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少女穿越记全文阅读 第2分节

通宵玩牌

    半个时辰后,当众人看着李翩儿手里拿着那一沓制作简易的扑克牌时,明显都是那一脸困惑的表情。

    此刻的李翩儿心中有了一种成就感,不曾想,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亲手制作出一副扑克来,心情兴奋异常。她偏着头朝众人晃了晃自己的劳动成果,灵动的眸子一转:“看见这个了吗?今晚本小姐让你们开心个够。”

    “李夫人,这个有何用?”细钗眨巴了几下眼睛,忍不住问道。

    李翩儿自动忽视了这个问题,向几个婆子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多准备些吃的来,今晚我们来玩通宵。”

    案上的烛火被从窗缝钻进的丝丝凉风挑逗地跳动轻舞,映得房内忽闪忽闪。那几个丫鬟对于扑克压根就未听说过,更别说是认识其中的数字符号了,这迫使李翩儿费了好一番功夫教她们认识这些对于她们而言感到怪异的字迹。

    “好,既然现在都认识了。我思来想去,还是玩斗地主算了,你们太笨了,我怕玩梭哈你们输不起。”明明自己不会,还得装会,这便是李翩儿的行事作风。

    当几个婆子携着食物再次挑帘而入时,映入那几双苍老眼眸中的便是李翩儿斜倚在交椅上,背后是细钗特意为她准备的靠垫,嘴里哼着她们听不懂的小曲,轻飘飘的视线惬意的落在手里的扇形扑克上,很享受的样子。

    “三带一。”

    “我炸!”

    “飞机。”

    “李夫人,我们要不起。”

    “王炸!又赢了!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笨啊,手上有**都不出。给钱吧。”李翩儿激动得脸颊绯红,才玩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就已将那几个倒霉丫鬟的钱捞了不少。

    “细钗,我要吃那个杏仁酥。”手握扑克的李翩儿用眼神指了指远处的白瓷盘,不停指挥着细钗干东干西。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去大半,梆夫那响亮的梆子声这已经是第三次响起。烛台上一滩粉红烛泪绕着半截烛身越积越多,在焰火下闪闪亮亮,尽显它们的无奈与哀伤。

    坐在李翩儿身旁的细钗揉了揉酸涩迷离的眼,起身推窗,顿时一阵温凉的风涌进,吹起了她的衣角碎发,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她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繁星璀璨的天空已看不见弯月的踪迹,那纤细的身影这会儿已隐在了屋脊的另一边,时间将引诱它落山。

    细钗轻叹一声,转身幽幽地望了一眼,沉浸在柔暖烛光中的那几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兴致高涨的她们完全沉迷在了新鲜事物带来的喜悦中,已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细钗咬咬唇,关窗回到李翩儿身边,晃了晃李翩儿纤细的胳膊,劝得委婉:“李夫人,你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也累了吧,保重身子。”

    李翩儿侧头盯她一眼:“去,别坏我的雅兴。对六我吃了,对十。”

    细钗无语,转身去拿了件披风,细致的为李翩儿披上。

    “对了,你闲来无事,正好。给我八卦八卦你家二官人呗。”李翩儿摇头晃脑一番。

    细钗疑惑不解,秀眉微蹙:“二官人?”

    “哎呀!就是给我讲讲,他娶了几房姨太太,就是夫人。我来这里过了十几天了,倒是没见着他的其他女人,难道说还有金屋藏娇?你说,这人,自己明明就是一个病秧子,有了正妻,没事还去纳妾,他消受得了吗?这明显是浪费资源,中国那么多的光棍就是他造成的!”李翩儿手上出着牌,嘴上喋喋不休。她的话逗得几个丫鬟牌都不出了,掩嘴偷笑。

    细钗正了正脸色,强忍着窘迫:“李夫人,你还真是冤枉二官人了,你放心,他不会背着你金屋藏娇的,我们的二官人尚未娶正妻呢,妾室也就你一人。”

    李翩儿不但没有惊喜,眼里反倒闪过一丝失望,这丝失望来自于她异于常人的逻辑思维:“这样啊,哎,无聊。我还想着会会他其他的女人,学学电视剧里面的那种宫斗,是宅斗,或是身临其境的看一场坐山观虎斗,怨妇互撕应该很精彩呢。在这寂寞的古代,逗一逗、气一气她们,这样的生活才有趣。”她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细钗对李翩儿的想法感到佩服:“李夫人,没搞错吧。哪个女人不希望可以独占自己的夫君,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就拿大官人来说,他那些夫人表面上看没什么,实际上却是暗藏杀机,互看不对眼的那种。”

    “顺子。你别说,大公鸡的女人,我也未见着呢,哪天带我去会会,嫁给大公鸡,怕是倒了十六辈子的霉了,哈哈。三个还是四个?”李翩儿笑得肆无忌惮,魔性的笑声从窗棂飘出,打破了这寂寞幽深的夜,吵醒了浅淡的月光下沉睡的花草。

    待李翩儿的笑声笑了,细钗才说道:“大官人的七个夫人在开封本宅。”

    “七个?厉害啊,见一个爱一个吗?这哪是大公鸡,分明就是大猪蹄子,只是怎么在开封? ”李翩儿吃了一惊,这些八卦可谓是听得她津津有味。

    细钗伸手为李翩儿拢了拢滑落的披风,说道:“风家本就是在开封的,只是有一半的生意在钱塘,这次大官人来钱塘,顺便带着二官人来养病。你作为二官人新纳的夫人,自然也就一起来了,不过可算没有白来,这不,刚来这三个月,大夫就诊断出你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一说到这个,李翩儿就来气,咬牙切齿的说:“切,他怎么下得去手的,一个未成年少女,他也忍心,真是禽兽。”

    “李夫人,连对吃不吃?”丫鬟问得有些胆怯。

    李翩儿抬眼瞟了一眼桌面,顺手抽出几张牌来:“当然吃了。”

    时间在一阵闲谈中又过去了大半,远方隐约传来了几声缥缈的鸡鸣,钻入李翩儿耳朵里,情不自禁又笑了起来:“大公鸡打鸣儿了,真好笑。你们说他累不累啊,白日里要去管店铺,晚上还要当闹钟,到了时间就打鸣,真是尽职尽责。”

通宵玩牌(二)

    “李夫人,明日再玩儿吧,该休息了,天都快亮了。”细钗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哪有这样熬夜的,又不是街上那些流连夜市的三教九流,整夜在街上瞎晃悠,而不睡觉。

