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全文阅读 第35分节

第023章 雷霆之怒

    李从善被软禁开封不得离开。徐铉为此百般抗议,奈何赵匡胤此计本就为敲山震虎,意在李煜,是以根本不做理会。外交使臣纵有一张天花乱坠的巧嘴,国力相差悬殊,也是束手无策。好在李从善只是被留拘于开封,各种款待礼遇并不稍减,并无生命之虞,李从善自己倒是安之若素,徐铉也无可奈何,只能含羞忍怒,准备返回唐国覆命。

    汉国既得,赵匡胤开始全力以赴筹备南伐之事,此时已近深秋,但开封城西借原有的小西湖开凿出来的金水池上,却是热火朝天。鼓声繁急,呐喊声起,直如山崩海啸一般。百公顷的水面上,无数战舰一一竞渡,大小各色战舰上军士们按鼓声节拍,奋力划船。银桨齐起齐落,十分壮观,船箭横水水面,直射对岸,箭骤如雨,势不可挡。

    赵匡胤见了捻须微笑道:“凿湖泊引河水练兵,便练不出精湛水军么?哼!朕是湖上练水兵,徐铉却是纸上论水兵而已,岂可同日而语。”

    他满意地看看鏖战正酣的水军虎捷营将士,吩咐道:“回宫吧。”

    皇帝摆驾回宫,走的却不是来路,赵匡胤坐在御轿中有些纳罕,唤过内侍都知王继恩问道:“因何改了路径?”

    王继恩忙禀道:“官家,大批漕运粮食刚刚进京,正运往官仓储备,堵塞了路程,为恐官家在路上久耽,是以绕道而行。”

    赵匡胤闻之喜悦,又问:“汴河漕运上还在输运粮草么?”

    王继恩忙道:“秋色已高,河水日浅,将行不得重船了,这是今年最后一批漕粮。”

    “唔”,赵匡胤颔首微笑不语。

    仪仗继续前行,赵匡胤自轿中打量着开封城景象,一路所过之处,但见龙旗招展,庶民百姓望仪仗而拜。欢喜敬服之色溢于言表。忽然,大轿外左侧几个小内侍的谈话引起了赵匡胤的注意。

    “奇怪啊,哥哥,你看那里,咱皇家御苑,什么时候起了一溜儿宅院了?”

    “不晓得,想是看顾园林的人居住的?”

    “啊呸!你长了一双狗眼,偏又生了一副猪脑,你看那宅院何等辉煌气派,是看顾园林的人能住的么?我猜,是官家起造的一幢别宫。”

    赵匡胤听得纳罕不已,忙向左侧窗外看去,果见偌大一片院林,近十亩的土地上,一座气势恢宠的建筑平地而起,已初具规模。赵匡胤却不知道这是自家的皇林御苑,忙唤道:“张德……王继恩,上前答话。”

    内侍都知王继恩忙赶上前来,赵匡胤靠在窗前,往那边一指道:“这是我皇家御苑么?几日起造了这么一幢大宅院,看其模样。所耗必然不菲,起造这样大的一幢宫院别墅,怎么不曾有人先行禀报于朕?”

    王继恩忙道:“奴婢也不知缘由,请官家容奴婢去查个明白,再回奏官家。”

    赵匡胤沉着脸点了点头,坐回轿中合目养神去了。

    仪仗继续前行,王继恩却带着几个人折向了那幢正在紧锣密鼓地起建的宅院,待赵匡胤回到宫中,洗漱更衣,稍事歇息,王继恩便赶了回来,毕恭毕敬禀道:“官家,奴婢已打听的明白,皇家御苑上的那幢宅院,不是宫中建筑,而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普的私人宅院。”

    赵匡胤奇道:“朕听说,那块地是皇家御苑?”

    “呃……是。”

    赵匡胤勃然火起,一根指头几乎点到了王继恩的鼻子尖上:“皇家御苑,怎么盖起了赵普家的宅院,你讲?”

    王继恩惶然跪倒,连连叩首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赵匡胤咬了咬牙,拂袖道:“传旨,令宗正卿查个明白,回报于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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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的下午,赵匡胤在文德殿开经筵,与翰林学士卢多逊正在谈文论道。卢学士博涉经史,聪明强记,文辞敏捷。腹有韬略。朝中百官但与赵匡胤对答学问,没有人能及得他对答如流,在赵匡胤眼中,卢学士之博学,堪称大宋第一人,所以不但最喜欢与他探讨学问,而且对他十分敬佩。

    赵匡胤却不知,这位卢大学士真才实学固然是有的,但是他不管问到什么,这位卢大学士都能旁征博引、引经据典,简直天下学问俱都装在他的脑中一般,却非此人真的能博闻强记一至于斯,而是由于这位卢学士兼着皇家史馆的差使,赵官家好读书,每次从史馆中取走什么书,卢多逊都要向管理书籍的小吏问个明白,然后通宵达旦彻夜不眠,也要把相关的知识俱都熟记下来,次日赵官家有书中不明之处问及群臣,能顷刻便答,绝无疏漏的自然只有他卢大学士一个。

    一来二去,在赵匡胤眼中,此人就是大宋第一博学鸿儒了。二人谈经论史。正说到兴处,宗正卿张驰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张驰是宗正卿,主管皇族事务,但凡涉及皇族,诸事处理起来可麻烦的很,能做这样一个官儿的,大多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油滑的很,但是只看面相,这位五旬出头的宗正卿却是眉清目朗、一副凛然正气模样。

    见了赵匡胤。张宗正便躬揖施礼:“陛下,臣奉诏查询皇家御苑建造私宅一事,已然有了眉目。”

    “哦?”赵匡胤放下书卷,说道:“快快一一道来。”

    “是!”张驰拱揖道:“经臣查明,皇家御苑那块地,已经不是皇家土地。”

    赵匡胤奇道:“皇家御苑也能更名易主的?此中原因何在?”

    张驰道:“官家,那块地,已被谏院右正言官花暮夕用广德桥东的一块闲地给置换了,地契也改了名字,是以那块地已不属皇家所有。”

    赵匡胤又惊又怒:“这是甚么道理?花暮夕他……唔?那块地是赵普在起造宅院,怎么又成了花暮夕用什么闲地置换了?”

    张驰道:“官家,花御史用来置换皇家御苑田地的闲地,正是赵相公所有,所以这块地换了主人,便是赵相公。赵相公用广德桥东的十亩田地,换了这十亩皇田,用来起造了这幢宅院。”

    赵匡胤听了心中瞿然一惊,身为臣子,竟敢以私地换取皇田,这是对皇家的冒犯,已是不能容忍,而其中竟涉及到御史台右正官这样的重要官员,更是令他警觉。御史台是监督文武百官的监察衙门,仅次于御史中丞的重要监察人员与赵普往来如此之密切,那御史台还能起到它的作用么?

    赵匡胤怔了半晌,挥手道:“你去吧。”摒退了宗正卿,赵匡胤立即怒喝道:“王继恩,传旨大理寺,给朕好好查一查,皇家御苑被置地换主一事到底是何原因,花暮夕与赵普有甚么往来。”

    王继恩应声退下,卢多逊眼珠一转,起身说道:“官家息怒,此事慢慢访察就好,事涉首辅,怎好大动干戈。”

    赵匡胤怒道:“事涉首辅又如何?这简直是欺君罔上,朕未想到。赵普朋党为奸,竟胆大一至于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官家息怒,官家息怒,赵相公当朝宰执,为官十载,桃李遍天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果因为这么一桩小事,对赵相公骤加责难,恐天下官吏为之心寒呐。再者说,官家如今正欲兵伐唐国,运筹帷幄,诸般事宜,怎么能离得了赵相公呢?若是赵相公因此失恩,恐怕枢密使李崇矩也要心生恐惧,这一文一武乃朝中栋梁,官家岂可因小而失大?”

    赵匡胤怒极而笑:“他赵普连皇家御苑的地都敢侵占了,此非小事,十亩田地无关紧要,可他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朕要处罚他,还得瞻前顾后?皇帝做到这个样子,真是……”

    他说到这儿,突地反应过来,卢多逊所说的话流水一般在他脑海中重又徐徐淌过:“赵相公当朝宰执,为官十载,桃李遍天下……,恐天下官吏为之心寒。再者,若是赵相公因此失恩,恐怕枢密使李崇矩也要心生恐惧,这一文一武……”

    满朝官吏,多是赵普举荐,枢密使李崇矩,是赵普的亲家,突然之间,赵匡胤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的怒气渐渐消失了,头脑冷静下来,目光中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凛然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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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查明白了,不想因为一桩买地案竟又牵涉出一桩大案来,赵匡胤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钦命的川西转运使赵孚,竟然在诏命下达一年之后,还好端端地住在京城,根本不曾赴任。

    而川西事务,一直就是由转运副使负责,这样一桩大事,他这个皇帝竟然不知,他的诏命竟然调不动一个小小的转运使,而朝中各司衙门,因为赵普一句话,就能把此事遮得严严实实。转运司衙门,因为赵普一个手谕,就能令转运副使主持川西事务达一年之久,赵匡胤突然感到一阵由衷的恐惧,他的圣旨,倒底管不管用?是不是整个朝政,都已完全被赵普把持了?

    这一天是小朝会,只须主持朝中最紧要衙门的腹心之臣入宫侍驾。赵普施施然地到了皇仪殿,突然觉得身边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左右仔细看看,他才发现他的亲家枢密使李崇矩不见了?而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两个闲散官儿居然冠带整齐地站在那儿。

    赵普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薛居正和吕馀庆忙向首辅大臣见礼,赵普微微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李枢密怎么未在殿前候驾?”

    这两位参知政事虽然名义上是副宰相,但是一直都是两个摆设,根本不署衙办事的,他们互相看看,也是一脸茫然。

    片刻功夫,内侍都知王继恩到了,站在殿前宣旨道:“同中书平章事赵普、参知政事吕馀庆、参知政事薛居正接旨。”

    三人连忙掸衣跪倒,王继恩道:“官家口谕,我朝开疆拓土,疆域、人口不断扩张,赵普一人难以周全万机,即日起,吕馀庆、薛居正署衙办差,与赵普共秉国政。朕偶染小恙,今日朝会散了吧,钦此。”

    “臣……臣遵旨。”赵普以下,三人的身子都不约而同的抖了起来,吕馀庆和薛居正是欢喜的不克自持,赵普却是由于莫名的恐惧,他完全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间下了这道命令,让两个副宰相来分他的权,事先并无半点迹象。

    赵普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连向两位副手道喜的礼节都忘了,直到二人辞礼离去,赵普仍静悄悄地立在大殿上,许久许久一动不动,斜照而入的阳光把他孤零零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赵普回到衙门,才省起李崇矩今日没有上朝,难道亲家早已知道此事,所以有心回避?赵普悲愤不已,使一心腹去向李崇矩处探问,得来的消息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李崇矩今日没有上朝,不是生了病,也不是预知了此事有意回避,而是他也接到了圣上口谕:因军务繁忙,自今日起,枢密使正常署衙办公即可,不必上朝候旨听宣。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可是……到底因为什么原因?

    赵普急得团团乱转,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打听仔细,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川西转运使赵孚罢官,施杖刑,永远取缔为官资格;御史台谏官右正花暮夕,贬官为士曹参军,流放生莲县,去那儿掌管婚姻、田土、斗殴等诉讼案子去了。

    赵普拿着地图寻摸半天,也没发现这生莲县在什么地方,找了人来打听一番,才晓得这是朝廷刚刚收复的闽南的一块地方,据说得先到广州番禹,然后先乘船再坐车最后骑驴,翻过几座大山,才能到达那个几乎全是当地土人的地方。

    赵普恐慌不已,马上召集幕僚商量对策,研究怎样才能挽回圣眷,一连三天,也没商量出个好主意,而赵匡胤的手段却如暴雨雷霆,不动则已,一动就如苍天之怒,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李崇矩的一个门客举告他收受贿赂,虽说查无实据,但是赵匡胤还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处理了此事,李崇矩被降职,调离了枢密使这个掌管三军的重要职位,而举告的那个门客却被任命为一个县的主簿,赐同进士出身。

    紧接着,赵匡胤下诏重选堂后官,堂后官是相府属吏,宰相有何决断、有何任命,都要经过他们传达下,但是这些如臂使指的最得力手下一夜之间全被更换,并立下制度,从此以后,所有堂后官三年一换,不得延续。

    就算是瞎子,现在也看得出皇帝是什么意思了,所有想升官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赵普一派的人人心惶惶,都以为大厦将倾,有些人已开始自寻门路,但是赵普仍笃定的很,每日里照常知印、押班、奏事,上朝,神态从容,毫无二致。

    他坚信,眼下虽然失宠,但是皇帝还是离不了他。身边帝王者,要想江山稳固,就必须得保证朝中势力的均衡,绝不能容许一家独大。不错,他是得意忘形,触了赵匡胤的逆鳞,可是现在的惩罚应该也够了吧?如果我倒了,谁来牵制赵光义?皇帝毕竟高高在上,有许多事他没办法亲自去处理,他能像我一样,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盯着赵光义的一举一动,防止他上下其手么?

    但是,赵普还是低估了赵匡胤的魄力和怒火,当一桩桩揭发他专权擅断、贪污受贿的奏章直接呈送到赵匡胤御案前的时候,赵匡胤终于下了最后的决断:罢黜宰相。

    一纸诏书到了相府,言宰相赵普劳苦功高,日夜操劳国事,身心疲惫,不堪承受,官家怜悯,着放地方歇息几年,加封赵普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仍旧是挂着宰相的头衔,只是……一个离开了京城的宰相,那还算是宰相么?

    败了,真的败了,赵普败的心服口服,他没想到在他眼中毛头小子一般的赵光义,竟然有这样的心机手段,不击则已,一击致命,竟让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相爷,相爷,这是属下刚刚搜集来的消息。”慕容求醉兴冲冲地跑进书房,刚刚得到免职消息的赵普坐在椅中不动,只是扬起眉来,慕容求醉道:“相爷,你看,这是赵光义私下结交内侍都知王继恩的情报,还有这个,他借灭火扑救赏罚之机,重赏禁军将士,这可是存了笼络之心呐。”

    赵普淡淡一笑:“捕风捉影,臆测揣摩,扳得到晋王否?”

    慕容求醉一怔,说道:“相爷,这些证据虽扳不倒他,但……却可令官家心生芥蒂,对他存了戒备之心呀。”

    赵普摇头一笑:“放下吧。”

    “是。”慕容求醉见他脸色不太好,忙放下搜集来的情报,悄悄退了下去。

    赵普的目光落在那摞东西上,许久,取下灯罩,将那叠资料一页页引燃,弃之地上。

    赵夫人刚刚听说消息,急急赶到书房,一见如此情形,问明所燃之物,不禁疑道:“官人……何以将这些东西烧毁?”

    赵普淡然笑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沉默片刻,赵普道:“夫人,去准备一下,咱们准备离京吧。”

    赵夫人默然退了出去,赵普燃尽最后一张纸,静坐半晌,研墨铺纸,写下离京前最后一张奏表,这张奏表等于是他为相这些年的一张述职报告,内中提到晋王赵光义,内有“外臣谓臣轻议皇弟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岂有间然。”对赵光义大加褒奖之词。

    他已败了,他必须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这是安排后事,安排的好,就是一条生路……

    这一夜,杨浩也在安排后事,他马上就要去南唐了。他把妙妙唤了来,望着灯下宜喜宜嗔的娇俏模样,对坐半晌,始终难以启齿……(!)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4章 两厢情

    “近来……‘女儿国’的生意如何?”

    杨浩迟疑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妙妙忍不住想笑,抿了抿嘴唇才道:“很好啊,咱‘女儿国’的名声已经打开了,现在往来于‘女儿国’的,尽是权贵人家,东西虽然昂贵,质地却最佳,别看客人不及坊市间人头攒动,但是随便做成一桩生意,就及得上寻常十桩、百桩生意。”

    “唔……,那就好,那就好,你……你……”

    “嗯?”妙妙两道淡淡蛾眉一挑,向杨浩投以问询的一眼,她看杨浩表情,就晓得必有事情,可他吞吞吐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这可是她从未见过的,心中不免好奇起来。

    “哦!你……手头的钱款还够用吧?”

    “呃……老爷可是还要从中拨取款项么?如今手中余款仅够货物流转而已,若是老爷不急着要的话。奴家可以逐步从中抽拨,每十天结算一次,留下货物流转的必需钱款,余者尽拨于老爷,不然的话,恐要与商家赊购货物了,咱‘女儿国’刚刚开张没多久,这样做的话恐怕……”

    杨浩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老爷没有再向你要钱物的意思,老爷是说……是说……,啊!你近来身体还好吧?我瞧着,不似刚回京时那般削瘦了,脸上也有了血气。”

    妙妙摸摸自己脸颊,脸蛋上的红晕更盛了些,妙眸流转,带出几分好笑的意味:“有老爷坐镇京师,奴家有了主心骨,做事倒不觉辛苦,我也觉得……自己好象长了点肉……”

    她忽然担心地问道:“奴家现在会不会太胖了些?”

    “不会不会,现在很好,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恰恰好,恰恰好……”

    妙妙不自在地挪了下身子,用有趣的眼神瞄着杨浩,杨浩咳嗽一声,不与她对视。眼神飘忽地望向他处,吃吃说道:“哦,对了,小羽是我的贴身侍卫,我打算……把他调回身边,至于‘女儿国’嘛,调张牛儿和老黑过去帮忙,还有姆依可,老爷另有安排,也得……咳咳……”

    “这些事,老爷只要知会一声就是了,不需要与妙妙商量的。”妙妙疑惑地说着,眸光微微一闪,神色突然有些变化:“老爷……可是要换人打理‘女儿国’?”她垂下头,幽幽地道:“这事,老爷同样不需要与妙妙商量的,更不须……觉得难以启齿,只要老爷吩咐下来……”

    嘴里这么说,她的心中还是很难过,在杨浩身边做一个丫环还是做这‘女儿国’主,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可是想到可能是她做的不够好,老爷对她生了嫌弃,妙妙的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

    “妙妙,你误会了,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浩的汗都快下来了,假结婚而已嘛,在现代也不是新闻,为了移民、为了分配住房……,只不过那双方都是知道真相的,而现在……他假死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总不成大嘴巴,逮着谁跟谁讲,尤其是以后不会再有往来的人,哪能说出真相?这一来,他可真有点难以启齿了。

    屏风后面突然轻咳一声,娃娃踱了出来:“官人,姐姐那儿还有事与你商量呢,这里……就交给奴家来说吧。”

    “喔……,好好好,就这样,就这样。”杨浩如蒙大赦,忙不迭爬起来,向妙妙尴尬地一笑,拔腿就溜。妙妙诧异地看着杨浩消失的背影,再看向吴娃儿,就见她已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登时警觉起来……

    小轿回了‘女儿国’。一个管事迎上来道:“柳小姐,有些事情要向您禀……”

    “你先忙你的去吧,今日已晚,明早再说。”

    “呃……是……”那管事有些奇怪地看了妙妙一眼,这位大管事平素可是吩咐生意上的大事小情不管何时何地,都得及时禀报与她的,今儿怎么……看她眼饧耳热,好象醉了酒,可是没闻着酒味儿呀。

    那位管事诧异地看着妙妙迈着太空步消失在大厅尽头,“砰”地一下房门关上,妙妙倚地门上,手按在胸口,就听一颗心“卟嗵卟嗵”象一头被困的小鹿般使劲乱撞起来,撞得她胸口发胀。

    她大力地喘了几口气,抢到书案前灌下两杯冷茶,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妙妙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一阵痛楚传来,妙妙呆了呆,嘴角缓缓向上勾起,喃喃自语道:“不是做梦,我不是做梦,老爷……老爷真的要纳我为妾……”

    这样想着。妙妙的眼泪忽然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胸臆中那股难言的欢喜,让她几乎要跳起来欢喜的大叫。尽管受到杨浩的百般呵护,又做了这‘女儿国’主,可是她对自己的未来一直有种茫然彷徨的感觉,尽管她还小,但是以她的身份和阅历,她的心理已经成熟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始终存在她的心里。

    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终身有靠,而她今后一生倚靠服侍的郎君,就是她芳心中倾慕爱恋的杨浩,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妙妙回到自己卧室,关紧了房门,突然欢呼一声,纵身跃上榻去,抱住枕头,把发烫的脸颊贴上去,使劲地摩擦着,嘴角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笑容……

    老爷要出使唐国了,纳妾婚书明日就会找坊正来立下,待老爷回来,才能正式操办与她圆房。没关系,只要确立了这层关系,就算多久她都等得,老爷要纳她为妾,到底有几分是因为喜欢了她,又或者是因为不想将‘女儿国’交给外人打理,除了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想一举两得,她不愿去想。

    重要的是,她,将是他的女人;他,是她所爱的男人;这里,将是她永远的家。对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来说,这个归宿已是天堂,她知足了……

    妙妙抱紧了枕头,在榻上翻滚了一圈,轻轻地唤道:“老爷……”

    恍惚间,她似乎能感觉到杨浩就躺在她的身畔,正搂着她的纤腰,那双灼灼的眸子正盯着她,让她羞得无处藏身……

    “嚓!”门开了,姆依可掌着灯出现在门口,提起灯看她:“妙妙姐,你回来了。咦?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榻上,妙妙坐了起来,钗横鬓乱,星眸如丝,她糗糗地掠了掠自己的发丝,讪讪答道:“是月儿啊,还……还没睡?我没事,呃……有点倦了,今日想早些歇息,你把灯搁下,也早些去休息吧。”

    “哦……”姆依可将灯放在桌上,回身又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这才带着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走了出去。

    妙妙待在榻边,待房门一关,赶紧抢步到了桌边,拿起镜子一照,灯下,春情上脸,如海棠花开,看得妙妙又羞又臊,“月儿还小,一定看不出什么,一定看不出来的……”

    她自我安慰着,看着镜中那张眉也在笑、眼也在笑,粉润润的脸蛋上两朵大红的石榴花,忍不住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蛋:“羞羞羞,没脸皮的小丫头……”

    一边臊着自己,她的嘴角和眼睛却像月牙儿似的弯了起来,镜中的小嘴红嫩嫩、粉糯糯的,唇形如菱角般可爱,官人会喜欢吗?如果他亲我的小嘴儿……

    妙妙心神一阵荡漾,就在这时,“嚓”地一声,房门又开了,妙妙探头进来,就见妙妙正在梳妆镜前,只有半个屁股挨在锦墩上,好象坐得极仓促,手指在脸上抹呀抹的,似乎在涂抹胭脂。

    “还有什么事么?”妙妙回了一下头,问了一声,又急急扭过头去。

    “喔,没事,妙妙姐,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没有,你快去睡吧。”

    “喔……,好。”姆依可掩上门,莫名其妙地搔搔头:“都要睡下了还施什么妆粉,妙妙姐今儿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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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离京之后,朝中又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交州刺史丁琏遣使进京向宋称臣纳贡了。交州远在天南,也就是后世的越南。当初,自立为王的丁部领自立为万胜王,当时是向汉国称臣的,他以儿子丁链的名义向汉国请封,汉国皇帝封其子为静海节度使。

