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影别动队全文阅读 第20分节

190. 竹篮打水

    刀疤望着凌先生遍体鳞伤的惨状,内心不由得震颤起来,由于他的出卖,使凌先生遭到了那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的严刑拷打,刀疤心里很是愧疚,说实话,在云雾山,凌先生对他不错,大当家的自然是威仪十足,旁人不敢靠近,但凌先生对那些兄弟却总是和颜悦色,对他也很器重,有重要任务时,总能想到他,让他有立功的机会,得到更多的赏赐,使他在兄弟们中间颇有威信。

    但这次他却因为贪生怕死,准确地说是怕被活活折磨而死,因而恩将仇报,出卖了凌先生,让凌先生吃尽了苦头,这让刀疤背负着心灵的折磨,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嘤嘤地哭泣起来。

    “水,水。”昏迷中的彭若飞本能地从喉咙口发出一丝声音。由于长时间的拷打,他已经严重脱水了,嘴唇上全是裂痕和血泡。

    刀疤连忙把自己的一碗水拿了过来,托起彭若飞的头,把碗放在彭若飞的嘴边,轻轻地给他喂水,彭若飞的嘴唇已经被咬烂了,刀疤猜想这是凌先生熬刑时自己咬破的。

    彭若飞渴极了,一碗水很快就被喝完了。

    彭若飞像是有了一点力量支撑,渐渐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但眼睛还是紧闭着。

    为了能让这位凌先生躺得稍微舒服点,刀疤把凌先生身下的草料铺得厚实点,随后把自己的一件外套脱下来,折成小枕头,垫在凌先生的脑袋下面,不时地给他喂点水,但即便这样,也不能丝毫减轻凌先生身上的刑伤所带来的痛苦,整整一夜,凌先生都紧闭着双目在不停地呻吟着,有时还会全身肌肉不停地痉挛和抽搐,刀疤整夜不敢睡,蜷缩在角落里,担惊受怕地度过了一夜。

    鲁克明和戴天旭二人也和衣在办公室里将就了一夜,鲁克明在等待着上峰传来的捷报,按他的测算,现在冷面虎和他的主力应该在武宁这儿被围歼了。

    但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六点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鲁克明不禁有些坐立不安,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难道他推断错了?他忍不住给上峰拨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沙广达旅长,他一听是鲁克明的电话,便没好气地问道:“鲁团长,你的情报有没有问题?我已经派了两个团的兵力前往武宁围剿,可他们告诉我,已经在那儿监守了八个小时了,根本就没见到什么土匪主力部队。如果方向没错的话,这伙土匪就算是蜗牛,爬也应该爬到了嘛!”

    鲁克明一听,像是被当头棒喝:怎么会这样?要是过了八个小时还没到武宁,那冷面虎肯定没带着队伍朝长沙方向挺进了,他肯定走了其他的线路了,那他到底要去哪里呢?

    “沙旅长,我当初的判断是冷面虎要率领他的主力朝长沙方向挺进,与秋收暴动的那些泥腿子会和,我根据他们的行军速度,推测是朝武宁方向过去,会不会是他们行军速度加快,已经过了你们的防线?”鲁克明不愿承认是他的失误,而把责任推给沙旅长的两个团布防太慢,让冷劲秋一伙逃之夭夭了。

    “鲁团长的意思是说我贻误战机,把这些土匪给放跑了?”沙旅长一听,火直往上窜,他咬牙切齿地反问道。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鲁克明听见电话里沙广达气势汹汹的质问,吓得大气不敢出。

    “我已经按你的线路,问过武宁的下一站修水县的守军,他们也没见到什么土匪的主力。难道这些云雾山的土匪都是飞毛腿,一下子突破了武宁,修水两道防线,直扑长沙了吗?”

    面对沙广达的质疑和讥讽,鲁克明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鲁团长,要不是你去云雾山剿匪不力,又怎会有如此后患,你拉了屎,要别人帮你擦屁股,我告诉你,老子不伺候了。”沙广达说完,恨恨地挂断了电话。

    被沙广达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之后,鲁克明脸上露出一股杀气腾腾的神情:“马上提审凌志远。”

    戴天旭一听,知道他又要对彭若飞用刑了,连忙上前阻拦鲁克明:“鲁兄请息怒,这个凌志远现在恐怕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呢,你现在提审他没有任何效果,就算是你再给他上几道大餐,他也未必会开口,恐怕人死了,口供还是零。”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冷面虎一伙逃离我们的辖区吗?”鲁克明横了戴天旭一眼。

    “鲁兄,昨夜你四道大餐下去,那个姓凌的疼得死去活来,可还是坚不吐实,你现在再用刑,恐怕这个姓凌的身体已经熬不住了,很可能就死在刑讯室里了,这个姓凌的可是一条大鱼,他的身上可不止冷面虎这一桩事情,我已经派人把姓凌的照片送交上海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等他们把这个姓凌的资料传过来,肯定能牵扯出许多我们还没掌握的情况,我们若能把握住机会,找到突破口,那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许多共党分子,这功劳可远比抓住冷面虎大啊!”

    戴天旭显然知道彭若飞的价值所在,在他看来,剿共远比剿匪更重要,只要把这些带头闹事的共党分子一网打尽,那些乌合之众也就兴不起什么大浪来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鲁克明听了戴天旭的一番话之后,渐渐冷静下来,确实如戴天旭所言,那个姓凌的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若再用刑的话,恐怕就一命呜呼了,这个姓凌的可不是那两个土匪小喽啰,他身上确实有许多东西可挖,虽然剿匪失利了,但若能抓住几个共党,也算是大功一件,可以弥补先前的过失。

    “好吧,这件事就依你吧。”鲁克明呼了口气,重新坐下。

    “好,多谢鲁兄成全。”戴天旭向鲁克明抱了抱拳。

    第二天上午,戴天旭派出的那位随从终于回来了,他将一个公文袋交给戴天旭:“戴队长,这是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让我转交给你的公函。”

    “总算是来了。”戴天旭眼前一亮,连忙接过公文袋,朝随从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戴天旭从公文袋里取出公函,上面写着:该犯为上海共党组织重要骨干成员彭若飞,其于四一二事变之后已失踪数月,今获悉该犯已被你处抓捕归案,可喜可贺。该案犯涉及多起案件,故请贵处将该案犯移交我处,我处现已派人前往你处办理移交手续,望予以配合。

    戴天旭一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这条大鱼现在居然要拱手让人,这千辛万苦,苦心积虑,累死累活的半个多月就这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戴天旭又把这份公函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气得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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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安全抵达

    鲁克明走过来,接过公函,扫了一遍,气得直骂娘:“奶奶的,这淞沪警备司令部的手也太长了吧?老子死了一半的人才抓住这个姓凌的,上海的那帮人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想摘现成的桃子?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行,老子不答应。”

    “你不答应又有什么用呢?鲁兄,你难道没看见这份公函下面的公章了吗?除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公章之外,还有上海市政府的公章,我一个小小的县保安队能跟他们作对?就算你鲁兄是堂堂的上校团长,能压得过淞沪警备司令部和上海市政府吗?”戴天旭把公函上的两枚公章指给鲁克明看。

    鲁克明一见这两枚公章,刚才还忿忿不平的样子,转眼就垂头丧气了,嘴里嘟哝着:“奶奶的,老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是替别人做嫁衣,就换回可喜可贺这四个字,上海那帮家伙真是欺人太甚。”

    “哎,鲁兄,我倒是有个主意,也许能让冷面虎自投罗网。”戴天旭忽然眉毛往上一挑,计上心来,他想到了一招以捉拿冷劲秋。

    鲁克明一听,眼睛也顿时一亮:“什么妙招,你快说,戴老弟。”

    “我从那个韩宝良的嘴里得知冷面虎跟这个姓凌的,也就是真名叫彭若飞的共党分子关系很是密切,我在云雾山上待了几天也感觉到了,这个彭若飞深受冷面虎的器重,我还听说冷面虎认彭若飞的儿子为义子。冷面虎虽是危害一方的土匪头子,但这人讲义气也是在这一带出了名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前去投奔他。我想我们不如设个局,让冷面虎飞蛾扑火,自投罗网。”戴天旭那双眼睛里露出一丝阴险的目光。

    鲁克明点点头,但还是没明白具体怎么做才能让冷面虎自投罗网:“那戴老弟决定怎么做呢?”