    李翩儿收住笑,指了指那几个被她逗得唇角弯弯的丫鬟,对细钗说道:“你看,她们都笑了,你不笑?时间还早呢,本小姐刚输了一百个铜板,先赢回来再说。”

    一声声的鸡鸣最终唤来了鱼肚白的天空。李翩儿打折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在细钗的搀扶下上了床,这一夜的斗地主总算是结束了。几个丫鬟困得哈欠连连,大脑昏沉,走起路就与醉鬼那般踉踉跄跄。

    扒在床沿的细钗见李翩儿渐渐的呼吸均匀绵长,确定她已沉沉睡去,才起身离去。这一夜,她虽并未参与到纸牌游戏当中去,却也陪着李翩儿坐了一整夜,疲劳席卷了她全身,两眼仿佛蒙了一片蛟绡般迷蒙。

    到了这个时辰,拜李翩儿所赐,留给她睡觉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摊上这样的主子实属无奈。

    用过午饭后的风遥玦与平日相同,看半个时辰的书后便去关心关心李翩儿。

    “二官人,你稍等片刻,李夫人还未起呢。”头脑发晕的细钗见到一脚踏进屋子的风遥玦,迟钝片刻后迎了上去,面露难色的说出了李翩儿还未起床的事实。

    风遥玦由于担忧神色凝重了几分:“翩儿可是生病了?”

    细钗摇了摇晕乎的脑袋,强行将遨游太虚的魂给拽了回来:“二官人别担心,李夫人没事,只是昨夜休息的有些晚。”

    “休息得晚?做什么去了?我去看看。”风遥玦绕过呆愣在门口的细钗,径直朝里屋而去。挑起帘幕,屋内寂静无声,整洁有序,桌上的纸牌已被细心的丫鬟收进了一个隐秘的角落,休床上的李翩儿睡得香甜,一张睡颜恬淡平和。

    细钗见风遥玦已经进去了,赶紧转身跟了上去,结果没收住脚,脑门撞上了驻足的风遥玦后背,失神的瞬间膝盖已挨了地:“奴婢该死,请二官人责罚。”

    风遥玦那淡淡的视线很快从那张睡颜上移了开去,转身在桌前坐下后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细钗,说道:“起来吧,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身体有恙?”

    “没事,奴婢没事。”细钗心里直打鼓,说话变得急促起来,可不能被风遥玦看出端倪。

    细钗正愁不知如何解释时,另一个丫鬟端着茶水进了屋:“二官人请用茶。”话音未落,素指一松,绘有云纹的茶盏随着一声脆响,滚烫的茶水四溅,光滑的木质地面无端多了一堆杯盏残骸。

    那丫鬟见风遥玦的衣袂在溅起的茶水中绽开了湿润的纹,惊得本就无力的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无意冒犯二官人,求二官人开恩啊。”

    一夜未睡的丫鬟整个大脑如同被人灌入了一团浆糊,恍恍惚惚。刚刚她明明看见茶盏已稳稳的贴近桌面,不曾想,一松手,茶盏就落在地上碎了,发生了这样低级的错误,她想不惊慌都难。

    风遥玦未动怒,依旧一副温润模样,只是明眸深邃了几分,带着探究深深地打量了几眼这两个平日里做事心细如针的丫头,心中甚是疑惑。

    “你们今日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起来吧。”从他踏进这屋子,就没见着一个正常些的人,想到进门时一眼扫去,站在角落的丫鬟一个个神情木讷呆滞,就如丢了魂似的。两者联系起来,不禁使他更加的好奇,这样的事以前从未有过,昨夜不知经历了些什么。

    丫鬟战战兢兢的站起,吞吞吐吐了半晌:“估计是昨夜奴婢绣花绣得晚了些,奴婢再也不敢了。”

    “刺绣?莫不是你们都在刺绣,我倒想要要看看你们花那么大的力气准备绣个何等物件来。”风遥玦显然是对这个说辞半信半疑,但又想不出其他理由来。

精神不振

    “刺绣?莫不是你们都在刺绣,我倒想要要看看你们花那么大的力气准备绣个何等物件来。”风遥玦显然是对这个说辞半信半疑,但又想不出其他理由来。

    丫鬟抬眸,对上风遥玦那双将信将疑的眼,心中一颤,强作镇定地再次强调道:“刺绣,是刺绣,奴婢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二官人。”

    “好吵啊,还让不让本小姐睡觉了,都给我滚出去!”半梦半醒的李翩儿烦躁的将身上轻薄柔软的被褥一脚给踢下了床,一通怒吼。

    在场的三个人被她吼得一愣,细钗偷偷瞄了一眼起身向床前走去的风遥玦,见他仍是一脸的平静,顿时舒了一口气,抢先一步赶至床前捡起了地上的被褥,试探性的拍了拍李翩儿的肩:“李夫人,二官人来看你了,该起床了。”

    “管他是谁,滚,本小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我要睡觉!”说着将被子向上一提,整个人窝进了被子中,活像一只大水饺。

    细钗撑着疲惫的身子,无奈地向风遥玦摊了摊手:“二官人,不如你先回去吧。这还不知道要睡到何时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风遥玦,收拾完地上的水渍残片,几个丫鬟再也撑不住了,细钗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外屋的丫鬟婆子随意坐在羊毛地毯上打起了盹,一个个脑袋就如柳枝点水般上下曳荡,恰似烈日炎炎中垂钓的老头在树荫下枯燥地梦肥鱼。

    就那么一夜已经够她们受的了,结果李翩儿乐此不疲,整整折腾了她们四个夜晚,第二夜的理由说什么她输了三百个铜板,如若不将它赢回来,心里就不舒服,不舒服了就得闹腾她们一众人。没办法的事,只有答应了。

    而第三夜的理由直接是逻辑不通,说自己赢了她们一两纹银,那些银子都是她们的辛苦钱,赢得她心中难安,总觉得过意不去,希望她们能够赢回去,减少她的负罪感。

    丫鬟们精神不振得翻个白眼,默默腹诽李翩儿如果真的那么愧疚,何不直接还了她们铜板就是。她们表面上百般推辞,一两银子而已,算是孝敬李翩儿了。可李翩儿坚决不肯,钱放在她那不踏实,晚上觉都睡不安稳。睡不安稳觉,那么倒霉的还是她们那些做丫鬟的。

