一战!

    想到此处,一尘眉头皱得更深了,究竟是谁在设局?目的又是为何?眼见场面逐渐失控,现在说也说不清了,不行,自己恐怕得出去“应战”,这些人已经扯到师父头上了,自己现在出战,也好看看能否将那背后的设局人给揪出来。

    正当他足步往前一踏时,远处忽然传来个清朗的男子笑声:“诸位抱歉,萧某人今日迟来片刻,见谅见谅。”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七章 奇怪少年

    此刻平山顶正喧哗无比,但那声音由远而近,每一字都清晰传入了众人之耳,可见来者功力深厚,绝非普通人能够办到。

    听见此声,众人皆是一怔,原本喧闹的人群一下安静了,所有人都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只见云层直往两边涌去,中间一道碧光飞来,待得光芒近了,才看清是一个白衣少年人御剑而来,颇是俊逸潇洒。

    这一刻,一尘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只见那人几乎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连脚下所踩的仙剑也是师父的“重霄剑”,看上去仿佛没有任何差别,但他自然能够一下感应出,这把剑是假的,是按照师父的重霄剑尺寸打造而成,只是何方高匠,竟能如此以假乱真,长宽竟不差一分一厘?

    再看那白衣少年人,剑眉英挺,眼神澄净,朗若秋月,果真与自己太像了,只是身材似乎稍稍偏小了一些,更像是两三年前的自己。

    “无尘兄,那人……似乎与你长得有些像啊?”

    这时,归思却也走了上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御剑而来的那个“萧一尘”。

    “恩,这萧一尘……似乎确实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

    一尘苦笑了笑,还好走之前自己换了装束和发式,不然的话,两个人此刻看上去就真的一模一样了。

    而现在,他可以确定,那人换成自己的模样,绝非是用仙术变化出来的,仙术变化只是障眼法,虽然可快速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但是这样的变化之术也极易被识破,只要现场有一个道行稍稍高其之人,那么变化之术立时被看穿。

    而今日在场的不乏一些道行高深的前辈名宿,但此刻却无人看出此人用了变化之术,那么便说明此人并未施展变化之术,而是用了一门极其高超的易容术!

    此人的易容术,绝对是出神入化,连声音都可以变得和自己差不多!

    只见那假一尘慢慢落至山顶,面上笑容温和,对着四方修者抱了抱手:“萧某来迟,让诸位久等了,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无妨,萧小友来了便是。”

    方才还在言辞愤愤的众人,这时立马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尽管刚刚他们有些愠怒,但现在既然人已经来了,便不是在耍他们,何况对方又是妙音仙子的徒弟,怎么也还是得给些面子,再者对方此时彬彬有礼,他们为什么要态度不友好呢?

    远处,一尘见此人待人甚是有礼,心里也总算稍稍放心了一些,还好此人没有顶着他的名字去作恶,不然回头跳进东海也洗不清,既然如此,那便看看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会站出来拆穿。

    只见那假一尘风度翩翩,慢慢走到几座巨石前,抱拳朗声笑道:“久闻玄谷七位前辈之名,今日晚辈不才,斗胆向七位前辈请教一番,还望七位前辈不吝赐教。”

    此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不显得倨傲,也不显得太过谦卑,远处有几个老者默默点头,均在心中想,不愧是凌音的徒弟,确有名门之风。

    这时,巨石上坐着的七个怪人才慢慢睁开眼睛,为首的一名紫衣白须老者道:“赐教不敢,小友今日既然如约前来,那么不知小友要挑战我七人当中哪一个。”

    假一尘笑了笑,道:“晚辈不才,想向七位前辈请教。”

    此言一出,附近不少人均是一怔,还真是有些年轻气盛,玄谷七鬼个个修为不凡,只须胜了其中一个,那也是名扬万里了,他居然还要挑战七个。

    那白须老者听后仍是古井无波,只微微点了点头,又道:“那不知,小友今日,想要先挑战我七人当中的哪一个。”