    “我们先召开一个记者会,然后让各大报纸的记者们在报纸上刊登彭若飞被抓捕的消息。”戴天旭将他的计划透露给鲁克明。

    鲁克明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冷面虎知道他的军师现在就在我们的手里,对吗?”

    戴天旭朝鲁克明伸了伸大拇指:“不错,鲁兄一点就透,随后我们通过报纸告诉冷面虎他们,我们将对彭若飞进行公判之后执行枪决,我估计这些土匪将会来公判之地进行劫囚,到时我们在四周埋伏好,等冷面虎上钩之后一举歼灭。”

    “这主意不错,戴老弟,你这招确实是个请君入瓮的妙招,不过,如果把这个彭若飞当诱饵的话,到时候枪林弹雨的,难免不会伤及这个共党分子,要是上海方面问我们要人可怎么办?”鲁克明知道彭若飞的份量,他怕万一在交火过程中把彭若飞给杀了,那他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鲁兄,你忘了,我们手上不是还有韩宝良这个软骨头吗?我们犯不着跟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一争高下,就让他们把彭若飞悄悄地带走,但我们可以把韩宝良装扮成彭若飞的模样,让他当诱饵,这样岂不是更稳当?”戴天旭知道他们对彭若飞已无法掌控了,但还是可以利用公判大会这出戏来引蛇出洞,让冷面虎束手就擒,这样的话,多少还可以挽回一些颜面,否则这次剿匪什么都没捞着。

    “好,戴老弟,那我们就好好筹划一下吧。”鲁克明这时对戴天旭确实是钦佩有加。

    “嗯,我们要把这次记者会规模做大,尤其是赣,湘,鄂,粤等地的所有报社记者都要邀请到,让他们把这则消息散布开来,而且要求报社连续几天连篇累牍进行报道,这样就不愁冷面虎看不到这则新闻,就算是他不看报,若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此事,他也一定能听到。”

    “嗯,没想到戴老弟还是操纵舆论的高手。”鲁克明朝戴天旭翘了翘大拇指。

    “鲁兄抬举我戴某人了。”戴天旭谦虚地朝鲁克明拱了拱手。

    谢继涛带着部队从云雾山西南隘口下山之后,根据既定路线,在过了鄂赣边界线之后,朝武汉方向挺进,进入湖北境内之后,谢继涛为了掩人耳目,将这五百多人化整为零,分成若干个小组,每组指定负责人,分别乘坐长途汽车,马车等交通工具,或是直接骑马而行,分期分批地抵达武汉,随后在武汉上火车,乘坐粤汉线到达广州站,之后再辗转进入潮安。在到武汉之前,他们在鄂州搞到两辆大卡车,于是便把长枪和其他辎重都装上卡车,走公路运往潮安,而其他五百多人则身上只带一把短枪乘坐火车,因而尽管路线远了些,时间长了些,但一切都很顺利。

    谢继涛把大队人马在郊外安顿好了之后,便只身前往潮安的三元塔与康钧儒所派的人接头。

    三元塔矗立于潮安韩江江边,是明朝万历年建造的,但在一次地震中被震坏了塔身,震去了塔尖,但却依然屹立不倒,成为潮安一景。

    谢继涛走到三元塔附近的一张长凳旁,坐了下来,随后从长衫里拿出一张,的报首三个字中的“公”字用红笔圈画起来。

    这时,附近有个穿西服的小青年朝他走了过来,手上也拿着一张,报首中的“公”字同样是用红笔圈画起来的。

    谢继涛见此人手里拿的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有直接上前相认。

    彭若飞在云雾山上曾经把接头暗语和暗记都交代过他,这是彭若飞与康钧儒约定的接头方式。

    “先生,你像是远道而来的吧,来找亲戚?”穿西服的小青年对谢继涛微微一笑。

    “正是,但就是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不知能不能碰到我的亲戚?”谢继涛回答道。

    小青年朝四周望了望,轻声地说道:“莫道前路无知己。”

    谢继涛一听,内心一阵狂喜:“不破楼兰终不还。”

    暗记,暗语都对,眼前的小伙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同志,终于等到你们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六天了。”小伙子一把抓住谢继涛的手:“我叫张孝波,你就叫我波仔吧,你是彭若飞同志吗?”

    “不,我叫谢继涛,是江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组织上派我去云雾山策反云雾山的大当家冷劲秋,结果遇到了彭若飞同志,他其实早就打算把云雾山的兄弟争取到我们的队伍中来,所以我去了之后,他就跟我交代了一下情况。上次彭若飞同志来广州就是来安排接应事宜的,原本打算一回云雾山就与冷劲秋摊牌,让他带着队伍过来,但没料到县保安队协同一五六师的第三团前去围剿云雾山,情况危急,所以彭若飞同志让我带着大部队先走,他和冷劲秋断后,说是随后就到,但我们一路上也没见他们赶上来。也不知道彭若飞同志和冷劲秋他们情况如何。”

    谢继涛把情况向波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说完之后,他和波仔二人都不由得为彭若飞和冷劲秋二人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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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赎罪补过

    “广东省委派我来接应大家,一听说有这么一支队伍要前来跟我们并肩作战,大家都喜出望外呀,目前广东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南昌起义的余部在这里也遭到了几次重创,现在部队正在这儿休整,我带你们去见他们吧。”张孝波拉着谢继涛的手往外走去。

    “好,云雾山的弟兄们就在郊外。我们一起去吧。”谢继涛又打量了一下波仔“波仔,你天天穿着这身西服没日没夜地在这里守着,没引起别人注意吗?”

    谢继涛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

    “你放心吧,谢继涛同志,我白天穿西服,晚上就换成破衣烂衫了,我就装成流浪汉待在三元塔的四周,所以没人会注意到我。”

    “这可辛苦你了,波仔。”谢继涛拍了拍张孝波的肩膀。

    “干我们这行的,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呢?”

    谢继涛带波仔去郊外集合部队,随后大家朝起义军的军营进发。

    两个时辰之后,谢继涛和老六等五六百人终于与朱德,陈毅所带领的南昌起义的起义军队伍会和了,大家相谈甚欢,尽管目前起义军遭受了一些挫折,但他们依然很是乐观。

    老六等云雾山的兄弟们很快就与他们交上了朋友,大家在一起唠嗑,一起谈论自己的经历,一起进行军事训练,云雾山上弟兄们的军事素质和能力让起义军的战士们刮目相看,他们没想到一群靠打劫为生的土匪居然在射击,投掷,体能,搏击等方面一点也不落下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在云雾山上有位高人指点,平日里山上的军事训练跟这儿差不多,而且他们的攀爬功夫令很多起义军的战士大开眼界。

    云雾山的兄弟们跟南昌起义的起义军余部就在潮安这里一边休整,一边等待彭若飞和冷劲秋等人的到来,谢继涛派两名云雾山的兄弟一直驻守在三元塔那里,一有消息就去通知他们。

    彭若飞自从被拖进地牢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刀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见彭若飞伤得很重,便一直在一旁看护着他,他怕他的伤口因发炎而有什么不测,便想给他稍微医治一下,他记得以前弟兄们打劫时受伤后,一时找不到消炎药时,就用一些盐水来洗伤口,用盐水洗过的伤口不化脓,好得快,但盐水遇到伤口时会令人疼痛难忍,不过现在凌先生一直昏迷不醒,恐怕也感受不到疼痛了,现在给他用盐水洗伤口是最佳时机。

    于是刀疤偷偷地把藏在鞋底的一块银元塞给了狱卒“兄弟,我求你个事,成不?”

    狱卒手上多了块大洋,自然是开心不过了,像他们这种当差的,一个月的军饷也不过一块大洋而已,现在居然有人送钱上门,自然是满口答应。

    “你说吧,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弄点盐水进来?你看我这位兄弟伤得这么重,如果伤口发炎的话,命就没了。我想用点盐水给他擦洗伤口,你看行吗?”刀疤指着彭若飞,央求着狱卒。

    狱卒一听,也不是什么难事,弄点盐水,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彭若飞,叹了口气“真是遭罪啊,算你有良心,我这就给你拿去。”

    没多久,狱卒端了个水盆进来了,手上还有一个盐罐“你悄悄地弄,别让人看见了,否则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刀疤见狱卒给他拿来了水盆和盐罐,很是感激“哎,我知道,我知道。”

    刀疤把盐罐里的食盐往水盆里倒了一些,然后用手搅拌了一下,把水盆里的一块棉纱布挤了挤,随后轻轻地托起彭若飞的左手,给他擦拭。

    盐水一触碰到彭若飞那断指上,彭若飞的手猛地一抽搐,刀疤吓了一跳,但彭若飞并没有醒来,只是身体对痛楚的本能反应。刀疤怕彭若飞会被痛醒,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虽然彭若飞的手不停颤抖着,但却没有发出惨叫声。

    当刀疤把彭若飞的左手擦洗完了之后,手上的棉纱布上全给血迹印红了,他把棉纱布放入水盆里,水盆里的清水随即被染红了,刀疤接着给彭若飞擦洗右手和脚趾甲,等刀疤再要搓洗棉纱布时,水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一盆浓稠的血水了。

    狱卒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我去给你重新打盆水吧。真是造孽啊!”