    第四夜的理由就更是离谱,如果不陪她玩儿,她便会半夜梦游,那么肚子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她不管,倒霉的依旧是那帮下人。就这样,连续的熬夜最终的结果便是那一个个人弄得精神涣散,每日顶着两个熊猫眼。

    当风遥玦第五日午后踏入李翩儿的屋子时,李翩儿依旧如前几日那般,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然而那些下人却没有李翩儿那么好命,可以在白昼里舒舒服服的会周公,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屋外已下了两日的雨都不知道。

    白日里等待那些下人的还有各种活计,收拾屋子那是最基本的。李翩儿临产在即,每次还需四个丫鬟轮流在里屋守候,生怕出一点意外,因此她们更本就没有时间去睡大觉。

    “你们一个个这到底是怎么了?身子有恙就去看大夫。”风遥玦看着她们脸色一日比一日差,一日比一日苍白,终于忍不住再次发问。

精神不振(二)

    “二官人,奴婢们没事,您放心。”细钗摇摇头,那张脸比病态中的风遥玦还苍白,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就好似灵魂已与肉体分离,步子虚浮的不成样子,就如同漫步在云端。

    风遥玦已经有五日未见过清醒的李翩儿了,前几天叫了她两次,大发脾气,压根不给风遥玦好脸色看,而风遥玦考虑到她如今这个样子,最忌讳的便是动怒,索性由着她的性子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那我先走了,有任何事马上通知我。”风遥玦在床前驻足片刻,眼中绘满了担忧与困惑,凝视着那个大水饺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了。

    夜幕下,雨敲窗棂的稀碎声伴着棋子落盘的轻扣声打破了盏盏烛火中的寂静。初见轩内,兄弟二人对坐一榻,隔在二人中间的是一盘黑白交错的棋局。烛火跳动,微黄忽闪的光芒照得风遥玦那苍白的俊脸有了些许暖意,却难掩那暖意中的担忧。

    他手执棋子,视线的归处却是墙上那副他视之为生命的画。画中那手握锦帕的女子清丽脱俗,面含浅笑。精致的五官虽没有倾国的妖娆,却有着让人不忍触碰的纯洁无瑕,宛如雪山之巅开得最绚丽的那朵雪莲,不忍亵渎,更不敢玷污。好像只要稍稍触一触那女子的衣角,就犯了天大的罪过。

    那陌生的女子显然不是李翩儿,只因李翩儿自始至终都无法走进他的心间,他心中的位置已被那个女子填满,这么久以来从未容下过他人。当初纳李翩儿为妾,纯属因那片孝心,不想眼看着风家断了香火。而后来对李翩儿的好则完全是尽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况且他一直以来,不管对谁,都是那种温润如玉,尔雅有礼,透着一种关心与暖意。

    李翩儿在那日来向风遥玦要钱时就已见过这幅画,她倒未曾在意自己无端生出的这个情敌,只是觉得画中之人不一般,并且是她不认识的,或许还是她家相公的老相好,她确实在心中猜对了,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意的一直都是自己如何才能玩儿的更好,情爱对于她来说只是累赘而已。

    “啪”,轻脆的落子音在风隅玿指间回响,那枚白如凝脂的剔透棋子自他的手中果断地在棋盘上压下了一个星位。他一抬头,正对上风遥玦那双失神的眸,不必循着这两道空虚的视线而去,风隅玿就已知晓他这个弟弟关注的是什么。

    “遥玦,都过去那么久了,有些事该放下的就应该放下,过分的执着只会徒增烦恼。”风隅玿平静的话语盖过了屋外雨撒荷叶的细密声,同时也为这样的静默增添了一丝恰当的动态气息。

    回过神的风遥玦淡淡地收回视线垂首自嘲一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自嘲自己的无自知之明。这样的自己当初非要去高攀官家女儿,所谓门不当户不对,北宋商家的地位再怎么提高,终究不如官家,同样也入不了官家人的眼,更何况风遥玦还拖着一副孱弱的身子,即使彼此再怎么心有灵犀,终究还是散了缘,逝了份。

雨夜造访

    风遥玦双目微敛,目光落在身前的棋局,语气中充斥着对这几天李翩儿一屋子人异常行为的担忧:“大哥多虑了,自从一年前我答应纳翩儿为妾开始,该放下的就已放下了。我如今担心的是翩儿。”

    风隅玿听到风遥玦提到李翩儿的名字,脸色一变,冰凉的眸子犀利了几分,伸向棋盒中的手一顿:“李氏?她又怎么了?又不安分了?我这几日倒是没听到关于她的事,想来是知道收敛了。”

    “就是因为这几日她的异常,才使我既担忧又困惑,虽没了前些日子的胡闹行为,但这几日的安静却是更加忧心。”风遥玦轻叹一声。

    “有何异常?”风隅玿不知这个李翩儿又玩儿出了什么鬼把戏。

    风遥玦迟疑片刻,心中考虑着要不要将这件事说与风隅玿听。又是轮流一番棋子落下,风遥玦开了口:“这几日她房中的丫鬟一个个精神不济,面色苍白如纸,这都是小事,关键是翩儿她,这连续五日来,我去看她,她皆未起,嗜睡了许多。我心有疑虑,问了那几个丫鬟一番,她们只说晚上睡得晚了些。”

    毕竟如今风府大小事都是由他大哥做主,刻意隐瞒实有不妥,而且这样瞒下去,李翩儿如果真的出了意外,他将自责愧疚万分,也许说出来才是正确的。

    “怎么会这样?你可问了她们夜晚都在做些么?”风隅玿冷峻的脸庞凝重的如同涂上了一层薄蜡。

    小小的焰火在风遥玦抬眸间仿若钻进了他眼中,映出灿烂的光辉。他不解的说道:“丫鬟的说辞是她夜晚在刺绣,我虽不太相信,但除了这个可能,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刺绣?不知这个刺绣有何等重要,值得这样做。”风隅玿不得其解,执棋子的手顿在眼前,脑中的思索伴着雨声渐渐加深。

    这件事风遥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将手中的棋子丢入棋盒:“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我想去看看翩儿,看看她究竟在做些什么,这件事不查证清楚,我心终有不安。

    风隅玿长手一身,绸缎阔袖挡在了风遥玦面前:“外面下着雨,路滑,此处距李氏那还有一段距离,我陪你走一趟。”他虽知男女有别,一个大男人在大晚上的去弟弟小妾的住处实有不妥,但是考虑到其他诸多因素,就顾不上这些世俗规矩了。