    假一尘仍然面带微笑,道:“晚辈不才,想同时向七位前辈请教。”

    这句话一说出来,更是惊煞了许多人,众人原本以为他是要挑战七鬼之首的紫衣老者,可没想到他竟是要挑战全部,而现在更是要同时挑战七人,这说出去未免也太惊人了?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且不说玄谷七鬼里面个个修为不低,若是同时联手的话,那可不是简单的一人之力叠加七倍而已。

    人群里立时议论不止,瞧这人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胡口吹大气,那他真有把握胜过七人的联手吗?这可有些不得了啊。

    远处,一尘也在暗暗凝思,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瞧他此时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在闹着玩,但若他有胜得过玄谷七鬼的实力,何必要假扮成自己的样子呢?难不成还是专门替自己扬名来了?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且再静静观察一阵。

    玄谷七鬼听见此人要同时挑战自己七人,一下全从巨石上纵身跃下,七人脸上依旧显得古井无波,实则却已摆出了阵法,那紫衣老者道了个“请”字,假一尘便展开身法朝七人攻了去。

    这一下来得快如闪电,许多人还未看清,假一尘便已一剑向一名青衣中年刺到,那青衣中年没想到,他一瞬间便看穿自己七人所摆阵法的阵眼所在,当下急忙往后一飘,不去直撄其锋,以免乱了其他六人的阵脚。

    远处众人纷纷点头,果然是凌音的弟子,英雄出少年,非但剑法如此之快,反应更是如此迅猛,这一来,玄谷七鬼便不能以阵法压制他了。

    “铛!铛!铛!”

    只听半空中一声声兵刃交接声荡开,众人看得神驰目眩,但见那假一尘身形奇快,宛如林中之风教人捉摸不透,手上的剑法也使得出神入化,即便被七人围攻,竟是一点也不显得落了下风。

    “这便是妙音仙子的凌仙步和碧箫剑法吗?果然有些门道……”

    远处众人赞不绝口,显然他们门下没有这等优秀的年轻弟子,一时间,许多人都露出了赞许之色。

    萧一尘也在静静看着,心想这人到底是谁?非但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连师父的凌仙步和碧箫剑法也学得有模有样,教那些没见过师父真法的人全然分辨不出真假来。

    “铮铮铮!”

    又是三声疾响传来,只见那假一尘方圆十几丈内尘土飞扬,一声声兵刃交接声直入众人之耳,渐渐的,尘土越来越重,各人均已是有些看不真切。

    “铛!”

    又一声巨响忽然传出,只见一把玄铁重锤从里面飞了出来,却是玄谷七鬼里面“第五鬼”的兵刃炼魂锤,没想到竟被打落了,不少人皆是一惊,随后便见炼魂鬼从里面飞了出来,他手中兵刃既已被对方打落,便算作落败。

    不少人都议论了起来,就在人群里喧闹之时,又一声清脆之响传出,跟着只见一把赤色的怪剑飞了出来,那是第三鬼“赤魂鬼”的兵刃,赤魂鬼也落败了。

    这一下,人群里立时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看着那尘土飞扬的山顶,短短一炷香时间后,玄谷七鬼里面,竟有六鬼的兵刃都被挑飞了,现在只剩下那紫衣老者了。

    这一回,众人不得不惊叹佩服,能够在玄谷七鬼围攻之下,还把对方的兵刃给打掉,这人果然厉害,即便他今日最后败在了这紫衣老者手里,也绝不会有人轻视于他。

    “铛铛铛!”

    只听得巨响之声不断传来,那假一尘身形万变,如神鬼莫测,手中的剑法亦是变幻无常,但见青色剑气笼罩四方,虚虚实实全然教人分辨不出真假。

    “前辈,当心了。”

    假一尘轻轻一笑,宛如翩翩美少年一般,一剑向紫衣老者刺到,这一剑刺出,却如万箭齐发,层层剑影顿时覆盖天地,一下将紫衣老者全身笼罩。

    “铛!铛!铛!”