    狱卒换了盆清水过来,刀疤往盆里倒了些食盐,等食盐融化后,便搓了搓棉纱布,给彭若飞的膝盖和身上的那些枪伤进行擦洗,刀疤看了一下凌先生身上的枪伤,左臂,右肩,右腿上都有弹孔,除了右肩上的一处枪伤是贯穿伤,子弹没留在伤口处,左臂和右腿上的所中的枪伤,子弹都嵌在肌肉里,伤口周围红肿着,尤其是左臂,胳膊都粗了一大圈。

    终于将彭若飞身上的所有伤口都用盐水擦洗了一遍,刀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希望自己此时的善能够弥补彼时的恶。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彭若飞醒来了,他想动一动四肢,但稍稍一动,刺骨的疼痛立即向他全身袭来,疼得他不禁痛哼了一声。彭若飞朝四周望了望,方才清楚自己现在身在牢房里。

    刀疤见彭若飞醒了,连忙过去“凌先生,你终于醒了?”

    “刀疤?你怎么也在这儿?”彭若飞见刀疤也被关在地牢里,有些惊讶,照理,刀疤出卖了他之后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我不在这儿,我能去哪儿呢?我的小命还不是拽在那些人手里?”刀疤苦笑了一下,随后向彭若飞跪下磕头“凌先生,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刀疤如捣蒜一般向彭若飞磕头赔罪。

    彭若飞见刀疤向他负罪忏悔,有些于心不忍,反而反过来宽慰他“刀疤,你别这样,其实就算是你不出卖我,他们迟早也是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不,凌先生,都是我的罪,我的罪,我真不是个东西。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却出卖了你。”刀疤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泣不成声。

    彭若飞见刀疤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在向他忏悔,觉得他又是可怜又是可恨,也很无奈,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好了,刀疤,这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你帮我一下,扶我起来。”

    刀疤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随后过去把彭若飞扶了起来,靠在墙上。

    彭若飞无力地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钻心地疼,他咬紧牙关,忍受着阵阵袭来的伤痛,而脑子里却没有一丝停歇,他现在最牵挂的就是冷劲秋有没有到达潮安,他在猜想他们目前到了什么地方了。

    彭若飞习惯性地抬起手,想看看时间,但那块劳力士手表已经不在手腕上了,彭若飞这才想起,自己被抓进来之后,那块在激战中破损的手表就被没收了。

    “刀疤,我们进来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哦,现在应该是下午了吧?”

    “嗯,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多吧。”

    “哦,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彭若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

193. 心怀执念

    刀疤见彭若飞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墙上,刑伤让他不时地皱眉,但嘴角却荡漾着笑意,不禁好奇地问道:“凌先生,你在想什么呢?”

    彭若飞回过神来,轻声地说道:“我在想大当家的现在应该已经逃离危险区域了。”

    “凌先生,没想到你来云雾山才半年多,对大当家的却是那么死心塌地,那么重义气,我比起你来真是差远了。”刀疤觉得自己与凌先生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彭若飞听罢,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刀疤,江湖上以道义为先,我们共产党人也是讲道义的,大当家的当初救下了我们一家,此恩此德我没齿难忘,有机会能报答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

    刀疤听后,惭愧地低下了头,试想当年要不是冷劲秋收留了他,他早就饿死了,如今他却忘恩负义,真是猪狗不如。

    “凌先生,我一直以为读书人都怕死,没想到你一个满肚子都是学问的大秀才却比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土匪还硬气,你真的不怕死吗?”在刀疤的固有思维中,读书人都没吃过什么苦,细皮嫩肉的,靠嘴皮子过活,而不像他们这些粗人,风吹雨淋的,打小就被打惯了,肯定比那些读书人扛得过苦痛,可没想到凌先生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却比他们有骨气多了,这么重的酷刑都能扛下来,不吐一字。

    “刀疤,其实怕不怕死与是不是读书人没有必然的联系,自古就有许多有气节的读书人,文天祥是南宋大才子,他就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名句;于谦,明朝名臣,自幼饱读诗书,曾在《石灰吟》中写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谭嗣同,著有《仁学》,也是戊戌变法六君子之一,他在《绝命诗》中写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还有辛弃疾,陆游等等,他们都是一代文豪,却爱国爱民,不惜生死。”

    彭若飞像是在给刀疤作解释,但更像是对自己的勉励,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铮铮铁骨的文人志士:“刀疤,人活百年,终有一死,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生命的长短,而在于他的有生之年有没有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其温暖和力量。”

    刀疤并不完全明白彭若飞的一番言辞,但他知道凌先生是个令人感到温暖与力量的人。

    彭若飞望了望一知半解的刀疤,微微笑了笑,忽然瞥见了墙角的一个瓦罐:“刀疤,那个瓦罐是干什么用的?”

    刀疤回头望了望,知道彭若飞指的是那个盐罐,便轻轻地说道:“我见你浑身上下伤重得厉害,怕伤口发炎,当年云雾山的老四老五就是因为伤口感染发炎丢了性命。所以我塞了一块银元给牢头,让他帮我弄了点盐和清水,我趁你昏迷时用盐水给你擦洗了一下伤口。”

    彭若飞一听,看了看手指和脚趾的伤口,果然伤口已不再渗出血水,正在结痂,心中很是感激刀疤对他的救治:“刀疤,多谢你。”

    刀疤羞愧地把脸扭向一边,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正在这时,牢门打开了,戴天旭走了进来,他用手绢捂住口鼻,对着身后的两名打手说道:“把彭若飞给我带出去。”

    彭若飞听戴天旭叫他的真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戴天旭查明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意外,当初戴天旭给他拍照,他就推断出戴天旭会拿着他的照片去查验核实他的身份,现在看来,戴天旭肯定是从上海的淞沪警备司令部那里获悉了自己的身份。

    两个打手立即走了过来,把彭若飞从地上拖拽起来,往外拖行,彭若飞的双膝因为被火链烧烙过了,根本无法站立,而脚趾甲全部被拔去了之后,伤口直接被拖拽着在地上摩擦,痛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彭若飞被带到戴天旭的办公室,戴天旭也不多言,指挥着身旁的两个人给彭若飞更衣,理发,穿上新布鞋。将彭若飞那件溅上了不少血迹的外衣换下,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袖衬衫,只是这衬衫显得又长又肥,正好遮挡住他那被铁锤砸烂而血肉模糊的双手,外裤也换上了新的黑布长裤,遮挡住了他膝盖处的烙伤。而彭若飞那双脚因为被拔了脚趾甲刚刚被拖拽了之后,又有血水不停冒出,而且红肿地厉害,那双新布鞋根本就穿不上,只能趿拉着,露出脚后跟。

    彭若飞的额头上有一处明显的伤痕,那是鲁克明用鞭子抽打时留下的血痕,戴天旭连忙将彭若飞的头发往下扒拉,遮挡这处伤痕。这样一来,差不多掩盖了彭若飞所受的刑伤。

    但即便这样,也难掩彭若飞痛苦的神情和惨白的面容。

    彭若飞不知道戴天旭又有什么花招了,但从他的这些举动上来看,他是想要掩饰对他进行的刑讯,难道是想要让他以良好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以掩盖他们的非人道?还是有重要人物前来视察,怕被斥责对自己用刑过重而制造假象?