    风遥玦对此话有所犹豫,担忧李翩儿如若真的做出什么胡闹之事来,再被风隅玿撞见了,那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执。可是他又深知这是风隅玿对他这个弟弟的关系,不忍拒绝了这番好意,终究点头道:“那,有劳大哥了。”

    檐下一盏盏纱灯随风微曳,细密的雨丝在迷蒙的光辉中霏霏飘忽而下。这样的静谧惬逸最终还是被风遥玦一行人打破了,兄弟俩身前的两个小厮各提一盏纱灯,荧荧灯火柔柔撒落在地,倒映出略圆幽昏的影,这样的影碎在了步履匆匆的脚下。身后两个手执油纸伞的小厮紧紧相随,只因走过这段回廊,便是一片露天的鹅卵石空地,空地边缘种着大片葱葱翠竹,雨中的翠竹娇滴而坚毅。

雨夜造访(二)

    此时的李翩儿不会想到在这夜深之时,风遥玦兄弟俩会突来造访。喧闹声一浪涌过一浪,屋内灿黄的烛火上下跃动,屋外细雨敲窗,这样的雨夜本是静谧美好,可用心去享受的。然而李翩儿却无端抛弃了这一份美好,无缘静静听雨,雨声早已淹没在了喧哗之中。

    “细钗,你搞什么鬼,我给你使了半天眼色,叫你出单张,你偏不听,非要出什么对子,你看,输了吧!你如果出单张,我刚好一个大王,我们就赢了,真是猪一样的队友。”李翩儿恨铁不成钢,指着细钗一阵抱怨。

    细钗委屈地垂垂眸,嘟嘴反驳道:“这怎么能怪我,奴婢没注意到你的眼神嘛,再说了,就算我出单张,经她的**一堵,你那张牌还是出不去的。”

    “李夫人,这样可不公平,你们竟合起伙来暗算我,我多亏呀!”手握那沓扑克牌的丫鬟听见李翩儿这样一说,很是不满,她还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暗算别人的人。

    李翩儿脸上拂过一缕尴尬,低眸瞅着丫鬟手中那已一分为二在哗啦声中相互交叉的纸牌,手一摆,说道:“哎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叫策略,待会你也可以用的嘛,真是的,再来,再来。”

    李翩儿高分贝的兴奋声穿过雨声轻而易举的就传入了还未进门的那一众人耳里,兄弟二人互看一眼,虽听不懂李翩儿话中的意思,但明显感觉她干得绝非好事。

    外屋几个职夜的婆子丫鬟坐在交椅上撑手支头,歪着脖子半梦半醒,突然而至的脚步声惊得她们如遇见鬼一般猛然抬头,待看清那两张朦胧的脸时,浑噩的大脑仿佛被雷电击了,睡意四散,这才是真的遇到了鬼,一个甚至比鬼更可怕的鬼。

    坐在交椅上的身子好似涂满了润滑剂,那椅子再也阻挡不了她们快速下滑的身子,直至那一双双膝盖最终落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微妙的冰凉着了魔般迅速上窜,直袭心间,那一颗颗怦怦而跳的心脏似乎一瞬间降至了零点,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冻得她们酸涩的双眼圆睁,惊恐得说话直打哆嗦:“大,大官人,二官人,这么,这么晚了,不知有何事?”

    “干什么去,给我站住。”风隅玿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一个个由于惊恐而从交椅上瞬间溜下地板的人,没来得及理会,目标快速锁定在了那个欲挑帘入内之人身上,他不用细想就已知晓这个丫鬟明显想要进去报信。

    毋庸反驳的冷冽之声如一把利剑刺得那个丫鬟背脊一僵,直冒冷汗。她提着颤颤巍巍的双腿跪下,不敢转身,却不停的摇头:“大官人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干。”

    外屋的动静丝毫没有打扰到里屋人的兴致,因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来了一个太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风隅玿立于门口脸色沉沉,一双深邃的眸子盯得地上那群人头都不敢抬,说出的话不带任何情感,无色无味无温度:“好好的跪着,谁敢出声惊动了里面,下场如何无需我多说。”

    他静静地听了片刻,侧头看了看一旁脸色沉重的风遥玦:“遥玦,你自己进去看看吧,这李氏又在发什么疯。”

雨夜造访(三)

    风遥玦颔首,平静地朝里屋一步一步而去,粉色轻纱帘幕在风中轻轻飘摇,衬得烛光缥缈。一个个双膝跪地之人紧盯着逐渐靠近帘幕的清瘦身影,风遥玦每走一步,她们的心仿佛就离嗓子眼更近了一分。

    遮挡真相的帘幕最终还是在风遥玦手中失去了它的价值,当刺绣的谎言彻底映入眼帘时,他那握着帘幕的手顿在了空中。从未见过扑克牌的他看着桌子上一堆堆大大小小的铜板,心中已了然,这分明是在行赌。

    他眉宇间流露着复杂,李翩儿的行为再次触碰了风隅玿的禁忌,这次想要帮她遮掩都难了。他有些懊恼,为何前几日夜间自己不过来看看。

    早知如此,也不至于弄得如今这般为难,自己更不应该同意风隅玿使他一起跟了来。依李翩儿如今的性子,他要去劝阻让她不赌了,势必又要与他闹上一闹,这一闹,风隅玿想不知道也难。

    “二,二官人,你,何时来的?”有说有笑的细钗稍一抬头,就瞥见不远处已多了一个在熟悉不过的人,满脸的笑意顷刻僵在了话中,明亮的双目因惊异而圆睁,双腿不听使唤的跌落在地。僵硬颤抖的指尖依旧我着五张还未出完的扑克牌。细钗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这样的雨夜,这么晚了风遥玦竟会冒雨前来,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他的丫鬟在细钗说话间就已丢下牌跪了下去,个个面色惨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翩儿不悦地蹙蹙眉,这一局眼看她这个地主就赢了,结果杀出个风遥玦来搅局,心中对他那个痛恨啊,火苗直往上窜。她靠在椅背上将手里的牌随意向桌面一扔,狠狠的瞪了一眼与她只隔着一张桌子之人:“扫兴,都这个时间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走远点,本小姐这不欢迎你。”

