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宦全文阅读 第44分节
431 硬茬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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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 玄罡
妖精”转过身，缓步踱至石桌旁，“听你这么说，那个裴神机使的确不容小觑。”
孙秋月一个劲儿点头，“岂止不容小觑。她是大夏最厉害的术士。我劝你赶紧把我放了，如若不然……”
“你把裴神机使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我更得见她一见了。”“妖精”截住孙秋月话头，“你安心在我这处做客就好。”
做客？有把客人绑在树上的主人家吗？孙秋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原打算用裴三威名把这妖精唬住，没成想竟把妖精的胃口吊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盼只盼裴神机使速速赶来，救他于水火！孙秋月心里发酸。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裴神机使了。早知如此，他肯定会对她客气些。
“你就等着吧！裴神机使不会放过你！”孙秋月梗着脖子，厉声喝道。眼风向上一扫。诶？墙头上趴着个人！定睛细看，那不是裴神机使吗？
孙秋月喜出望外。嘴唇翕动想要求救，就见裴锦瑶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孙秋月吞了吞口水，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不用死了！
“妖精”撩袍坐在石凳上，笑容清浅，“好啊，我等着。”
裴锦瑶望着“妖精”冷峻的侧颜吞了吞口水。俊秀英武一准儿不是螃蟹精。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潇洒风流之态，应该不会是鲤鱼精。
到底什么妖精长的这么好看呐？裴锦瑶拧着眉头认真思量。
蚌壳精？不是不是，蚌壳精肚子大。这个妖精肩宽腰窄腿也长，不是蚌壳精。兴许是荷花成精？
嗯！裴锦瑶暗暗点头。八。。九不离十。
孙秋月撩起眼帘朝墙头睨了一眼。裴神机使怎么还不出来教训这个妖精？
真是急死人了！
孙秋月晃动肩膀，想要挣脱捆缚住自己的绳索，“你快放了我！”
“妖精”用余光扫他一眼，“放了你？你方才差点把我房子拆了。我不跟你计较，还请你喝酒。可你一点面子都不给。弄得好像我给你喝的是毒酒似的。”
孙秋月啐它一口，“我呸！谁要喝你的破酒！”他故意拔高声调，意在提醒裴锦瑶快点出手。
裴锦瑶被他唬了一跳。不情不愿呼口气，“我说……妖精大叔……”
孙秋月差点喜极而泣。裴神机使终于要出手了！“妖精”懒洋洋转过头瞅瞅墙头上的裴锦瑶，“裴神机使终于肯现身了吗？你可是看了好一会儿白戏了。”
“反正不花钱。能多看一会是一会。”裴锦瑶坐在墙头上，两条腿不安分的晃荡着，“你俩聊的挺起劲儿。我也不便打扰不是。”
呵呵！裴神机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不赖。她哪只眼看到他跟妖精聊挺好了。捆在树上能好好聊天吗？
“裴神机使太客气了。”
“应该的。我到你这处也没带见面礼。要不……送你道符吧。”说时迟那时快，裴锦瑶扬手打出一道泛着幽绿光芒的符纸，直奔妖精面门而去。
孙秋月张大嘴巴。裴三很敏捷啊。但不知这道符是何名堂。能不能将那妖精制伏。如若不能……
唉！是他糊涂。他都被绑紧紧的，更不要说裴三了。刚刚应该让她回去搬救兵的。老万老梅都是降妖捉怪的好手，他俩在的话……兴许能有几分胜算。
念头一闪而过，“妖精”堪堪避开符纸，笑道：“咦？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比这老道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好！好极了！”