    这几年宋国势力越来越大,丁部领就越过汉国,向宋国称臣,并仿中国隋唐建筑风格,起宫殿、制朝仪、置百官、立社稷、设六军、肇新都、筑城凿池,徙京邑于华闾洞,又立五位皇后,由一个割据势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王国,但是当时与汉国仍暗通款曲。

    如今宋国灭了汉国,丁部领马上遣子入京,向宋纳贡称臣,恳求册封,愿作大宋藩属。赵匡胤大悦,封丁部领为检校太尉、交趾郡王,封丁琏为静海节度使、安南都护。双方互递国书。自此以后,交趾王朝更迭不管再如何频繁,不管谁做国王,都要先来晋见中国皇帝,请求册封为王,以获得中国的认可,这是必须履行的头等国事,无一例外。

    交趾来朝,这是大扬国威的事,赵匡胤自然大为喜悦,隆重的接待仪式刚刚操办完,蜀地又传来消息,渠州邪教首领李仙聚众万余人,到处抢劫掠夺,扯旗造反。蜀国是继荆湖之后最先被宋国消灭的国家,如今已在宋国治下七八年了,但是时局动荡,仍是时常有人造反。赵匡胤深知打天下易,坐天下难,对这只目前来说还不显强壮的反抗力量不敢大意,立即命权知蓬州朱昂权知广安军,负责剿灭乱匪。

    同时又令薛居正、吕馀庆、卢多逊等人拟定抚民之策,以防蜀民依附叛匪。这几位宰相刚刚大权大握,做事不遗余力,很快就拿出了自己的条陈,赵匡胤立即颁旨施行,取消蜀国的婚嫁税,这是自蜀国时期设立的一项税赋,连结婚都要纳税,也难怪蜀王能搜刮到那么多民脂民膏,宋国得了蜀地后许多制度沿袭旧制,一直没有更改,至此方做取缔。

    蜀地百姓交纳夏、秋两季税赋时多用丝织品为赋,但是如今国家昌盛,对各种高档布料需求猛增,丝绸价格已一涨再涨,而蜀地官府仍旧按照许多年前制定的丝织品价格收税,此时也做了修订,规定西川各府今后征收赋税,丝织品一律按市价估价。

    凡此种种,一面不遗余力地打击李仙乱党,一面用各种恩惠手段抚慰百姓,软硬兼施,平息祸患。

    这个时候,北国契丹也是诸事纷扰,契丹内部诸部族并没有明着抗拒朝廷的表现,朝廷也不能用武力手段来压制,只能分化、拉拢、恩抚,皇帝耶律贤身体病弱,没有精力操持这些事情,只得由皇后萧绰主持朝政,为了摆布这些王公大臣,真是让她绞尽了脑汁。

    内部的事情还未摆平,女真部落又来侵扰该国边境,杀死都监达里迭等人,劫掠大批人品和牲畜离开。小小女真也敢侵犯契丹,萧绰闻讯立即命耶律休哥统兵讨伐,这边刚刚集结大军还未出发,女真部落便来遣使进贡,又弄来几个人头,说是冒犯契丹边境、杀死契丹边军将领的几个首犯。

    当时女真人居无定所,要寻其一战十分困难,加上内部不稳,而女真人又主动服软,此时正当耶律贤诞辰将至,又不宜动刀兵,萧绰只得作罢。契丹皇帝生辰之喜,各部族酋长俱来祝贺,女真来使一使两用,请罪之后正好充作贺使,北汉国也遣使前来,竭力搜刮些财物向他们的靠山进贡。

    耶律贤生辰之日,举城相贺,白天接见来使和各部族首领,夜晚,则与皇后同登五凤楼,欣赏灯展,这时鄂巴多姗姗而至,刚刚赶回上京。

    耶律贤身体不好,刚刚有了寒意,便穿着一袭裘衣,站在城楼上接受臣子们的朝贺,观赏灯景,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至,附耳向一名宫人低语几句,那宫人马上赶到萧后身边低声禀告。萧后陪着皇帝正站在城楼上,扭头看看耶律贤苍白的面孔,恐怕他站不了多久就得下去歇息,如今内久使节、各部酋领都在,到时少不得要自己出面应答款待,便叹一口气,招手唤过罗冬儿,令她去处理此事。

    罗冬儿到了楼下,在一座偏殿见了那使者鄂巴多,鄂巴多一见四下无人,只有门口站着两个女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献宝似的呈上去,谄笑道:“罗尚官,这是您托小人自宋国所买的凤头银钗,您看可不可意。”

    罗冬儿打开一看,与杨浩当初送与自己的那只竟有九分相似,不惜连声道谢,拈着那支只值几文钱的漆银木钗,她的双眼泪光盈盈,几乎便要掉下泪来。

    鄂巴多怀里、左右大袖中还藏了十七八支钗子,唯恐这支不合罗尚官的意,那时再一一取出让她挑选便是,一见罗冬儿神色,鄂巴多不由松了口气。

    罗冬儿痴痴看了半晌,这才醒过神来,忙拭拭眼角,说道:“娘娘正在楼上观灯,着我问你,此番南行,宋人如何对答?”

    鄂巴多倒未看过原信,但是已听大宋鸿胪寺功曹柳林西说过大概,忙将宋廷的意思说了一遍,冬儿听见宋廷竟也模仿契丹的蛮横语气,写了这样一封回信,虽正是满怀愁绪的当口儿,也不禁有些想笑。

    她虽是一个民女,但是父亲藏书甚多,冬儿博览群书,素知中原的官吏做事向来中规中矩,这样的文书他们不是写不出来,而是以那些官吏的呆板性格,向来以有教化的上国姿态讲话,很难用这样的无赖对无赖手段交涉国事,她有些好笑地道:“我知道了,回头我会禀告娘娘,讲娘娘定夺,再做答复。”

    “是是是,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可是为朝廷出使,小人是不辞辛苦的,如果还需向宋廷出使,小人责无旁贷,到时还请罗尚官多为小人美言几句。”

    鄂巴多说着,又将一口大匣子、一个大包裹毕恭毕敬地放到桌上,他见罗冬儿索要的钗子不值几文钱,便晓得这位女官不好金钱珠宝,所以煞费苦心地从‘女儿国’购买了些汉人的漂亮衣裳,和一套品流最高的胭脂水粉,料想这东西必能打动罗尚官的芳心。

    果然,罗冬儿见了这样的东西,脸上便露出欢喜神色,本来马上就要打发他下去,如今人家送了可心的礼物,倒不好不多聊几句,便随口答应着,问道:“你在宋廷,宋官对你可还礼遇,是鸿胪寺哪位大臣接待的,听说宋廷鸿胪寺卿章台柳体弱多病,不常上衙,这封国书可是少卿高翔所拟么?”

    鄂巴多陪笑道:“罗尚官有所不知,小人前往宋廷时,宋廷刚刚任命了一位新的鸿胪寺少卿,叫杨浩的,听说原来是开封南衙火情院使,此人不学无术,性情莽撞,所以才写得出这样的无赖国书冒犯我皇,可也奇了,宋帝居然允了,就真不怕皇上大怒,出兵伐宋么?尚官?罗尚官?你怎么了?”

    罗冬儿嘴唇发白,她定了定神,颤声问道:“你说……你说那新任鸿胪少卿姓甚名谁?”

    “姓杨名浩啊。”

    “四哥说过,浩哥哥已改叫杨浩,莫非……,不会的,不会是他,他怎么可能做了鸿胪少卿这样的高官,再说他是出身开圭府,莫非是同名同姓。”

    罗冬儿赶紧问道:“这人多大年纪,是何出身来历?”

    鄂巴多道:“小人倒没见过他,不过听那宋廷的柳功曹说,此人没什么学识的,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初带着五万汉国百姓避过皇后娘娘亲自带领的大军追击,逃往宋境的就是他,因功做了芦州知府,没多久就调任开封南衙火情院长,结果又巴结上了晋王赵光义,嗖地一下就蹿上了鸿胪少卿的高位,可宋国的数着,升官升的这么快的,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了。咦?罗尚官,您好象身子不大好?”

    “没事,我……我没事,你再说说,还有他的什么消息?”

    罗冬儿又惊又喜,她万没料到竟在这里听到杨浩的消息,那魂牵梦萦的人儿,虽仍远在天边,可是刹那间仿佛就站到了她的眼前,罗冬儿的两颊如同火烧,双眸放出光芒,殷切地又道。

    鄂巴多摊手道:“没了,小人就听那位柳功曹提了这么几句,瞧他那不屑的样子,恐怕这个杨浩贸然蹿升,朝中眼红的官儿大有人在,这人如此说话太也着恼,罗尚官该禀明娘娘,严辞驳斥,说不定宋廷的官儿对他趁机攻讦,这个无视我契丹国主的混帐小子,就得滚下台了。”

    罗冬儿抿了抿嘴唇,板着脸道:“你是我契丹使节,言谈之间不可弱了北国的威风,谈吐如此粗俗,口口声声小子混帐,如何能为我契丹使节,若是这样,本官可不敢保你南行。”

    鄂巴多一听财路要断了,赶紧陪笑道:“小人这不是在您面前才……,好好好,小人一定谨慎,哪怕人后,也不对宋人的官儿有所不敬就是了。”

    罗冬儿道:“这才对了,你先下去吧,这事待我禀明娘娘再说。”

    “是。”鄂巴多也不知哪里得罪她了,赶紧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罗冬儿在椅上坐了,手撑在案上托着下巴痴痴想了半晌,拈着那根簪子看了又看,时而蹙眉,时而微笑,过了半晌听见楼上一片喧哗之声,这才惊醒过来,她把簪子收进怀中,吩咐女侍把汉衣和脂粉收起,便赶上楼去,脚步轻快,如同一只年轻活泼的小牝鹿。

    “实图哩触犯神纛,依律当死,皇上,处死他吧。”楼上有些人正在咆哮着。

    耶律贤面前跪着一个侍卫,脸色惨白,伏地不动。罗冬儿提着裙裾跑上楼去,见此光景莫名其妙,便向旁边一个侍卫问道:“方才还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

    那侍卫忙答道:“尚官,实图哩方才触摸了神纛,各部大人十分愤怒,请皇上处死他呢。”

    罗冬儿听了暗吃一惊,这神纛是一面大旗,立在五凤楼上,纛上一头白狼,乃是契丹之族的图腾,十分神圣,普通人未经允可不得靠近,如果谁若碰触神纛,论罪当斩。这个实图哩是个年轻憨厚的侍卫,怎么竟然铸此大错。

    那些部族头领们吵吵嚷嚷,耶律贤只是负手不语。他才二十多岁,身材瘦削颀长,脸颊苍白,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就像一个南人士子,在旁边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近臣侍卫和部族头领们中间,就像一群狼中间站了一只鹤,就算是柔软厚暖的裘衣穿在他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

    “实图哩,你为何触犯神纛?”耶律贤突然慢条斯理地问道。

    “小人……小人站在一旁,本来正在观灯,因为人群拥挤,被人撞了一下,便伸手一扶,这才醒起旁边矗立的乃是神纛,小人知罪,当死,当死。”

    实图哩连连叩首,耶律贤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不知者不罪,实图哩平素克尽职守,倒也尽职,唔……拖下去,责三十大板吧。”

    实图哩一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罗冬儿目光一闪,赶紧喝道:“实图哩,还不谢恩么?”

    实图哩赶紧叩道:“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

    “且慢!”一旁缓缓走出一人,沉沉笑道:“皇上仁慈,可是冒犯神纛者当死,此用律条所定,皇上一言便要放人,恐怕……不妥吧?”

    耶律贤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耶律文,何必如此苛刻,实图哩无心之举,算不得冒犯神纛,因此砍头,太过残忍。”

    这位贵族叫耶律文,字燕云,是耶律贤未继皇位前的一个有力竞争者,如今耶律贤虽做了皇帝,他还是时常与他唱反调,一见耶律贤有心放过实图哩,当即便出面阻止。一听耶律贤的理由,他不屑地冷笑道:“皇上太过仁慈了吧?我契丹之主,当有虎豹之威,赏罚分明,律例森严,岂可身怀妇人之仁,对一小小侍卫尚抱如此仁心,如何统御我契丹百万虎狼?”

    萧绰冷冷一笑,站到了耶律贤身旁,冬儿连忙走过去,耶律文身后一人本来正看着热闹,忽地被萧后美色所迷,眸子顿时一直,痴痴看了半晌,目光再往旁一转,不由大吃一惊,立即缩身退到了人群中去。

    如果冬儿能注意到他,就会发现,这人竟是丁家二少爷丁承业,丁承业隐在暗处,望着罗冬儿发呆:“她……她是罗冬儿么?虽说神情气质有些差异,可是模样一模一样,若不是她,世上哪有如此相像之人?她怎么在这里,她……是皇帝的嫔妃还是什么人?”

    丁承业当日被契丹边军所捉,四处打听一番,根本没有人听说过什么南院大将军卢一生,只道这丁承业是虚言诳人,是以对他百般折磨,丁承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苦不堪言,这时恰好遇上了耶律文。

    耶律文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乃契丹有名的勇士,与南院大王素有交情。此人性好渔色,而且男女不忌,瞧见丁承业这个奴隶虽是蓬头垢面,却眉清目秀,十分俊俏,顿时起了怜惜之心,便把他讨了来留在身边侍候。

    丁承业走投无路,只得含羞忍垢做了耶律文的近侍,而且成了耶律文最宠爱的人,形影不离,此番为皇帝贺寿,耶律文也把这个爱宠带了来,携上了五凤楼。如今一见罗冬儿,丁承业思及自己如今身份,先是羞惭不已,下意识地便退往后去,细细打量罗冬儿模样,竟然站在娘娘身侧,似在北国混的风生水起,心中不禁又嫉又恨。

    罗冬儿可未注意这位故人,她站在萧后身侧,只听耶律文唇枪舌箭,明里是说皇帝仁慈,暗中却讥讽他软弱,又鼓动许多对这个皇帝不服的首领贵族出声应喝,弄和耶律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应接不暇。

    旁边萧后突然冷笑一声道:“耶律文,你口口声声讲什么赏罚分明,律例森严。皇上统御北国,受命于天,皇上宅心仁厚,要饶过实图哩,这就是旨意,你身为臣子,无端质疑,百般挑衅,这是为臣之道么?这是律例森严么?”

    耶律文看向萧绰,灯下美人,明眸皓齿,肤色如美玉,隐泛红润,目中不禁泛起贪婪之意,涎脸笑道:“娘娘,臣只是尽臣的本份,见皇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出言劝谏罢了,怎敢挑衅皇上呢。”

    “既然如此,皇上开恩,已然下了旨意,耶律兄何必再多言呢,神纛代表皇权,皇权是皇上的,皇上要怎么做,做臣子的就只能服从,这才是规矩,你说是么?”

    说话的人袖着手,站在一旁森然道,这人叫萧拓智,却是萧家的人,也是统领大军的一方将领,另一侧耶律隆运,也就是韩德让,也沉声说道:“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就代表着天意,做为臣子的,谁敢不从,就是不忠,谁有不忠之心,第一个先问过我掌中的刀,再去问皇上不迟。”

    耶律文见萧绰一派的人纷纷出来护驾,心下稍做权衡,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

    灯下,萧绰宽了衣裳,解开了头发,原本威严冷峻的模样,顿时生起了几分妩媚。她卧到榻上,冬儿也穿着小衣坐在一旁,轻轻地为她揉捏着肩膀,萧绰轻轻叹息一声道:“今天你也看到了,这些人敢当面让皇上难堪,心中哪有这个皇帝?”

    她摆摆手,说道:“今**也乏了,睡下吧,不必按了。”

    冬儿依言躺在一旁,两个美人,犹如一朵并蒂莲花。萧绰理顺了头发,躺在枕上,眨着眼睛想了半晌,说道:“朕得对掌握皇城大军的人再做一番调度,尽数换上咱们的人,否则觉都睡不安稳。还有你,你要尽快入手,以后,这宫卫军就得交给你,这可是咱们最重要的本钱。”

    冬儿柔声道:“娘娘吩咐,冬儿自当遵从,宋国的回书……”

    萧绰道:“明儿再思量思量该如何做答。朕也没想到,宋人回书竟然如此强硬,莫非他们已看出了咱们内忧外患,出不得兵?唔……,唐国遣使向我求援,朕意,派耶律文去唐国走一遭,表表我北国态度,让宋廷有些忌惮,你看怎么样?”

    “唐国?怎不派人去宋国,若是娘娘让我出使宋国,去见浩哥哥……”冬儿胡思乱想着,萧绰奇怪地扭过头:“怎不答话?”

    “喔……,娘娘,耶律文对皇上一向不太恭训,怎么能派他出使呢?”

    萧绰笑笑,道:“他离了上京,朕……才好动手脚安排咱们的人,省得他来碍事呀。”

    她伸出手去,小衣褪至肘部,露出一管晶莹的玉臂,伸手一拂,灭了灯烛,说道:“睡吧,不管有什么事,咱们明儿再商量。”

    烛火一灭,室中顿时一暗,烛上青烟袅袅升起,两个女孩儿各怀心事,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5章 江东宣抚

    一向“低调”的杨浩突然很高调地操办起了婚事。只不过所谓的一向低调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感觉,开封官绅百姓一向都觉得这个官儿做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绝不低调的。

    杨浩娶一妻纳两妾,三个美人儿归房的仪式同时举行。这一妻姓唐名焰焰,杨浩早早放出风去,满京城的人都晓得这唐焰焰是西北唐家的大小姐了。那两妾之一,原汴梁第一行首媚娃儿,只是补办了仪式,旁人早知道她被杨浩纳了房的。而另一妾却是林音韶,仔细一打听,才晓得竟是第一届花魁大赛时的叶榜状元。红花绿叶傍身,谁不羡叹杨浩齐人之福。

    杨浩这婚事,一个官场中人没请,参加婚宴的唯有汴梁漕运的四大帮主及其所属,他在“千金一笑楼”大排酒筵高调成亲,怕的就是唐家阻拦或是晋王从中捣鬼。可是很奇怪的是,唐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而晋王那边其实还根本不知道唐家想与自己攀亲,自然也没什么举动。

    杨浩提着小心,本以为这场婚事不知要经历多少波折,不想竟是太太平平地操办了下来。妙妙得了一纸婚书,虽未圆房。但名份已然确立了下来,妙妙满心欢喜,却不知杨浩是另有打算。

    娃娃和焰焰早与杨浩暗中商议,待他一走,二女便携浮财潜走,先寻一个妥当之处安顿,然后便高调前往唐国与他汇合,以便三人可以“死”在一块儿。至于妙妙那里,有了一纸婚书,就是他法定的妾室,如果他出了事,妙妙做为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便有权继承他在东京的一切财产。

    杨浩把“后事”安排妥当,此日一早,便上金殿面君辞行。赵官家在垂拱殿对他面授机宜,主要是就他此番南行的任务做些交待。离间唐国君臣、刺探唐国军情、掌握唐国地理,为宋廷征伐唐国的鼎定中原最后一战做好准备。

    为了方便他行事,得派些人手供他使用,赵匡胤还派了鸿胪寺丞焦海涛做宣抚副使,从皇城司抽调了些探子供其驱策,另从禁军里抽调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做他的仪仗,这些上等禁军个个都是身高八尺以上的大汉,身材魁梧,一身武艺,由一名叫张同舟的指挥使带领。

    出了皇宫大内,杨浩又被候在宫门外的程德玄截住去了南衙。杨浩心中忐忑,本道赵光义隐忍至今方才发作。不料见了赵义义,赵光义却是满面春风毫无愠色,丝毫不提他成亲的事,只是为他饯行来着。

    杨浩不明底细,但是见他没有当庭发作,便也放下心来,如果这位王爷抱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的态度,他是不怕的,此一去如蛟龙入海,从此天涯海角再无重逢之期,赵光义有什么阴谋诡计都用不上了。

    在旁人看来,此时却看得出晋王如何礼贤下士、如何会做人了。尽管如今赵普一倒,朝中赵光义一家独大,杨浩如今这个差使又属于清闲衙门,对赵光义没有什么助益,但是赵光义对杨浩仍是十分亲密,对南衙走出来的人,他仍是一如既往地关照体贴,反观魏王,杨浩曾做为他的副使随他一同巡狩江南,这个时候却全无表示。未免有些木讷。

    辞别了晋王,点齐了禁军、带着皇城司差遣来的细作探子,杨浩与宣抚副使焦海涛前往礼宾院汇合了唐国吏部尚书徐铉,正欲一同赶赴码头乘船离开的时候,一直在家泡病号的大鸿胪章台柳又赶了来,与杨浩坐了同一顶轿子,在轿中对他一番谆谆教诲。

    杨浩还道这位大鸿胪有什么要紧事,听他一桩桩说来,却俱是一些作为外交使臣的注意事项,出使外国代表着朝廷,一举一动都要谨慎小心,谨防失仪,过了自然是不妥的,如果过于谦卑也是有损国体的,诸如此类,杨浩一一答应。

    章台柳又道:“左卿使此去,凡事随机应变,千万小心就是了。有时候,你的言辞行止没有失仪之处,对方甚至可能设下陷阱,引你露丑。要是一个不慎,就如陶尚书昔年一般落入人家圈套,那可贻笑天下了。”

    杨浩一奇,当朝姓陶的尚书只有一位,就是翰林学士承旨、户部尚书陶谷,这位老大人曾经出使过唐国?又有什么失仪之处叫他贻笑天下了?

    杨浩赶紧问起,章台柳便道:“陶尚书在前朝世宗皇帝的时候,就是翰林学士,他若不是出了那桩丑事。如今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户部尚书?早就直趋中枢,做了宰执了。原因就是,他做前朝翰林学士时曾出使唐国,却中了人家的计,闹的身败名裂。”

    章台柳细细说来,杨浩方知底细,那时唐国还是李煜的父亲李璟当国,而赵匡胤那时还是周朝的官儿,与这位陶谷陶大学同殿称臣。陶谷奉世宗皇帝柴荣之命出使南唐,初到唐国时,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人人都道他是位道德君子,对这位大周使者肃然起敬。

    当时负责接待陶谷的就是以放荡不羁著称的唐国大臣韩载熙,韩载熙对此不以为然,就给陶谷下了个套捉弄他。陶谷每天早晚都在他所住的馆驿中散步,有一天他忽然发现一个新来的女仆,这女仆虽然只是一个洒扫院子的下人,衣衫破旧,一身贫寒,连头上的钗子都是用竹子削的,但是姿色婉媚,骨肉均匀。行止高雅,十分不俗。

    陶谷很是诧异,觉得如此人物不该是个下人,便停下来与她交谈一番,这才得知这少妇姓秦名弱兰,本也是书香门第,因丈夫病故,无人依靠,这才在驿馆中寻个差使度日。

    天意尚怜芳草,何况人乎?陶谷见了这柴屋佳丽不免大起怜惜之意,时常予她些照顾。一来二去,这位陶大人便与这美貌少妇有了私情,有一天晚上,这位少妇就没有离开馆驿,而是进了陶谷的卧房。

    一夕缱绻,真个销魂,陶谷食髓知味,可就有些放不下了。

    一夜*不够,那就夜夜情吧。自此二人双栖双宿,如同夫妻,情热时候,陶谷应她所请,还为她写下一首词做为定情之物,此诗有云:“好因缘,恶因缘,奈何天,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膠续断弦,是何年?”