    即使李翩儿对他恶言相向,从未给他好脸色看,他却依旧是不嗔不怒,只是此刻温润的脸上多了一些包含着无奈的复杂。

    他随手从桌上拿起几张牌来,端详片刻,却发现并未看懂是何意思,双眼扫过地上那几个求饶的丫鬟,话音一如平日那般:“这是刺绣?府内不许赌博,你们全当做了耳旁风?竟是这般肆无忌惮,也难怪白日里精神荼蘼。看来你们的钱财积蓄丰厚,那么参与行赌的人各罚半年的月钱,刻意遮掩的罚三个月,以后如若再犯,就不是如此轻惩。”

    “多谢二官人开恩,多谢二官人开恩。”丫鬟们得到了风遥玦的轻饶,激动得连连磕头。

    风遥玦扶着桌沿坐下,对细钗吩咐道:“将这些纸片给我收起来,从后窗户扔了,任雨淋湿。”

    李翩儿一听要扔她的纸牌,浸沐在烛光中的那张脸一变,指着风遥玦说话的气焰十足:“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做的,还有少管本小姐的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麻烦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别在这坏我们的好事。”

    风遥玦见细钗望了望李翩儿,再望望他,却始终没有动手去收拾桌子,明显是两边为难,于是再一次发话:“细钗,我的话对你不起作用?”

    “奴婢不敢。”细钗底下头,着急忙慌的两手齐上。然而手还未触碰到桌面,李翩儿便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向细钗扔了过去:“你敢!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你要是那么听他的话,那你以后跟了他去,我送你做他的通房丫头,以后再也不要踏进我的屋子。”

    细钗再次顿住了手,默默地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该说什么,她是彻底无语了,不曾想李翩儿会这样说,偷偷看一眼风遥玦的脸色,依旧毫无波澜,显然他对李翩儿这荒唐的气话毫不在意。

    这两边的命令都不可违,着实是在难为她。李翩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发起脾气来谁都不认。而这风遥玦算得上是她真正的主子,毕竟自己的卖身契在风家,买她的人可不是李翩儿,不听风遥玦的命令也不行,两边都开罪不起,被无辜夹在两人中间,叫她欲哭无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不如做影形人。

    “夜深了,你应该早些休息。我做这些是为你好,大哥就在外面,我进来时他不知道你们是在行赌,否则,就不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了。”风遥玦将话音放低了些,避免惊动了他外面的大哥。

    “你说说你,专干些卑鄙的事来,你来就算了,还带一个帮手过来,知道我如今打不过他,故意找我的不痛快,卑鄙小人!不过你打错算盘了,我才不怕那只大公鸡呢!大公鸡,我不怕你,有本事你来啊,大猪蹄子,大公鸡!……”对于风遥玦的好意,李翩儿是丝毫不领会,反倒越发来劲,指着风遥玦数落一通就算了,居然站起身就朝着外屋开骂,这完全是活生生的挑衅,没事偏要往别人枪口上撞,不吃点亏不舒服。

    她这作死的叫骂声穿过飘摇的帘幕直达风隅玿的耳中,慢慢发酵为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在风隅玿的全身。

    细钗趁李翩儿骂人的空档,顾不了许多,手脚麻利的将桌面收拾了一番,她清楚这些东西如果被风隅玿看见,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当细钗正要照着风遥玦的吩咐,将手里的纸牌从窗户扔出去时,李翩儿却抢先一步明白了她的意图,立即死拽住了她的玉臂,试图抢回自己的东西:“好你个细钗,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将东西还我,不然我说道做到,送你给这个病秧子做通房丫头。”

    “李夫人,你就听句劝吧,切不可再任性了,您看看,你肚子又大了不少,算算日子,还有十几日便要临盆,你这样激大官人,对你没好处的。”细钗的一只手臂被李翩儿拽得无法动弹,索性将另一只手中的扑克牌递给了风遥玦。

    李翩儿一把将细钗推开,冲她吼道:“你滚,胆小鬼,本小姐不要你伺候了,只不过就是一只大公鸡而已,就把你吓成了这样。”

自讨苦吃

    细钗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扑向窗下的花案,“砰”的一声,案上那才摆了十多日的新瓷瓶已摔落在地,四分五裂的残骸肆意迸溅,落地的余音久久回荡不止。细钗抬头呆愣的望着满地的瓷片,惊得半晌回不了神,脑袋嗡嗡作响。她知道这个花瓶可不是她赔得起的,然而却是她打碎的。

    李翩儿望着双脚已被清水浸湿的细钗,还有那掩盖了她一双小脚的杂乱花枝,心中一涩,她虽恼怒,可她却并没有想过去伤害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女孩,恃强凌弱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一副扑克牌而已,李翩儿没那么在乎,扔了就扔了,再做一副就好了,没什么了不起。而真正令她不满的是要受到别人的限制,要听别人的命令做事,这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这也不是她的意愿,她不觉得他们有什么资格来管她、干预限制她,这口气她是咽不下的。别人要她往东,她偏要往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也是她一贯的做法,一意孤行。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里屋的动静显得突兀得可怕,一地的婆子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去瞄一眼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风隅玿。为了风家的香火,风隅玿硬是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任由李翩儿如何骂他,闹出怎样的动静。

    李翩儿见细钗已扶着案沿站直了身子,转过头就将目标锁定在了风遥玦身上,不待几个丫鬟反应,她硕大的身躯已到了风遥玦面前。窗户已在风遥玦手里打开了一条一尺宽的缝,窗外惬意的雨声更加清晰明了,风遥玦看着身前的人,本欲伸出窗外的手一紧,纸牌随即变了容颜,多了一副折皱面目。

    李翩儿带着凌厉的目光紧盯那已折皱的纸牌,双手以鹰爪般的速度向风遥玦袭击而去,不等风遥玦闪躲,手臂已牢牢钳制在她的手中,力道之大,完全不似一个女子,她这是铁了心要抗争到底,心中的倔强伴着怒气越腾越高。

    风遥玦苍白的手紧紧而握,任凭李翩儿拽着那只手腕如何摇晃,纸牌却依旧贪恋着他手心的温暖,不愿离去,也无法离去。

    李翩儿试图去掰开,然而另一只手反被风遥玦抓住,两人陷入僵局。

    “将纸牌还我,本小姐本不欺负病秧子,但你别逼我出手,再不还我,连你一块打!”李翩儿话音坚厉,一双眸子仿佛即将喷出星火,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与她对视的眼,那双眼平静而清凉,又带着点点忧郁无奈,宛如一湖无风拨弄的春水。