孙秋月胸口像被人重重锤了一拳，难受的喘不上气。
“你这妖精会不会说话？我明明差点拆了你的房子，与你大战二十回合。这么快你就忘了？”不管怎样，他不能让裴三看轻了去。
“妖精”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你不会数数吧？咱俩没走上三个回合你就被我绑起来了。”
孙秋月面色紫红。
好可恶！
“裴神机使，这妖精作恶多端，你快把它收了！”
裴锦瑶忍无可忍，“你们七十二道观怎么都是碎嘴子。”
孙秋月看向裴锦瑶的目光中有委屈有不解还还有些许意外。他没想到正跟妖精打着架的裴锦瑶还能忙里偷闲骂他碎嘴子。
“妖精”单手扶着腰哈哈大笑，“看吧，裴神机使都不待见你。”
裴锦瑶趁这空当跳到地上，连着吹出十几个纸人，小手向前一指，“把它衣裳扒了！”
“妖精”面上笑容顿时僵住。
它没听错吧？堂堂裴神机使扒它衣裳？
孙秋月茫然的看向裴锦瑶。裴神机使到底是干嘛来的？纵然那妖精长得精神也不能把人家衣裳扒了。是谁说的，京城讲规矩讲章程？扒妖精衣裳算什么规矩？
裴锦瑶两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昂起下巴，“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那就用现形咒啊。孙秋月不知该不该出言提醒。上来就扒妖精衣裳的裴三显然不是好像与的。孙秋月闭紧嘴巴，决定静观其变。他怕裴三一时兴起把他也给扒成白条鸡。
“妖精”又羞又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靶儿镜。
这面镜子巴掌大小，镶嵌着五色宝石，精巧又精致。
裴锦瑶看得眼馋。都是好石头！抠下来给祖母镶耳坠子闪瞎其他老太太的眼！这般想着，裴锦瑶从身后抽出桃木剑，嘴里喊着，“快！快！扒了它，扒了它！”
纸人呼啦一声涌上去。
“妖精”气的嘴唇发青，扬起手中靶儿镜朝纸人照过去，倏地一道金光从镜中射出，纸人立刻变回符纸飘落在地。
“呦呵，小子，你不是棒槌。”裴锦瑶步伐灵活，欺身而上，“你把我的纸人儿撂倒了，那就由我来亲自扒了你！”
孙秋月无力的垂下头。他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裴三一定会把他杀了灭口吧？
“妖精”恼羞成怒，“你！你这小无赖根本不配做神机使！”
孙秋月真想竖起大拇指夸一声，妖精大哥明白事理。
裴锦瑶混不在意，“我不配你配？”说着，手中桃木剑刺向妖精眉心。她念动咒决，点点碎金萦绕剑身。
“妖精”大惊失色，“你念的是玄罡咒？”
裴锦瑶唇角微微扬起，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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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 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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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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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辛苦
小线儿讪讪笑了。是谁说自己小，不懂大人事儿的？裴神机使分明很懂。
“你回昆仑山的话，这处宅子怎么办？”裴锦瑶扬手指向美轮美奂的小楼，“一起搬回昆仑山吗？”
小线儿犹疑着说道：“我在昆仑山另有歇脚的地儿。至于这处……裴神机使不嫌弃的话尽管拿去使好了。”
裴锦瑶弯起眉眼，“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您随意。”小线儿抬起眼帘瞟了瞟孙秋月，“您是刘家命定的贵人，以后就请您多多看顾他们。”
裴锦瑶望着小楼，颔首道：“你放心。既然我敢收你的宅子就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你可着京城打听打听，我小裴从不打诳语。”