    过了几天,南唐中主李璟在宫中澄沁堂宴请陶谷。李璟让美人劝酒,陶大学士假假咕咕扭捏作态,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来拒绝,闹得李璟好生无趣。

    一旁韩载熙冷笑一声,击了三掌,便有乐曲声起,一个盛妆丽人自珠帘后姗姗而出,清音妙唱:“好因缘,恶因缘,奈何天,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膠续断弦,是何年?”

    陶谷一听面如土色,这首词正是他枕上情热时候。送给那位孀居少妇的,这时定晴再看,那彩衣丽容的歌女,可不正是与他有过几夜情缘的少妇秦弱兰么?

    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孀居的少妇,而是韩载熙府上的一名歌伎。周国使节出使唐国,勾搭孀居少妇的情诗竟然在国宴上唱了起来,把个陶谷羞的无地自容,自此在唐人面前再也直不起眼来,等他回国时,唐人只派了几个小吏端一壶薄酒去江边相送,尽显对他的鄙夷。

    陶谷含羞忍垢地回了开封,本以为羞辱就此结束了,谁晓得这竟只是个开始。呀呀个呸的,就好象出差嫖ji被人抓到罚了款,他本以为破财消灾就此了事,谁晓得电话早打到他单位里去了,等他回到开封时,竟发现满城都在传唱“好因缘,恶因缘……”,匆匆美禁奈何天,爱到深处了无怨……,也忒缺德了些。

    因为这事,陶谷虽满腹才学,再要升迁却一直是障碍重重。自从有了这个反面教材,以后周人出使唐国,简直是个个清廉,拒腐蚀永不变,女色更是绝对不沾,生怕着了人家的道儿。如今周朝已变成了宋朝,唐国荒唐宰相韩载熙也有两三年前病死了,可是这规矩没改。于是,只要有人出使唐国,陶谷这个倒霉蛋儿就会被提溜出来,作为反面教材供大家引以为戒。

    章台柳这老头儿觉得杨浩此人是大宋官场上的一个异类,常言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人家运气好的,城墙都挡不住,自己这个读书人偌大的年纪,是无法与他相比的,这个下属早晚人家要爬到自己头上,所以不辞辛苦地赶来,千叮咛万嘱咐,既是为了国体,也是为了示好。

    杨浩听了一路的故事,轿子到了码头停下,杨浩拱手看着大鸿胪打道回府,不禁微微一笑:“敢情这位章大人一路送到十里长亭,就是为了提醒我小心唐国的糖衣炮弹来着。呵呵,我会怕人家来勾搭我么?没人来撩扯我,我还要主动招惹事非呢,此番使唐,哥们就是作死去了,章大人,对不住,杨某可要辜负你一番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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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千里的长江,源自青海,穿越三峡,过荆襄,跨江汉,连通吴越,气势磅礴,浩浩荡荡。宽阔浩渺、深不见底的长江下游,只有两处易渡的渡口,一个是采石渡,一个是瓜洲渡。

    两者之间,便是千古金陵----江宁城。

    金陵据山为城,临江为池,持长江为天堑,倚山河之险,是少数几个让人一看就有王者之气的帝王之都。然而,定都于此的王朝却个个短命。据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金陵的风水太好,早已经被人破坏殆尽。

    传说战国时候,便有方士看出此地王气极盛,遂献计埋金以镇王气,于是楚威王令人铸造了一具金人,埋在现如今的金陵城中狮子山的宝塔桥旁,并在石头山上建筑金陵邑以镇王气,金陵之名由此而来。

    待到秦始皇巡游云梦时,他手下道术极高的方士常生、仙导再次发现此处虎踞龙蟠有王者之气,遂禀报于始皇帝。秦始皇的魄力可比楚威王大多了,埋什么金人,镇什么王气?始皇帝一声令下,直接召人截断了方山龙脉,又引淮水贯穿金陵城以泄王气。

    从此方山断裂了,淮水贯穿了,虎踞龙蟠的石头城失去了王霸之气,幽静的淮水默默地流淌,流出了十里秦淮河,六朝金粉地……

    不过不信邪的君主大有人在,再说江东地界实在也找不出比金陵城更适宜为都城的所在,所以唐国仍是建都如此。如今传了三代,到了李煜手上,李煜惮于大宋的气势,已经自请去除南唐国号,奉宋为正朔,改称江南国主,这王者之气泄了一半了。

    李从善出使宋国,却被软禁开封不得离开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李煜闻听惊惧不已,未等宋国宣抚钦使赶到,便下令朝中立刻改制。赵匡胤称皇帝,他则称国主,中书门下改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改为司会府、御史台改为司宪府、翰林院改为修文馆、枢密院改为光政院,鸿胪寺直接降格为礼宾院,马上拆下匾额,换上新制的衙门招牌。

    已经封了王的几个弟弟也一律改封为公:李从善封为楚国公、李从镒封为江国公、李从谦封为鄂国公,杨浩和徐铉所乘的大船在瓜洲渡停下来时,李煜正在指挥宫人搬着梯子爬到宫殿上面去,把象征帝王气派的鸱吻都用锤子敲掉了,改制改得真是彻底。

    李煜正在忙着,一个内侍蹑手蹑脚地走来,在他耳边悄悄低语几句,李煜眉头一蹙,迟疑半晌,只得长叹一声,拂袖向清凉殿走去。

    一进清凉殿,便有一个宫装丽人扑到他的面前,哭拜于地,连声哀告:“官家,官家,千万救救郑王啊,现如今他在宋廷生死不明,妾身心胆欲裂,官家,他是你的亲兄弟,官家一定要救救他啊。”

    李煜惊慌失措,扯了扯袍裾,被那妇人紧紧抓住挣脱不得,只得俯身扶她,好言宽慰道:“你快起来,你快起来,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朕……孤已修了国书向宋帝恳求的,宋帝必会释从善还朝,你莫要着急。”

    下跪的这位是郑王李从善的王妃,听说丈夫被软禁于宋不得还朝,不禁惊慌失措,急急便来入宫见驾,郑王妃哭得泪水涟涟,李煜将她扶起,又嘱咐道:“还有,以后千万不要称孤为官家了,只可呼为国主,郑王也称不得了,要称楚国公,切记,切记。”

    郑王妃哭哭啼啼地拭泪道:“官……国主,宋朝皇帝既然囚禁了郑……楚国公,又岂会轻易放他归来,是国主遣我夫君使宋的,如今他不得归来,妾身只有哀告于国主。若是妾身的夫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妾身也是活不得了。国主千万要救他性命啊。”

    李煜面红耳赤,好言宽慰道:“你且宽怀,不必担心。孤一定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想办法的,如今宋国使节马上就到,孤正要以国礼相待,此时实不是言谈时候,有什么事容后再议吧。”

    郑王妃道:“宋人遣使来了么?国主,他不仁咱不义,不若国主也软禁了他们的使节,要他宋廷拿我夫君来换。”

    李煜顿足道:“真是妇人之见,那样的话,岂不是马上就要兵戎相见?”

    一见郑王妃发呆,李煜又长叹一声,喃喃地道:“还用孤来软禁他么?宣抚、宣抚,也不知道这位宋使要宣抚到几时,才算宣抚已毕肯打道回国。送都送不走的瘟神,你还要孤家留住他?”

    郑王妃讷讷地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李煜和缓了颜色,说道:“你且回府,不要过于忧急,孤会想办法的,从善是孤的骨肉兄弟,孤怎会不救他?”

    一番好言安慰,劝走了哭泣不止的郑王妃,李煜站在清凉殿中,喃喃自语:“赵匡胤封从善为泰宁节度使,赐府第于汴阳坊,只在京师领取俸禄,不必莅职。又封从善之母凌氏为吴国大夫人,封从善的掌书记江直本为司门员外郎,同判究州,其他随行往宋的僚属亦悉数推恩加封,这是给我看的啊,他是要我江南知道,只要我江南愿意投奔他大宋,他都虚位以待,优礼有加。

    可是,我本一国之君,如今自降为王,甘为宋臣,做的还不够么?赵匡胤能有多大的胃口?他也该知足了。嗯……他应该知足的,我身上还有数十万精兵,远非蜀汉可比,他赵匡胤也不能不有所忌惮,待到契丹使节到了,让他晓得我唐国与契丹关系密切,那时宋廷恐惧两面受敌,必释从善归来,一定会的!”

    ※※※※※※※※※※※※※※※※※※※※※※※※※※

    “娘娘,你看,穿上这短裾翻领的胡服,再配以官家亲手设计的这款首饰,是否味道有所不同?”

    两个美人儿立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前,其中一个短裾胡服,衣领处尽饰洁白的狐毛,瞧来明眸皓齿,光润玉颜,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正是小周后。另一个一袭碧衣,飘飘然有出尘之感,明眸善睐,秋波欲流。

    两个人都是秾纤合度的苗条身段,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芳泽无加,小周后本来是一副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的美丽少妇模样,换上这套短裾翻领的胡服,凭添几分英气,看来竟似个十七八岁尚未出阁的姑娘。

    小周后不禁欣然笑道:“果然,茗儿妹子一手巧手,裁剪的衣裳款式新疑,而且穿上十分合体,待官家回宫,叫他瞧个新鲜。来,咱们下棋去。”

    两个美人儿并肩走到一旁,在锦墩上坐了,摆好棋盘,各执棋子,那翠衣少女便一边布棋,一边说道:“听说……官家已向宋廷称臣,改帝为王,恐这官家今后也称不得了。”

    小周后不以为然地笑道:“茗儿着相了,不过是改个称呼罢了,我南唐还是南唐,又有什么区别呢?再说,外面尽可改了称呼,这后宫之中如何称呼,宋廷如何与闻呢。”

    茗儿轻轻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小周后蛾眉一挑,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问道:“茗儿有什么看法?”

    茗儿抿了抿嘴唇,轻轻叹息道:“茗儿只是担心,担心宋帝不会就此罢休啊。”

    小周后奇道:“怎么会?须知我唐国不但有长江三堑为恃,而且江东数十万虎贲,真若打来,他能占什么便宜不成?我唐国已然向他称臣,中原一帝,唯他赵氏而已,他所争的帝王霸业已然到手,还想要甚么?”

    茗儿欲言又止,小周后见了便道:“茗儿妹妹,你我相识虽然时日尚短,但是彼此情投意合,我视你如同姊妹亲人,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纵有不妥之处,本宫也不会见怪的。”说着,小周后摆了摆手,几名内侍宫人立即悄然退出殿去。

    这茗儿姓莫,名以茗。莫以茗莫姑娘是镇海节度使林仁肇的远房甥女儿,命妇贵女们入宫朝觐皇后时,林仁肇的夫人把她携了来,这女孩儿姿容娇俏,谈吐得体,甚得小周后喜欢,一来二去,两人成了闺中腻友,便时常把她唤来相陪。

    莫以茗四下看看,掩口小声道:“娘娘位居深宫,不知天下之事,娘娘可知那赵匡胤野心勃勃,不但志在天下,更是一个好色之徒么?”

    小周后奇道:“不会吧?本宫听说,赵匡胤嫔妃极少,不是个耽溺酒色的人吧?”

    说到这儿,她俏哼一声,有些不悦地道:“赵匡胤的嫔妃,比起我唐国皇帝来,可是少了七八成呢,他都算好色,那我们这位官家怎么说?”

    莫姑娘小嘴一撇,不屑地道:“那却不是他不好色,只是此人眼界过高而已。你说他不好女色,为何那么多的嫔妃可选,却把蜀国花蕊夫人纳入宫中了?人家可是有了丈夫的,丈夫更曾是一国之君,既降了宋,便是宋臣,哪有君夺臣妻的道理,他若不好女色,焉能如此不顾礼仪?”

    “茗儿是说?”

    “茗儿在民间,能听到许多娘娘听不到的消息,据说,这赵匡胤曾发下宏愿,一要鼎定中原,拥有四海,二要尽占天下两大美人儿,此生方不辜负。”

    女人皆有爱美之心,小周后更以美貌自负,一听这话顿起好奇之心,忙道:“哪两个美人儿?”

    茗儿道:“一个,是蜀国的花蕊夫人,另一个,便是娘娘你了。”

    小周后一听,讶然道:“竟有此事?”

    “男人所图,一个是权,一个是色。赵匡胤有此野心何足为奇,当年曹孟德一世枭雄,不是还有过“吾一愿扫清四海,以成帝业;一愿得江东二乔,置之铜雀台,乐朝夕与之共,虽死无憾”的宏愿么”

    小周后心乱如麻地说道:“宋帝……,竟是如此之人么?”

    茗儿布下一子,叹息道:“若非如此,蜀帝孟昶好端端地,怎么一到开封,受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后仅七天就离奇暴病而卒?所谋者,正是花蕊夫人啊。蜀太后明知儿子死的蹊跷,她本北汉人,便向赵匡胤请求归还故里以图避祸。

    一个老弱妇人,还能有什么威胁,赵匡胤不放她走,却假惺惺地说什么待他日灭了北汉,再亲自送她归故里。蜀太后自知难以幸免,为其所迫,这才绝食而死。否则的话,你想她本要请求归还故里的,怎会突萌死志?官家若不早做筹谋,恕妹妹不恭之语,恐……有朝一日,将步孟昶后尘啊……”

    “啪!”棋子掉在棋盘上,小周后已是花容失色。

    茗儿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饭得一口一口吃,药得一口一口喂,先在小周后心里埋下一根刺,慢慢再通过她影响那位不争气的唐国皇帝就是了。

    这位唐国皇帝,平生只有四好,一曰:美人;二曰:诗词;三曰:佞佛;四曰:下棋。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女色,李煜后宫美人之中,又以小周后最为得宠,或许……朝中文武的苦谏不济事,走走娘子路线,通过小周后的枕边风,却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茗儿不再言语,只是静心敛气下棋,等着小周后慢慢消化这个可怕的消息,只听小周后喃喃自语道:“这消息……实是闻所未闻,若宋帝觊觎本宫,恐怕是不肯善了了。宋廷使节杨浩即日便到,本宫倒要着人好生盯着他,若是宋帝对我唐国贼心必死,必然还有什么异动。”

    “啪!”莫姑娘手中的棋子也失手掉落到棋盘上。

    莫以茗诧然道:“娘娘说……宋廷使节刻日便到?那人……姓甚名谁?”

    小周后道:“此人姓杨名浩,怎么……茗儿妹妹听说过此人?”

    “没……不曾听说过。”莫姑娘目光一敛,把银牙一咬,心中暗恨:“怎么我到哪儿他到哪儿,这个混蛋还让不让人消停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6章 惹是生非

    杨浩与徐铉出了渡口。便在唐国礼宾院官员陪同下,乘车轿赶往金陵城。

    李煜如今向宋称臣,可不敢大剌剌地摆架子让持节钺的宋国天使候见,杨浩一到金陵城车驾便直趋王宫,又由宫廷司礼官引着杨浩进入大殿,江南国主李煜便亲自迎上前来。今日,李煜已脱去了五爪龙袍,穿了一袭紫衣。

    杨浩一见这位史上有名的大人物,不禁大失所望。李煜的词瑰丽绮艳,无人能及,在杨浩心中想来,这样一位胸怀锦绣的人物,就算如今年纪大了些,不可能是个翩翩佳公子,至少也该是一袭青衫、面如冠玉、三绺美髯的有型美大叔。

    可是眼前这人一袭紫袍,官不官民不民,身材有些发福,圆而微胖的一张面孔,还是一口地包天的牙齿,尤其特别的是,他的一只眼睛里长着两个瞳孔套在一起。一大一小,望向你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妖异,叫人看了别扭。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一代词帝,就是写下了“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写下了“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传世绝句的的李煜李大家?偶像梦破灭啊,我心中的词中之帝原来就是长得这副模样,这些写文章的码字的大神,果然是见光死、没个看啊。

    “唐国主李煜,见过上国钦差,候旨。”

    李煜气度举止倒还雍容大方,一见杨浩便上前拱揖施礼,杨浩想了下当初陆仁嘉赴广原程大将军家宴时的气派,然后把眼角一耷拉、嘴角一勾勾,模仿着陆仁嘉那副目无余子、狷狂得惹人憎厌的嘴脸,大剌剌一抬手:“原来是江南国主当面,请了。”

    说着向后一招手,宣抚副使焦海涛忙双手奉上圣旨,杨浩在金殿上宣读圣旨,正式册封李煜为江南国王,一番恩抚嘉勉的话念完了,李煜谢恩领旨,杨浩卸了差使,这才以下官之礼见过王爷。

    杨浩行礼就学着陆仁嘉那副德性,随意拱拱手,都不正眼看李煜,敷衍的意味十分明显。随侍在侧的唐国大臣见了俱都面有怒色,杨浩的态度太倨傲了些,就连宋国的鸿胪寺丞、宣抚副使焦海涛见了都面现焦急之急,不时向他使眼色叫他收敛一些。

    李煜派了兄弟和徐铉往宋国去称臣,如今自己成了宋臣,徐铉回来了,自己的兄弟却成了宋国的人质,他本是堂堂一国帝王,如今向人拱手称臣也罢了,还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杨浩这样一个宋廷五品小官的冷屁股,可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愤怒之色。

    杨浩见了不禁暗暗一叹:“若是李煜有半分血性,有胆量对宋廷主动一战,哪怕是败了,今日如此隐忍的作为,也称得上一代枭雄了,可惜,此人甘受屈辱,只是苟且偷安罢了。他能偷安到几时?

    李煜接待杨浩入殿看坐,一番言谈之后便在宫中设宴款待,文武百官作陪。杨浩的官职本不配与李煜并坐,就算他是上国天使。传完了旨意,也没有资格再受李煜的礼,李煜邀他入席同坐时只不过客套了两句,不想杨浩丝毫没有谦让之意,便大大方方走入席中与他这一国之主并肩坐了。

    有些唐国大臣气得咬牙切齿、怒发冲冠,几乎便要当堂发作,都被李煜以目示意,用严厉的目光压制了下去,偏殿上欢歌笑语的欢宴场面,隐隐压着一股股怒气,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杨浩却是“浑然不觉”。

    酒过三巡,李煜试探说道:“杨左使今奉圣上之命,来到我唐国,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孤今日略备美酒,为杨左使接风洗尘,以示慰问。我唐国虽不比宋朝大国气象,但江南自有江南景致,杨左使难得来一趟,还请在金陵多住几日,让孤一尽地主之谊。”

    杨浩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呵……,国主客气了。下官奉圣上之命宣抚江南,宣抚嘛,总不成向国主宣了一道旨意就了事了,江南军民自然也是要安抚安抚的,唐国地理自然也是要走一走的,民俗风情自然也是要访一访的。要不然回去开封,官家问下官此番到了唐国可有什么见闻,下官一样也答不上来,岂不让官家不悦?”

    李煜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出所料,他是不会甘心就这么离开的,今孤已向唐称臣,这杨浩少不得要借宋国之势羞辱于孤,以耀宋国威风。看他今日刚到,便如此倨傲,他在我唐国再多待些时日,不知还会闹出些什么事来。该怎生打发他早早离去呢?”

    一段“绿腰舞”结束,八个翠衣美人儿敛衽施礼,姗姗退下,殿前帷缦掩映下,忽地悄然滑出一座饰以黄金珠玉的莲花台,莲花台在殿中微微一转,奇光异彩夺人二目,就连一直在佯狂装颠、目无余子的杨浩都不禁收了狂态,凝目望去。

    那莲花台在殿前定住,台上便冉冉生出一朵品色绝佳的莲花来,一瓣瓣莲花盛放,仿佛真的莲花,更有阵阵异香自花蕊中传出来。杨浩没想到唐国宫廷中的歌舞竟有这样精巧的设计,与自己“千金一笑楼”的舞台设计比起来也不遑稍让。

    由于这莲花台的用料都是真金白银,比起“千金一笑楼”的舞台设计更有先声夺人之效。然而“千金一笑楼”的舞台设计创意可是自己这个有着先于这个时代千年见识的人想出来的,这个藏人的莲花台懂得以机关之学来滑入打开,而且还在其中暗藏异香,以增加真实感,这是什么人的手笔,竟有这样的艺术细胞、这样的浪漫心思?

    杨浩忍不住赞叹道:“这莲花台是何人想出来的妙物,真是了得。”

    李煜忍不住露出自得之色,矜持地笑道:“这莲花台是孤与王后联手设计出来的一件妙物,可还入得了杨左使的法眼么?”

    “妙。大妙!”

    李煜微微一笑:“杨左使不妨继续看下去,此莲台妙物之中,还有一个妙人儿。”

    “哦?那倒要拭目以待了。”

    只听丝竹声乐起,莲花瓣瓣开放,异香飘满大殿时,一个折腰叠股藏于其间的美人儿便从莲花蕊中娉娉婷婷地站了起来。杨浩不由一声惊叹。这样小小一朵莲花,中空部分若藏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倒还容易,可是娉娉婷婷十七八的一个妙龄女子能藏于其中,那可实在了得。

    自当初在广原见那契丹女刺客冒充“一碗玉”登台献艺,见识了一番妙至毫巅的软骨功后,杨浩这还是头一次又见到一个软骨功练的如此到家的女子。

    那歌伎穿一件粉红裤腿儿、耦合腰衣的舞裳,姣好曼妙的身段毕露无疑,她在那莲花瓣上翩翩起舞起来,稍顷又轻盈地折腰翻下地,杨浩这才注意到,她的一双纤足未穿鞋子,只着一双布袜,松软的喇叭口舞裙翩跹飞起,那双罗袜美足便在大殿上攸进攸退,香肩始终是平的,水袖翻飞,仿佛滑行在水面上。

    杨浩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那起舞美人儿的双脚上,那双脚上的布袜不是寻常的袜子,而是缠在脚上的一层白布,使双足紧紧缚起纤如新月,起舞旋转时脚尖便可立在地上,支撑起整个身子的重量。看起来,这层布袜起着芭蕾舞鞋的一些作用。

    美人之美,丰乳、皓腕、纤腰、曲臀、肤色,秀发、五官,各具其美,而足部之美是最不易引人注意的,只有充满灵性与感性的人,才能从一双玉足浮想翩翩,品味到其中的旖旎滋味。

    杨浩不是恋足癖,此刻也没有看到那双美足的肌肤是否晶莹剔透,但是看着那双不断轻移的纤足。仍是生起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感觉。女人的肢体语言如果能表达的得好,绝对比她绝美的五官更令人男人动心,杨浩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相信以后也不会再看到,脚尖上的美丽,竟可以诠释到如此境地,,一双细嫩挑巧的美足,便将女人之美、灵秀之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国主,贵国宫廷这位舞伎……真是好高妙的舞艺。”杨浩屏息欣赏良久,不禁悠悠一叹,双目仍是随着那一双美足打转。

    李煜自得地笑道:“这是孤宫中的舞伎窅娘,舞艺端妙,后宫第一。”

    “窅娘?”杨浩心中忽地一动:“窅娘?南唐故事所载的有名有号的美女中,除了小周后,数得着的就是窅娘了,原来就是眼前这人。据说窅娘喜欢缚一双小脚,原来所谓的窅娘小脚就是像穿芭蕾舞鞋一样,目的只是为了使脚形更美,可以竖得起脚尖起舞,怎么后人缠足缠到明清两朝竟然缠得那般变态?”