    那两个人把彭若飞捯饬一番之后,便退到一旁,戴天旭走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就这么着吧,不过不能让他开口说话,去,把军医叫来。“

    不一会儿,军医喊报告,走进了戴天旭的办公室。

    “严医生,我记得你上次对我说过,你那里有一种可以让人安静异常的针剂。“

    “哦,戴队长,你说的是一种麻醉剂,注射了之后会让人神智昏聩,不想言语。“

    “对,就是这种针剂,你给这人注射一针麻醉剂,让他两个小时之内不说话。“

    “好的。“军医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彭若飞不知戴天旭是何用意,但他现在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戴天旭摆布。

    不一会儿,军医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注射针筒和一小瓶药水,随后当着彭若飞的面把药水抽入针筒中:“把他的右手袖子撸起来。“

    打手把彭若飞的衣袖往上一撸,严医生马上在彭若飞的右臂上扎了一针,没多久,彭若飞就感到脑袋昏沉沉的,舌头麻麻的,想说话也说不出的感觉,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来啊,把彭若飞带到会议室去,注意,从边门进去。别让那些记者逮个正着。”

    彭若飞一听记者二字,便知道戴天旭想要干什么了,他想通过报社记者把他被捕的消息给报道出去,以起到震慑其他共产党员的作用。

    彭若飞被一位高大魁梧的壮汉背起,走向会议室的边门,进入会议室后,把他安排在主席台上,后面站着两名警卫,没过多久,戴天旭和鲁克明都从边门入场,两人分坐在彭若飞的两侧。

    “好了,把会议室的大门打开,让这些记者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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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制造舆论

    戴天旭一声令下,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一大批记者涌了进来,他们手持各式相机,对着主席台上的三人一阵狂拍。闪光灯刺得三人频频眨眼。

    “我是《中央日报》的记者,请问鲁团长,您身边的这个案犯是何许人也?”一位油头粉面的记者问道。

    “这个人犯就是我们这次云雾山剿匪过程中被抓获的云雾山二号人物,彭若飞,据查,此人还是**上海市委的重要成员,是共党的骨干分子。他已经对他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鲁克明不无得意地回答道。

    “听说共党分子都是死硬分子,这个彭犯身为共党骨干分子,竟然这么快就变节了,是不是屈打成招啊,鲁团长?”有一位戴眼镜的记者问道。

    鲁克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戴天旭连忙替他解围:“这位记者,人犯就在你面前,你看见他满身的刑伤了吗?在大量证据面前,他无法抵赖,且我们对他晓之以理,终于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所以不打自招。”

    “鲁团长,既然这位彭犯是共党要犯,那这么说的话,云雾山已经被赤化了?”一位女记者拿着笔记本问道。

    戴天旭见鲁克明紧蹙眉头,连忙接过问题,向女记者解释道:“是的,据我们观察,云雾山有被赤化的嫌疑,所以这也就是我们这次剿匪的重要意义所在。集剿匪与剿共两项任务于一体,既消灭了匪患,也肃清了赤党,一举两得。”

    “鲁团长,我是《赣江日报》的记者,我想知道你们这次剿匪共剿灭了多少土匪?我方伤亡怎样?”一位有些秃顶的五十岁上下的老记者问道。

    鲁克明望了一眼戴天旭,随后清了清嗓子:“云雾山上的匪徒非常凶悍,但即便这样,我们也消灭了他们五分之四的力量,除了匪首冷面虎在逃之外,其余匪徒被击毙的击毙,被抓捕的抓捕,收获还是很大的,至于我方的伤亡,比我预料的要多一些,具体数字还在统计中,这说明我们三团这次打了一场硬仗,我团全体官兵不畏艰险,奋勇杀敌,才取得了如此傲人的战功。“

    “对,鲁团长带领的三团以及我们的县保安队这次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可以这么说,经过这一仗,云雾山再也不是土匪的安乐窝了,我们已经荡平了云雾山上的匪徒,还云雾山四乡个安宁而祥和的环境。当然,这也是我们保安队保境安民的职责所在。”戴天旭不失时机地接过话头,随后似乎不经意地把自己的保安队的功劳也添加上去。

    “那你们打算对这些云雾山的匪徒如何处置呢?”一位中年男记者问道。

    戴天旭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于那些血债累累的首犯,要犯,我们绝不姑息,绝不放纵,坚决消灭之,所以我们决定将于三日后在李家坳进行公判大会,公判大会之后,将对首恶彭若飞执行枪决,以慑同犯,以儆效尤。恳请各位记者把我刚才的话都记录在案,我们想通过你们手中的笔,表达我们的决心,我们将把一切与政府为敌的恶势力铲除干净。”

    下面的记者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很快,记者招待会结束了,等记者们离场之后,两个打手把彭若飞架了起来,随后朝边门拖拽过去。

    这时,正好刚才戴眼镜的那位记者把礼帽落在会议室了,折返回来,见打手正拖拽着人犯,而脚下有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刚才那位戴队长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用刑,但事实胜于雄辩,这个人犯连行走都困难,需要拖拽而行,而双足虽穿着布鞋,但仍掩饰不了斑斑血迹,于是他连忙举起相机,连按快门。

    各大报纸很快就刊登出来了这次记者招待会的内容和照片,居然有不少报纸都采用了那张人犯被拖拽而行的照片,照片中,打手们一脸冷漠,而人犯则一脸痛苦,脚下还有两行深深的血迹,此外当然还有记者招待会的现场照片和戴天旭给报社提供的他所拍摄的彭若飞的正面照。

    戴天旭对各大报纸刊登的那张彭若飞被拖行的照片很窝火,这照片无疑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明明把人犯折磨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还粉饰说人犯是受其感化,不打自招,这分明是自相矛盾。戴天旭把那两个打手叫来臭骂了一顿。不过既然已既成事实了,再追究也是枉然,好在各大报纸把他想要提供给冷劲秋的信息都传播出去了,这些小节问题就一笔带过了。

    现在舆论是造出去了,就看冷劲秋上不上钩了。

    但没想到首先上钩的却不是冷劲秋。戴天旭突然接到来自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处长唐崇信的电话,电话里还未等他开口,就把他训斥一顿。

    “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我们淞沪警备司令部,私自处置人犯,告诉你,戴天旭,你要是敢杀了彭若飞,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电话里传出唐崇信怒气冲冲的声音。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想制造舆论,将云雾山外逃的匪首冷面虎捉拿归案,想利用彭若飞这个诱饵引冷面虎自投罗网,怕万一走漏风声,我们这一计划落空,所以事先没有跟你们打招呼,还望见谅。“戴天旭对着电话点头哈腰,连连赔不是:“唐处长,你放心吧,我肯定将彭若飞毫发未损地送到您手上。”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了,我知道了,我已经派了情报科科长龚培元前来办理移交手续,估计今天下午就到了,你跟他办理完了交接手续之后,就将彭若飞押入囚车,由他直接押回上海。“

    “好的好的,卑职一定照办,一定照办。“戴天旭点头哈腰地回应着。

    对方挂了电话,戴天旭终于舒了口气。

    下午,果然那位龚科长带了几名随从来到了戴天旭的县保安队,戴天旭本想设宴招待一下,但这位龚科长根本没工夫跟他多啰嗦,直接出示了一下公函,随后到地牢里见了一下彭若飞,确定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共党分子,于是彭若飞被人拖拽上了囚车,戴天旭将彭若飞的那份只写着凌志远名字的空白口供的审讯记录册和一些收缴的私人物品也一并交给这位龚科长。

    龚科长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官场客套话之后,抱拳向戴天旭和鲁克明致意了一下,便坐上了囚车,吩咐司机开车,离开了戴天旭的县保安队,自这位龚科长进入保安队到离开保安队,前前后后不超过十分钟。

    戴天旭愣愣地看着囚车扬长而去,叹了口气,嘟哝了一句:“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到手的鸭子飞了。“

    戴天旭随后命令手下把刀疤带到他办公室,吩咐手下把刀疤的头发剪成彭若飞的模样,把刀疤身上的衣裤都换成跟彭若飞身上一样的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长裤,这样远远看上去跟彭若飞还有几分相似。

    接下来戴天旭要做的就是去把李家坳的校场周围伏击点布置好,让他的手下化妆成李家坳的村民,随后静等冷劲秋自投罗网。8)

195. 惊悉凶讯

    冷劲秋和其他三四十人下了山之后,也沿着谢继涛的这条线路朝武汉进发,他们避开大路,专走小道和密林,但因为这些兄弟中有不少人受了伤,包括冷劲秋本人,手榴弹的弹片还留在体内,所以伤口一直渗着血水,虽然有百宝丹治伤,但一路奔波劳顿,伤口虽没有化脓,没有继续恶化,但人总感到很乏力,所以走走停停,速度很慢,走了两天,才刚到黄石,一行人在黄石郊外的一片竹林旁休息。