小线儿堆起笑脸，“不用打听，我信得过裴神机使。”
……
裴锦瑶和孙秋月一前一后从荷塘里走出来的时候，梅若甫和岳庆郑火三人急得团团转。他们一来害怕孙秋月真的遭遇不测，二来又担心裴三在背后使绊儿。
当荷塘分隔成两片，梅若甫的心忽地一沉。视线越过裴三看向孙秋月。他为何跟在裴三身后？
难道说裴三占了上风？
郑火咦了一声，“孙道长受伤了。”
闻言，梅若甫定睛细看。
“伤的不重。”他对郑火说道：“斩妖除魔受点小伤是常有的事，不必大惊小怪。”
岳庆冷哼，“裴三倒是全须全尾的。我瞧着她比刚才还精神。”
“你少说两句吧。老万还在那儿定着呢。待会儿跟裴三说两句软话，叫她赶紧给老万解了定身咒。”梅若甫深吸口气，含笑迎上去，“裴神机使回来啦！”
裴锦瑶收了结界，双手负在身后，沉着脸向梅若甫略略颔首，“有事你问我徒儿秋月。我先进屋暖和暖和。”
啥？老孙是裴三的徒弟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老孙！到底怎么回事？”梅若甫单手托住孙秋月胳膊肘，急急问道：“是不是裴三对你用刑了？是不是她用狗尾巴草挠你脚心了？你脸上的伤是辣椒水泡出来的吧？”
孙秋月忙用衣袖遮住脸，“什么乱七八糟的。裴神机使没对我用刑。我是被那妖精打的。”
“那……妖精呢？”岳庆撑开孙秋月宽大的衣袖，“你把妖精收到哪儿了？放出来给我们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孙秋月用力从岳庆手中抢回自己的袖子，“裴神机使说那妖精无心伤人。是我莽撞，惊扰了它。所以……”抬手轻抚自己淤青的面颊，“这事儿就算了结了。以后你们休要再提。”
“为何你张口闭口都是裴神机使？”梅若甫眼中充满质疑，“是不是裴三要挟你？是的话，凭我们七十二道观的能耐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郑火附和道：“没错！我七十二道观的道人决不能无端受辱！”
“各位道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孙秋月团团一揖，“论术法，我的确不如裴神机使。认她做师父是我心甘情愿，并非裴神机使逼迫。”
闻听此言，梅若甫、岳庆和郑火面面相觑。
裴三给老孙下了什么迷药？
“裴神机使不愧是南宫老先生的弟子，就连失传已久的玄罡咒都是信手拈来。”孙秋月捋着胡须，“从今往后，我就是南宫老先生的徒孙了。若是没记错的话，我比梅道长高两辈儿呢。”
呵呵！梅若甫暗暗冷笑。他就知道孙秋月认裴三做师父必定有所图。果然如他猜测那般，孙秋月图的是辈分以及名声。
七十二道观中很多人看不惯裴三，但是对南宫末老先生却是推崇备至。甚至有人怀疑裴三假借南宫老先生名号抬高她自己。眼下她收孙秋月做徒弟，如果七十二道观中再有人质疑裴三，自有孙秋月帮忙辩驳。
这笔买卖稳赚不亏。裴三当真大的一手好算盘。
梅若甫心中憋闷。郑火和岳庆对视一眼，默然无语。他二人所想与梅若甫大同小异。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能怪裴三心眼多。
孙秋月踱至石桌旁，见万家水脸上蒙着香喷喷的帕子，诧异极了，“老万，你闹什么幺蛾？扮蒙面女侠？就你这长相……是不是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万家水牛铃似的大眼瞪得愈发大，气哼哼的瞥了瞥孙秋月，鼻翼翕动重重喷着气。他都快冻僵了。也没人给他披个棉斗篷或是弄个手炉塞他怀里暖一暖。哪怕把他抬进屋里也行啊。
没有！除了一块香的发臭的帕子什么都没有！
……
小密探和老文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急的不行。
小厮进出几次禀报：“孙道长进荷塘了。”
“裴神机使把万道长定在石凳上，梅道长岳道长还有郑道长束手无策。”
“不好了，不好了，荷塘冒泡了。”
“裴神机使一挥手就把荷塘分成两半！”
老文听得热泪盈眶。他们裴神机使出息了！
小密探别过头吸吸鼻子。照此看来，裴神机使很有可能将那妖精生擒。到时候，他就取出东厂押解重犯的囚车，把妖精往里头一塞，可着京城游上两圈。再编几套莲花落一气儿唱到边关去。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裴神机使的名号。