    三声疾响回荡在悬崖边,那紫衣老者已被逼至崖边,再往后退一步,非得跌下万丈悬崖不可,假一尘脸上笑容一闪,又是连续三剑疾刺而出,老者提杖抵挡,手腕却被剑锋一挑,手中的玄铁杖立时被打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硬生生插入了十丈外的一座坚石里面,尘土飞扬。

    “噢!”

    这一下,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难以相信,刚刚那几招精妙绝伦的剑法,便是他们也未能看清这少年人如何出剑的,果真是后生可畏,此人厉害!

    “七位前辈,承让了。”

    假一尘淡淡一笑,双足一点,轻飘飘落在了地面,收起青剑,手一拂,便取出一把折扇,气定神闲地摇晃了起来。

    “你……”

    赤魂鬼似有些不服,正待上前,紫衣老者伸手将他一拦,向那假一尘道:“小友剑法确实精湛,我七人愿赌服输,你赢了,说吧,有何要求。”

    这一刻,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少年人果然名不虚传,一剑单挑七大高手,虽说若是硬拼玄力,他一人怎么也拼不过玄谷七鬼,但输便是输,赢便是赢,玄谷七鬼成名已久,绝不会跟一个小孩子反口,既然输了,便输得心服口服,接下来就看这少年人有何要求了,便是要玄谷七鬼从此隐退江湖,也无可非议。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八章 端倪

    此刻,偌大的平顶山无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那白衣少年身上,看他待会要说什么。

    远处,萧一尘也凝神不语,刚刚他仔细观察了,此人所施展出来的剑法和身法,虽是有意在学着师父的碧箫剑法和凌仙步,但不可否认的是,此人的剑法和身法确实极其厉害,不知究竟是何门何派的功法,他这些年在中土从未见过,不知此人为何要假扮成自己来挑战玄谷七鬼。

    只见那白衣少年往前走了一步,面上仍是笑容和煦,手中折扇轻摇,笑道:“晚辈不敢有何要求,唯有一个小小请求,便是希望三日后,能够在此与玄谷主人决一胜负。”

    “他……他要挑战欧阳白!”

    这一下,人群里更是无不骇然,这少年人挑战玄谷七鬼也就罢了,原来他真正的目的,竟是玄谷少主!

    难怪难怪,难怪他不远万里的来北域,原来真是为扬名而来!

    欧阳白也早已在北域成名,修为道行绝非等闲,这回有得看了,一个是近两年来声名鹊起的少年,另一个是成名多年的玄谷少主,这回平顶山怕是有得热闹了,这两个年轻人,究竟孰强孰弱?

    一时间,各人纷纷向外传递灵讯,将这个消息广布天下,传至了北域的每一个角落,若说萧一尘挑战玄谷七鬼,只是引得各门各派的人前来观战,但三天后萧一尘挑战欧阳白,那就是震撼北域了,届时恐怕无论大小门派,甚至连其掌门人,都要亲自来一趟。

    远处,真正的萧一尘双眉深锁,这个人到底是谁?目的究竟为何?

    只见那紫衣老者微微点了点头,道:“此话老朽会传给少主,三日后便请小友来此,告辞。”说罢,七人拿着各自的兵刃,化作几道长芒,往玄谷的方向飞去了。

    这边人群里仍是久久不能平息下来,那白衣少年面带微笑,看着玄谷七鬼离去不见,方才转过身来,对着在场众人抱了抱手:“萧某人,也先告辞了,也请诸位前辈三日后做个见证。”说罢,脚踏虚空,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一尘见他走了,也趁人不注意,脚下展开凌仙步,往另一个方向阻截了下去,到了一座清幽山谷里,那白衣少年终于停下来往后看了看,似乎他也察觉到有人追了下来。

    待见到后面并无任何风吹草动后,白衣少年仿佛才安下心来,嘴角往上一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便转回身准备继续走,然而还不待迈步,便吓了一跳,只见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那人面冷如霜,俨然便是真正的萧一尘了。

    白衣少年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音,理直气壮道:“喂!你谁啊?干嘛跟我长得这么像,还不让开!”