    “春芽子,水生,你去给大家弄点吃的来。”冷劲秋坐在路边,从包袱里掏出几块银元交给春芽子。

    “哎,大当家的,你歇息一下,我们这就去弄点吃的。”

    春芽子和水生二人跑到附近的小吃店里,听说黄石烧饼是当地最有名的小吃,于是,两人把店里所有的烧饼都包圆了,两人四只手无法把这些烧饼都拿下,正犯愁时,春芽子看见桌上有张报纸,连忙用报纸把这些烧饼包了起来带走。

    “大当家的,给,烧饼,这是这里最好吃的点心了。你先尝一尝。”春芽子把一块烧饼递给冷劲秋。

    “好。”冷劲秋接过烧饼,随后吩咐春芽子把烧饼分给众人:“来,大家都来尝一尝这美味烧饼。”

    冷劲秋咬了一口,不停地点点头:“嗯,不错,又香又酥。”

    大伙也吃得津津有味,很快买来的烧饼被大家一抢而光。

    忽然,冷劲秋的目光凝结住了,他呆呆地望着那份《楚天日报》上的几幅照片,连忙把报纸上芝麻和烧饼屑掸掉,把报纸拿在手上,仔细阅读,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

    “怎么啦?大当家的?”春芽子见大当家的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很是惊讶,连忙把报纸从冷劲秋手上拿过来,一看,也倒吸一口凉气:“大当家的,这不是凌先生吗?他被俘了?”

    水生识字多,他连忙接过报纸仔细阅读起来:“真的是凌先生,报纸上说凌先生真名叫彭若飞,是共党要犯,不日就要被进行公判,随后执行枪决,好让那些土豪劣绅和地主老财出口恶气。”

    其他的弟兄们一听这消息也愣住了,对于这位凌先生,云雾山上的兄弟们都很敬重,要不是这位凌先生出谋划策,打劫那些土豪劣绅,他们都快吃不饱饭了,要不是这位凌先生给他们找了条出路,也许他们早已被保安队和第三团剿灭了,要不是这位凌先生最后关头拼死掩护他们下山,他们早已喋血云雾山上了。

    “这是今天的报纸吗?”冷劲秋问了一句。

    水生看了看日期,点点头。

    “水生,你腿快,快去再买几份有这个内容的报纸来。”冷劲秋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哎,我这就去,大当家的。”

    大家都纷纷走过来看这份报纸,忽然有一个人指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说道:“大当家的,这人不就是当初来我们云雾山的吴旭吗?”

    冷劲秋一听,连忙接过报纸仔细盯视着照片,仔细辨认:“你是说这人就是砸死老廖,火烧粮食,后来失踪的吴旭吗?”

    “是的,我敢肯定这家伙就是吴旭,我以前跟他住一间房的,原来他就是保安队长戴天旭。”这个小兄弟拍着胸脯说道:“肯定是他,没想到这个人是个奸细,他居然冒充村民上山,装作来投奔我们的样子。我们都是被这个家伙害惨了。”

    事情果然如凌先生所预料的那样,这个吴旭就是官府的人,他就是来打探他们云雾山的探子。冷劲秋对着那张戴天旭的照片,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老子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不一会儿,水生捧着六七份报纸回来了,冷劲秋把每一份刊登彭若飞的情况的文章都仔细看了一遍,情况确实像水生说的那样,凌先生,不,是共党骨干彭若飞,他即将被公判之后押赴刑场被执行枪决。

    虽然直到刚才那一刻冷劲秋方才得知这位凌先生的真名,但这并没有让他对彭若飞产生任何的龃龉和隔阂,认为彭若飞欺骗了他,他能理解一位亡命天涯的人改名换姓的无奈。彭若飞在云雾山上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在最后关头奋不顾身地以一己之力掩护他和兄弟们逃离云雾山,所有这一切让他心存感念,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与彭若飞二人是惺惺相惜的刎颈之交的朋友,所以,他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他要前去营救彭若飞。

    “走,回去,公判大会是后天中午在李家坳的校场进行,我们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冷劲秋挥了挥手,号召兄弟们往回走。

    “大当家的,我们这样回去是不是太危险了?”向佑拦住冷劲秋:“大当家的,你看报纸上刊登的照片,凌先生被打得浑身是伤,他根本就走不了路,保安队一定在李家坳的校场周围都布置了兵力,我们这样前去劫囚无疑是送死啊?”

    冷劲秋一把拉开向佑:“我冷劲秋能在江湖上撑到现在,还有这么多的兄弟跟着我,投奔我,靠的就是兄弟义气,凌先生是我的生死兄弟,我不能让我的兄弟替我受过,替我去死,赵家村的赵大江和李家坳李永全都是我杀的,我不能让凌先生替我背这个黑锅。老三,你要么让开,要么杀了我,但谁想要阻止我,别怪我冷面虎六亲不认。”

    冷劲秋这些掷地有声的话语让跟随他的兄弟们一个个都热血沸腾:“大当家的,我们都听你的,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跟定你了。”

    向佑双膝一跪,泪流满面:“大当家的,向佑无意冒犯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执意要去营救凌先生,向佑愿当马前卒,生死无悔。”

    “老三,你的一片赤心大哥明白,不过你还是留在此地,我把如霜托付给你和铁柱,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她,如果五天之后,你们等不到我,你们就带着如霜去凌先生说过的地方。”

    冷劲秋说完,望了一眼趴在铁柱背上熟睡的女儿,随后一狠心,招呼大家原路返回。

    从云雾山到黄石用了两天的时间,但现在因为要去搭救彭若飞,所以一刻不敢耽搁,冷劲秋忍住伤痛,骑在马上,不停地挥舞马鞭,他一定要赶在公审之前到达李家坳。所以披星戴月一路狂奔,他胯下的马儿也跑得精疲力竭,不停地吐舌喘气响鼻子,最后跪地不起。冷劲秋是个爱马的人,平日里总是很顾惜他的坐骑,可现在,他顾不得许多了,换了匹马,继续赶路,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赶回去了。

    冷劲秋和他的三十几名兄弟在李家坳村外的一个破庙里暂时栖身。

    “春芽子,你对李家坳的情况比较熟,你跟两位兄弟先去李家坳校场附近查看一下,看看我们在哪里伏击比较合适。”

    春芽子曾经跟老茂一起去李家坳打听情况,所以相对来说,对李家坳的地形更清楚一些,于是他招呼了两位机灵点的兄弟,化妆成要饭的,混进李家坳,去摸清情况。

    而冷劲秋腹部的伤口因为得不得有效的治疗和休息,感染得越发厉害了,除了不断有血水渗出之外,已经开始有些化脓了。水生担心大当家的伤情,便在一边悉心照顾,帮他清洗伤口,看着一盆盆的清洗下来的血水,大家伙的心都揪起来了,水生给大当家的清洗好伤口之后,便将百宝丹粉末撒在伤口上,再将伤口用干净一点的土布包裹起来.

    大当家的虽然没哼一句,但从额头上冒出的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来看,大当家的深受伤痛的折磨。大伙想劝大当家的就在破庙内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由他们去干便是了,但冷劲秋哪听得进这些,他现在哪管得了什么伤痛,只要有口气在,他一定要把彭若飞给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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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血溅校场

    春芽子带着两个兄弟化妆成要饭的前往李家坳摸底,他看见村里前前后后都张贴了公判彭若飞的告示,看来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了,他们来到校场附近勘察地形,发现校场右侧的一棵老槐树是个不错的狙击点,而校场左侧有个小土坡可以埋伏几个人,其他的人则可以假扮村民混入其间。

    把李家坳的情况摸清了之后,春芽子便和其他两个兄弟回到离李家坳五里之外的一处破庙里,这里现在成了冷劲秋一行人的临时居所,春芽子把了解的情况告诉了冷劲秋,并且在地上用烧成炭的树枝画了一张草图。

    “大当家的,明天上午八点就要开公判大会了,我们可以在校场附近的这几块地方设伏。“春芽子边说边画:”这一处是校场右侧的老槐树,这一处是位于高台左侧的小土坡,这两个地方都可以安排狙击手,剩下的人可以化妆成村民或是卖货郎混在开会的人中间。”

    冷劲秋看了看草图,点了点头:“我看可以,这么着吧,等明天凌晨的时候大家分批混入李家坳,现在我们就分配一下任务。”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钟时,冷劲秋就带着这三十多人朝李家坳进发,大家化妆成乞丐,货郎,相面算命的,走亲戚的,悄悄混入村子里。