可……裴神机使进到荷塘里好一阵了。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急死人了！
小密探正琢磨着，小厮屁颠屁颠跑近来，“裴神机使和孙道长从荷塘里出来了。裴神机使收了孙道长做徒弟。”
太好了！小密探和老文相视而笑。裴神机使不仅制服妖精还把孙老道治的服服帖帖。
“裴神机使正往这处来呢。说话功夫就到了。”
刘远抓把铜钱赏给小厮。
小厮作揖道谢的当儿，小密探开门迎出去跟裴锦瑶走个对脸。
“裴神机使！”小密探脚步轻快，“您抓住妖精了？”
裴锦瑶摆摆手，“进去再说。”
什么意思？小密探没有多问，乖巧的跟在裴锦瑶身后进了屋。
刘远站起身，抱拳拱手，“裴神机使辛苦了。”
“不辛苦。身为神机使当以斩妖除魔，护佑百姓为己任。”裴锦瑶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关于您府上失踪的丫鬟，是这么回事。”
435 不懂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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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 拜见
不劳烦，不劳烦。然则，更改格局须得与人八字相合。您若是信得过我……”裴锦瑶含笑道：“当然了，信不过也没关系。”
“信得过，信得过。”刘远十分懂事，“您要生辰八字是吧？我这就写给您。”
“不急。您慢慢写。”裴锦瑶站起身，抱拳拱手，“我先回了。神机司好多事儿呢。”垂下头无奈轻叹，“别人过年，我也过年。唉……我整日在外奔波，真是没处说理去。”
“裴神机使能者多劳。”刘远压低声音，“裴神机使，我四弟这些日子不对劲儿。您能不能赠他几句或是有没有能提神儿的符给他来一道？”
小密探上前一步，正色道：“有我们裴神机使在此，妖魔鬼怪，邪祟鬼物都得退避三舍！”
刘远满脸堆笑，“裴神机使出马一个顶俩。”
小密探不大满意。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他们裴神机使都厉害成这样了，怎么也能一个顶四个吧？也罢，看在刘家大爷诚心诚意夸赞的份上，他就不挑刺儿了。
裴锦瑶颦了颦眉，问道：“四爷哪里不对劲儿？”
“这几天，四弟闲来无事就躲在房里读书写字。”刘远满面愁容，“现在不吃酒了。也没喝的醉醺醺翻墙头进府。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
“不吃酒还不好？”老文小声咕哝。
刘远闻言愈发犯愁，“四弟自小聪慧过人，但他性子跳脱，不愿受拘束。能静得下心读书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从来没有读书读几天的时候。”
“不碍的。”裴锦瑶唇角微弯，“刘四爷知道上进是好事。您多多鼓励他，再吩咐灶上给他炖些好汤补补精神。以形补形嘛。猪脑汤最适合不过。”
用猪脑补四弟的脑子……不会越补越钝吗？刘远若有所思点着头，“我这就吩咐灶上炖起来。”
“先吃着。”裴锦瑶朝刘远拱拱手，“要是四爷哭着喊着叫您给他请先生，您派人去神机司知会我一声。”
刘远哈哈地笑了，“不能够。这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请哪门子先生呐。”“四爷经此一事，兴许懂得为自己打算也说不定。”裴锦瑶一边说一边出了屋门，“老文，你去告诉小秋子咱们回神机司。”从袖袋里摸出道符纸，“你把这个贴万道长脑门上，他的定身诀就解了。”
这是美差呀！老文眼睛一亮，双手接过符纸，“小的领命。”屁颠屁颠去了。
小密探看得心痒。他也想给万老道解定身诀。
裴锦瑶轻声道：“这次老文去，下次你去。七十二道观碎嘴子多得很，都得我亲自教训。”
“好叻！小的踏踏实实等着！”小密探脆生生应道。
跟在她二人身后的刘远暗暗啧了一声。在神机司当差太长见识了。
……
回到神机司，山鼠精将早就蒸好放在灶上暖着的热糕端来，“小的给云道长送了一盘过去。他不大开胃的样子。”它用的是老文叔给的方子。一点不敢增一点不敢减，可云道长连看都不看一眼。