    李煜见杨浩痴望殿前两眼出神,心中不由一动:“莫非……这位宋使迷上了窅娘?若他在我唐国执意不走,势来与孤为难,可否让窅娘……”

    窅娘是唐宫舞伎班首,这些舞伎若是皇帝有了性致,一样可以召她们侍寝,但她们却不算在后宫妃嫔建制之内,没有什么名份,随时可以遣出宫去。若用一个舞伎能换得自己太平,也是值得的。

    李煜有所意动,可是抬头看向殿上那丽人时,见她起舞美姿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心中忽又不舍起来……

    ※※※※※※※※※※※※※※※※※※※※※※※※※

    “杨左使,馆驿之中,已为大人安排了宿处,下官这便陪杨左使回馆驿歇息,可好?”

    散了宫宴,出了皇宫,一个唐国的官儿便凑上来对杨浩毕恭毕敬地说道。

    满脸谄笑的这位官儿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年纪,容貌倒也清秀。这位官儿名叫夜羽,姓氏比较少见,他本是唐国的大鸿胪,但是如今唐国朝廷改制,自皇帝以下,统统降了一级规格,这位夜大鸿胪直接降格成了礼宾院长。

    这位夜大人不是个正经出身的官员,他本是一个落第的秀才,因为家贫拿不出返程的路费,暂时借住于鸡鸣寺中,帮和尚们抄经卷赚口饭吃。唐国皇帝崇佛道,数百上千家寺院俱都香火鼎盛,和尚们一个个肥的流油,权当雇了这位秀才当个抄经的小厮。

    这位夜大人有一副好歌喉,日日在寺中听那和尚唱经,耳濡目染之下便学会了,忽一日抄完了经卷走出偏殿活动手脚,随口唱起经来,虽无钟罄相和,佛音梵唱却是清越庄严,恰被到寺中礼佛的李煜听见。

    李煜好诗词歌舞,又好佛学,与他一番攀谈,诗歌之道固然稔熟,抄了那么多经书,说起佛经来也是头头是道,李煜大喜,直道明珠蒙尘,当即便赐了他一个同进士出身,入朝为官,以后每次出宫礼佛,都要让他随侍,一来二去,节节高升,没两年功夫就做到了鸿胪寺卿的高位。

    夜鸿胪接到的李煜指令是,竭力服侍好这位宋国使节,切勿让他在金陵生出是非,但有所愿,可尽许之。夜羽本就是靠巴结李煜上位的,并无多少真实才干,现在干的活不过是老本行而已,自然是得心应手。

    杨浩微微一笑,说道:“本官还不觉得乏,初来金陵,尚未见识此处繁华,要往街市间走走。”

    夜羽面有难色地道:“这……钦使这般仪仗,都要带到街上去吗?”

    杨浩这才恍然,失笑道:“说的也是,那就先去馆驿,喝口茶润润喉,再往街市间游逛。”

    当即摆起仪仗,先往馆驿安顿。杨浩到了自己住处,脱了官衣,换上一套轻便的袍服,正自整理,鸿胪寺丞焦海涛便匆匆赶了来,急急说道:“大人,今日在唐宫朝廷上,大人对江南国主太不礼敬了,如此张扬,恐对我们此行的使命大大不利呀。”

    杨浩笑道:“焦寺丞过虑了,我们此来唐国,就算再如何小心谨慎,你道唐人就不会对咱们心生戒惧么?对李煜不敬,他敢发作也罢了,他既然忍气吞声,那便有先声夺人之效,江南国主尚且对我们隐忍,旁人又怎敢刁难,我们要四处游走,访察地形、探听情报,岂不容易的多?”

    焦海涛眨眨眼,说道:“大人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杨浩一拍他肩膀,笑道:“不是有些道理,而是大有道理。咱们还有一条使命,就是离间其君臣,失和其文武。你想,咱们气势汹汹而来,李煜忍气吞声,一让再让,唐国那些臣子们看在眼中是什么感觉?国主不可恃,那些全为自己打算的臣子们就会生起另栖高枝的念头,有那忠心耿耿的,也会心灰意冷,士气低迷,杨某一举而达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焦海涛捻着胡须琢磨半晌,赞道:“左使此计大妙,是下官糊涂了。”

    杨浩呵呵笑道:“现在明白也不算晚,你这一路跑前跑后的也很劳累了,去歇息吧,本官上街上走走。”

    焦海涛忙道:“大人方至金陵,正是万人瞩目的时候,此刻出去,又有那唐国夜大人陪着,怕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吧?”

    杨浩叹了口气,摊开双手道:“焦大人呐,你瞧瞧,我可是宋国钦使,就算我再如何低调,又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呢?这刺探军情、描绘地理的事情自然是你带人去做。本官呢,本官如今就是一把火炬,我燃烧了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我身上来,方便你行事,这就是我的使命了,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焦海涛欣然点头:“大人真伟大!”

    杨浩向他眨眨眼笑道:“哪儿伟大?”

    “哪儿都伟大。”

    “哈哈哈哈……”杨浩大笑出房,直入花厅,夜羽立即笑容可掬地迎上来:“杨左使真是好兴致,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杨浩笑吟吟地瞄了他两眼,说道:“大人一身官服,如此上街可不方便,嗳,焦大人,你俩身形差不多,借套衣衫如何?”

    杨浩与夜羽一身便服姗姗上街,连一个小厮都不带,更遑论侍卫了。杨浩这是有意给人形成一个习惯,否则前呼后拥的一帮侍卫保护着上街,如果突然有一天他一个侍卫不带,而且恰恰就“死”了,那就未免可疑了。

    焦海涛真不知道这位杨大人哪来那么大兴致,竟然喜欢逛街,只得耐着性子一路陪同,杨浩游走街市,一来是想去街上逛逛,找些借口继续得罪人,最好是得罪些南唐的武将,这样自己突然“死掉”,才有死掉的理由和可怀疑的对象,不致使赵匡胤疑心到自己假死上来。二来是想熟悉一下金陵形势,琢磨个适合“死掉”的地步,同时叫人养成自己喜欢上街的习惯。

    这样一来,他这逛街可就是漫无目的了,东逛西逛,信步而行,将近中午,才赶到南唐都城最繁华的闹市区鸡笼。鸡笼街十分繁庶,一家家商铺,扎花坊、绸缎庄、米铺、肉铺、屠肆、陶瓷店、药店,水果铺……

    杨浩东张西望,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跟在后面的夜羽夜大人可是走的两腿发软,苦不堪言。眼见杨浩走到哪儿都四处张望,好象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夜羽心中忽地一动,试探着问道:“杨左使,天将正午,你看……咱们寻一处酒家,叫几色佳肴,再找几个歌伎舞女以助酒兴如何?”

    杨浩本无目的,一听欣然叫好,夜羽暗暗一撇嘴:“难怪他一个人都不带,原来是想宿娼嫖ji,尝尝我江南美人的温柔滋味儿,你早说嘛,害得我跟着你走的两腿发软。不过这个时辰……这位杨左使的性致也未免太强了些……”

    夜鸿胪振作精神,正要把杨浩领去自己相熟的一家青楼,前方十几名扈兵,忽然簇拥着一位年轻英俊的将军大步行来,杨浩一见双眼顿时一亮,脚下突然加快,迎面便撞了过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7章 我无敌了

    那位年轻的将军大步流星。旁人见了都要为他让道,怎会料到杨浩突然迎上来,那将军收步不及,与杨浩撞个满怀,登时英眉一挑,尚未发作,杨浩已然怒道:“混帐,走路不长眼睛么?”

    那将军一呆,不怒反笑:“好嚣张,你不晓得本将军是什么人么?”

    二人对答的功夫,那将军手下已然围拢上来,看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只要这位将军一声令下,马上就要动手打人。

    杨浩心中暗喜,今日当街闹事,与唐国将领结怨,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寻死”的一个好理由。他一脸乖张地冷笑道:“我看你这小白脸儿,好像姑堂子里的一只兔子,想不到竟是一位将军,失敬失敬。我倒忘了南人文弱,原来堂堂统兵大将也是这般模样,哈哈……”

    那位将军目中掠过一片怒火,不待他吩咐,手下武士已然掣出兵刃,有个小校便大喝道:“哪里来的狂人,敢对我家将军如此不敬,来人,把他先打个半死,然后再丢进大牢去。”

    四下里百姓一见要动武,立即纷纷走避,杨浩心道:“来的好,凭这几块料,焉能伤我分毫,先与他们打一架,再亮明身份,这位将领知我是宋国使节,再恼也不敢当街行凶,嘿嘿,这个梁子就算结下了。”

    杨浩脚下不丁不八,双掌一亮,不屑地道:“怎么,要动手?来来来,让你晓得我的厉害。”

    这时夜羽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兜头就是一揖:“杨左使息怒,皇甫将军息怒。大家都是……都是一朝之臣,万勿伤了和气。”

    那位皇甫将军一瞟夜羽。冷晒道:“大鸿胪,这人是谁?”

    夜羽满头大汗地道:“这位是宋国天使杨浩杨大人,杨大人,这位是我唐国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大人,不打不相识,两位大人只是偶生冲撞,切勿动手伤了和气。”

    杨浩真想不起南唐有位什么皇甫将军,他识的这个复姓还是从武侠小说里看来的,什么南宫、东方、西方、北宫、第五、赫连、令狐……,诸如此类的名字,似乎复姓的人都有较大机会成为武林世家似的,当即翻了个白眼儿,冷笑道:“什么皇甫白甫的,本官从未听说过,这个人是你们国的大将军?看着不像嘛,要是换上女人衣裳,倒是一个绝色的伪娘。”

    左右军士不晓得伪娘为何物,但是杨浩先把他们将军比做像姑堂子里的男娼,此刻又说什么换上女人衣服云云,猜也晓得定然不是好话,这些唐国士兵本对宋人的盛气凌人十分敌视反感。一听这话更是勃然大怒,“呛啷啷”一阵响,一片雪亮的钢刃便扬了起来。

    夜羽吓了一跳,还待阻拦,不料皇甫继勋动作比他更快,一个箭步已蹿至杨浩身前,杨浩摆了个阴阳手,正待放他进招,却见皇甫继勋满面笑容,抱拳说道:“原来是宋国天使杨浩杨大人,久仰久仰,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杨浩一呆,这人也太好涵养了吧,要是这种情形下还要动武,那有意寻衅滋事的态度也太明显了些,他只一怔的功夫,皇甫继勋已回首喝道:“统统把刀剑放下,岂可对上国天使无礼?”

    皇甫继勋说罢,又转过头来,满面春风地道:“继勋早知北人粗犷豪放,英武了得,想不到杨使者一介文人,也是性如烈火,今日可真是不打不相识了。”

    夜羽一见大喜,连忙凑上来介绍道:“正是,正是,二位大人今日在此相会也是一场缘份。杨左使,这位皇甫继勋将军。乃我唐国神卫统军都指挥使,负责金陵防务,麾下四万精兵,乃国主最为宠信的将领,今日难得相遇,不如就由下官做东,咱们三人寻个悠闲所在,饮几杯水酒,好生叙谈一番。”

    杨浩心中好生郁闷,奶奶个熊的,想结个仇打个架也这么为难么?可是他甫到江东,不宜把结仇滋事做的太落痕迹,而且娃娃和焰焰尚未赶来,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只得改了颜色,虽仍骄矜,语气却放缓了下来:“这样才对,皇甫将军虽是武将,手下又拥众兵,可是若欲对本官无礼,那就是对宋国不敬,杨浩一身荣辱无妨,却是不会弱了宋国威风的。少不得便要与皇甫将军一战。”

    “战不得,战不得,”皇甫继勋笑容满面,连连摆手,对杨浩的无礼之言丝毫不以为意:“江北男儿,粗犷豪放,俱都一身武艺,骁勇善战,我南人确是不及的。宋国大军若是南伐,挟泰山之势如压危卵,我唐国不出三日。就要亡国。如今我主向宋称臣,两国友好,正是顺乎天意,本将军对上国天使,那是敬畏从心,绝不敢怠慢的。”

    皇甫继勋堂堂皇皇,公开承认唐国武力不及宋国,而且谄媚到如此境界,一旁士卒们听了俱都面现羞怒之色,皇甫继勋却不以为意,上前把住杨浩手臂,笑吟吟地道:“本将军职责所在,不曾上朝迎接天使,今日在此相遇,实是缘份,来来来,咱们寻一个好去处,一起喝两杯,这个薄面,杨左使一定要赏光,切勿推辞。”

    杨浩没想到看这将军血气方刚、气概不凡,正是一个好对手,想要与他寻衅打架,却是这样一个结局,被他拉着手臂,殷勤招呼着,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本官方才忒也无礼了些,皇甫将军并不忿愤么?”

    皇甫继勋笑道:“北国民风剽悍,大人率性而为,何谈无礼呢?本将军一直以为,北人强劲,无人可敌之。我唐国若以卵击石,不出三日,必然亡国,今国主顺应天意,向宋称臣,本将军与大人也算是一殿同僚了。些许冲撞,有什么忿愤的,来来来,咱们一同吃酒去。”

    “我日,这皇甫继勋……简直就是一百斤面蒸个点心,也太废物了。李煜什么眼光啊,竟弄了个金玉其外的软骨头做金陵统兵大将,动不动就是三日亡国,简直就是一个唐国汪精卫。”

    杨浩哭笑不得,只得让他拉着走一幢大酒楼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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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继勋,幼习武艺与兵书韬略,的确是武将世家出身。其父皇甫晖十分骁勇,当初曾是神卫军都虞侯,江州节度使,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周国柴荣挥师攻淮南的时候,皇甫晖是唐国北面行营应援使,用兵老到、进退有据,周兵对他颇为忌惮。

    滁州城一战,皇甫晖杀得性起,冲下城去要与攻城大将赵匡胤单挑,可谓是周国柴荣和如今宋国赵匡胤两位君主的夙敌,也是他们十分钦佩的人物。后来在清流关一关,皇甫晖被柴荣俘获,柴荣对其优容有加,有心招纳,皇甫晖不肯就范,身负重创却不肯医治,数日后伤重而死。

    皇甫继勋是忠臣之后,所以李煜对他十分信赖,对他不断擢升,如今成了金陵防御,只可惜虎父犬子,皇甫继勋既无其父的勇武,也无其父的忠心,对与宋为敌悲观的无以复加,压根没有什么战意。

    在他看来,北人尚武之风强于南人,南北之战,注定了北胜而南败,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规律,所以向宋称臣,实是唐国最好的出路,是以杨浩虽倨傲无礼,皇甫继勋不但不恼,反而笑容可掬,似乎这正印证了他一贯的论调:一个文官书生尚且如此,北人之剽悍可想而知,不可敌之,不可敌之。”

    飘香楼上,一曲琵琶如泉水鸣涧,叮叮咚咚跌宕流淌,高踞尚位的那位文袍士子却是愁眉紧锁,丝毫没有愉悦之色,倒是随着曲声,一连灌了三杯酒下肚。

    这人五旬上下,面容清瞿,瞧来风雅不俗,只是眉宇间一片忧容,也不知有甚么不开心的事情。那妙龄少女一曲抚罢,将琵琶交予一旁侍女,款款走到他身旁坐下,伸皓腕为他斟酒一杯,妙眸横乜,嫣然说道:“枢密大人平素最喜听奴家抚曲,今日怎么满脸不悦之色,可是奴家的琴曲不合大人之意么?”

    那位枢密大人喟然一叹,喃喃地道:“爱卿的琴曲仍是一如既往般妙不可言。可是我唐国气象,却是今非昔比,一日不复一日了,本官心生感慨,怎能不生忧虑?”

    那位枢密大人说罢,举起杯来又一饮而尽。

    “枢密大人……”,那歌女幽幽地想要解劝,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

    那枢密大人凄然一笑:“什么枢密大人,如今枢密院已降格为光政院,本官……如今是光政院辅政,呵呵,笙寒姑娘,你还是叫我辅政大人,听着顺耳一些。”

    那歌女望着他,脉脉不能语,只是为他轻轻又斟满了酒。

    这位枢密大人,姓陈名乔,字子乔,是唐国朝中柱国之才,中主李璟临危时曾对皇后及诸子说:“此忠臣也,他日国家急难,汝母子可托之,我死无恨矣”。

    李煜嗣位后,任命他为吏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门下侍郎兼枢密院使。如今唐国向宋称臣,所有衙门降一个规格,枢密院改名光政院,他这位枢密院使就成了光政院辅政了,不过仍是总领唐国一切军国大事。

    陈乔揽住美人儿香肩,苦笑道:“韩熙载这老货,是个有福气的人呐。他做宰相,荒诞不经,尽享福贵,未等宋人兵戈向南,便舒舒服服地去了。如今剩我一人,兼领文武,承如山重任,唉, 他日辞庙伴帝,成宋人之虏的耻辱,恐要陈乔来一力承担了。”

    笙寒姑娘一双娥媚微微蹙起,轻轻说道:“大人,如今我唐国不是已经向宋称臣了么,宋人还会来出兵伐唐么?”

    陈乔苦苦一笑,说道:“赵匡胤要的,是江南富庶的土地和子民,不是一个朝贡称臣的江南国主,他的野心若仅止于此,就是我陈乔都要看轻了他。可惜了,皇帝听不得忠言,听不得忠言呐。”

    他颓然摇头,漫声吟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美人儿,咱们且尽今日之欢,明日之事,明日再说罢。”

    说完一揽笙寒细若嫩柳的腰肢,笙寒姑娘举杯啜了口酒,便向他嘴巴迎去,要来一个香艳的皮杯儿哄他开心。

    两人嘴唇刚刚一触,就听楼下有人大喝道:“混帐东西,本将军今日宴请的佳宾何等尊贵,怎么使这些庸脂俗粉前来应承?笙寒呢?那小娘儿一管细腰、两片薄唇,方具我江南美人风韵,还不唤她出来陪侍本将军的嘉宾?”

    只听一个妇人声音道:“皇甫将军息怒,笙寒姑娘正在陪侍一位贵客,奴家院中其他的姑娘尽皆唤来,听凭将军择选就是。”

    “服侍我这贵宾的人,自然要选你这楼中第一美人儿,老虔婆,你是不是不想在此金陵城里混了,本将军身为金陵第一武臣,麾下雄兵数万,连我都敬若天人的贵宾,容得你如此怠慢?我管她在陪谁,把她给我唤来,否则,本将军便召兵来,拆了你这飘香楼。”

    陈乔眉头一皱,推开笙寒,隐着怒气便向楼下走去,笙寒急急追了两步,忽又幽幽一叹,停住了脚步。

    杨浩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但见皇甫继勋嚣张,却只是不语。他本不是这样性格的人,但是此番南来,他有意乖张狷狂,如果这时息事宁人,行止未免前后不一,要惹人生疑了,是以不动声色,只是一旁坐着。

    皇甫继勋得罪不得,楼上那位枢密使又何尝便能得罪的?那老鸨左右为难,正不知该如何搪塞,陈乔自楼上走了下来,淡淡说道:“我道是谁在骚扰老夫饮酒,原来是皇甫将军,放眼金陵城,也只有你皇甫将军,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嚣张!”

    皇甫继勋一见陈乔,不禁也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陈乔如今总领唐国一切军国大事,文是宰相,武是枢密,乃是他的上司。尽管事实上金陵一应军事防务俱由他负责,他才是金陵实际上的武将之首,直接向皇帝负责,但是礼制上,他仍是陈乔的下属。

    陈乔冷哼一声道:“老夫正在楼上饮酒,皇甫将军既然来了,是否上来一同小饮几杯?”

    皇甫继勋这时已经定下神来,悠然道:“我道是谁有这样大的面子,能得笙寒姑娘作陪,原来是辅政大人。下官今日请了一位贵客,是宋国钦使杨浩大人,这楼,下官就不上了,如果辅政大人有雅兴,不妨下来一同浅酌几杯。”

    “杨浩?”陈乔转眼一看,见到杨浩不由一怔,他是首辅大臣,今日在朝堂上是见过杨浩的,想不到又在这里重逢。

    事情已经转悠到了自己头上,杨浩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唐国大将军不敢得罪我,还拼命地巴结着,人家那般谦逊,口口声声地要三日亡国,实在也无法抹下脸来与他结仇,那就不如得罪一下这位唐国首辅大臣吧,效果也是一样的。

    杨浩想到这里,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学着陆仁嘉的招牌嘴脸,一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模样道:“今日本官偶遇皇甫将军,把臂同来飘香院饮酒,听闻此处笙寒姑娘一手琵琶端妙绝伦,是以想要欣赏一番。如今看来,笙寒姑娘正在服侍大人,不知大人可肯放笙寒姑娘下来,让本官一赏其仙乐纶音呐?”

    皇甫继勋在一旁挤眉弄眼地嘲讽道:“笙寒姑娘何止弹得一手好琵琶,那可是吹拉弹唱,无不绝妙。待左使大人你尝过了她的滋味,便知是如何销魂了。”

    陈乔一见二人当着自己的面谈吐如此下流,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禁气得脸色铁青,一旁夜羽急得冷汗涔涔,今天真他娘的撞了邪了,金陵城一武一文两个位极人臣的大官儿,一前一后都碰上了。看样子,这位陈辅政可不似皇甫将军那般好说话,皇上可是亲口嘱咐,这位杨左使但有所求,要尽量满足,只求他莫在唐国生事,可这位陈辅政也不好惹啊,这可如何是好?”

    陈乔心中电闪,他虽不惧杨浩,也不怕因为两人争美之事会激怒宋廷,可他是唐国首辅大臣,而且一向注重令誉,他可不是韩熙载那种千古难得一见的荒唐宰相,眼下这杨浩仗了宋国的势力,明摆着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又哪里会怕他一个宰相,旁边又有个狗仗人势的皇甫继勋,真要争执起来,传扬出去,徒惹一番笑话,让唐国体面扫地。

    想到这里,陈乔心中更恨,面上却只阴冷地一哼道:“杨左使有雅兴,那便留在这儿让皇甫将军陪你好生饮酒吧。老夫酒兴已尽,不奉陪了。”说罢拂袖而去。

    杨浩一见大失所望,本来以为这一下能掐起来了,想不到这陈乔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奶奶的,我怎么这么背啊,我想得罪个人就这么难么?在开封的时候,我夹着尾巴做人,谁也得罪不得。到了这儿,终于扬眉吐气想要招惹几个仇家了,可是……皇甫将军拼命巴结,当朝宰执望风回避,老子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我无敌了!”

    皇甫继勋一见陈乔走了,不由得意洋洋,对那老鸨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叫笙寒姑娘下来陪侍杨左使。”

    皇甫继勋话音刚落,笙寒姑娘已从楼上姗姗下来,皇甫继勋眉开眼笑,唤道:“笙寒姑娘,来来来,快来见过这位大人,你可要好生服侍,若是哄得杨大人开心了,本将军重重有赏。”

    笙寒姑娘板着俏脸,向他微福一礼,淡淡说道:“奴家酒力不胜,周身乏力,恐难服侍大人,皇甫将军恕罪。”说罢就要离开,皇甫继勋大怒:“站住,这位大人是宋国天使上臣,就连本将军都不敢不敬,你敢怠慢不成?”