    透过风遥玦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他此刻的复杂心境也许只有窗外的雨才能理解。他再一次劝到:“翩儿,不要闹了,赶紧去睡觉,除了这个,其他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本小姐的词典里从来没有妥胁两个字,想要我听你的,做梦!松手,将扑克还我!”李翩儿手腕一转,瞬间脱离了风遥玦的控制,揪着他的外袍对襟一番胡乱瞎扯,促使他孱弱的身躯晃晃悠悠。他脸色却依旧平静,看不出喜与怒,出手再一次抓住了那只扯着他衣襟的素手。

    丫鬟们见势不妙,这样旗鼓相当的争执无论伤着两人其中的任何一个,后果都是严重的。几个人互看一眼,踩着小脚一拥而上,一时场面混乱。

    “你们都给我滚开!”李翩儿将按着她胳膊的丫鬟们狠狠扫了一眼,双臂用力一甩,挣脱她们的同时,同样也挣脱了风遥玦。

    突如其来的力道令风遥玦一时防不胜防,一个踉跄向后连退好几步,身形不稳,脚底的瓷片好像处在冰面那般瞬间向前滑去。

    风遥玦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最终跌倒在地,烛台上燃得正盛的烛火在他的手下连打翻数支,经几度磕磕碰碰,熄了焰火,去了归处,留下缕缕淡薄青烟,消散了。折皱的纸牌逃离了掌心牢狱的束缚来了一场天女散花,洒落一地。

    尖利的瓷片残骸不偏不倚正中覆压而下的手心,穿破皮肉的钻心疼痛瞬间袭遍了风遥玦全身,苍白的脸色中难掩痛楚,眉宇拧做一团。

    丫鬟们盯着地上一身狼狈之人石化数秒,纷纷奔了过去:“二官人,你怎么样?”

    李翩儿手反向身后,随着心咯噔一下,极力撑着案沿:“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

    地上已有一小滩血液,抬起的手掌中依然嵌着那枚染得殷红的残骸,鲜红的血液顺着边缘棱角蜿蜒曲折,汇聚成滴,恰似那血做的滴漏,一滴一滴的随着时间流落异处。

    “无妨。我不怪你。”风遥玦白皙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说话有些无力。

    在丫鬟的搀扶下,风遥玦还未站起身,微曳的帘幕已然挑起,露出了风隅玿那张冰冷的脸。

    比起风遥玦的那只流血的手,满屋的狼藉直接被风隅玿忽略,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遥玦,你的手……”

    他本不想进去,然而丫鬟们惊慌的叫嚷声却变相告诉他风遥玦出了事。护弟心切的他再也坐不住,必须要进去看个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李翩儿如何骂他,他都可以忍,可他就是不允许有人去伤害他的弟弟。

    将风遥玦扶起后,风隅玿带着满身的戾气,一步一步踱至李翩儿身前,充满怒火的眼在这一刻终于爆发而出。李翩儿的冰肌玉脖成为了风隅玿手中泄愤之物,只是投鼠忌器的他依旧有所顾忌,极力克制着那只想要将李翩儿颈脖捏碎的手。

    “悍妇,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你这又弄得是哪一出?地上那些碎纸都是做什么的?”满腔的愤怒加上冰凉刺骨的语气,听得一旁的丫鬟不寒而栗,无人敢去劝阻,默默地跪地垂头。

    风遥玦听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雨声心中不仅没有一瞬的平静,反而愈加紧张不安。看着案前的两人,他忍着钻心的痛劝道:“大哥,一点小伤而已,无碍,为了孩子着想,你放了翩儿吧。”

    “你这只臭大公鸡,神气个鬼,他们怕你,我可不怕,小心我割了你的鸡冠,拔了你的鸡毛做毽子踢。本小姐今晚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就是喜欢赌博,这些纸片就是赌博用的工具,你能怎么滴?识趣的就滚,少干预本小姐的生活!”李翩儿嘲弄的眸中满是大胆的挑衅,故意迎上风隅玿那双火焰高涨的眼,细细打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脖子还在对方的手里随时可能被宰割。

    风隅玿眉头一皱,怒火肆窜的眸子幽暗得深不见底,手上的力道无意间加重了几分。

    李翩儿变了脸色,咽喉顿时痒痛万分,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情急之下愤怒交加,她盲手抄起案上的剪刀,想也不想得高抬素手狠狠地向敌方刺去。

    尖锐的剪头穿过衣服的阻挠,直接深深招乎上了风隅玿肩头,直袭白骨。湖蓝衣袍在浸出的血液中一点点氤氲漫延,只不过眨眼功夫,已湿了一片,恰似一朵妖冶魅惑的邪域之花。

    这样的痛深入骨髓,风隅玿眉头紧皱,面容铁青,睁着一双恶魔般的眼睛压抑着想要将李翩儿撕碎的欲望。一个条件反射,李翩儿被他重重的推了出去,笨重的身子跌坐在地。肚子被这样一震,剧痛陡然升起,衣裙下已多了一滩无色液体。

    “啊,好痛,我肚子好痛,救命啊!”李翩儿额头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颗颗滑落,痛得双眸难以睁开,呼吸急促,叫嚷声石破惊天,瞬间打破远处雨中的宁和静谧。

    此刻,不仅是那些丫鬟惊得不知所措,风遥玦两人同样无法压制住内心的恐慌。

    细钗望着李翩儿身下那一滩液体,惊呼一声:“李夫人羊水破了,怕是要生了。”如若不是她以前见过别人生孩子,她还真认不出这地上的羊水。

    风遥玦不顾自己手上的伤,走过去将李翩儿的身子揽进了怀中,温润的面容再也无法做到淡定。

    “快去叫人,还有赶快请大夫来。”风隅玿内心慌乱如麻,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三分。

    李翩儿泪流满面,泪水雨汗水交织,裹着乌发糊了半张脸。她一手揪着风遥玦的袖子,嚷道:“快给我叫救护车,好痛,好痛啊,我是不是要,要死了,我还不想死那么早啊。死大公鸡,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夫人,别怕,稳婆在这,不会有事的,我们扶你去床上。”细钗握住李翩儿冰凉的手,尽力安慰,减轻她的恐惧。

    李翩儿被扶起时,大量的血液已掩盖了羊水的清明,地上血迹殷红,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空气,钻进每个人的鼻翼,刺激着他们紧张的神经。