    一尘面色冰冷,脸上像是罩起了一层严霜,目光更是锐利得仿佛两把利剑,冷冷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假扮萧某。”

    白衣少年见被识破,非但不心虚,反而越是有理:“你谁啊你?不要以为跟我长得有几分相似,就可以在这里胡言乱语,当心我萧一尘一剑下去,你可能会重伤。”

    “那么……得罪了。”

    一尘身形一动,快如鬼魅一般瞬间欺近其身,左手倏的一伸,往他面上抓去,要想窥得此人真面目,必先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

    白衣少年见对方来袭,疾疾往后退出丈许,他的身法虽然奇快无比,但萧一尘已非两三年前可比,出手更加快如闪电,几个回合下来,那少年先前与七鬼比拼,真元未及恢复,此刻明显落了下风。

    “你这人,还讲不讲理了!让开!”

    少年被逼得步步后退,眼见已退无可退,似是急了,一道凌厉掌风向萧一尘打来,四周草木花石立时漫天乱飞,萧一尘接住他打来的这一掌,内劲一催,又将他逼得往后倒退了三步。

    “现形来!”

    一尘眼神凌厉,出手快如闪电,一下朝他下颌抓了去,少年一惊,身体本能的往后一仰,萧一尘这一抓便落在了他胸膛上。

    “你!”

    少年登时浑身如遭电击,运足玄力一掌将他震开,萧一尘站稳脚步,瞬间又欺身上前,那少年见他来势汹汹,衣袖一拂,一股淡红雾气立时朝他扑面而来。

    但觉雾里带着一股浓郁花香,一尘心恐此雾有毒,本能反应抬起衣袖抵挡,然而当将红雾驱散之时,眼前早已没了那少年的踪影。

    “跑了……”

    一尘凝了凝神,又抬起手看了看手掌,心想此人身体柔软,莫非是修炼了那传闻当中,江湖里早已失传的化骨大法?此人究竟是什么人,本事竟如此之大……

    就在这时,后面又有一道人影飞下来,那人却是归思却,一尘转过身去,见是他来了,道:“那人跑了……”

    归思却似早已发现什么端倪,看着远处茫茫一片的山野,笑道:“看来,那人的轻功不在无尘兄之下。”

    一尘摇头苦笑,道:“大耗功力之下还能逃脱,此人轻功恐怕还在我之上,思却兄既已看出我的身份,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哈哈!”归思却仰头一笑,又道:“那人假扮萧兄,以萧兄之名来向欧阳白挑战,萧兄认为是何原因?”

    一尘逐渐陷入了凝思,心想此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身法剑法轻功样样都不在自己之下,他为何要假扮成自己的样子来向玄谷主人挑战?究竟想要做什么。

    归思却道:“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情,毕陈于前。”

    一尘微微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刚刚自己太过大意了,在不能确定将此人制住前,则不应该那么快现身,现在便是打草惊蛇了,不知此人三日后还会不会来平顶山赴约。

    说道:“等三日后,此人应是会来赴约,只是此人太过狡猾,轻功也不在我之下,到时候便请思却兄在旁助萧某一臂之力,将此人制住。”

    “好说。”归思却轻轻一笑,不再多言。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果不其然,这三天北域大大小小无论何门何派,都收到了消息,“凌音之徒萧一尘”先是大败玄谷七鬼,紧接着又要挑战欧阳白,这一下整个北域都热闹了,原本不打算来平顶山观战的人,也在三天时间里匆匆赶了过来,想要一窥这“传奇少年”究竟。