    笙寒霍然回首,蛾眉微挑,淡然说道:“奴家孤陋寡闻,拘于金陵一隅,只识得陈辅政、识得皇甫将军,可不识得什么宋国的天使上臣。”

    “好大胆,还敢顶嘴!”皇甫继勋大怒拔剑,一旁夜羽急忙出来继续扮和事佬。

    皇甫继勋哪肯在杨浩面前如此丢脸,一把推开夜羽,把掌中剑一横,喝道:“不识好歹的贱婢,不过是以声色娱人的娼ji罢了,居然敢对本官如此讲话,今**不留下,那就把命留下!”

    笙寒姑娘仰起脸儿来,把个纤秀白皙的颈子呈在皇甫继勋面前,盈盈笑道:“皇甫将军所言不错,奴家只是一个以声色娱人的娼ji罢了,是个不识气节操守为何物的轻贱之人!”

    皇甫继勋没想到她还敢顶嘴,言语之中颇具嘲讽意味,倒似在骂自己,更是怒不可遏,刚欲挺剑刺去,手腕已被牢牢攥住,那人气力极大,皇甫继勋竟动弹不得。扭头一看,正是杨浩上前,杨浩笑吟吟道:“皇甫将军息怒,美人儿是用来哄的,不是用来吓的。呵呵,强要留她下来,却也无趣,让她去吧。”

    杨浩说话,皇甫继勋倒是从善如流,当即把剑还鞘,冷哼一声道:“贱婢,今日便宜了你。”转身又对杨浩满面笑容道:“左使大人大量,气度非凡,尤具怜香惜玉之心,真不愧是上国人物啊。”

    杨浩望着笙寒离去的背影,暗自苦笑一声:“唐国的宰相将军,不及一个娼女气节高昂啊,终于有人肯香罪我了,可是……她得罪了我有个屁用啊,难道我伪造现场,说我杨浩死在女人肚皮上?那娃娃和焰焰怎么安排?”

    林仁肇在金陵的府邸上,化名莫以茗的折子渝听张十三把杨浩离宫之后的一举一动详细禀上,不禁诧然道:“这可不像他一贯的为人,他如此张狂,目的何在?”

    蹙眉思索一阵,折子渝摇头道:“这个家伙的行事,越来越叫人猜度不透了,不成,这个家伙留在这儿,又跟皇甫继勋那个软骨头勾搭在一块儿,说不定又要坏我大事,我得想个法儿把他撵回开封去。”

    张十三摊手道:“小姐,如今杨浩仗宋国之势而来,宰相将军都不敢得罪他,依小的看,那李煜也是怕了他的,如何能撵他离开?”

    折子渝微微一笑:“你忘了陶谷的故事吗?速去备轿,我要马上进宫见小周后。”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8章逐而不得

    “娘娘可曾听说。那个宋国使者杨浩,刚到金陵一天,便耀武扬威到处生事,先是有意冲撞皇甫继勋将军,接着又与陈辅政为争夺飘香楼名ji笙寒姑娘险些大打出手,幸好两位大人顾全大局,一再隐忍,这才未起冲突。这位宋使如此乖张,绝非无的放矢,依茗儿之见,怕是他有意挑衅,以便生起事端,为宋人入侵制造口实,赵匡胤对唐国江山和娘娘的美色可是念念不忘呢。”

    折子渝进宫后,见小周后正在研制新款粉饼,便在一旁参谋一番,赞美几句,哄得小周后正开心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提起了自己的街头见闻。

    小周后一听满脸喜悦登时不见,转而忧虑道:“今日官家回宫,也曾抱怨那宋使不知礼仪。在朝堂上倨傲不恭,令官家大失颜面。宣抚宣抚,此人名为宣抚,却是只宣不抚,唯知耀武扬武,不知示之以恩。宋廷派了这样一个人来,想来真是不曾把我唐国放在眼里。妹妹如今也这样说,看来宋廷果然是别有所图了,这……该如何是好?”

    折子渝眸波一闪,微笑道:“娘娘可曾听说过当今宋国的户部尚书,前朝柴周时候的大学士陶谷出使我唐国之事?”

    小周后掩口笑道:“好因缘,恶因缘,奈何天,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膠续断弦,是何年?嘻嘻,这首词本宫自然是听过的,韩熙载死后,那位陶谷词中所说的神仙姐姐秦弱兰姑娘被转卖到曹学士府上,本宫那时尚未入宫,曾经还见过她一面,那时秦姑娘虽徐娘半老,风韵却也犹存,可见昔日美貌确是不俗,难怪那陶学士为之神魂颠倒了。妹妹怎么忽然提起他来?”

    折子渝暗暗叹息一声:“这位小周后虽年长于我,可惜如盆中兰草,自幼娇生惯养,性情天真烂漫,只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丝毫不知人间险恶,真是全无半点心机,我这样点拨,她还是不懂。”

    一边暗自喟叹着,折子渝一边说道:“杨浩这人赖在唐国不走,咱们又不能硬赶他离开,何不学韩大学士捉弄陶谷的法儿,让他自觉羞惭,知难而退呢?那是他自己失了礼仪,却与我唐国无关。”

    小周后喜道:“噫!这个法儿着实不错,妹妹想的真是妙计。”

    但她转念一想,又不禁迟疑道:“不过……这杨浩也太粗俗了些,竟为争一娼ji,当街与陈乔争执,如此不顾体面的一位宋国使臣,就算咱们使个舞ji来诱他入彀。恐怕他只会以此风流之事夸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时又怎会离开?”

    “嗯……,娘娘所虑却也大有可能。”

    折子渝沉吟半刻,拍掌笑道:“有了,这杨浩不比陶谷那般爱面子,若是与一寻常舞伎有染,想来他是不会以为羞惭的,不过……若是这个女人是我唐宫里的女人,那便不同了。不管他如何鲜廉寡耻,如果他的使臣与我唐宫中的女子有染,那都是大大有失礼仪的事,一旦事败,就连宋国朝廷也是丢不起这个脸面的,说不定他一回开封就要被罢官免职,哪里还敢夸耀甚么。”

    小周后微微变色道:“妹妹这话可说的差了,后宫中嫔妃虽众,有些美人儿官家恐怕都不曾临幸过一次,却毕竟都是有名份的妃嫔,如果使她们去诱引杨浩,杨浩固然在我唐国再待不下去,可是官家的体面却也荡然无存,天下间不知多少人要嘲笑官家受宋人欺凌,这不是因小失大么?”

    折子渝嫣然道:“娘娘不必担心,且听茗儿说完。首先,这所差遣的人虽是宫中的人,却绝对不可以是国主的妃嫔。舞伎歌女、宫女侍婢,都是宫里人。这样便与国主的体面无碍,此其一。

    其二,我们虽欲赶那杨浩离开,总不成学那韩熙载,真个让一名舞伎去与他苟合,韩熙载荒唐之名天下皆闻,娘娘却不可以沾惹这种事的,茗儿还能如此不知轻重么?茗儿的意思是,使一名聪惠美貌的宫伎,与他制造些暧昧误会,事情只要张扬开来,他既无从辩白,便只得屎克螂搬家,灰溜溜地滚球去了。”

    小周后板起脸道:“妹妹是一位大家闺秀,怎么可以说这等市井俚语?”

    说着她却“扑哧”一笑,掩口道:“不过这个法子着实不错,让这个有意寻衅滋事的宋使吃个哑巴亏,趁早儿离开我唐国,宋国总不好再派一位宣抚使来,到时候他们没有了借口,我唐国便能太平了。”

    折子渝道:“娘娘虔诚礼佛,与人为善,便把旁人都看得太过仁慈了。杨浩纵然归使。赵匡胤的野心也不会就此消弥,只不过少了些借口,便能多拖延些时日。娘娘应该规劝国主多与南方大理、西方蕃羌、东方吴越,北方契丹诸国加强联络,结交友好。同时多多重用忠直干练的能臣,修政齐民,秣马厉兵,增强唐国的实力。唯有唐国实力强大、友国众多,宋人才会心生忌惮,不敢轻易伸出觊觎之心。”

    小周后轻叹道:“官家无为而治,朝中文武贤明。现在便是不知自强么?只是我唐国局于江东一隅,终是难及宋国强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本宫身为后宫之首,理当为六宫表率,怎好干预国事?再者,官家为此也时常嘘叹难眠,本宫也不忍再为官家增添心事。”

    折子渝心知情急不得,便不再说,岔开话题道:“若要让那杨浩入彀,先得有一兰心惠质的佳丽能动其心,娘娘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小周兵凝眸沉思片刻,说道:“窅娘如何?官家设宴时,宋使杨浩态度倨傲,旁若无人,唯有窅娘献舞时目不转睛,显然是对窅娘动心的。窅娘是宫中舞伎,并非官家妃嫔,身份正合适,兼之她妙舞才情,乃南国丽人翘楚,必能诱那杨浩动心。”

    这主意虽是折子渝出的,可是听见小周后大赞那窅娘足可以勾引杨浩,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坦:这些臭男人,天姿国色都看得厌了,转而奉迎起女人的双足来了,一双脚也要逐如蜂蝶,真是不知所谓。

    国宴上,宋使杨浩目不转睛地盯着窅娘一双美足的消息已被那些歌女舞伎传扬开来,折子渝也知道此事,她不屑地想:“窅娘舞姿虽妙,可那一双秀足我是见过的,她整日习练舞技,趾尖都是硬茧,以绫绢裹起时,其形如笋似月,妙不可言。但是剥了袜子,其足比起本姑娘的双足来还要逊色许多,那些臭男人都瞎了狗眼也罢了,杨浩也是一丘之貉,真不知道他迷恋些什么。

    折子渝有些吃味儿,正在酸溜溜地胡思乱想,小周后见她神气古怪,忙问道:“妹妹可是觉得有甚么不妥之处?”

    折子渝回过神来,忙道:“喔,不是,茗儿在想,这人选有了,却要怎生找个合适的机会才好动手。窅娘是宫中舞伎,他是宋朝外臣,要与他见上一面实不容易,这‘苟合’之地,务必要选在宫中才合乎情理的。啊,有了,娘娘不妨让官家时常邀他进宫饮宴,这样一来,一是可以羁绊他的行踪,防他在市井间惹事生非,二来又可彰显我唐廷对宋使的礼遇,至于他在宫里‘不守规矩’,做下失礼之事,那也就顺理成章了。”

    小周后听了欣然点头,这个刚刚二十三岁的美丽少妇,的确是未经风雨的温室兰花。论起心智阅历,比起折子渝来还要单纯许多,每日里需要她操心劳神的,不过是些研究研究染料布匹、琢磨琢磨胭脂花粉的事,难得有机会让她去捉弄一位宋国使臣,小周后不禁童心大发,只觉此事有趣的很,不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二人又议论一番,折子渝看看天色已晚,禁宫即将上钥,便要起身告辞,小周后却拉住她,兴致勃勃地道:“这事儿明日便开始做,总有要几日功夫,才能不动声色地引那杨浩入彀。妹妹且不忙着就走,本宫设计出来几具香炉,着匠人们才刚刚打造好了,妹妹正好与本宫一起把玩一番再走不迟。”

    折子渝只得停下,小周后着人端上几个漆盘,那漆盘中都盛着东西,上盖一方红帕,高矮大小大抵相同,扯下丝巾,便见是几具玉香炉,造形之奇巧,镂雕之精美,世罕其比。敢情这小周后不但是个化妆品设计师、服装舞美设计师,而且还是个工艺品设计师。

    小周后欣然道:“妹妹你来看,本宫设计的这具香炉,名曰‘把子莲’,用一方美玉雕成并蒂双莲,莲芯处有许多细孔,香在炉中燃起后,烟从莲芯袅袅而出,十分美丽。还有这一只,叫做‘折腰狮子’,炉上镂一只幼狮,香烟从狮口中出。这一只叫‘凤口罂’,炉上是一只翘翅金凤,伸颈朝天,烟从口出,势如飞动。你再看这一只,雕刻的功夫可就长了,这只香炉名叫‘小瀛洲’,平处为海,耸处为山,烟在海山之间悠悠回转,大有神仙意境。”

    小周后一一介绍各具香炉的特色,其他诸如‘玉太古’、‘容华鼎;等,都是人间罕见的金玉之器,构思也端地巧妙。折子渝心想:“小周后若非一国皇后,身为国母有劝诫君王、关注子民的责任,但凭如此巧思,却不能说她耽于享乐,反要赞她一声别具匠心、世之才女了。只可惜……她的正业关乎万千黎民生计的安危呀……”

    “来人,添香,点起来看看。”小周后一声令下,便有宫婢将一只只香炉填入品质一流的梵香,一时间异香满殿,袅袅香烟飞腾升起,李煜恰在此时自殿外走了进来,一见如此美景,不禁目射奇光。

    他挥手制止了内侍唱礼,蹑手蹑脚走进去,站在一旁屏息欣赏,小周后的风情万种他是早已熟稔了的,其风姿曼妙自不待言,与她并肩而立的折子渝却也分毫不差,尤为难得的是,这位莫以茗莫姑娘眉宇之间有股英飒之气,使她的气质与小周后便迥然不同。

    这位莫姑娘果然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英气勃勃,却又不掩其国色天香,与女英之美各具妙处,两个美人儿并肩站着,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浩气清英,令人不知人间烟火。 李煜不禁欣然赞道:“妙,妙啊,这香炉端妙,烟中美人缈缈如仙子谪尘,更是绝妙。”

    “啊,民女不知国主驾到,请国主恕罪。”折子渝正端详那香炉奇妙之处,一见李煜站在一旁,连忙敛衽施礼。

    “莫姑娘请起,大内之中,不必这许多规矩。”

    李煜抚须微笑道:“孤见娘娘与你并立于袅袅香烟之中,娉婷如姑射仙子,殊丽异常,令孤心驰目眩呐啊……,孤忽有了诗兴,来人呐,给孤取文房四宝来。”

    李煜专用的文房四宝每一样都是宝物,纸是滑如春冰密如细茧的“澄心堂纸”,用的是细腻如玉、扣之如罄的龙尾砚,研的是比黄金还难得的李廷珪墨。至于他的词更是天下一绝,不知倾倒了多少正在做梦年龄的少女。

    当初小周皇一十五岁,因姐姐大周后病重,遂入宫探视,就是被李煜绝妙无双的好词打动了这个浪漫细胞特别发达的少女心扉,一颗芳心遂系在了姐夫的身上。

    李煜乍见天真烂漫、美丽活泼的小姨子周女英时,就为她绝丽殊佳的姿容所动,当即为她写下一首词:“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何须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评,诗随羯故成。”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恰与吕洞宾的那首:“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异曲同工之妙,显然当时就对小周后起了异样心思。

    再之后两人私下攀谈闲话后,又为她赋词一首:“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无人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恨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这一首词便系住了女英的芳心。

    当时的女英年方十五,情窦初开,李煜的才情是无需多言的,再加上他那时也还年轻,又是一国帝君,尊贵无比,这位泡妞第一杀手想对付女英这样一个小资女青年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小女英就被怪大叔拐去看金鱼了。

    两首艳词得了一个绝色佳人,另一首更加香艳的词却是杀了一位皇后。当那首“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在宫内宫外传唱开来后,大周后一缕香魂便溘然仙去了。

    男儿有妻有妾在民间也是寻常事,纵在女子眼中看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何况李煜是一国帝王呢,小周后并不觉得自己与姐姐共侍一夫有何不妥,但大周后素来最受李煜宠爱,李煜与小周后私通款曲,恋情正炽,对她的探视照料不免就要少了,心中本就失落。待听说李煜竟在此时与妹妹成就好事,那首艳词字字句句如刀似箭,大周后却是心中大恸。

    那时她幼子刚刚夭折,夫君又移情别恋,叫人情何以堪?芳心已碎的大周后从听说这个消息起,就面墙而卧,至死不曾再看李煜和妹妹一眼。她的病虽重,本来却非必死之症,后来药石难救,与她郁郁寡欢情绪低落当然不无关系。

    但若就此说李煜对她虚情假意却又不然,对大周后和小周后,他的确都是深爱于心的,只是他却并不真正了解女儿心思,不知自己在大周后病重期间另妥新欢对她竟是那般沉重的伤害。

    李煜能两阙艳词得一后,一阙艳词杀一后,其词魔力非同小可,如今香烟缭绕中为折子渝美色所动,李煜那颗怜香惜玉的心蠢动起来,这就有了纳她入宫的心思。

    小周后就是被李煜两首妙词迷住的,一见他先赞自己二人美貌,又说诗兴大发,那双眼睛目光灼灼地只是盯在折子渝身上,登时便明白了他的心思,虽然知道帝王纳妃非自己所能阻,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自与李煜结下情缘,如今已整整八年,却无一个子嗣,后宫嫔妃虽然众多,其中曾得官家宠幸的也不在少数,却也俱都一无所出,官家迄今就只有一个儿子,身为帝王,子嗣未免太少,以致太子偶尔有个小病小恙的,都要闹得人心惶惶。

    折子渝时常向她灌输些社稷、民生、军政、经济方面的理念,小周后渐渐也有了些危机意识,从这角度一考虑,便觉得官家再纳几个可他心意的女子入宫却也无可厚非,就算广种薄收吧,只要皇室能多些子嗣,这江山和民心便多一分稳定。

    莫以茗一看就是宜夫宜子、宜室宜家的福相,是个多子多女的体貌,与自己又情同姐妹,最合得来,若是她能入宫,自己不但多了个说话解闷的伴儿,若她能夫官家诞下一子半女,李唐皇室也不致人丁如此单簿,自己是皇后,这新生的皇子总归是要由自己养育的,不必如当今太子一般,只比自己小着几岁,彼此难免生份,于是便去了那一分妒心,抿唇不语。

    不料莫姑娘似乎不解风情,压根儿不知道国主这番赞词是对她由衷而发,那首词也将为她而做,她匆匆向外一看,便对李煜说道:“国主,禁宫即将上钥,民女不是宫中人,多做驻留实有不便,这就向国主和娘娘告辞了。”

    折子渝敛衽福礼,便翩然退了出去,李煜一呆,望着她的倩影不禁怔在那儿。内侍捧了文房四宝匆匆进来,弯腰道:“官家,文房四宝送到。”

    李煜把袖一拂,意兴阑珊地道:“搁回去吧,孤……诗兴已去。”

    匆匆走出殿去的折子渝站在阶下,翠袖一拂,嘴角溢起一抹冷笑:“齐废帝萧宝卷喜开店铺,被部将所杀;梁武帝萧衍嗜好出家,被叛臣活活饿死;唐僖宗李儇嗜好斗鸡和蹴鞠,结果叛军四起,忧愤而死。玩物丧志,不务正业者哪有一个好下场。诗词歌赋,不过风雅之物,堂堂一国帝王,只好女色诗词,正务全无所长,如此蠢物也来打我折子渝的主意,哼!本姑娘哪只眼睛看得上你这废物了!”

    ※※※※※※※※※※※※※※※※※※※※※※※※※※

    “大人,这是皇甫继勋的请柬,邀大人您往栖霞山同游的。”

    焦海涛惋惜地送上一份请柬,说道:“可惜不是去燕子矶,不然倒可仔细观察一下他们在那里的水军营寨。”

    杨浩瞄了一眼,把请柬扔在一边,淡然笑道:“皇甫继勋虽是一个只知阿谀奉承的软骨头,却不是一头全无头脑的蠢猪,岂会干这样的事?”

    “这一份,是东台御使苟日新邀请大人您赴宴的请贴,还好,与皇甫继勋的时间错开了一日,呵呵,唐廷见我宋国势大,趋炎附势的官儿还是大有人在的,大人不妨虚与委蛇,多方应酬,多多结识这些朝中权贵,总是有利于咱们打探消息的。拉拢了他们,便也排挤了那些忠于唐室的人,一举两得。”

    “嗯,焦寺丞所言有理,不过这赴宴之约也太多了些,如何应付得来。苟御使这一份、曾参军这一份,就由焦寺丞代劳吧,至于皇甫继勋这个邀约……”

    他刚说到这儿,一个小吏轻轻走入,拱揖施礼道:“大人,江南国主遣使,邀大人明日宫中赴宴。”

    杨浩一呆,顺手把皇甫继勋那份请柬也丢给焦海涛:“这一份,也请焦大人代劳吧。”随即向那小吏仔细询问一番,挥手让他下去,触额沉思道:“国宴的时候,我没给他几分好脸色啊,这李煜狗屁呲还没挨够?居然又邀我入宫赴宴。呵呵,如今情形,与我初到府谷时倒有几分相似,一个个都各怀机心地靠近我,只是那时我是欲求折御勋一见而不得,如今这李煜却是上赶着巴结我。不知焰焰和娃娃那儿安顿的怎么样了,还需多久才会赶来。”

    杨浩在馆驿中牵肠挂肚的时候,壁宿刚刚走到金陵的闹市街头,他站在鸡笼街口,向人打听了馆驿所在,正琢磨找家客栈住下,晚上再利用飞檐走壁的功夫悄悄去见杨浩,目光逡巡寻找客栈的当口儿,忽见一道人影在不远处飘然而过,依稀正是他魂萦梦萦的那个女子,不由的身子一振,赶紧举步追了上去。

    但是闹市街头人群拥挤,大庭广众之下也使不得轻身功夫,待他挤进人群,但见条条巷弄四通八达,也不知那美人去了哪里,不禁立在街头,怅然若失……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9章俪影

    壁宿到了金陵城后,先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当夜便换了一身夜行衣潜入馆驿,摸到宋国使节住处,找到杨浩,把开封那边的情形一一告知。

    杨浩走后,焰焰和娃娃也迅速收拾行李,由穆羽和杨浩自芦州带出来的心腹侍卫扩持。悄然离开了开封府,先尾随着钦差仪仗南行几天,确定无人追踪之后便转而行西,潜向华山方向。相对来说,那个地方是战乱较少的地方。同时也易于隐居,这是杨浩与她们事先商量好的去处,待她们一切安排停当,便来金陵相聚。

    开封那边,知道真相的猪儿也已答应妥善照顾妙妙。至于那幢宅院,就如娃娃上次离开汴梁时一般,家仆护院俱都留下,不留丝毫破绽,张牛儿和老黑等人也都交给了妙妙掌管,他们本来就是内院管事和保镖护院出身。做这些事比穆羽还得心应手,正是妙妙的得力帮手。

    杨浩听说诸事安排停当,心中不觉大喜,便让壁宿先回客栈住下,时常去与焰焰和娃娃早已商量好的会合地点百年老字号“燕翅楼。转转,待她们赶到,及时通知自己。

    壁宿一听正中下怀,当下向他告辞,趁夜又摸出馆驿,返回了客栈。

    接下来的日子。李煜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对杨浩款待的无比殷勤,李煜因为杨浩态度倨傲,心中实不想再与他继续打交道,但是听了小周后所说杨浩在金陵的作为,他的确有些担心杨浩这种到处惹事生非的性子,会与唐国大臣产生冲突,对自己他再如何不敬,也不敢有太过份的举动,与其如此,不如错饮宴把他拘于身边,直到他返回宋

    。

    李煜的书呆子气很重,他始终认为,宋国伐汉国时,他不但没有应刘继兴所请出兵助汉,而且还帮宋国写信给汉国,劝刘继兴投降。又抢在汉国未灭之前就向宋国称臣,降格改制,自认臣子,对宋国可谓是仁至义尽,赵匡胤既然接受了自己是宋国的臣子,就没有理由再出兵讨伐唐国。把杨浩拘于身边的打算,主要顾虑反倒是怕他过于嚣张的态度会让一些唐国文武大臣对他有所不敬,再引起什么外交纠纷。所以便从了小周后的建议,时常邀他入宫饮宴。