    外屋的婆子很快赶了进去,内屋一时乱作一团,李翩儿的哭喊声不减。

    “还请两位官人去外面等,在这多有不便之处。”一个年老的婆子大着胆子将那兄弟两人给请了出去。

喜得贵子

    “好痛啊!啊!快给我叫救护车……”躺在床上的李翩儿痛得全身扭动,溢满汗液的脸苍白如纸。此刻的她已不知自己到底身居何处,糊涂得直叫嚷着叫救护车。

    细钗对李翩儿的话一句都未听懂,看着绣床上痛苦不堪的人,她能做的便是为李翩儿擦擦汗,握着李翩儿的手不停的安慰:“李夫人,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很快的。”

    “李夫人,用力啊,用力……”稳婆轻按着李翩儿鼓起的肚皮,以她的经验在帮助李翩儿度过难关。

    今夜的意外始料未及,不过也幸亏风隅玿办事考虑得周到,早在一个月前就将稳婆以高薪请进了府里,同其他的婆子一起照顾李翩儿的起居。如若不然,这会儿还得冒雨黑灯瞎火的去城外请,这一来一去的,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生孩子的事可是耽误不得。

    帘幕外,不大的屋子中只剩下了风遥玦他们两人,下人被派去请大夫的请大夫,烧水的烧水,已无暇顾及有伤的兄弟俩。

    “啊!我受不了了,大公鸡,我要杀了你!”一声声喊叫夹杂着怒骂穿过那么一层薄薄的帘幕,刺痛风隅玿的耳膜的同时也刺痛了他那颗悔恨不已的心。他出屋负手立在廊下雨幕前,荧荧纱灯中他仰面而望,看着霏霏细雨携着从窗内传出的叫骂声,在昏暗的光辉中从眼前飘落。瓦当积水滴滴入耳,搅得他一颗心乱得如麻。

    他怨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没了平日里的冷静,竟真的对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下了手。他深知如今悔之晚矣,如果孩子有何闪失,他将难辞其咎,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所造成的过失。

    李翩儿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楚,短短半个时辰,这已经是第二次晕了过去。细钗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被李翩儿捏出一片红晕的手,丝毫没有要将它抽出的意思,继续用另一只手为李翩儿拭汗,嘴里轻唤:“李夫人,快醒醒,这会可不能睡啊,李夫人,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怎么办?叫不醒啊!”细钗连唤了好久,李翩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能用迷茫又慌张的眼神望着稳婆,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种情况稳婆也并非第一次见,显得镇定多了,二话不说喝下一口冷茶,对着李翩儿毫无血色的脸喷去。密密麻麻的冰凉突如其来,将李翩儿的睡意席卷而去,猛然睁开了双眼。要命的痛再次袭遍她的全身,两行苦泪簌簌自眼角滑落,枕头已被泪汗交加浸湿了大半,褪了它光鲜华丽的容颜。

    就在这一帘之隔的外屋,心急如焚的风遥玦坐立难安,伴着李翩儿那一声声喊叫来回踱步,手上伤口处的血液已凝结,只是瓷器残片依旧深入其中,钻心的痛虽并未消减半分,但他仿佛感受不到,只因整颗心都扑在了李翩儿身上。

    廊下的风隅玿向雨幕深处望去,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火正朝这飘忽而来,撑伞的小厮搀着年老的大夫,内心焦急万分,脚步却因老者而无法加快。

    民间一般女人生孩子是不能有男子在场的,因此即使大夫来了,也只能在外屋等着,孩子未降落,不得入内。

    “大夫,你快看看舍弟手中的伤。”风隅玿同大夫进屋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风遥玦手中的伤口,趁现在大夫有空闲时间,此时处理风遥玦的伤再合适不过。然而风遥玦却因李翩儿的事没那平静的心绪坐下任凭大夫捣鼓他的手,直接将大夫给拒开离自己五步之外的距离。

    风隅玿见风遥玦这个样子,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心头,焦虑的眼神中覆上了一层厚重的自责感。他走过去强行拉着风遥玦坐下:“你的伤势严重,听大哥的,赶紧处理伤口,你还要靠这只手写字作画,不能有闪失。”

    风遥玦紧张不安的脸上倦意深浓,他不忍辜负了风隅玿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点头道:“嗯,大哥肩头的伤也应处理一下才是。”

    上次那个王大夫被李翩儿打得气走了,今夜小厮去请,他说什么都不肯来。没办法,那小厮只好多跑了一条街请来医术同样极佳的另一位老者大夫。显然这位大夫做事更加细致,性格温和许多。风遥玦的伤口在他娴熟的手法下轻而易举处理妥当,后又检查风隅玿的肩伤。

    “风大官人,你这伤是利器所致,伤口有些深,伤了骨头,不知是什么人下手这样狠。你忍着点。”大夫看清伤口的瞬间,神色一紧,唏嘘不已。

    风隅玿心中对李翩儿的愤怒早已随着李翩儿跌的那一跤烟消云散,正为另一件事而忧心的他将肩上的伤势抛向了脑后,如果不是风遥玦提起,他恐怕都忘了这件事。此时大夫这样一问,他反倒舒了口气,摇头显得不在意:“无碍,一时不小心所致,你只管简单处理就是。”

    “哇!哇……”清亮的婴孩啼哭声响彻屋内外,笼罩了几个时辰的凝重气氛最终在这一声声哭泣中被瓦解,兄弟两人皆是一喜,压在心上的大石头撤去了大半。

    风隅玿托着还未处理妥当的伤口站了起来,整个人轻松的仿佛沐浴在酥软的浴水中。反倒是风遥玦看起来并没有多么轻松自在,孩子虽已平安出生,但李翩儿却是生死未卜,在不知李翩儿生死的情况下,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平复心境的。

    很快,便有丫鬟出来报喜:“恭喜两位官人,李夫人生下了一个小官人,现在正在给他洗澡,两位官人勿急。”

    沉浸在喜悦中的风隅玿在听到李翩儿生下的是男孩时,更是激动不已:“孩子可健康?李氏如何?”