    这一日,平顶山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放眼望去,全是人影攒动,甚至周围几座山峰上也站满了各门各派的人,比三日前至少多了十倍不止,一尘没有料到,这北域的修者,丝毫不比中土少。

    此刻众人都在议论不止,人声鼎沸,临近中午时,一道玄光忽然自天际而来,落在了山顶一座巨岩上,人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面如冠玉,眼神冷峻,眉心有着一道红印,正是玄谷少主欧阳白。

    “玄谷欧阳来也,萧一尘何在。”

    欧阳白声音冰冷,气场颇是惊人,并不像玄谷七鬼那般客客气气,周围众人都四下里张望了起来,那萧一尘三天前说今日会来,怎么又快到正午了,这还不见人影?

    半个时辰过去了,日渐西移,仍然不见“萧一尘”的身影,人群里又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

    远处,萧一尘和归思却对视了一眼,心想此人今天难道不会来了吗?是因为三天前自己打草惊蛇的缘故吗?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里议论之声更大了,一尘眉心深锁,与归思却对视的一刹那,两人都一下想到了什么!

    糟糕!

    一尘脸色微微一变,此人不会来了,并非因为三天前自己现身的缘故,即使三天前自己不现身,即使自己不来平顶山,此人也根本不会来与欧阳白决斗!因为此人的真正目的,并非挑战玄谷!

    这一刹那,两人都似想到了什么。

    一尘双足一点,再不犹豫,立即往山顶那边飞了去,朗声道:“我是萧一尘!”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得所有人皆是一怔,而欧阳白兀自眼神冰冷,冷冷道:“出剑吧。”

    “等等!”

    一尘手一伸,道:“我今日来此,不是与你决斗的!”

    “什么?”众人不禁都感到一头雾水,这时终于有人瞧出他与三天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一名白须老者目光敏锐,说道:“等等,你是谁?你不是三日前的萧一尘。”

    “我是萧一尘,妙音仙子座下唯一弟子,萧一尘。”一尘再次朗声说道,停了一会儿,又道:“三天前那人假扮我,他并不是萧一尘!而我也从未向玄谷挑战过!”

    “什么?”

    这一下,人群里更是一惊,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在这时,刚刚他飞来的那个方向响起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世上只有一个萧一尘,便是他了,我可以证明。”

    说话之人自然是归思却了,众人向他看去:“你又是什么人?如何证明?”

    “在下归思却。”

    “归思却?五年前从天门被赶出来的那个人?”

    人群里议论不止,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说完了么?可以开始了么?”

    一尘立即向欧阳白看去:“我说过,我今日不是来与你比斗的,这没有任何意义。”说罢,又向众人看了去:“我知道诸位一时片刻难以相信萧某所言,但请诸位不要犹豫,速速回你们各自的门派!”

第一卷 青门引 第六十九章 失窃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人群里更是议论不止了,一名老者站了出来,看向萧一尘道:“三天前,萧一尘说今日要在此与欧阳白决斗,让我们前来做个见证,而你现在又让我们赶快回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尘道:“我说过,我从来没有向玄谷挑战过,那人根本不是我,你们不要再怀疑犹豫,请速速回你们的门派!”

    见他说得这般言辞凿凿,这一下,人群里终于开始有些怀疑了起来,也有人开始不安了起来,难道门派里出事了吗?

    那老者目光敏锐,又问道:“你如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一尘情知跟这群人说不通理了,也不再废话,“铮”的一声,祭出了重霄剑,但见剑芒破空,宛若千丈青芒直入云层,一刹那便震散了方圆十里的云层,紧接着,重霄剑又化作万丈剑气直朝平顶山冲了下来,剑风激荡之下,修为稍稍低一些的人便已是感到无法呼吸。

    “这……这是玄青天诛剑!”

    但见那万丈剑气直冲下来,仿佛要将整座平顶山夷为平地一般,就在剑气将至之时,一尘手上印诀一变,散去了剑气,手一伸,接住飞回来的重霄剑,朗声道:“诸位现在可是相信萧某所言了?”