    李煜的邀请,杨浩是不能不去的,壁宿这些天却在走街串巷。寻找自己的那位意中人。

    壁宿好女色,也曾有过许多女人,不止是金钱关系的青楼欢场中女子,凭他的相貌。还曾诱引过一些大家闺秀、集门贵妇,但是让他这般动感情的,却是平生头一回。

    杨浩派他探听江淮一带民间消息的时候,他第一次遇到了她,虽然彼此不曾说过一句话,也不曾与她再有过任何交集,可他就是爱上了她,就此无可自拔。只因为,那个不曾与他说过话的女孩儿,与他错身而过时,因为他为自己让路而向他温柔一笑。

    那一笑是那般温柔亲切,壁宿依稀记得,似乎童年时候,自己的母亲就是这样温柔含蓄的笑容。多少年了,战乱毛中,他的亲人都已死亡殆尽,他无亲无故,流落江湖,如同无根的浮薛,从来不曾有过爱情、亲情的滋味。结果却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的嫣然一笑挑动了他心底的情愫。

    那个女孩儿。是一个比丘尼。

    想要找到她。谈何容易。

    江南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如今的江南在李煜的打理下何止有四百八十寺。

    李煜好美色、诗词、佞佛、嗜下棋。江南佞佛之风。自李煜继位后,更是愈专愈烈。他每日退朝,都要与小周后换上僧衣。打坐念经做做功课。中书舍人张泊本不信佛,但是投皇帝之所好。每回见到李煜都与他大谈佛法,因此便一跃成为他身边的宠臣,济身显宦之列。有此人为表率,朝中文武都一窝蜂的都信起佛来。

    江南佛寺本就众多,李煜又下诏在金陵城南的牛头山上造佛寺千余间,宫禁中为此捐资巨万,甚至就连宫苑中也建起了一座静德寺,一时间仅金陵城内的僧徒多达近十万人。这些僧人不耕不织,坐糜钱粮,帘藏告磐,便去骏录百姓,弄得民怨沸腾。

    要知道出家人是不用缴赋税、服兵役、出猛役的,所以在劳动力短缺的古代,朝廷一般都会严格限制僧人的数量,否则出家人太多,国家的财力、物力就会大受损失,后周的世宗皇帝柴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大兴灭佛之举,毁佛寺三万多处,让数十万僧人还俗种田。而李煜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不但取消了对出家进行审核的“普度”制度,而且因为他是佛教信徒。还以皇帝身份亲自出面同道教争夺信徒,规定如果道士愿意改行信佛,官府便赏黄金二两。

    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于是真和尚假秃驴满山遍野。其中许多谋的不过是利益。比如说,有人挂靠到佛寺之下,其实只是寄名弟子,但是家中产业都成了佛田。朝廷一文钱的赋税都拿不到。又有人假意先去做道士,度谍一到手就改行做和尚,趁机领取朝廷的赏赐。

    也子得李煜父祖两代留下的家底殷实,才禁得起他这么折腾,唐国今日国力衰退至此,军心民心焕散,与此不与关系。当不劳而食的僧人越来越多,仅靠百姓供奉的香油钱无法支撑这么多的寺院存续时,李煜竟下旨僧侣由朝廷供养,这笔支出不十的耗费竟比朝廷的军费支出还要多出数倍。

    因此一来,江南佞佛之风更盛。出家人比比皆是,就算是比丘尼的女庵也是不下百余座,男想要进入女庵本就不太容易,何况还要在诸多女尼中寻找特定的一个人,壁宿又不能让住持把庵中所有年轻貌美的尼姑都唤出来给他瞧瞧,是以找了两天,都没有那个妙龄女尼的消息,反被多次被一些老尼把他当成偷香窃玉的淫贼给打将出来。

    壁宿灵机一动。干脆换了女装。假装上香礼佛,如此一来,对各家尼庵便能登堂入室,再不受人阻拦了,壁宿反正闲着没事。便锲而不舍地沿着一家家尼庵寻找了下去。一般来说,尼庵的规模和女尼的数目比起寺院来要小的多,但是要想看尽一家尼庵所有的尼姑却不容易,唯有在大殿做功课时,所有的僧侣才会集中出现,因此壁宿每到一处尼庵,都要耐心挂到尼姑们礼佛颂经做功课。

    这一天到了静心庵也不例外;他上了香,施了香油钱,就在庵中磨磨蹭蹭的一直等到尼姑们在大殿上做功课,壁宿站在殿外向里面逡巡了几遍,仍是不见那位让他梦寐不忘的女尼,不禁叹息一声离开了大殿,走出二进院落,壁宿正欲抽身离去,无意间一回头,忽见一角锚衣闪过黄色的佛墙,进了一处偏院。

    壁宿心中翟然一动,所有女尼如今都在殿中念经,这个女尼为何却不在殿里?他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就见一个女尼挑着两担水。正姗姗转过寺庵一角。肥大的瑙衣,难掩她那纤如新月的娇躯,只看了那背影一眼。壁宿就两眼发直:“是她。是她!苍天不负有心人,竟真的叫我找到了。”

    当下壁宿如中邪魅,双脚不由自主地移动着,就自后面追了上

    这些日子杨浩时常出入皇宫大内,已成后宫中的常客。往来的多了,总不好常对李煜露出不恭嘴脸。他的态度便渐渐客气起来,李煜见之大喜,只道自己的热诚感召。让这狷狂无礼的宋国使节也对自己起了崇敬之意,对他招待的更是殷勤。

    彼时饮宴的风气,必有歌舞相伴,昏娘是唐宫歌舞班中的翘首,自然每次饮宴都要在场。

    官娘本是江南采莲女,十六岁被选入宫。其母本是波斯大食一带的人,所以官娘是个混血儿,眼睛微带蓝色,眼窝是欧式眼,立体感比较强,顾盼之间风情万种。她独创的采莲舞十分曼妙。她那颀长苗条的身段儿一旦舞动起来便如莲花凌波,俯仰摇曳之态优美无比。李煜是此道大家。所以对她最是欣赏。

    官娘虽非李煜的妃嫔,却也是他极宠爱的女人,歌舞既罢,便常要她在身边侍候,因为与杨浩相熟了。且又不是国宴,除了杨浩,在场的只有宫中舞伎和内侍宫人,无须有所顾忌,因此酒酣兴浓时李煜便不免放浪形骸起来,与官娘常有亲热之举。

    这官娘顾盼之间冶艳天然,一颦一笑妩媚自生,端地是一代尤物,当着杨浩的面,她一个香艳无比的“皮杯儿”便看直了杨浩的眼睛。

    杨浩不禁暗叹:“江南风物。果然不及北方严谨,宋国宫廷中的妃嫔舞伎,断无当着外臣的面对皇帝如此狎昵的,这李煜实在不像一个。皇帝。”

    喜欢像李煜这般自暴私生活的帝王的确少见,那首活灵活现在描写他与尚未成为皇后的就不必说了,就算女英做了皇后之后,李煜对两人的婚后生活也毫无掩饰,一首《一料珠》:“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洗,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绒,笑向檀郎唾。”便将夫妻二人情挑旖旎的风光暴露无疑。此刻当着杨浩的面与一舞伎亲热。哪会有所顾忌。

    官娘一个“皮杯儿。”将酒度入李煜口中,却似早知杨浩正在看她似的,娇躯偎在李煜怀中,却向杨浩回眸一笑,妖冶妩媚的风情不无挑逗意味,杨浩心中一跳,赶紧垂下目光:“李煜后宫佳丽三千,千顷地里就李煜这一口井,这些深宫怨妇恐怕都是欲求不满的,当着李煜的面,也敢向我抛媚眼儿。”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内侍捧了大堆的奏表进来,俯首对李煜说了几句什么,李煜皱皱眉,放开官娘的小蛮腰,不悦地道:“孤正与杨左使饮酒,你没有看到么?”

    那内侍惶恐地道:“国主,这些俱是待死之囚的案子,积压的已经久了,有司催促的紧,还请官家稍作御览,批复下去。”

    杨浩见状,笑道:“国事为重,国主自去批阅公文吧,下官酒意已浓,这就告辞了。”

    李煜却未兴尽,向他笑道:“孤嗜好下棋,虽最好围棋。但于象狂一道却也浸淫许久。方才听杨左使所言的那种象棋下法,似乎十分有趣,孤王正想见识一番,左使且不忙走,官娘,先引杨左使至菊苑赏花,孤王去去就来。”

    当下散了酒宴,李煜便随那内侍到偏殿去处理公文,杨浩却被官娘引到了后苑。官娘曾了小周后的吩咐,却是有心与杨浩制造一桩丑闻的,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与他私相见面,只能在殿上眉眼传情,又在李煜面前施展狐媚手段,引那杨浩动心。这时难得有此机会,在他面前不免娇声软语,态度

    可惜,她在殿上起舞时。杨浩虽是目不转睛,常常对她露出男人刻美女本能的欣赏,可是这种私下相处的环境,却是中规中矩,目不斜视。其实这也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坐在台下时对台上美女可以品头论足,当着她的面反而放不开了。

    杨浩有一问便只一答。江南人物心思细腻精巧,督娘的挑逗又过于文雅,就凭杨浩那点国学知识,那里品得出其中味道?

    官娘不知道他的底细。一番言语挑逗,大胆火辣,杨浩却只唯唯喏喏。拱礼如仪,盲娘不禁暗自疑惑:“这位宋使到底是个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还是对我的身份有所忌惮?待我再试他一试。

    “杨大人,你看那一丛菊花开得可好?”

    杨浩顺着官娘的指点看去,只见一丛丛菊花色有玉白、淡黄、粉红、玫红、浅紫”,瓣有刻瓣、卷瓣、折瓣、匙瓣、缺瓣,”有的如松针,有的如垂丝,有的如莲座,有的如龙爪有的已经开得很满,如美人笑面盈盈;有的小瓣乍舒,如伸出纤纤玉指,最撩人的是将放未放嫩蕾攒心,含蓄的拢着花瓣欲说还羞。

    官娘所指那一处菊花色呈乳白,花朵浑圆,花蕊偏下,狭长如起舞女子。官娘笑语盈盈地道:“这一枝菊花,有个名字,叫作“月下舞娘”大人你看它玉貌窈窕,体态轻盈,像不像圆月下一个舞姿飘逸且歌且舞的美人儿?。

    官娘似乎酒醉无力,又似乎有些忘形,挨近了杨浩去为他指点时,那饱满的酥胸不觉便挨近了杨浩的肩膀,若有若无的轻轻一擦,弹软绵绵的感觉便沁入心田,杨浩只觉她呵气如兰,娇躯在侧,似只一侧首,就能吻上她的脸颊,便不着痕迹地让了一步,笑道:“本来杨某还看不出门道,让官娘一说,果然有些相像

    “啊本官酒意上涌,有些醉了,督娘自去歇息吧,本官不须陪侍,国主有公事要忙。杨某便独自在这院中走走,醒醒酒气。”

    官娘听了不由一怔。自她丽色初现时起,不知多少男子追逐于她的裙下。主动驱她离开的到是头一回碰到,莫非此人真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又或者昔年陶谷之事使得他戒心大增?首娘不好表现的太过热切,只得浅笑应了,翩然退了下去。

    李煜处理公文,倒不是小周后使人故意把他支开,否则说不定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杨浩制造点有口莫辩的绯闻了。李煜被人扫了酒兴,实是那些内侍们的手脚,他们从中手脚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给官娘制造机会,而是为了给自己谋财。

    原来李煜信佛,于是把国家律法也做了儿戏,每逢斋日报上来的待决死囚案子,他便不依律法处治,而是给囚犯们每人立一盏命灯,置于皇宫的寺院当中,如果命灯燃了一夜不熄,他次日一早来验过之后,这个死囚就会免了死罪,改处其他刑罚。

    佛家每月都有斋日。据说这一天会有一尊菩萨降世,按行人间,比校善恶,这一天若吟唱相应的菩萨佛号,则可灭一切罪。增一切福。

    李煜以命灯不灭,便释其罪,就是为了效仿菩萨。殊不知他实际上却是做了那些宦官与和尚的财神菩萨。

    这个规矩一久,整个唐国都知道了,但凡有死囚命案。其家人便不惜钱财,贿略宫中内侍和宫庙中的和尚,内侍受了他的钱财,就有意把他的命案卷宗押后,等到斋日再呈送给李煜,尤其是挑李煜正有其他事情的时候,让他无心阅读卷宗。

    宫庙的和尚收了死囚家里的钱。就会小心照料那死囚的命灯,哪怕半夜被风吹灭了或者灯油烧光了,他们也会让小沙弥偷偷再点上或续上灯油,以救那人性命。不知多少罪大恶极的囚徒便因为这个得以保全了性命。

    斋日复审死囚案子。既然是这么个规矩,李煜哪还会像赵匡胤一样逐个卷宗仔细审阅推敲的。处理起来那还有个不快的?他匆匆浏览一遍,一一签字注押,然后便依着老规矩,让人把这些囚犯逐人题写名字于号牌之上,牌前各置命灯一盏,送入后宫静德寺。

    李煜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处理完了需要复审的死囚卷宗,押个懒腰兴冲冲地踱入菊苑,欲待让杨浩展示展示他所说的规则比较新疑的那种象棋下法,谁料到了菊苑中却不见人影儿。李煜诧然四顾,吩咐两个随行的小内侍:“杨左使想是正在花苑中闲游?你们二人四下找找,让他来见孤王。”

    两个小内侍答应一声。左右一分,便绕着一丛丛怒绽的菊花丛四下寻找起来。

    杨浩方才去亭中歇息,刚刚登至亭中,忽见一个小宫人引着一位姑娘自花径中走过,看那背影,竟有折子渝有九分相似,杨浩大奇,不由自主地便追了上来。结果站在高处还得到那宫装丽人去向,一旦进人花丛反倒难以找人了,转悠了半天,杨浩发觉自己迷路了,四周一丛丛的鲜花俱是奇种仙芭。却都不像菊花,想是闯进了别的宫苑,他也知道禁宫大内乱闯不得。可是,”一想到折子渝,杨浩把牙根一咬,硬着头皮沿一条花径又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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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跑酷

    杨浩沿着花径一路走下去。那花丛茂密,一人多高,道路曲折,中间又有许多岔路,行行复行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忽见面前小路将至尽头,这时听到前方传来女人笑语声,杨浩立即一矮身遁入花丛之后,片刻功夫两个挑着花篮的宫人从他身旁谈笑而过。

    杨浩起身向她们的背影看了看。方才他在远处,也看不清为那酷肖折子渝引路的宫女是何模样。眼前这两个少女,衣着与那宫女儿完全一样。其中身材高挑的那个发型、身段依稀便是那引路女子模样。杨浩也拿捏不准到底是不是她,便向她们的来路走去。

    照理说,折子渝是断无可能出现在这唐宫之中的,天下间形容相似的人有许多,也不能凭一个背影便认定那女子就是折子渝,可是杨浩不亲眼看看,终究是放心不下。他转出花从,就见前方出现一憧楼阁,梁栋窗壁。柱拱阶砌。都装饰成隔笛,密插各种花枝。如神仙洞府,充满野趣。

    杨浩蹑手蹑脚的走进殿去。就见大殿宽敞,里面先是八尺琉璃屏风,两侧各有一花枝样的灯架。上置一盏在当时来说价值连城的琉璃灯。

    杨浩见了心头微微一惊。此时他才意识到这里是李煜的后宫。如果折子渝真的在这里。难道”难道她竟做了李煜的妃嫔?这样一想,他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急急绕过屏风,眼前雕梁画栋,里面又是一面珠帘,上缀的珍珠个个指肚大浑圆如一,光是这珠帘,也是价值连城的一件宝物了。

    杨浩无暇多想。经轻拂开珠帘,闪身进去,便是一处花堂方厅,桌椅妆台,尽皆精致,其后又是几扇屏风,杨浩快步闪入,就见屏风后面一张锦榻,两旁帷幄挑起,榻上横陈一个玉人,正在甜睡之中。

    杨浩登时呆住。四下看看没有旁人,日光这才重又落在榻上。榻上的睡美人背身向内。正在榻上午睡,丝毫不知有男子闯入自己的香闺。她身上只着一袭唐式睡衣,薄如蝉翼,醉人的身体曲线跌定起伏。在睡衣下若隐若现。

    看其身材苗条修长。肩背有些单薄,但是臀形却相当浑圆饱满。睡梦中的美人儿大概是翻过身子,薄薄的睡衣绷在身上,臀瓣和腰后小的两注微陷都看得清楚。隐隐泛出诱人的肉色,而那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散铺在榻上。更衬出一股柔媚。

    “她是不是子渝?应该不是,这女子身长与虽她相仿,但是看她一双大腿柔腴修长。子渝才多大年纪,身体仍具少女的青涩味道,双腿不会这般柔腴的。”

    杨浩心里想着。双腿却是不由自主,一步步走了过去,到了床头微微倾身探头一瞧,那侧卧甜睡的美人容颜映入眼中。杨浩心头不由一跳,好俊俏的一个女子,浓睫如扇、鼻如腻脂,雪白的双腮,红唇娇艳欲滴,可那模样却绝非折子渝。

    杨浩松了口气。正欲快步退出去,不想那美人儿恰恰在此时张开了眼,懒洋洋打一个哈欠。头也随之转过来,眼角忽地膘见有人,那美人一双朦胧的睡眼霍然张大,杨浩反应也快,那美人刚刚扭转娇躯,杨浩已弹身疾退,鬼魅一般闪过了屏风。

    那美人尚未看清他容貌,本来只以为是宫中内侍,一见他快捷无比地遁去,登时骇的花容失色。她翻身坐起,双手撑床向里面急急挪动,举止动作间,松软薄透的唐式睡衣斜斜滑落,露出一片光滑如玉的香肩。胸口也露出了幽深动人的乳沟和挺拔的一角雪腻玉峰。那美人却未注意春光已泄,只是颤声叫道:“来人!来人!”

    “苦也,这里可是唐廷后宫,传扬出去,我也不用假死了,李煜再懦弱。也容不得我侵入后宫冒犯他的妃子啊。”

    杨浩暗暗叫苦。健步如飞地冲出大殿,他刚刚掠过殿门,偏殿中就有几个宫女奔向那间寝室,急急唤道:“娘娘,娘娘,什么事?”

    “娘娘?她就是小周后?”

    杨浩蹲在草窠里余悸未消地想:“她就是小周后?千古名人呐,可惜,方才没有仔细看看她的模样。不过,幸好我闪的快,她应该也没瞧清楚我的模样。”

    杨浩正想着,两个宫女已急急奔了出来,站在殿下伸手往廊柱下一摸。“当当当”一阵清越响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原来殿廊下系了半月型的铜板,一拉廊柱边的绳子,铜板便敲响起来。声音清越响亮。

    片刻功夫,远远便有呼喝声传来,脚步沉重如雷。也不知道有多少身披甲胄、执枪持戈的武士向这里涌来。“坏了!”杨浩本想看清路途再退走,一见这情形当下不辨东西南北,立即拔腿就溜。

    若是在这儿被人抓个现行,那可是百口莫辩,要落个什么下场他是很清楚的,就算李煜不杀他。赵匡胤也丢不起那个人,要是那样。等焰焰和娃娃赶来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四面八方都有人向皇后娘娘的寝宫奔来,杨浩沿一条小径跑出不远,前方就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杨浩立即一个“斜插柳”嗖地一下蹿进一片花丛。身子贴着草地蹿出好远,身形尚未停住,前方又是一道小溪,杨浩急忙双手借力一撑,腰杆儿一挺,从小溪上鱼跃而过,双脚刚一沾上松软的地面,立即拔足再跑。

    他的动作迅速。那沿小径而来的几个宫女丝毫没有察觉他的行踪,而是急急向皇后寝宫跑去。杨浩一路疾奔。将外袍脱下,反着穿在身上,又用袖子遮了面孔,奔行不远,前方花木渐疏,错落出现许多粉红色小亭。

    这小亭真是很大约也就比他的头顶高出不到半尺,宽度也只三尺左右,装饰着玳瑁象牙,粉饰的相当华丽,外面罩以红罗。这亭子是李煜的杰作。他在御花园中赏玩,若是遇到美貌的宫人。恰又正有性致,便会将那宫女妃嫔引入这红罗小亭任意临幸”杨浩不知道这小亭子做何用处,有些莫名其妙。

    “那里有人,截住他!”

    前方忽然几名军士出现,一见杨浩疾奔而来,立即拔刀向他扑来,四冶躲避不及,当下偏离道路。一个箭步跃讨石尺多宽的一啮。。单足在水中的一块假山石上借力一跃。便跳到了水池对面的假山上,杨浩如猫蹑一般手脚并用蹿上假山顶,双脚在假山顶上的山石处一蹬,整个人便穿入花林,径直射入一间红罗小亭。

    “噫!这里竟是住人的?”