    戴天旭在李永全家设立了临时指挥所,一早就有人来报,今天一早村里就多了好些个陌生的面孔。

    戴天旭一听,心花怒放,不禁击节叫好:“好,看来上钩了。去,告诉大家各就各位,这次一定要活捉冷劲秋。”

    冷劲秋化妆成皮货商,带着伙计春芽子朝校场走去,他警觉地朝四周张望,他发现有许多村民脸上都很是紧张,眼睛也在不停地左顾右盼,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起来,看来今天将有一场恶战。

    春芽子朝那棵根深叶茂的老槐树望去,他想看看安排的狙击手有没有到位。

    忽然,他看见老槐树上面已经有人了,但那人并不是他们的兄弟,而那人的手上竟然有一支毛瑟枪。

    “不好,大当家的,老槐树上的狙击手不是我们自己人。”春芽子一惊,他马上觉得周围危机四伏,老槐树上的兄弟会不会已经被他们干掉了,那小土坡那儿的兄弟呢?他感到自己的血一下子凝固了:“大当家的,这里有埋伏,我们快撤吧。”

    冷劲秋一听,心头一怔,但现在快到八点了,既然已经来了,说什么也要想方设法救下凌先生再说。

    冷劲秋对春芽子悄声说道:“别慌,再等会儿,马上就快八点了,等见到凌先生再说。”

    校场里的人越聚越多,除了李家坳的村民之外,还有一些记者也到场了,大家站在那儿,等待着公判大会开始,果然八点一到,戴天旭和鲁克明就登上校场里的高台,手拿喇叭对着下面喊了一声:“大家静一静,公判大会现在开始,把罪大恶极的共党分子,云雾山匪首之一的彭若飞押解上来。”

    刀疤被两名警卫押上高台,冷劲秋和春芽子一见,大吃一惊。

    “大当家的,这不是刀疤吗?这可不是凌先生。”春芽子惊呼道。

    尽管戴天旭把刀疤照着彭若飞的模样精心装扮了一番,远观还有几分相似,但近瞧,就暴露无遗了。对于不熟悉刀疤和彭若飞二者的人而言是有几分相似,但对于同刀疤和彭若飞朝夕相处的云雾山兄弟们来说,则无论如何是欺瞒不过去的,大家一眼就认出此人并非凌先生,而是刀疤。

    “不好,大当家的,我们中计了,这个姓戴的以刀疤为诱饵,骗我们前去营救凌先生,随后想要把我们一举歼灭。”春芽子这才恍然大悟:“大当家的,我们还是快点往外冲吧。”

    冷劲秋此时此刻也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了,他红着眼望了望春芽子:“刀疤也是我兄弟,把刀疤救下一起走。你打左边的两个,我打右边的两个。”

    冷劲秋说完,朝高台方向移动,他悄悄地从腰间拔出枪,准备击毙刀疤身旁的戴天旭和鲁克明。

    刀疤站在高台上,看见有人在悄悄地朝高台靠近,定睛一看,是大当家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忽然刀疤使劲全力挣脱两名警卫的手,把身上的那件白色衬衫拉开,只见刀疤的腰间捆着两颗手榴弹。刀疤朝身边的鲁克明扑了过去,把他压倒,随后把手榴弹的引线一拉,高声叫道:“大当家的,快走,刀疤与你来生再见。”

    只听得“轰”的一声,刀疤和鲁克明同归于尽,两人被炸得身首异处,同在高台上的戴天旭的胳膊则被弹片划伤,人被气浪掀起,重重地摔在高台上,其余两名警卫也被炸伤了。

    刀疤在最后的时刻,脑海里出现了凌先生的声音:人活百年,终有一死,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生命的长短,而在于他的有生之年有没有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其温暖和力量。

    所有这一切都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发生了,人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血肉横飞的场面,大家尖叫着,推搡着,踩踏着,争先恐后地一窝蜂地逃离了校场。

    戴天旭决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当初他在地牢里把两颗手榴弹绑在刀疤的腰间,其目的是怕万一冷劲秋冲上高台来抢人,就算是不能活捉冷劲秋,也要把他炸死,而他也清楚刀疤是个软骨头,怕死鬼,所以他以为这么做能确保这次冷劲秋有来无回,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刀疤居然会有此壮举,不仅自己视死如归,而且还拉上鲁克明,一个堂堂的上校团长当垫背的。

    冷劲秋也大吃一惊,没想到刀疤为了救他,竟然拉响了手榴弹,血洒当场。

    “刀疤兄弟,一路走好!”冷劲秋眼里含泪,默默地说了一句,随后招呼其他兄弟:“弟兄们,一起往外冲。”

    李家坳的村民们都逃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不走的,手里拿枪的无疑就是冷面虎的人了,戴天旭和鲁克明所布置的各个狙击点的抢手此时都把枪瞄准了冷劲秋的三十多个兄弟,一时间枪声大作,好几个兄弟倒在了血泊之中。

    春芽子见戴天旭想要挣扎着离开高台,连忙飞奔上前,一个跃身跳上高台,随后把戴天旭拖拽下来,拉到冷劲秋的面前:“大当家的,我把这家伙抓来了,我们把他当挡箭牌吧。”

    “好,带上他,一起走。”冷劲秋向春芽子投来赞赏的目光,有戴天旭当人质,无疑可以增加了几分突围的胜算。58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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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报仇雪恨

    躲在老槐树上的狙击手见戴天旭被冷面虎一伙人逮住了,而那些人正以戴天旭为肉盾,拖着他朝外冲,于是他连忙瞄准这伙人开枪,一枪击中了春芽子的脑袋,春芽子一声未哼,轰然倒地,冷劲秋回头一看,心中一怔,连忙举枪朝老槐树那儿开枪,把狙击手击毙,从树上掉了下来。

    “春芽子,春芽子。”冷劲秋见春芽子的头上一个血窟窿,知道难以活命,春芽子是他倚重的后生,见他惨死,不禁大吼一声,朝四周那些便衣连连开枪射击,试图冲出重围。

    冷劲秋所带的三十多个兄弟被戴天旭的保安队围的水泄不通,大家只能以死相拼,很快就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冷劲秋的左臂,右肩,后背等处也中了几枪,而他手上的戴天旭早已吓得晕过去了。

    “大当家的,你快走。”

    水生不知从哪儿牵来了一匹马,把冷劲秋扶上马,把戴天旭也扛上马,随后朝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马儿扬起四蹄,飞奔向前,水生随后从腰间拔出几支飞镖,朝冲过来的那些便衣飞了过去,瞬间两人倒地,一人被扎破了颈动脉,另一人的眼睛被飞镖扎瞎了。但同时水生也身中数枪,倒地而亡。

    经过这场激战,只有冷劲秋一人逃离,他的三十多个兄弟全部血溅校场了。

    冷劲秋一个人浑身是伤地跑回了破庙,他使出全力把戴天旭拖进破庙里,用绳子把他紧紧地捆绑起来,冷劲秋浑身像个血人似的,他无力地倚靠在墙边。

    冷劲秋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自己的那些弟兄们过来,他知道他的这些弟兄们一定是回不来了,心像是被捅了个大窟窿,痛煞心扉。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朝戴天旭走了过去。

    戴天旭吓得浑身颤抖不已,连连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说,你们把凌先生弄到哪儿去了?”冷劲秋双眼喷射着怒火。

    “是……是上海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用囚车把……把彭若飞,就是……就是凌先生给押走了。”戴天旭吓得如筛糠一般,连话都说不清了。

    冷劲秋一听,仰天长叹,他知道,凌先生此去恐怕难以生还了。

    冷劲秋冷冷地盯视着戴天旭:“你就是冒充村民,投奔云雾山的那个吴旭,对吗?”

    戴天旭一听,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否认:“不,不,我……我不是吴旭,我不是吴旭。”

    “你就算是被烧成灰我也认得你,当初就是你用石头砸死了老廖,火烧乌龟洞的粮食,然后趁乱逃离云雾山,随后你就带兵来围剿我们云雾山了,我说的对吗?”