    此刻,人群里有人目露惊色,有人目露疑色,他们虽未见过萧一尘,但从刚刚对方所施展出来的道法看来,确实是玄青门的天诛剑不会有假,而三天前那个萧一尘,虽然身法剑法极快,但却没有动用任何一丝玄青门的功法……糟糕!

    猛然间,众人想到了什么,倘若这里这个是真的萧一尘,那么三天前那个萧一尘,傻子也看得出来了,这是一出调虎离山,三天之内,把各大门派的人全都引到平顶山来了!

    “快!速回门派!”

    这一下,各派无人不惊,纷纷祭出飞剑往自己的门派赶回去了,一时间,狂风大作,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场面异常的壮观。

    “既然来了,不管是不是萧一尘,今日,便在此分个胜负吧。”

    欧阳白却不似其他门派的人那样慌慌张张,此刻依旧眼神冷峻,气沉如山。

    一尘向他看去,道:“我说过,今日萧某来此,不是与你决斗的,也不会与你出手。”

    “也罢。”欧阳白一拂衣袖,淡淡地道:“我等那一天。”话一说完,双足一点,便化作道长芒,消失在了天际。

    一尘目视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禁双眉越锁越深,归思却走了过来:“现在如何?”

    一尘摇了摇头:“那人假扮成我,引各派的人前来平顶山,其心可诛,必定暗中有所图谋,只怕北域要不安宁了。”

    到现在,他凝思细想,那人只有以自己的名义向玄谷发起挑战,才能引来这么多人,倘若是一个无名之辈去向玄谷挑战,能引来几个人?所以此人先是放出自己要挑战玄谷七鬼的消息,然后便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在三天前大败玄谷七鬼,如此声名大振后,方能引来更多的人。

    一步步环环相扣,每一步棋都走得十分精妙,又算准了自己会来平顶山,此人心思缜密,又善于谋略,绝非一般之人,而且能够易容成自己的模样,能够伪装出自己的声音,那么此人一定是见过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

    一尘不禁感到背后阵阵发寒,果然还是自己涉世未深么?这些年一直在玄青门,未见过这江湖险恶……

    归思却道:“现在先下山,回头观其变,再作计议。”

    “恩。”

    一尘皱着眉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新交的朋友如此义气,现在他很担心一件事,倘若北域各派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些人会不会把那人扯到自己头上来?

    到时候真是有理也说不清,只有思却兄能够替自己证明了,只是思却兄已经被天门逐出,那些人会相信他的话么?唉,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没想到才刚下山就摊上这等麻烦之事,等抓住那个冒充自己之人,定要教他好看,逼他道出目的!

    ……

    果不其然,后面的三天,整个北域可谓炸了锅,各派虽未受到任何攻击,但却有不少门派藏书失窃,这一下可不得了,这些藏书里面,有些是各自门派的玄功心法,有些是封印起来的秘籍残篇,还有的是一些门派记载,这些东西万一落到魔道手里,那还得了?简直比被魔道突袭还要严重。

    这两日,整个北域闹得人心惶惶,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一日之间悄无声息盗走了那么多门派的藏书?就是“萧一尘”与欧阳白决战那日,那天不少人都去了平顶山,众人的注意也全都放在了平顶山一战,是以门中失窃,他们还浑然不知。

    此刻在一座大院子里,但见满地落英缤纷,池水清洌,山石古拙,景致颇是怡人。一尘在院中来回踱步,眉头已经皱了三天,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将各派的人引去平顶山,然后趁机盗走各派的藏书,既有谋略,又有本事,此人来历绝不简单,可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仔细想了几日,推断对方不应该是觊觎各派的功法,那莫非是想以此来控制北域的修真势力?还是说,是在找寻着什么……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跟着只见归思却走了进来,一尘抬起头来,问道:“如何?思却兄可打探到什么?”