    红罗亭上有顶盖。四周却只有红色绫罗为壁,杨浩冲入小亭时。才发现亭中狭里面仅置一榻,榻上铺着鸳绮鹤绫,锦余绣褥等极其华丽的床上用品。杨浩不知道这是李煜的风流之地,此时也无暇细看,他穿过红罗小亭,几名大内侍卫已持刀绕过假山追来。

    杨浩不敢回顾,发力奔出十余丈距离,就见前方几棵大树,树后却是灌木形成的一道树墙。无法穿越。杨浩脚不沾地,戈小着一道弧线向前奔去,冲到近处纵身跃起,双腿在树干上狠力一踹,又借力再度蹿高数尺,伸手一探,便攀住一根横亘的树干,双腿一仰,一今后空翻跃过了那层树墙,消失在大内侍卫们眼前,,

    折子渝负着手正在一幢宫殿中悠悠闲逛。

    她当初说服林仁举向李煜南计,劝李煜先发制人对宋用兵,结果李煜畏惧宋军势力强大,坐失了保住江南社稷、甚至取宋而代之,成为天下共主的的一次绝佳机会。那时候,折子渝就看破了这位才子皇帝做为一个男人是如何的懦弱、做为一个皇帝是如何的昏庸。

    可是她虽不耻李煜为人。却又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文武大臣的进谏不能为李煜所采纳。她便转而走起了后宫路线。这些上有些帝王忠言逆耳。听不得臣子的任何劝谏,但是对身边的爱妃和宠信的近侍却是言听计从。至于李煜是不是这种人,总要试过了才知道。于是,折子渝转而打起了后宫中对李煜最具影响力的小周后主意,利用一切机会向她灌输自己的主张,希望通过她影响李煜的决断。

    今天进宫的时间早了些小周后尚午睡未起,于是折子渝便被宫人引着另了这处待诏殿歇息等候。

    这处宫院的规模不比小周后所住的寝宫实际上这里原本是大周后的住所,大周后就是在这幢宫殿中病逝的。自大周后逝后。李煜心中觉得有愧于爱妻,因此从不来这处宫殿小周后当时虽年少无知,渐渐长大后知道姐姐的死与自己有莫大关系,从此便也绝不涉足此处。于是这幢闲置下来的皇后规格的宫殿就改成了妃嫔与命妇孰见皇后前的歇息候旨所在。

    折子渝在殿上枯坐半晌,闲极无聊便起身端详殿中的布置陈设,她见殿角的案上放着一只琵琶,便信步走了过去。大周后通书史,善歌舞,尤工凤萧与琵琶。这只琵琶就是当年大周后使用过的乐器,虽说皇帝与娘娘从不来此处。但是这殿中仍是洒扫的十分干净,琵琶保养的也很好。

    折子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弦。忽想起杨浩与枢密使陈乔在飘香楼为一歌故争风,那歌故笙寒就是以一只琵琶惊艳江南,心中顿起好胜之心。她取下琵琶,回到锦墩上坐了,略一思索,纤指疾弹,“铮、铮铮、铮铮铮铮铮。一串杀伐之音便自她指下激昂而出”

    杨浩穿殿堂楼阁,越花丛树梢,一路马不停蹄,如狸猫灵猴,偶有武士能见其身影一闪。可莫说要捉住他,就连跟他打个照面前不可能。那身手,就算是《暴力街区:刃》里的那位跑酷高手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忽地,随风飘来一阵集琶声,杨浩却未料到,这弹琵琶的人,正是害得他陷入如此困境的折子渝,而他只要顺着琵琶声而去,正好能找到她。他在“千金一笑楼”这么久,听过许多曲子,一听这首曲子。便知道正是《十面埋伏》。

    杨浩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是谁在弹琵琶?这曲儿配的,真他娘的绝妙。力拔山兮崛代气盖世,时不利兮雕不逝。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杨浩苦中作乐,一边吟着词,一边发力痴奔,远处出现一角宫墙,只是宫墙向来都有数丈,岂能一跃而过,可是即见宫墙,若能跃集去。那么不管被人发现在哪儿,至少都没有被人发现他在这儿的后果严重。杨浩走投无路,只得硬着头皮向宫墙扑去。

    “铮铮铮,”折子渝怀抱琵琶,弹、扫、轮、绞、滚、煞,于是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便自她指端流溢而出,壮怀激烈、扣人心弦,杨浩就在折子渝无意中为他伴奏的急促琵菩声中奔到了宫墙之下。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真主阿拉、上帝保佑!”杨浩急来抱佛脚,挨个儿神灵叫着,提气纵身,跃起一丈多高,借着向前急窜的力道,双足在墙上使力疾蹬,又向上奔出一丈多远,然后“嗨”地一声,身形一展。十指指尖堪堪扣住光滑的琉璃瓦,不待指尖滑落,便将整个身子打横儿翻了上去,

    “出来了!嘿!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杨浩站在宫墙下定了定神,喜悦之意稍减,困惑地四下看看:“这是哪儿?”

    眼见前方花丛掩映有一处宫殿。同样吊檐飞斗。只是举架不高。规模极杨浩忙解下衣衫重新穿好。向那宫殿走去,一路故作沉稳,只待看见有人,就装作迷路模样。至于这儿离菊苑有多远,他应不应该迷路迷到了这儿,现在却无法顾及了。

    “要是此处与菊苑南辕北辙。那该怎么办?我说自己迷路至此,是因为空间折叠、时空黑洞的话。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

    杨浩胡思乱想着进了那小型宫殿。只觉殿中模样与寻常宫殿大有不同,那模样说它是座土地庙还差不多。一进去里面也是一扇屏风,却是全木制的简陋屏风。闪过屏风,杨给就不禁呆在那儿,对面的女子也呆在那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晌,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日他大爷。厕所也发修成宫殿模样?你阅隘最薪罩节就湛泡书凹刚刚刚口阳孙昭比们小说芥垒一”你烧包不关我屁事,可你系少也该挂块牌子啊一旧站在那儿真是欲哭无泪。正蹲在那儿小解的官娘脸蛋也红得像朵石榴花似

    。

    虽说长衣大袖,身子全被遮光了。不虞会被他看到什么,可是一个女孩儿,这样蹲在一个男人面前就够丢人的了,何况自己还是在小解。

    “不能再逃了,再逃下去。保不齐又要撞见什么。真正的勇士,是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残酷的现实的。对,不能逃,不能逃,只杨浩像梦游似的站了一阵儿。才咽了口唾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很斯文地向蹲在那儿一脸糗样的官娘作了揖:“啊”请问督娘,男厕在什么地方?”

    “男的茅房,本官有点内急,走错了地方,”

    官娘伸出食指,怯怯地向对面指了指,杨浩急忙又施一礼,便讪讪地溜了出去”,

    那时许多城里人家起夜是用马桶的,因为如果用茅厕,秽物清理不便。但是乡下人间却是用茅厕的,沤肥会用做地里的肥料,而宫里则只有妃嫔们用马桶,否则皇宫里下人成千上万,每天马桶络绎不绝运出宫去,忒也壮观了些,于是在偏僻处也修的有茅厕,秽物沤肥后埋于花圃沃土中即可。

    官娘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儿和杨浩相遇,简直羞得无地自容。这样场面,若张扬出去,只不过是个大笑话,又哪能做什么绮事绯闻,再者,打死她她也不会说。她丢不起那人呐。

    “我,“我一定要混上用马桶的资格”官娘双拳紧握,暗暗发

    。

    杨浩按照营娘所指方向前行不远,绕过一片花树,眼前无数鲜花争奇斗妍,眼前一丛俱是碗口大的花儿,如同一朵朵怒放的焰火,竟然都是菊花。这里分明就是菊苑。探头向对面望去。菊苑花海尽头。有一座与这小庙样的宫殿一模一样的建筑。

    格浩长长地吁了口气。一时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随即。那个解不开的谜团又复涌上他的心头:“那个宫装丽人,到底是不是子渝?”

    李煜遍寻不着杨浩,不久之后,又吭兄后宫闹贼。有人闯入皇宫寝宫,不禁又惊又怒,宫闱之中,这简直是前所未有之事。也不知那人是外来的飞贼,意图对皇后非礼。还是宫中的太监想要偷摸宝物,片刻功夫又有人来报,得知小周后集恙,宫中也未失窃,李煜这才放心。

    心事一放下,他忽又想起杨浩来,登时疑寞生起,杨浩离奇不见,后宫便有了贼,莫非

    李煜变了颜色,立即对闻讯赶来护驾的侍卫们喝道:“全宫上下处处搜索,定要找到杨浩。看看他在哪儿。”

    片玄功夫,一个小内侍奔来,向李煜低语几句,李煜闻讯急忙举步返回先前饮宴的宫殿,只见杨浩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正捧着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

    李煜松了口气道:“杨左使不是在菊苑赏花么,几时回来的。”

    杨浩放下茶杯。起身施礼。浅笑道:“啊,外臣已赏玩很久了,想着国主该已处理罢了国事,所以这就回来相候了。国主,咱们现在就下棋么?”

    李煜苦笑道:“罢了。今日宫中有些事情,实在难以抽身,改日”孤再领教杨左使的棋艺罢了。”

    “既如此,外臣告辞。”杨浩也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官娘说出他误闯女厕的事幕,虽不是什么罪过。可是难免也要招人笑话,脸面上未免过不去,如今看来,官娘也有这个顾忌,那就天衣无缝了,杨浩欠身一礼,李煜便着人把他带了出去。

    杨浩一走,李煜便转过身,厉声喝道:“禁宫之中怎么会闹了飞贼。传旨,调大队禁军入字,一寸寸的给孤进行拨索,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胆大包天的贼酋给孤挖出来!”

    “那人到底是不是子渝,如果是她,难道她竟做了李煜的妃嫔?那又是为何?与”唐国结盟,共抗宋国的欺夺?”杨浩坐在轿中心神不定,不弄清那女子身份。他真是放心不下。

    “皇甫继勋那个马屁精多次邀我饮宴出游,我都推却了。如今看来。还要与他往来一番。探听一下最近宫中有无新晋的妃嫔,我才放,心。”

    杨浩正在想着,就听街头一阵嚣闹声,有人高叫:“抓贼,抓飞贼”

    杨浩作贼心虚。听得心中一跳,这时大轿也停了下来,杨浩赶紧掀开轿帘走出去,就见许多百姓持着木棍家什,正向高处叫嚷,一个妙龄少女在一幢房屋尖尖的屋檐上跑得飞快,纵横跳跃,轻身功夫极佳,两幢房屋间的距离不短。那少女一纵身便跳了过去,地上那些百姓哪里追得上,片刻功夫那女人就逃得远了。

    杨浩只看见一个背影。却不晓得这个少女正是他的难兄难弟壁宿,他拭了把冷汗,向轿旁百姓问道:“这飞贼偷了什么?”

    一个百姓见他一身官服,也不晓得不是本朝的官儿,便愤愤地禀告道:“大人,这个飞贼女扮男装、啊”不是,男扮女装。潜入尼庵勾搭女尼,如此冒犯神灵。真是岂有此理,大人,要派人把他捉住

    “唔,唔唔,应该的。应该的”杨浩连连颌首:“你们放心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班为非作歹之徒,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咳,起轿”

    杨浩钻进轿子,庆幸地摇了摇头:“想要寻个死都这么难,险些闯出塌天大祸来,以后这些天。真要修身养性,少生事端了,唉。也不知焰焰和娃娃几时才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杨浩却未料到,焰焰和娃娃还没来,契丹使节耶律文却来了,身边带着丁承业,后边还悄悄缀着一个丁玉落。他想太太平平地去死,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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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双僧

    杨浩、焦海涛两位宋使在皇甫继勋的邀请下到了采石矾,此行虽是非官方邀请,但是负有全程陪同责任的大鸿驴夜羽还是跟屁虫一般跟了来。

    本来,皇甫继勋是想邀请杨浩往栖霞山一游的,此时满山械叶红如火焰山,风光正美,而且距金陵城也更近一些,不过杨浩说道:“在北方看的止。已经够多了,既到江南,理应看水,那才是江南风光。”

    一心想要取悦讨好杨浩。和宋朝官员巴结关系的皇甫继勋自然要满足他这个愿望,燕子矾有驻军,这样的军事重地是不能带他前往的,于是便安排他往采石矾一游。

    采石矾同样是一个重要渡口,不过此地商运发达,与荆湖地区的商贾往来密切,不禁行人旅客。平素也没有驻军,而且论起风景来,采石矾突兀江中,绝壁临空,抚据大江要冲,水流端急,地势险要,素有“千古一秀”之誉,比燕子矾更秀丽一些。更因李太白在此醉酒捉月,落水淹死的故事,更增几分让人寻幽访胜的神秘气息。

    一行人到了采石矾附近。下了车轿举步而行,过锁溪桥,即见平地拔起的牛渚山。此山西北方向面临大江,三面为牛渚河环抱。犹如一只硕大的碧螺浮在水面,山间林木葱绿,蔚然深秀,西麓突兀于江中的悬崖峪壁就是著名的采石矾;西北临江低四之处,人称西大淡。北边山脊梁叫蜗牛尾,山势险峻;南麓林木葱郁,亭阁隐隐。

    为凭吊李白而建的谪仙楼就在牛渚山翠螺峰上,登楼而远望,面临浩荡长江,背连翠螺秀色。浓荫簇拥,环境幽雅,令人心旷神怡。

    焦海涛四下观望,只觉此处江水湍急,易守难攻,战时若调一支军队来,拆去渡口,收拢船只,仗此天险足可以一敌万,不禁暗暗心惊:“虽有保江必保淮之说。可这长江天险实是非同小可,官家虽坐拥淮南之地。调兵遣将、军需供给不成问题,但是有这条长江在,欲取唐国,不知死伤该何等重大,若除江南早已四海升平那也罢了,可是北方有猛虎,西北三头狼,荆湖蜀粤尽皆新附,民心不稳,一旦折损太重,恐怕我宋国反成他人觊觎的目标,此天然之险要,务必要禀告官家,让官家慎重决断才行

    焦海涛悄悄观察地理,杨浩却缠住皇甫继勋和夜羽,与其殷勤劝酒,谈笑风生。酒过三旬。杨浩貌似不经意地道:“江南山清水秀,以此水土孕育的人物也是不俗。似皇甫将军这样英俊不凡的少年将军、夜大人这样饱读诗书的博学鸿儒自不待言,就是街头偶见一贩夫走卒,也带三分斯文气啊。”

    皇甫继勋一听忙谦逊谢道:“左使谬赞了,若论男儿英雄。还当属江北豪杰,民风剿悍、英武不凡,若较量武力,我南人万难抵抗,幸好我主英明,向宋帝称臣纳贡。天下方得太平,否则,一旦生起战事来,我唐国兵马”

    杨浩一听这位宝贝将军又要抛出他的“三日亡国论。”自己虽是宋臣,听着也觉别扭,只觉此人之怯懦无耻简直已到了无敌境界,一旁的夜羽更是满脸尴尬,忙打断皇甫继勋的话,哈哈笑道:“若说男儿么,江北男儿或不逊于江南人物,但是说到美人儿,却要数江南美人柔情似水了,我北方的姑娘豪爽大方,性情开朗,但是说起细腻柔情,比起江南女子不免便少了几分女人味儿。

    呃旁的不说。杨某赴国主之宴时,但见宫中宫女婢侍、舞伎歌女,个个都是十分的标致、窈窕的身材,换了我江北,这样风情的女子可就少见了。

    那些女子不过是些侍婢舞伎,尚具如此美貌,江南女子风情,由此可见一斑。由此及彼,杨某不免便想,那万中挑一的宫中美人又该是怎样的美丽呢,国主坐拥江南,宫中佳丽想必早已人满为患了吧?”

    皇甫继勋一谈女人便眉开眼笑,笑嘻嘻答道:“左使这话却是不假,我江南女子柔若春水,确是别具味道,与北方姑娘的风情大不相同。不过,国主专宠皇后一人,这几年已不曾纳过妃嫔了,嘿嘿,不瞒你说,国主爱极了娘娘,就算娘娘大度,国主恐她不悦,也不敢纳妃的,国主平素临幸的宫女倒是不少,却都不曾册封过。说起来,那些美貌宫女儿若是哪个运气好。怀了国主的骨肉,就算国主不说,娘娘也会张罗给她册封的,可惜。那些受国主临幸过的美人儿肚皮不争气

    说到这儿,他向杨浩挤挤眼睛,黠笑道:“杨左使此来江南,风土人物是见过不少了,却还不曾尝过我江南美人的温柔滋味吧,嘿嘿,不如今晚回到金陵之后,就让在下安排安排?待大人尝过了那些美人的**滋味,一定会留连忘返的”

    “咳,咳咳!”一旁鸿驴寺卿夜羽听着不像话,连忙正襟危坐,咳嗽两声。

    皇甫继勋膘他一眼,笑骂道:“男人嘛,谈风月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夜大人的喉咙痒个什么劲儿,你就不要假正经儿啦,青楼画舷之中,你也走出入常客嘛。我听说,你上月网纳了一妾,是一个极俏美的小船娘,今年方只豆慧十三年华,还是虚岁儿?啧啧啧,老牛果然喜欢嚼嫩草,现在却装起正经人来啦

    夜羽被他当着杨浩的面揭破老底,登时臊了个满脸通红。可是杨浩他得罪不起,皇甫继勋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他同样得罪不起。只是干笑两声,支唔着想把话岔开去,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杨浩接口笑道:“是啊,此风流韵事也,夜大人何必羞涩,说起来,夜大人尚未过知命之年。也不算老。在我家乡。有一夫子,叫查语茗,这老夫子年逾八旬。还娶了一个十八岁的美貌姑娘为妾,有人曾赋诗调侃,说他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此等风光,遐想无限啊。”

    皇甫继勋抚掌笑道:“妙。妙啊,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比喻端妙,这一个压字更是绝妙,只是这位查先生如此高龄,恐怕压下去就起不来了,哈哈哈哈”

    焦海涛和夜羽听了也不禁露出笑意,杨浩自光微微一闪,趁机又道:“是啊,乡间一夫子尚有如此艳福,羡煞旁人了。哦,对了,皇甫将军说国主近几年不曾纳过妃嫔么?那可奇怪了,本官赴宫中饮宴时,曾见一宫装丽人,看其发髻,不似嫁过的妇人,看其装饰,却又不是宫中的侍婢,这可有些奇怪。”

    夜羽有了查语茗那八十老翁作比,已经不那么尴尬了,闻言接口道:”从人人,那办没有甚么奇怪的。每个月,朝臣的命妇、“愕州旧”要入宫觐见娘娘的,左使所见,想必是哪位大臣的内眷。”

    他拱拱手,赞道:“我国主与娘娘皆平宜近人,最喜与民同乐,时常还要出宫游玩、入寺庙上香礼佛的,各位朝臣的命妇、千金更是时常接见,赏赐礼物。哦,对了,林仁举林大将军的甥女儿莫姑娘,就是随林夫人进宫晋见时得了娘娘的欢心。如今已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情同姊妹呢。”

    “林嘉子的甥女儿?”

    杨浩心中不由一跳,林虎子?娃娃说过子渝曾与林虎子计议,欲借唐军趁宋内部空虚出兵袭之,却被鼠目寸光的李煜所阻。

    自己在宫中恰见一女,与折子渝有九分相似,莫非,”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上他的心头:如果子渝不死心,开封断粮的危机被破之后她不曾返回西北,却重又到了江南,那么”,我在宫中所见那个有九分酷肖子渝的背影。恐怕真的是子渝了,如果真的是她,她来唐国、混入唐宫,要做些什么?

    如此一想,杨浩真是如坐针毡。折子渝所图甚大,所做的事也甚大。她想凭一己之力,改变天下的命数。在开封,她不动声色地便为宋廷引来一场几乎撼动社稷的大灾难,天知道她潜来江南又是什么目的。万一惹出什么泼天大祸来。岂不伤及她的牲命?涉及军国此等大事。一旦事败,可不会有人怜惜她是女子啊。

    杨浩越想越是紧张,折子渝虽与他早已分道扬镖,可那是折子渝因为唐焰焰而负气离开。杨浩对她的感情却始终未变,而且自觉有亏于她。为此还凭添几分愧疚之意,他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不能看着折子渝引火烧身的。在他的印象中,宋国灭唐大概就是这两年的事情,战火一起,就算是一条池鱼尚要遭殃,何况子渝混迹于唐国宫廷,绝非一条无辜的池鱼,而是兴风作浪的一个妖精啊。

    杨浩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回金陵城去,看看那莫姑娘到底是不是折子渝。面上却还不便表现出来,只是沉吟说道:“莫姑娘?喔,”我所见的那美貌女子,当时只她一人入宫。并无其他命妇相伴,想来就是夜大人所说的莫姑娘了。”

    “那应该就是她了。”皇甫继勋有些垂涎地道:“莫以茗姑娘的确美貌非凡,这就难怪杨左使一见难忘了,嘿嘿,不瞒左使大人,林仁肇这个甥女儿,也是前不久才到的金陵。在下初见她时,也颇为她美貌动心。”

    他惋惜地摇摇头,叹气道:“以她的身份和美貌。本也配得上本将军,只是,,某与她的舅舅那个死老头子一向不对路,要不然”倒真想使人上门提亲来着。”

    杨浩听说这莫以茗刚刚出现在金陵不久,心中疑窦更深,很想马上赶去验明她的正身,可是游采石矾是他的主张,他又不便马上张罗回去,便起身道:“杨某酒力有限。再喝下去,今夜只怕就要留宿在这谪仙楼了,呵呵,二位大人,咱们不如趁着酒兴再往矾上一游,回来后喝壶茶,便回金陵城去吧。”

    皇甫继勋哈哈笑道:“左使大人真是个急性子,某才说要陪大人去见识一番江南美人,大人这便坐不住了。”

    杨浩有些好笑,随口应道:“这个,山水之美固然让人留连,美人之美,更是蚀骨**呐,你我岂非正是同道中人么?”

    皇甫继勋狎笑道:“正是,正是,而且”这美人身上,亦有山水,比这采石矾的山水还要秀美十分。叫人沉醉忘返呐,哈哈,”

    他大笑起身,一把架起夜羽,笑道:“走啦,莫要在这儿装佯,咱们与杨左使先去逛逛此处山水,再一同回金陵寻一处所在,欣赏那美人山水去。”

    “呃,这个…”皇甫将军……老夫”

    夜羽满脸为难,被皇甫继勋拉着。“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来,随着他们往“谪仙楼”外走去看山水了。

    沿江边栈道,一路欣赏着诣酒江水,杨浩一行人过了“行吟桥”便到了建于东吴时期的“广济寺”游赏一番,献了香火,四人又到“蛾眉亭”饮茶。

    “蛾眉亭”据险而临深,凭高而望远,景色秀丽。亭前左前方临江之处,是一块平坦巨石,称为联璧台,此石嵌在葱郁徒硝的绝壁上,伸向江中,险峻异常。传说李白就是在这里跳江捉月,一命呜呼的。

    杨浩等人亭中闲坐一阵,便沿亭而行,准备离开采石矾,行至半途山径,正有一个僧人提水上来,那僧人气喘吁吁地网停下歇息,就见杨浩一行人走下来,前方几名兵士一路驱赶行人让路,路人都纷纷走避到径旁草地上去,山坡徒滑,那僧人提着水,穿一双麻鞋站到碎石草地上去便有些吃力,杨浩见了便唤道:“此路人人行得,莫要为我们扰了他人游兴。”

    那兵士耀武扬威正在呼喝,没有听到杨浩的劝阻,皇甫继勋立即叫道:“没听到杨左使的吩咐备,不要驱赶他们了,路径虽窄,我们还走得。”

    那麻衣僧人正要避向路边,听了声音便停下脚步,目光向他们微微一转,站住了身子。杨浩行至他身旁时。这僧人忽然稽首微笑道:“贫僧听那位将军呼唤大人为左使,却不知大人这左使,是哪一处衙门里的职司?”

    杨浩略略打量了他一眼,见这僧人三十五六岁年纪,脸有些黑瘦,双眼却很有神,便驻足笑道:“和尚走出家人,也对俗家的官职感兴趣吗?”

    那僧人笑道:“贫僧对朝廷官制略知一二,这左使的官职,贫僧从未听过,所以有些好奇。”

    一旁夜羽便道:“这位是宋国鸿驴寺左卿杨浩杨大人,钦奉天命,宣抚江南,是以尊称为左使,你这和尚是广济寺的僧人么?寺中自有一口“赤乌井”何以却来山下取水?”

    “哦?原来是宋国的官人,那就难怪了。”

    那僧人目光在杨浩身上一转。微笑着又向夜羽稽首道:“贫僧本是一名秀才,屡试不第,心灰意识。这才自行削发为僧,因不是“广济寺。中僧侣,又无座师,不能在此处挂单,是以只能在山上结庐而居。这水也只好自行去山下取。”

    皇甫继勋笑道:“原来是个野和尚,庙不曾有,那你连法号也是没有的了,你既无座师,又无高僧为你剃度,这也算走出家?”

    那僧人又膘了杨浩一眼,微笑道:“出家人修行的是一颗佛心,是否有高僧剃度又有何妨?披了瑙衣的未必便走出家人,没,波飞的也未必不走出千法号,贫僧倒是为自只取生可号,叫做”若冰!”