真伤妖精的心呢。
裴锦瑶唔了声，“糕是好糕。云道长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没味儿。”
山鼠精抿着嘴笑。
老文手里拧着热巾子对山鼠精道：“裴神机使出去这趟收了个老徒弟。”
“是啊？”山鼠精诧异极了，“谁这么有福气？”
小密探把它拽到边上比比划划，嘀嘀咕咕。
裴锦瑶擦净手，捏起热糕咬了一口，问老文，“万道长他们说了什么没有？”
提起这茬，老文有些犹疑。他去给万老道解定身诀，郑火他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说什么“裴神机使架子大随便派给阉人出面，是轻贱是怠慢。”
总之没有一句能听得入耳。
这些年他受了不少冷言冷语。一开始会难过，渐渐也就惯了。但凡他有的选，肯定不会净身做阉人。既然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唯有自己开解自己。
可是，今天郑火等人说的那些话，还是揭开了他深埋在心底的伤疤。
“您管他们说什么呢。”老文给裴锦瑶斟上热茶，“反正他们技不如您就是了。”
裴锦瑶挑眉追问，“小秋子没帮忙说话？”
孙秋月那般圆滑的人，怎么会不出声？但他无非就是和稀泥，两边都不得罪。
老文不语，裴锦瑶冷哼道：“小秋子还没正式拜入我门下，就敢欺师灭祖了？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正跟小密探咬耳朵的山鼠精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抿唇看向裴锦瑶。
裴神机使是在说它么？
小密探拽拽山鼠精衣袖，“不是说你，是说小秋子。”
“哦，孙秋月啊。”山鼠精点点头，“七十二道观没一个好人。”
话音刚落，肩头挨了一巴掌。小密探称赞道：“你是个精细的。”
“我都是跟您学的。”山鼠精满脸谦逊。
小密探眼珠儿转了转，往山鼠精身边凑了凑，笑容亲和，“小耗子，我问你，那天你为什么往云春裙子底下钻？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慌不择路啊？”
该来的总算来了！它就知道阿发领班不把这事弄明白不会死心。山鼠精缩着脖子，侧身抵在墙上避开小密探的视线，“我一个外地来的妖精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小密探目光微凝。小耗子能耐见长啊。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瞎话。
正想软硬兼施继续套话，有人拍响了神机司的大门。
山鼠精嗖的一声窜出去，“小的去开门。”
等不多时，山鼠精将孙秋月带到书房，“裴神机使，小秋子求见。”
小秋子？孙秋月望望裴锦瑶再看看小密探和老文，重重吐口浊气没有反驳。
“师、师父……”
真够别扭的！
小姑娘手里捏着吃剩一半的热糕，眉宇间隐约透出稚气。这就是他刚刚认下的师父。孙秋月唇角微坠。为了能比梅若甫高两辈儿，他也算豁出去脸面了。
裴锦瑶连个眼风儿都不给他，继续吃糕。
糕好香。孙秋月吞了吞口水，躬身道：“小徒秋月拜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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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 挑战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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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8 明路
倘若七十二道观真答应我提出的条件，那我就跟梅老道斗一场，省得他们三不五时跳出来膈应人。”裴锦瑶重新拿起刚刚放回攒盒里的那块董糖，“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山鼠精噌噌噌跑进来，“裴神机使，燕督主回来啦！”
老文眼前一亮，“怎么样，逮着刘桐没有？”