    “小官人很健康,只是李夫人痛晕了过去,不知何时可醒来。”丫鬟说完再次转身去了里屋。

    “遥玦,产室乃污秽之地,先别进去。”风隅玿一把拉住了风遥玦瘦弱的臂膀,阻止了他即将进屋的脚步。

    风遥玦不得已停下脚步:“我进去看看翩儿,这次确实让她受苦了,她骂我骂得不无道理。”

    李翩儿生个孩子可谓是将风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遍了,什么难听骂什么。就连温润的风遥玦都未能幸免,什么衣冠禽兽、缺德鬼没人性、猪狗不如等话直往他身上砸。

    风隅玿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个弟弟是吃错药了,小妾都将夫君骂成了这样,竟还认为骂对了。“让大夫进去,你进去帮不了什么忙。”风隅玿同风遥玦一起坐下,亲自倒了两杯清茶,整个人轻松一大截。

    “大夫,如何?”一盏茶的功夫,风遥玦见进去的大夫挑起帘幕走出,赶紧放下茶杯,急切的问道。

    大夫顶着一脸倦容,摆摆手:“夫人没事,只是劳累过度,加上失血,所以才致使晕了过去,休息休息便无大碍。”

    听大夫这样说,风遥玦才算真的放下了心,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眼中又有了往昔的平静与淡定。

    大夫执笔写下一副药方交给风遥玦:“两位官人,没其他的事,老夫就先告辞了。”时间一晃,大半夜就这样折腾过去了。当时小厮去请他时,他早已歇息了,但秉着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的原则,他没有推辞,冒雨前来,此时又冒雨离去。

    风遥玦弯腰作揖:“有劳大夫了。”

    “风全,带大夫去账房,顺便派几个人送大夫回去。”如今风府喜得贵子,心情尚佳的风隅玿自是要好好打赏这个大夫。

    襁褓中,粉嘟嘟的婴孩静静沉睡,均匀的呼吸绵延,他仿佛做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美梦。他在丫鬟温柔的怀中来到了外屋,带着安逸第一次被他的父亲爱抚。

    “翩儿醒了吗?”风遥玦温润的指腹从孩子柔嫩的小脸颊划过,带着无尽的温柔。他感觉他好像在做梦,他难以相信,这睡梦中的小人儿就是他的孩子,和一个自己所不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从纳李翩儿为妾那一刻起,他已决定不管如何都会好好待她。如今又有了孩子,那么他自己在心中所做的承诺更加不会改变,今生定要用尽自己的全力来爱护这对母子,用心去尽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该尽的职责。

    对于风遥玦的问题,丫鬟无奈的摇头道:“还没,李夫人为了生下小官人,中途晕过去三次,这一次怕是不会那么容易醒来了。”

    “将孩子抱进去吧,别着了风寒。”风隅玿第一次抱孩子,抱得十分的别扭,很快就还给了丫鬟,窘迫不已。

    看着她们大官人也有如此窘迫的境遇,抱孩子的丫鬟垂首闷笑,转身回到了里屋。

    杂乱的房间在几个丫鬟麻利的手脚下又恢复了整洁干净。绣床上,李翩儿穿着细钗刚刚为她换上的洁净衣服深深沉入梦中,清秀的面容难掩倦色,柔弱的她再也没了平日的嚣张跋扈,自由散漫。

    风遥玦最终没有听从风隅玿的话,同丫鬟一起进入了内室,坐于床边静静凝视着这张苍颜,良久。

喜得贵子(二)

    李翩儿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屋外细雨淅淅沥沥未曾间断,岸边的细柳苍翠娇滴,卷起对雨珠的无暇眷恋在软风中飘曳。柳尖垂水轻点,水面涟漪层层,密密麻麻。

    廊下栏杆尽湿,细钗正端着一盆温热的清水徐步走来,几只在高空盘旋漫舞的燕儿穿过数重雨幕,衔一嘴欢乐顶着湿漉漉的身子,俏皮地在细钗头顶掠过一圈,喳喳叫了两声后,如做错了事的孩提逃似的钻入了檐下舒适的巢穴。

    小小的婴孩正安逸地躺在母亲身边,睡得香甜。刚睁开眼的李翩儿一个侧身,惊讶出声:“啊!”她那迷蒙的双眸在侧身的瞬间便映入了身旁这个小生命的身影,却久久不能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历经千辛万苦所生下的孩子。

    刚踏进外屋的细钗被这声惊叫吓得一颤,赶紧加快了脚步同其他的丫鬟婆子赶了进去:“李夫人,何事惊慌?”

    李翩儿整个人就如融化的雪人般,瘫软地提不起一丝力气,而且下身隐隐的痛更是加剧了她的倦怠。此刻的她只能勉强撑着脑袋,神情迷茫,弱弱地指了指身旁安睡的娇弱身影:“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孩子啊?怎么放在我身旁,看着怪恐怖的,快抱走。”

    李翩儿这还是初次见到刚出世的孩子,瞧着粉嫩剔透,微微折皱的面容,她的内心竟产生了丝丝异样的恐惧。毕竟这个孩子是她在无奈的情况下,仅仅只怀了不到一月的时间所生下的,比起一般的母亲,她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产生多少感情。况且以现代来说,她自己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孩子,因此无法做到像别的母亲那样对待自己的骨肉。

    “李夫人,你总算醒了。这是你的孩子,怎么能抱走呢?哪有说自己孩子恐怖的,你看小官人多可爱,肉嘟嘟的”细钗将手中的铜盆放下,快步走来安抚,试图消除李翩儿心中对孩子的排斥。

    李翩儿耷拉着眼睑在脑中回想昨夜的情景,心中一阵唏嘘。她以为她昨夜会死呢,结果还好捡回了一条小命。她这次可谓是真的去鬼门关走一了遭,只是阎王爷嫌弃她太乖张,见都懒得见她。

    她抬眼,惊奇地看着一脸倦色的细钗:“还真是。他竟然是我的孩子,好神奇。It's wo

    de

    ful!”

    一旁的婆子们陪笑道:“这就对了,孩子与母亲哪有分开的道理。”

    “可我还是害怕他,你能不能将他放在别处?比如婴儿床什么的。”李翩儿惊奇了数秒,转眼间已是一张哭丧的脸。

    一群人从未见过这样做母亲的人,细钗觉得短时间要李翩儿接受这个孩子还是太难了,她哀叹着起身将孩子放进了一旁的摇篮中,这个位置刚好是李翩儿看不见的盲区。

    “李夫人,你一定饿了,饭菜已经让人去取了,你稍等片刻。”细钗安置好孩子,又帮她掖了掖被角,其他的人也都散了去。

    李翩儿好像想到了什么,一口贝齿咬得嚓擦响,眼中的恨意点点聚集:“死大公鸡,昨晚将我害得那样惨,我不会放过你的,哼!细钗,你说说,世上怎么会有他那样的人,本来生孩子容易得很,结果被他这样一推,害我遭了那样的罪,那种痛,想想就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