    归思却摇了摇头:“那些人,往这边来了。”

    “看样子,有些麻烦了……”

    一尘又渐渐锁起了眉,这件事最终还是牵扯到自己头上了,无论如何,自己定要尽快澄清事实,绝不能等真相姗姗来迟时,谣言却已占领高地,绝不能让师父名声受到任何损害。

    片刻后,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了,看样子来人不少,一尘与归思却对视一眼,两人便穿过走廊,往院子外面去了,到了院门口时,便被一大帮人给堵住了,约莫有四五十来人的样子,都是各门各派的长老前辈。

    一尘不失礼的揖了揖手,微笑道:“诸位前辈来了,请进。”说罢,向院内摆了个请字。

    “不必了。”为首一名紫衣老者站了出来,目光有些锐利,说道:“此次我等前来,是想向萧小友了解一些事情。”

    一尘微笑了笑,如此兴师动众,看来是有些来者不善啊,但脸上仍显得不失礼,淡淡笑道:“前辈请说。”

    那紫衣老者凝了凝目光,道:“关于那日在平顶山上,萧小友说‘请诸位速回各自门派’,那时,小友是否已经知晓各派藏书失窃?”

    一尘心中微微一凝,这句话问得有些厉害,倘若自己回答是,那么毫无疑问会将自己卷入其中,弄不好到最后被说成自己与那人暗中相谋,笑着道:“那日我本想看看假扮萧某之人究竟有何目的,不料此人并未如期而至,是以立刻想到此为调虎离山之计,目的是为引各派的人前往平顶山,萧某那时也不知晓各派藏书失窃一事,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才让各位速回门派警戒。”

    他话说完之后,左边一个青衣中年冷冷哼道:“既然萧小友知道此人为假扮,为何不在三日前说出来?非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站出来,莫非你与那人是一伙的?”

    此言一出,周围立时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尤为凝固,连远处几个端着水盆经过的客栈伙计,也低着头匆匆离去了,不敢在此多留。

    一尘看着那青衣中年,心想我好心提醒你们速回门派,你们却说我与那人勾结,什么道理?但脸上却不发作,仍是面带微笑,反问道:“你说我与那人一伙,倘若萧某真与那人一伙,到最后又何必来提醒你们?萧某大可若无其事离去,待日后再澄清那人并非萧某,你觉得呢?”

    那青衣中年正待言说什么,一尘抢道:“再者,天下万法,各有其长,我玄青道法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萧某也绝不会觊觎他派之学!”

    后面一句话说得尤为凌厉,尤其是此刻他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即便是那些门派的长老前辈,也不禁感到微微一窒。

    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便是说玄青门道法玄妙,他又是瑶光尊上的弟子,自己所学已是万家之长,根本连瞧也瞧不起别的门派功法,又何谈什么觊觎?简直贻笑大方,你们未必也太过看得起自己了。

    此刻气氛冰冷,这里几十个人,有哪个听不出他话中带刺,只是玄青门道法确实厉害,他们此刻竟无从反驳,甚至略感有些羞愧。

    这时,归思却往前走了两步,微笑道:“我可以证明,萧兄日前一直与我在一起,况且萧兄乃是妙音仙子之徒,岂会做出有损我正道之事来,诸位且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各人脸上神色仍然有些复杂,一尘道:“这件事的背后之人,萧某会协助调查,但也希望,诸位前辈能够明辨是非,早日查出那为祸之人才是,勿要任意猜疑。”

    两句话说来不卑不亢,凌音的弟子岂是普普通通的玄门弟子,虽是年少,但又岂可任人随意欺凌?

    各派的人也说不出话来了,先前那紫衣老者道:“好,方才是我等言语不当,这里老夫先向萧小友陪个不是,待日后仔细查明那盗窃之人,再向小友赔罪。”

    “前辈言重了。”

    一尘眼神冷淡,又如何听不出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来,若是查到了,此事自然可了,若是查不到,恐怕自己依旧麻烦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