山鼠精缓缓摇头，“没有吧。燕督主骑着马一气儿跑东厂去了。好像不大高兴似的。”
“你瞧清楚了？”小密探睨了眼山鼠精，“咱们裴神机使卜的卦不可能不灵！”
老文从后边拽拽小密探衣角，“兴许刘桐先得着信儿跑了呢。他在京城这么多年还能没有几个眼线么。”
小密探点头附和，“老文叔说得对。”扭脸看向裴锦瑶，“您别急，小的这就去东厂问问。”
迈步刚要走，裴锦瑶叫住他，“装些热糕端过去。燕督主在外面奔波，肯定想吃口热乎的。”
老文低头不语。别看裴神机使平时没心没肺，对督主却是十分细心。
小密探神情古怪应了声是，去灶间装热糕。
裴神机使拿热糕做人情，说明它手艺不赖。勤加练习的话说不定能开个点心铺子。就叫妖精点心铺。不光在京城就是大夏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山鼠精偷偷抿着嘴笑。
……
燕凰玉将舆图展开平铺在桌上，眸子在东西方向转两转，对白英说道：“刘桐受了伤，不会跑的太远。”
白英凑到燕凰玉身侧，抬手指着长春侯府，“他会不会去找遂安郡主？”
“遂安被关仪宾软禁在绣楼里。”燕凰玉撩袍坐下，“刘桐应该知道。他若是去长春侯府求救，说不定会被关家五花大绑送到陛下面前。”
白英忍不住冷哼，“这可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陛下都没治遂安郡主的罪，关家就先把她软禁起来了。”
“恐怕用不了多久遂安就会身染重疾，不治而亡。”燕凰玉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舆图。
裴三为了帮他抓住刘桐特特卜了一卦。他带人赶到城东时，散出人手挨家挨户去寻。而刘桐真就匿藏在一所民宅之中。但他易了容，手下没能认出他来。若不是刘桐心急离开城东，也就不会被在关卡调度的燕凰玉看出端倪。
当时有五六个武功高强的随从护着，燕凰玉发现刘桐脸上有易容留下的痕迹，将其叫住细细询问。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随从与刘桐达成共识，想要强行闯过关卡。
说起来，那几人的确相当厉害。硬是在层层包围之中撕开一道缺口，护着刘桐逃了出去。在那般情势之下，燕凰玉及时补上一箭射中刘桐后心。燕凰玉穷追不舍，眼见就要追上，拐了道弯儿就不见刘桐踪影。
他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燕凰玉想尽办法去寻，却是无论如何都寻不到。
无奈之下，燕凰玉只得带人先回东厂再做打算。
“督主，要不……请裴神机使帮忙卜一卦吧。”白英觑了眼燕凰玉神色，见他神色如常，继续说道：“裴神机使真可谓神机妙算。”
“卜卦耗费精神。”燕凰玉唇角微坠，“她不是总吵吵不长个儿么。”
白英微微愣怔。裴神机使长不长个儿，跟督主有什么关系？督主为了这事还不舍得使唤裴神机使了？
等等，不舍得？白英打个冷颤。刚想追问，小密探拎着食盒敲响房门，“督主，裴神机使派小的给您送糕来了。”
燕凰玉精神为之一振，扬声道：“进来。”
小密探笑眯眯推开门，“督主，您饿了吧？裴神机使命小的给您送热糕。你快尝尝，这是小耗子的手艺。”
燕凰玉一听到“小耗子”三个字，立刻沉下脸，“妖精经手的东西我不吃。”
督主嫌弃小耗子？小密探笑容愈发灿烂，“小耗子现在一天一个澡，干净的很。”
干不干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妖精偷看过他！燕凰玉不耐烦的摆摆手，“白英拿下去分了吧。”抬起眼帘睨着小密探，“以后妖精做的东西不要往我这处送。”
小密探答应一声。拧紧眉头认真思量。
之前督主吃小耗子打的年糕吃的可欢了。怎么今天就不待见小耗子了？难道说，小耗子得罪督主了？
它一个外地来的妖精竟敢得罪东厂督主？喝多了还是起猛了？
不对，不对。小密探深想一层。小耗子听命于裴神机使。裴神机使叫他干嘛他就干嘛。
哦……明白了。裴神机使派给小耗子的差事八成跟督主有关！所以裴神机使背着他和老文叔给小耗子派差使，而小耗子支支吾吾不敢吐露实情。
小密探前前后后再一思量，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但等晚上回去跟老文叔好好合计合计。
燕凰玉烦闷的推开舆图，闭上眼睛养神。
白英和小密探蹑手蹑脚出来，轻轻关好门。