    戴天旭知道自己无法抵赖,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大当家的,饶命啊,饶命。”

    “你们还杀了我的媳妇,杀了我这么多的兄弟。我要替他们报仇,报仇。”冷劲秋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冲戴天旭怒吼着。

    戴天旭自知今日是他的大限之日了,苦着脸,涕泗横流:“大当家的,请高抬贵手,高抬……”

    冷劲秋一步一步向戴天旭紧逼过去,随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手一挥,戴天旭的脖子上突然喷溅出一股鲜血,戴天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从脖颈处向外飞溅,没等血流尽,便倒地而亡。

    “秀芹,老二,凌先生,云雾山的好兄弟们,我给你们报了仇了。”冷劲秋仰天长啸。

    忽然冷劲秋感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嘴里喷涌出一大口鲜血,他感到自己已经心力交瘁,眼前渐渐黯淡起来,随后进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忽然他看到了一丝光亮,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他回头一看,是秀芹,她正站在远处,向他微笑着。

    “秀芹,我来了,等等我。”冷劲秋朝秀芹走去,但不知为何却迈不开步子,转眼一看,秀芹不见了,他茫然地望着四周,大声地叫喊秀芹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爹爹,爹爹。”冷劲秋转头一看,是女儿如霜在朝他挥手,呼唤他。

    “霜儿,霜儿。”冷劲秋朝女儿跑过去,但却始终碰不到女儿的手。

    “霜儿!”冷劲秋猛然醒了过来。

    冷劲秋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出家人。

    “施主,你终于醒了,贫僧已经在这儿守了你三天三夜了,佛祖慈悲,阿弥陀佛。”那位僧人双手合十,轻言细语道。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冷劲秋见自己身上的伤口都缠着绑带,知道自己这条命是这位师傅所救。

    “贫僧乃云游到此的和尚,法号觉恒,在清平山的灵玄寺落脚。前日大雨倾盆,贫僧进来避雨,见施主命悬一线,便出手相助。“

    “多谢师傅搭救。“冷劲秋想要支撑着起来向觉恒师傅行礼致谢,可却因伤势重而无法爬起来。

    觉恒赶紧将冷劲秋搀扶着躺下:“施主快躺下,不必言谢,佛祖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也算是成全了贫僧的修为。阿弥陀佛。”觉恒师傅双手合十,虔诚念道。

    “师傅,请问庙里那具尸体呢?”冷劲秋望了一下四周,没看见戴天旭的尸体。

    “贫僧已将他掩埋在寺庙后面的山坡上了。”觉恒师傅将戴天旭的下落告诉了冷劲秋。

    “你已经把他埋了?师傅,此人作恶多端,血债累累,应将他碎尸万段方才解我心头之恨,就这样把他给埋了,真是太便宜他了。”冷劲秋咬牙切齿,恼恨地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戾气太重,深陷孽业而不自拔,应早日回头是岸。现世自有现世报。逝者已矣,往生净土。一念放下,则万般自在。施主切勿纠结于过往恩仇之中。”

    觉恒师傅不断地开导冷劲秋,希望他能放下仇恨,可冷劲秋此时的内心被仇恨填塞得满满的,丝毫听不见觉恒师傅的箴言。

    冷劲秋忽然想起自己要去黄石与向佑和铁柱会面,现在他唯一的念想就只剩下女儿如霜和向佑,铁柱两位兄弟了,尤其是女儿,是他的心头肉,要不是怕霜儿还未成年就变成了孤儿,他情愿与秀芹共赴黄泉了。

    冷劲秋仔细回想了一下,现在距离他与向佑,铁柱分手已经过去了四天了,他曾经跟向佑约定,若是五日之后他们还未见到他前来与他们会和,就让他们先去凌先生所说的地方,这话向佑自然明白,是让他去潮安找老六他们,现在已经过了四天了,还剩最后一天,他现在必须马上出发,否则可能与向佑他们擦肩而过。

    于是冷劲秋挣扎着站起身来:“多谢师傅搭救,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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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高僧度化

    冷劲秋还发着烧,浑身乏力,身上伤口还渗着血,但他一想起女儿如霜还在等着他,便不顾体弱,跌跌撞撞地朝庙门口走去。◢随*梦*小◢.com

    “施主莫要逞强,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是留在此地歇息一阵为好。”觉恒师傅拦着冷劲秋,好言相劝。

    “你不懂,我女儿还在等我呢!去晚了他们可就走了。”冷劲秋手一甩,捂着腹部的伤口,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

    “施主若是执意前行,请带上这瓶续力丹。”觉恒师傅连忙走过去扶住冷劲秋,把一瓶丸药交到他的手里“此药乃本寺秘制的伤药,有补血凝神,恢复元气的功效,每日一粒即可。施主昏迷期间,我已给施主服用过此药,看来此药药效不错,你这么重的伤还能站立前行,多亏了此药啊。”

    冷劲秋接过丹药瓷瓶,塞入怀中,向觉恒师傅鞠了一躬“师傅的大恩大德,容我冷劲秋日后回报,我一定会去灵玄寺进香拜佛的。”

    冷劲秋说完,使出全力,跨上了庙门外的那匹红棕马,朝着黄石的方向前行。

    觉恒师傅望着冷劲秋那孤独的背影,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当冷劲秋来到黄石郊外那片竹林时,距离和向佑,铁柱分手已是第五天了,照理他们应该在这片竹林里等着他。

    冷劲秋在这片竹林里小声呼喊着“老三,铁柱,霜儿……”,可是没有丝毫回应。

    冷劲秋牵着马在竹林里不停地转悠着,呼喊着,忽然,他看见前面一块石头上面有一大滩血迹,连忙跑上前去,他用手摸了摸,血迹已经干了,而在石头的下面,他发现了一只花布鞋,冷劲秋心头一惊,连忙捡了起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如霜的花布鞋,当初如霜在天龙瀑后面的小山丘上被鲁克明的手下掳走时,挣扎过程中曾掉了一只花布鞋,后来逃离云雾山之后,他们一路逃命,根本就顾不上给如霜添置一双新鞋,所以如霜一直是穿着一只鞋,由铁柱背着走的,如今如霜的另一只鞋也掉落了,而且石头上还有一大滩血迹,这让冷劲秋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如霜是冷劲秋活下去的唯一念想,而现在三人都踪影全无,只剩下一只鞋和一滩血迹,难道连女儿如霜也遇害了吗?

    冷劲秋站在那块石头旁,仔细查看着血迹,发现周围的草丛上也有点点血迹,循着血迹寻去,终于在一个草垛的后面看见了铁柱倒在那儿,冷劲秋连忙走到铁柱面前,却发现铁柱早已咽气了,胸口和腹部被刺刀给刺穿了。

    “铁柱……”冷劲秋抱着铁柱的遗体,嚎啕大哭。

    随后冷劲秋挖了个坑,把铁柱给掩埋了。

    冷劲秋来到附近打听情况,终于找到一位知情人,他告诉冷劲秋,两天前,这里经过一群兵痞,他们见财就抢,见人就杀,这里附近村子被洗劫一空,后来听到竹林里有女娃的声音,就跑到那儿去了,听人说竹林里有两个男人跟这伙兵痞打起来了,被抢走了不少财物,女娃也给掳走了,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

    冷劲秋听后,犹如当头一棒,他神情恍惚地又走回到竹林里,回到了那块石头旁,耳边想起如霜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忽然冷劲秋感到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也把晕倒在竹林里的冷劲秋给浇醒了,他睁开眼睛,倚靠在那块血迹斑斑的石头上,此时石头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但冷劲秋却依然闻见了瓢泼大雨中的血腥气,他手里紧紧捏着如霜的那只小花鞋,悲从中来,短短数日,他就丧妻失女,兄弟们死的死,走的走,失踪的失踪,他最敬重的兄弟被捕入狱,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虽然那位凌先生曾给他讲过一些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他当时听后,犹如醍醐灌顶,犹如在茫茫黑夜中见到了一丝光明,那位凌先生就是他的指路明灯,但现在凌先生自己这盏明灯已经到了油枯灯灭之时,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之光也将随之熄灭。

    他感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已经消失了,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竹林里,他的耳畔传来了秀芹的温柔细语,如霜银铃般的笑声,老二豪爽的叫好声,他的眼前出现了凌先生的那儒雅的身影,春芽子敏捷的身手,刀疤拉响手榴弹时的豪气,老六忠厚老实的面容……

    那些他所熟悉的人,他们的样貌,他们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在他的眼前久久地走马灯似的来回闪现。

    冷劲秋走到了河边,河水因大雨而暴涨,漫出了河堤,冷劲秋朝河里走去“霜儿他娘,我来了,老二,我来了,你们等等我,我来了……”

    冷劲秋一步一步朝河里前行,河水渐渐地淹没了他的腰际,他的胸口,直致没顶。冷劲秋感到一阵窒息,他闭起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但是,冷劲秋的命实在是太硬了,阎王爷还是没有把他给收了去,一个大浪把他给冲回了岸堤,而等他苏醒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火堆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给火堆添柴。冷劲秋定睛仔细一看,这个单薄的身影不正是破庙里碰到的觉恒师傅吗?

    “怎么又是你,觉恒师傅?”冷劲秋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施主,贫僧跟你还真是有缘啊!”觉恒一边添柴,一边回头朝冷劲秋笑了笑。

    原来觉恒见冷劲秋一人颤颤巍巍地骑在马上,怕他又出意外,便骑着他的那匹小毛驴,一路跟随而来。

    “是师傅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吗?唉,师傅,你又何必救我呢?”冷劲秋以为自己这次获得重生又是觉恒师傅出手,把他从河里捞了起来,可是这次他已然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

    “贫僧不会游水,是大浪把你送回来的,施主,老天不收你啊,你就别一心求死了。”

    “难道我此生的苦难还不够,老天爷还要让我继续饱受人世间的折磨吗?”冷劲秋没想到自己求死不得。

    觉恒把一块柴火扔进火堆中,火焰猛地亮得炫目,觉恒淡淡地说道“人生百年,转眼成空。钱财固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其他的名利,情缘,恩怨亦是如此,一切邂逅,悲喜皆由心定。不如把凡尘俗事抛开,坦坦荡荡,不让自己在悲伤中度过,随缘起止,随遇而安。人生一场,不过活一回心境而已。”

    。

199. 晴天霹雳

    “师傅你说的轻巧,你可知我现在家破人亡,我的那些手足兄弟都死的死,逃的逃,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让我如何能把这些抛开,不悲伤难过?”冷劲秋边说,泪水边流淌下来。

    “施主,万事皆空,不要太过执念,也许上天注定你与你的妻女,你的兄弟之间的缘分已尽。其实世间苦难,非你一人,贫僧出家之前曾是富家子弟,一场大火让所有的财物都化为灰烬,这可是我们三代人的积蓄,我的妻妾和三个儿女也都葬身火海,后来我才得知那场大火并非天灾,实乃人祸所致,是我当时生意场上的对手下的毒手,我当时去官府状告那个凶手,官府已被买通,反而说我是构陷,差点被下大狱,我那时是有冤难伸,有仇难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生无可恋,当时我也跟你一样,一心求死,但死了三回都没死成,那时我的心境跟你现在一样,后来有位高僧来我们那儿化缘,他竟然看出我有佛缘,便点化我,之后我便随他去了灵玄寺落发为僧了,说来也怪,未入佛门之前,我心中怨气,戾气颇重,但入了佛门之后,我便心静如止水,心中不再有仇恨和纠结。世间自有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你又何必替老天做主呢?”

    听了觉恒师傅的劝诫之后,冷劲秋扭结起来的心似乎豁然开朗,他支起身子,朝觉恒跪拜磕头:“觉恒师傅,我冷劲秋愿皈依佛门,望师傅成全。”

    “善哉,善哉!”觉恒师傅双手合十,向冷劲秋行礼。

    于是,冷劲秋便随觉恒师傅去了清平山的灵玄寺,在那里落发为僧,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冷面虎这位绿林好汉了,而灵玄寺则多了一位潜心礼佛,晨钟暮鼓,法号为觉慧的僧人。

    当张孝波乐滋滋地把谢继涛,老六所带来的五六百人的云雾山兄弟与朱德,陈毅的起义军余部会和的消息汇报给了康钧儒之后,康钧儒听后也很欣慰:“我总算是替老彭完成了这个夙愿,波仔,老彭没跟你说些其他的?”

    “康哥,跟我接头的不是老彭,是江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一个名叫谢继涛的人。”波仔疑惑地望着康钧儒。

    “不是彭若飞?他没有随大部队一起来?“康钧儒眉头一皱,又问了一句。

    波仔摇摇头:“谢继涛告诉我,老彭原本打算一回云雾山就与冷劲秋摊牌,让他带着队伍过来,但不幸的是,官府的人前来围剿云雾山,情况危急,所以老彭就让谢继涛带着大部队先走,自己则和冷劲秋断后,说是随后就到,但老谢他们一路上也没见老彭他们赶上来。他也不知道现在老彭和冷劲秋他们情况如何。“

    康钧儒一听,面色凝重起来:“那波仔,你有没有见到队伍里有女的?“

    “没有,都是清一色的男人,没有女的。“

    “这就奇怪了,如果老彭要断后的话,那莹梅还有冷劲秋的妻女应该一起跟来呀,怎么会队伍里一个女的也没有呢?“康钧儒自言自语道。

    “康哥,那老彭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啊?“波仔听康钧儒这么一分析,心也悬了起来。

    “现在消息不畅通,我也没办法打听到云雾山的情况,波仔,要不你再辛苦一下,去三元塔那儿守着,看看会不会老彭他们误了行程,晚到了。“

    “哦,云雾山的六哥已经安排人手在三元塔那儿值守了,他们彼此都认识,比我更方便。“

    “好好好,这样最好。“

    这时,楼下的那位账房先生给康钧儒送报来了:“掌柜的,这是今天的晚报。“

    “好的,梁叔。“康钧儒接过报纸,向梁叔点了点头,但梁叔并没有随即离开,康钧儒有些奇怪:”怎么啦,梁叔?“

    梁叔指了指报纸:“今天的报纸上好像登了那天来找你的那个人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我觉得有点像。“

    康钧儒一听,连忙把手上的那份《大公报》打开,那张彭若飞的正面照立刻跃入眼帘,屋内空气似乎凝固住了,大家大气不敢出,康钧儒屏住呼吸,把这篇新闻报道的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两遍。

    康钧儒看完报纸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一言不发。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彭若飞被捕了,那就意味着九死一生,从那张被拖行的照片上看,彭若飞已经遭受了酷刑,尽管报纸上说,彭若飞已对他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但康钧儒根本就不相信这种鬼话,他坚信他的这位同窗好友是他见过的信仰最为坚定的革命者。背叛,变节这些字眼根本不会出现在彭若飞的字典里,他犹如一名殉道者,九死一生而无怨无悔。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康叔叔,我能进来吗?“

    康钧儒一听是云麟的声音,连忙把报纸塞进抽屉里,随后一抹眼角的泪水,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云麟来啦,快进来吧。“

    梁叔和波仔见彭若飞的儿子来啦,赶紧告退,他们经过几次与云麟的接触之后,他们都清楚云麟这孩子心细敏感,怕自己言多必失,或是表情不自然,让云麟猜测出什么来。

    云麟背着小书包进来了,梁叔和波仔云麟都见过,知道他们是跟康叔叔,自己的父母一样的人,所以平时见到他们感到很是亲切,他俩对云麟也很是喜欢。而此时见梁叔和波仔都沉默无语,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他点点头,随后低着头赶紧出去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

    “康叔叔,他们怎么啦?“云麟悄悄地问康钧儒。

    “没什么,他们工作没做好,我刚才批评他们了。“康钧儒编了个谎。

    云麟调皮地冲康钧儒笑了笑:“咦,康叔叔,你也学会尅人啦?我还以为你是个一团和气的菩萨呢!“

    “那是你还没见识过你康叔叔暴风骤雨,凶相毕露时的样子,很可怕的,你爹看到我那样子也会吓一大跳的。“康钧儒跟云麟开着玩笑,但一提到彭若飞时,却感到自己的心猛地一揪。

    “那我以后可得小心点,可不敢惹你生气。“云麟俏皮地朝康钧儒吐了吐舌头。

    “哎,云麟,最近学校里怎么样啊?“康钧儒赶紧转移话题,他怕云麟从他的言语中或是神情中觉察到什么。

    云麟立刻喜上眉梢,向康钧儒汇报:“培英学校挺不错的,学校里开设了许多学科,有国文,算术,英文,历史,体育,美术,唱游,书法,手工,科学,地理,哦,还有农艺。“

    云麟掰着手指,一口气报了好多门学科:“这些课都很有意思,不过我就是广东话听不太懂,所以有时反应有点慢。“

    康钧儒摸了摸云麟的头,笑了笑:“没关系的,多听些时日就会了,哎,云麟,你跟同学老师相处如何?“

    “同学们都很友善的,老师大多也很不错的,就是教历史的那个日本老师我不喜欢,而且是很不喜欢。“云麟加重了语气,表明自己对那位日本老师的厌恶:”他老是说我们是东亚病夫,是有劣根性的民族,我在课堂上反驳他了,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云麟说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