“督主累了，先让他歇一歇。”白英从小密探手里接过食盒，“走，我跟你去神机司吃糕。”
吃个糕还得跑到神机司去？就算神机司风水好，也用不着这样吧？
小密探往白英身边凑了凑，“英儿，你有事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白英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发儿，是这么回事。督主没抓着刘桐……”他将整件事的过程简单讲述一遍，“能不能请裴神机使再算一卦，给弟兄们指条明路，总好过现在像没头苍蝇似的乱冲乱撞好吧。”
“就这事啊。”小密探挺起胸膛，“东厂的事就是神机司的事。有我帮忙说项，裴神机使一准儿答应。走，跟我去神机司吃糕。”
白英一把拽住小密探手腕，“那个……起卦会不会耽误裴神机使长个儿？”
小密探眨巴眨巴眼，“不、不会吧。卜卦跟长个儿都不挨边儿。”
白英立马笑起来，“我就说没这讲究。督主还拦着不许我找裴神机使帮忙。说是耽误她长个儿什么的。”
小密探觉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督主对裴神机使这么上心了吗？
“督主这么说的？”
“可不就是。”白英兴高采烈挎着小密探的胳臂，“快走快走。早点算出来早点把刘桐抓了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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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9 不知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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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 听见
万家水眉头深锁，沉声道：“有事她扛着，咱们只管跑腿。如此说来，倒也公道。”
“公道个大头鬼啊！”岳庆不屑的撇撇嘴角，“合着七十二道观的道人都是她裴三的碎催？凭什么啊？”
郑火冷哼：“裴三小个儿不高，野心倒是挺大。”
万家水闷闷的低下头不再说话。在座四人当中数他最没心机。反正他们说什么，他听着就是。省得姓岳的说三道四。
“孙道长，你是怎么回裴三的？”岳庆唯恐孙秋月答应裴三提出的要求，很是担忧的望着他。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擅作主张。我说，要跟你们商议。裴三一听就恼了，端起师长的架子，骂我欺师灭祖。当时我火冒三丈，指着裴三的鼻子把她好一通数落。”孙秋月挺起胸膛，缓声道：“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是向着你们和七十二道观的。认裴三做师父不过是权宜之计。荷塘里那个妖精属实太过凶残，我不是它的对手。”摇头嗟叹，“我给七十二道观丢脸了。但我终归还是七十二道观中人，怎能任由裴三辱没你们？”
孙秋月一席话，说的万家水热泪盈眶。
“孙道长能有这份心实在令人感动。”他哽咽着握住孙秋月的手，“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七十二道观得罪裴三。”
他也没想到呢。孙秋月讪讪笑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信任我才让我去跟裴三商议，我万万不能辜负你们。”
岳庆撩起眼皮看向郑火，两人视线在半路遇上碰了碰，很快分开。也就老万好糊弄，相信孙秋月所言。
梅若甫想跟裴三斗法，理应他亲自走一趟。但他偏偏哄着孙秋月跑腿，就是因为这差事出力不讨好。
孙秋月不是傻子，他也知道梅若甫的用意。可是，他尚且不能脱离七十二道观，只得硬着头皮去见裴三。
裴三不是好像与的。心眼多，脾气大。稍不顺心就用符咒伤人。若是孙秋月真跟她对骂……郑火暗自冷哼。只怕孙秋月早就戳在最繁华的大街上当活招牌了。
万家水牛铃似的大眼瞪得更大，“孙道长为何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攀高枝，不惜舍下脸面去给裴三当看门狗呢。”
呵呵！郑火斜眼睨了睨孙秋月。怕且是他想当看门狗，裴三不肯收吧。
孙秋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话要是换旁人说他肯定掀桌子。老万嘛……算了，他是个棒槌，不跟他计较。
岳庆掩嘴浅笑，揶揄道：“万道长狗眼看人低了不是？孙道长可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小人。”
一句话把孙秋月和万家水都给骂了。郑火拽拽岳庆衣袖，示意他少说一句。
孙秋月愤愤互睖了眼岳庆，偏又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只能坐在那生闷气。
万家水立马不干了。抬手重重拍在桌上，梗着脖子冲岳庆喊道：“好你个姓岳的。你说谁是狗？”
岳庆不甘示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摇晃着脑袋，“是你是你就是你！”
万家水腾地站起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好好好！今儿个我就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
岳庆不甘示弱，也跟着站起来，两手掐腰，“我家大人早死绝了。敢问你是从地府刚上来的，还是诈了尸的？”
万家水气得七窍生烟，“姓岳的！”眨巴眨巴眼……接下来该骂什么呢？姓岳的嘴巴已经毒成这样了。不管他怎么骂都不能比他更毒。
平日里骂架骂的太少，没那么多词儿。
万家水厚实的嘴唇嗫嚅数次，愣是没能挤出半个字。岳庆得意的扬起脸，“棒槌就是棒槌！”
孙秋月忍无可忍，大声喝道：“够了！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够了！”视线瞟向万家水，“岳道长怕你灌风给你蒙帕子还蒙出罪过来了？”
郑火呵呵笑了，“归根究底都是裴三的错。万道长去找她算账才是正经。”
万家水瞅瞅郑火，再看看孙秋月，唇角往下坠了坠。有些话，他不能跟郑火和孙秋月说。他憷裴三。打心眼里发憷。
别说找她算账，一想起东华门他心里都哆嗦。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反正没被裴三的定身诀定住的人肯定不懂。
“都是七十二道观的道人，理应互相帮扶。”孙秋月一手握住万家水的手腕，另一只手扯扯岳庆衣袖，“你们不要再闹别扭了。有这功夫不如好生合计如何应对裴三。”
岳庆顺着孙秋月搭好的台阶走下来，“七十二道观中不乏想要亲近神机司的软骨头。若是他们知道裴三提出的条件，指不定就答应了。”
郑火附和道：“岳道长说的没错。”
“我说你们呐，都是杞人忧天。就算裴三想要七十二道观给她当牛做马。不也得等到赢了梅道长之后么？梅道长是什么人。他在七十二道观里都是这个。”万家水大咧咧坐下，竖起大拇指，“你们怎么就笃定梅道长赢不了裴三呢？”
孙秋月，郑火外加岳庆同时看向万家水。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惊讶和难以置信。
闹了半天他们才是棒槌。
“是了，万道长说的没错。”郑火如释重负，“以梅道长的能耐怎么会输给裴三？”
岳庆也道：“就是。梅道长自小天赋过人。这些年捉过的妖魔鬼怪比裴三见过的都多。梅道长不会输，裴三提出的任何条件都不能付诸实施。”
郑火钱笑道：“没错。我们大可不必杞人忧天。”转而看向万家水，“万道长一语惊醒梦中人。”
万家水连连摆手，“郑道长太客气了。”
孙秋月神情依然凝重，“裴三对付那妖精的手段十分老辣。你要说她捉妖捉了十几年我也相信。而且，裴三那张嘴厉害的紧。”
“斗法又不是斗嘴。”梅若甫推门而入，“光嘴巴厉害有什么用？”
岳庆忙起身给梅若甫腾地方，“梅道长坐这里。”
梅若甫道声谢，走过去撩袍坐下，“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住岳庆隔壁，客栈墙板又薄，听见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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