    皇甫继勋仰天大笑:“哈哈,若冰和尚,你要和本将军打禅机么?本将军可没有这个闲情雅兴,让开让开,本将军要回金陵,去欣赏你这和尚万万欣赏不得的山水去了,哈哈

    若冰和尚微笑着往旁边闪了闪,皇存继勋便大摇大摆地走下山委,杨浩行至若冰和尚身旁时,忽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走出几步路,杨浩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那僧人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似的,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那僧人还立在原地,目光正投注在自己身上,见他回头。那和尚并不移开目光,只是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便双手合什。微笑着向他一拜,

    杨浩微一踌躇,夜羽已赶到身旁,殷勤说道:“左使请慢行,山路徒峭,千万小心

    杨浩无暇多想。只得转身走路,走到矮山下时,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僧人还立在半山腰上,远远地眺望着他

    一个念头不由浮上了杨浩的心头:“这咋。若冰和尚,一定有些古怪!”

    头发一绺绺地落在地上,最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颗铠亮的光头,一只大手便按在这光头上,伸手抚挲光头的,是一个慈局善目,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

    “阿弥托佛。从今天起,你便是我鸡鸣寺弟子了。不管做人还是参禅,都要有德有行。德,可以洗涤你的杂念,滤清你的本心,不使你迷路在茫茫苦海之中。而行,则是秉持着德。去行善举、做善事,积功德,方成正果。的大自在。老衲为你剃度,你便是老衲的弟子,依着辈份,你是我鸡鸣寺德字辈弟子,老衲便赐你法号”德行,你须谨记老衲的教诲,知道么?”

    “德行谨遵师尊教诲!”

    那颗佛光普照般的大光头深深跪了下去,叩在两掌摊开、掌心向上的蒲团上。态度极其虔诚,不过说出来的话就有点不上道了:“不过,师傅啊,法号只能是两个字的么,就不能三个字吗?”

    “呵呵,那倒不是,法号怎么取,都由得各位座师。只不过自古以来,两个字的法号在任何一家寺院里也已足够使用了,天长日久,各家寺院约定俗成,就都用了两个字,如果一家寺院僧众太多,用来排资论辈的字已经起不出合适的法号,那也不妨用三个字的,当然,还有些师傅为了能经义诠释的更加明白,也会给徒弟取三个字的法号。其实,师傅和你的法号已经是三个字了,我们出家人,正式的法号前面前有一个释字的。”

    “呃“师傅啊,释字平时不常叫嘛,徒弟是说,能不能在释字之外,给徒儿取个三个字的法号?”

    老和尚白眉一皱。有些不耐烦了:“德行,你为何非耍取三个字的法号?”

    “呃”徒弟觉得“三个字比较威风嘛。”

    “那为师给你取四个字的法号,岂不是更加威风?”

    “那更好,那更好,多谢师傅!”

    老和尚抬起手来。屈指如佛陀拈花,在他光头上攸地弹了一个嘎嘣脆的脑钵儿,轻斥道:“你这徒儿忒也话多,难道你想叫释迦牟尼

    “那也见”跪在地上的和尚干笑两声道:“徒弟知错

    。

    “善哉,善拜”

    老和尚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高僧形象:“德行啊。你刚刚剃度,还只是一个小沙弥。今后就留在老衲身边,随老衲修行佛法,如何?”

    德行跪在蒲团上。说道:“师傅,弟子本富家子弟,家境优涯,今既虔诚向佛,便想从头做起,磨炼身心,入寺时,弟子曾见寺左有菜园,几位师兄正在劳作,虽然辛苦,却正合师尊以德涤心志、以行积功德的教诲,所以”弟子想去菜园,先从一个行字做起。

    宝镜大师一怔。他是鸡鸣寺中住持方丈,地位尊崇,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收徒弟了,因为这个徒弟容貌清秀,天生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较之女子还要俊俏几分,叫人看着十分顺眼,而宝镜大师贵为金陵第一禅寺的方丈大师,时常接待达官贵人,身边带的小沙弥气质长相如何,也算是一个门面,这才动了爱才之心,亲自为他剃度出家,不想他却主动要求去种菜,这个要求实在是……

    转念一想,这德行说的话冠冕堂皇,如今首座和戒律院住持两位师弟都在场,自己身为主持方丈,实在不好拂却,他一个富家子弟,未必吃得了那苦,过些时日再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就是,于是微笑道:“善哉,善哉,你有这份心思,便已存一颗佛心了。好吧,那为师就准你去菜园修行一段时间。至于菜园的那几个僧侣“呵呵,佛法和戒律方面,你不妨向他们询问请教,不过却不可称之师兄。你是老衲的亲传弟子,辈份比他们要高。那些人都是你的师侄,德惠,带你师弟去菜园,见见他的几个师侄。”

    “是!”一名中年僧人闪身出来,稽首一礼,向德行微笑道:“师弟,随师兄来。”

    德行一脸肃穆。随着德惠和尚走出大雄宝殿,出了三进的院落,拐向东侧菜园,远远噢到一股沤肥的臭味,德性眉尖挑了挑,嘴角便露出一丝诗笑:“嘿嘿;老子出家了,这一下,看你老尼姑还耐何得了我么!”

    他轻浮地耸动了几下肩膀,忽地察觉不雅,急忙端正身姿,眼观鼻、鼻观心,宝相庄严地跟着德惠和尚踏上了田间土埂。

    那天,壁宿追上了那今年轻俊俏的女尼,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那女尼放下挑子。就那么看着他,脸上带着诧异而礼貌的笑容,激动半晌,壁宿才蹦出了一句话:“姑娘,我”我很喜欢你,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那女尼一听骇然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壁宿这才醒起自己穿着女装,连忙说道:“我不是女人,我是男的,你看,你看

    他扬起下巴让那小尼姑看他的喉结,又拍拍胸口,声音也故意放粗了些:“自从在淮南见到姑娘,在下就一直念念不忘。你不记得我了对不对,那天在淮安客栈,我进去,你出来,我们错肩而过,你还对我笑了一下,你想想。再想想,想起来没有?你的笑容好甜,笑得我神魂颠倒,就此一见难忘”

    小尼姑眸子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便露出羞怯的笑容,脸蛋上飞起两朵红云,忱鞠终干把心里话说出来。口齿便伶俐起来!“姑七。怎么可以出家做了尼姑。青灯古佛空掷一生呢?那太暴玲天物了。在下自从那日见过姑娘之后,真是辗转反侧,思之难忘,我曾随着姑娘往江南来,可惜过江的时候失去了你的踪影,天可怜见,让我们今日再次相逢,你说这不是缘份是什么?”

    那小尼姑涨红着脸蛋,慌张地摇摇手,指指自己心口,见他不理解。又抓起悬在颈上的念珠给他看。

    壁宿奇道:“你不会说话?你是哑巴?”

    小尼姑眼神一黯。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壁宿心中一热。一把抓住她的手,慨然说道:“没关系,就算你是哑的也没关系。我喜欢了你,就是喜欢了你。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没对我说过话,我还不是一样喜欢了你?不会说话就不会说话,我这人话很多的,以后我一个人说,我说你听。家里也不会有片刻清静的,你跟我去还俗好不好?跟我走,做我的娘子。我是真心的,我可不是歹人。我”我实际上可是朝中大臣的僚属。身家清白、前途远大的”

    那小尼姑被他抓住了手,窘得脸蛋跟一块大红布似的,她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不再挣扎,只是不断地摇头,壁宿急切的道:“告诉我啊,你愿意做我的娘子吗?如果你愿意,我就去找住持大师给你赎身,,啊!不是。还俗,佛祖作证,点头不算摇头算,你愿意做我的娘子吗?”

    小尼姑窘的直缩身子,不断地摇头,壁宿道:“你摇头?那就是答应了,我们走!”

    小尼姑使劲摇摇头,一下子回过味儿来,连忙又点点头。

    “你点头?那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小尼姑单纯可爱。一听他问,连忙很坚决也很自然地摇摇头,壁宿便笑道:“那就是答应了?那我们走,住持要是不放,我们就私奔!你你是我头一次动心的女孩!”

    壁宿厚颜无耻地道,他以前勾搭过的大户人家的少妇、千金们着实不少。哄骗妇人的甜言蜜语也不匿缺,可是不知怎地,对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他以前那些偷香窃玉的伎俩一样也使不出来,可是却也尤显他情意的真切。

    听他这么一说,那小尼姑不点义也不摇头了,她明亮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涨红的脸蛋突然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壁宿不曾注意,扯起她手腕就走。猛一转身,壁宿也吓了一跳,只见他面前齐刷刷地站了四排尼姑。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高矮胖瘦美黑白都有,全都唬着一张脸看着他。

    壁宿怪叫道:“怎么你们尼姑走路真的不踩蚂蚁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半夜晃出来要吓死人的啊。”

    当先一个高大黑胖的尼姑森然喝道:“大胆狂徒,女扮男装”咳!男扮女装闯入尼庵,你要做什么?”

    “我,奴家”我,”爷爷是来找我家娘子的,你们要怎么样?”壁宿耍起无赖来。

    那胖大尼姑二话不说,怒目圆睁,挥起手来,只听“呜”地一声怪响,握在她手中的一串沉重的念珠便拍在壁宿脑袋上,壁宿被拍得一个趔趄,脑袋上当即就肿起一串包来,他怪叫道:“好大的手劲,你一个出家人,怎么可以出,”

    “呜!”那念珠也不知使什么绳子串的,居然没断,胖大尼姑抢起念珠又向他打来,同时大声喝道:“你这泼皮,居然男扮女装入我尼庵。诱拐贫尼的徒弟,来人呐,给我拿下这大胆狂徒,送官法办。”

    一群尼姑蜂拥而上,壁宿一看这架势立即抱头鼠窜。摞下一句场面话道:“爷爷不打女人,要不然叫你们好看。俊俏小尼姑,你不要怕,我还会回来的。早晚要你做了我的亲亲小娘子,其哟,谁拿砖头丢我,”

    那些尼姑不依不饶,一直追出寺院,在她们呼喊之下,又有许多百姓出来相助,接下来就是当日杨浩在街头所见了,壁宿走投无路,便施展提纵术跃上房去。这一下坐实了飞贼的称号,却也逃之夭夭了。

    此后壁宿再想进入寺院去见那小尼姑却不容易了,静心庵对来往的香客都加强了注意,他想冒充女人已是不成了,于是壁宿只好做回老本行,每天晚上偷偷潜入尼庵,隐在暗处看那小尼姑。

    几天的观察下来,从那些尼姑们的谈话中壁宿了解到,这个小尼姑法号静水月。正是听了这个三个字的法号,他才在剃度那天异想天开,想要宝镜大师给他取三个字的法号,以便与这小尼姑相配。

    静水月无父无母,本是一个弃婴,自幼被尼庵收养,九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坏了嗓子。所以哑而不聋。因为她不能说话,在寺庙中担不了什么差事,做功课时也不需要她去唱经,所以只在佛庵中洒扫、做饭,做些杂事。

    那个高大肥胖的尼姑,就是静心庵的住持宝月,就是她当年化缘的时候捡到了水月这个女婴,她是静水月的师傅,对她却情同母女,所以当日见壁宿鬼鬼祟祟潜入尼庵,男扮女装诱拐静水月,这才火冒三丈,硬生生把他打了出去。

    壁宿每天悄悄躲在墙角里、蹲在房梁上,窥看那小尼姑打水、洒扫、缝衣、做饭、抄经、微笑”,

    不知不觉间。静水月的一颦一笑、一点一滴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头,如果说一开始他对静水月只是因她那一笑而起了痴迷之意,那么这时,那种深切的爱却已沁入了他的心底。一份奇妙的感情,一份常人无法理解的爱情。“浑身手”壁宿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情网,把自己深深地困在其中了,,

    他观察几日。发现这庵中缝补清洗的一些僧衣不是庵中女尼所穿,而是定期会有男性僧侣送来瓜果蔬菜和待洗的衣物,并把清洗干净、缝补好的僧衣取走。庵中的尼姑们对那些和尚都很友好。壁宿悄悄打听了一番,才晓的这些和尚都是“鸡鸣寺,的僧侣,静心庵是鸡鸣寺的附属,归鸡鸣寺方丈管辖,属于鸡鸣寺的一处下院。

    于是,壁宿灵机一动,便跑去鸡鸣寺出家了。

    走在菜园的田埂上,看着一畦畦水灵灵的小白菜,壁宿就像看到了那个月白僧衣的俊俏小尼正向他嫣然而笑,于是心里就像吃了蜜似的甜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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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双杀

    “红袖招”是金陵城中较有幕气的一家青楼。

    杨浩到“红袖招”来,倒不是冲着这里的名气,而是因为大鸿驴夜羽说了一句:“杨左使请看,斜对面那条巷弄里就是林仁举将军在金陵的府邸。

    就因为这一句话,杨浩便信手一指,对絮絮叼叼不断劝杨浩随他一起去风流一番的皇甫继勋道:“那就去这座“红袖招,坐坐吧,随便吃些酒食再说。”

    “红袖招”的姑娘着实不错,就是那侍候饮食的小丫环,都是宜喜宜嗔,甜美可人。杨浩四个人上了楼,捡了临窗的座位,叫了一桌酒食,又使几介,舞娘歌舞,四人据桌谈笑,夜羽和焦海涛还打起了酒令,这时的酒令多是以诗词相和,皇甫继勋虽是武将,也能对答一番,四人中只有杨浩不擅此道,不过他是主宾,倒也没人来难为他。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夜羽和焦海涛两个正人君子的眼睛开始绕着那些舞娘的纤腰打转,诗兴已去,骚兴大发了。皇甫继勋见状,便笑着唤过老鸠。让她唤出几位姑娘来,供大家挑选,快活一番。

    那老舟子虽不识得皇甫继勋是何许人,看其穿着打扮,还有扈兵侍候。便晓的不是好相与,不管以次货充数,当下便把“红袖招”最漂亮的姑娘都叫了出来,婷嫂婷婷地站了一长溜,供他们挑选。

    杨浩是皇甫继勋巴结的人,当然要由他先选,杨浩推辞不就,皇甫继勋见他似有顾忌,便让夜羽和焦海涛先选,这两位闷骚的主儿未见美人时一本正经。美人当面时就像见了腥的猫儿。假意推辞两句,便从善如流地指了位姑娘。这两位夫子不约而同地选了位年方韶龄的雏妓,花骨朵儿网开苞的,半推半就地被她们拥着离去了。

    皇甫继勋又让杨浩选择,杨浩也知道这时代士子狎妓,乃风流韵事,不是什么见不的光的事情,眼前这些女子虽是风尘中的女人,但是容貌清丽娇俏、气质雅而不俗,并无什么风尘之色。瞧着十分顺眼,不致令人太生反感。但是临窗斜对面那条胡月,仿佛是一根无形的丝线正系着他的心,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外面了,哪有心思去欣赏那一排起伏的“山水”

    见杨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皇甫继勋心道:“这些姑娘论姿色却也不俗了,怎么这位杨大人这般挑剔?是看不上眼,还是他怕我学那韩熙载给他下套儿?这个韩熙载。真真的不是东西,自他搞了那一出把戏,想要巴结一个宋国来使简直是太他娘的难了。”

    他有些郁闷地道:“狎妓风流,不过是一桩雅事。左使大人如此不给面子,可是觉得皇甫继勋不配与大人攀交么?”

    杨浩一见皇甫继勋有些恼了,便凑近了去,低笑道:“皇甫将军勿怪,本官”本官实是有些洁癖,不愿沾惹这些风尘女子,倒不是不肯承皇甫将军好意,恕罪,恕罪。”

    皇甫继勋恍然,转嗔为喜道:“啊”原来如此,呵呵,那倒无

    皇甫继勋挥挥手,那些女子们便翩然退了下去。皇甫继勋起身走上前去,那老鸭子志忑不安地问道:“那位大人”没有可意的姑娘么?”

    皇甫继勋道:“你这里,可有未开苞的清绾人?”

    “呃”倒是有几个新来的清绾人,不过姿色未必十分美貌,而且还未调教的乖巧伶俐,恐怕不会服侍客人”

    “无妨无妨。都唤出来,让我这朋友挑选,我这朋友喜欢的就是这样不蒋房事的雏儿。嘿嘿慢着!”

    皇甫继勋又叫住她,把脸一沉,冷冷地道:“只要未开封的原装货,本将军可是此道行家,你要是敢拿些身藏鸡血的姑娘冒充雏儿,哼!一俟被我发现,拆了你这“红袖招。!”

    “老身哪敢。一定只挑货真价实的清信人来。”那老鸠子笑嘻嘻答应着下楼去了,皇甫继勋转身笑道:“杨左使既好此道,我”嗯?杨左使在看什么?”

    他见杨浩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对自己的话浑然未闻,便诧异地走去,到了窗口顺着杨浩目光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正挑灯款款行于金陵街头,步姿袅娜。仪态娴雅,皇甫继勋双眼一亮道:“莫姑娘?”

    杨浩看见折子渝,心中又惊又喜,又有些为她担心受怕,一听皇甫继勋脱口唤出的名字,杨浩心中便是一沉:“这位姑娘,便是林仁肇的甥女儿莫以茗莫姑娘?”

    “正是这位姑娘,左使大人

    杨浩心念一转。缩回身来微微一笑:“我那日在宫中所见的,也是这位姑娘,姿色清丽妩媚,果然不俗。今日既在此处遇着,正是相请不如偶遇,走。咱们去见见她去。”

    “呃,左使大人,

    皇甫继勋还未说完,杨浩已兴冲冲向楼下走去。皇甫继勋目瞪口呆地想:“敢情这位杨左使喜欢良家妇女,可是”你也别找官宦人家的女子啊。她们身份贵重,岂是好相与的?嗯,

    皇甫继勋眼珠一转,转念又想:“莫以茗是林仁肇的甥女儿,他这一去,若是言语不当,莫姑娘定然恼了他,两下里结了仇怨,林仁举那老家伙便彻底的罪了这位宋国大臣,那又有何不好,嘿嘿,”

    这样一想。皇甫继勋心花怒放,拔腿便往楼下追去,那老蔼子领着几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上来,一见他急匆匆往下走,不禁诧然道:“将军大人,这是往哪里去?”

    皇甫继勋兴高彩烈地道:“让开,让开,莫耽搁了本将军去看人调戏良家妇女!”

    杨浩离开“红袖招”快步向折子渝迎去,站在门口的龟公点头哈腰地追着叫唤:“客官您慢走,欢迎客官您下次再来啊”

    折子渝听到声音目光一转,恰见杨浩疾步而来,她的心头顿时一惊,这时欲罢闪避却已来不及了,杨浩走到她的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略显慌张,难得见到一向智珠在握的折子渝露出这样的情态,杨浩眼中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这位姑娘,可是林府的莫以茗莫姑娘?”

    折子渝眸波微微一转,淡淡应道:“不错,正是本姑娘,不知公子是什么人,为何拦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杨浩有些气恼起来:“我不是告诉你乖乖返回西北了?你又跑到金陵来折腾甚么?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折子渝眨了眨眼睛,很是惊讶地道:“请问这位公子,奴家认得你么?你说的话,奴家可是一句也听不明白,莫非公子认错了人?”

    杨浩听了一呆。看她神情完全不似作伪,刹那功夫真的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是仔细看看那五官竟是分毫不差,就连声音都一般无二,怎么可能认错人。杨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皇甫继勋远远立在“红袖招”门稍下,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便又扭头说道:“这里没有旁人,你还要否认不成?”

    折子渝板起俏脸道:“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本姑娘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你拦住去路胡言乱语一番,你反要责怪于我,快些让开。要不然。我高呼一声,满街行人都当你是个放浪无行的登徒子,少不了一顿好

    杨浩笑了:“你的武功不是很高明吗,何必扮得娇娇弱弱的让别人来打我,你若舍的别人动我一指头,就不会潜进油洲官仓救我性命了。”他的声音柔和起来:“子渝,我在那间房子里,看到了一枚袖箭,我知道,你终究是舍不下我,所以才去救我,对不对?”

    说着,他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手帕,展开来。里边一截袖箭,乌沉沉的箭头,显然是淬了剧毒。

    折子渝用可怜的目光看着他,轻轻摇摇头,叹气道:“唉。看着挺不错的一个人,原来是个疯子。”说着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杨浩横跨一下,拦在她面前,咬牙切齿地叫道:“折、子、渝!”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死人了。”折子渝拍拍胸口,不知怎地,看到杨浩气极败坏的样子,她心里忽然开心的很,嘴角虽然抿着,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来。

    杨浩喜道:“你承认自己是子渝了?”

    “我可没承认什么。”

    折子渝撇撇嘴。似笑非笑地道:“嘴长在你身上,你愿意叫什么我可管不着,天集已晚,本姑娘要回府歇息了,还请公子不要拦住本姑娘的去路”

    杨浩又拦住她。唤道:“子渝,当初我信誓旦旦,说过不会负你,结果却,,是我有愧于你,也不敢再厚颜留你。可是”不管如何,我对你的情意未变。你孤身一人又潜来唐国做甚么?军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解决的。乖乖回西北去,好不好?”

    听他说起往事。折子渝心头怒气又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长点记性儿成不成,我早说过了,子渝不是你叫的,不许你再这么叫我!”

    杨浩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头一回见到折子渝耍无赖的模样,心中觉得实在可爱的很,这才是她这今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性情,以前的她,太理性了,背负的东西也太多了,虽然可敬,反而让人不敢狎昵亲近。

    他忍不住说道:“你这还叫不承认吗?子渝,拜托你告诉我,你又跑到金陵来,到底要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你说我是折子渝我就是折子渝了,好呀,那你就尽管张扬开去。你是唐国上宾,唐国君臣一定会相信你的,说不定为了向宋国剖明心迹,还会砍了我的头送去宋国,那你杨大人可就又立一功了。”

    杨浩气道:“说的什么浑话,你明明知道我就算送了自己性命也不想你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我是在担心你,子渝,你不要自恃聪明,说到底,你只是一个未及二八的小姑娘,天下大势岂是你能一力挽回的。”

    折子渝心里一甜。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害我?你害我的事情还少吗?我都懒得说你,我们现在耳是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的事你少管!”

    说着,她膘了眼那红灯高挂的地方,忍不住气往上冲:“真出息了呀你,有了焰焰和娃娃还不知足,居然去逛青楼寻乐子!”

    “你吃醋么?”杨浩噢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忽然心情大好。

    “我吃醋?我吃你的醋!”折子渝红着脸叫了起来:“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我只是替你那两位夫人不值!”

    杨浩心中大悦,一本正经地道:“喔,关于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她们既贤惠又大方,经常叮咛我说,出门在外怎么玩都没关系,只要记得回家的路就好。”

    折子渝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你”你现在怎么油嘴滑舌的,变得这般轻浮?”

    杨浩耸耸肩道:“没办法,男人不坏,姑娘不爱嘛,人都是会变的啊,总不成生下来什么样儿,这一辈子就都那样儿?你还不是变了许

    折子渝肺都快气炸了。她怒气冲冲拔腿就走。再不回头看这无耻家伙一眼,杨浩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来金陵到底要做什么?就凭南唐李煜这个废材和折藩联手就能逆天?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免得她把折家、把她自己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她来唐国,出入宫廷,到底目的何在?”

    皇甫继勋晃悠过来,嘿嘿笑道:“杨左使,这位莫姑娘性情网烈,不好对付吧?”

    “嗯,的确很是泼辣。”杨浩摸着下巴,色眯眯的膘着挥子渝的背影:“不过,本官就喜欢这种有味道的女人,嗯,很合我的胃口。”

    皇甫继勋打量杨浩一番,展颜笑道:“杨左使是宋臣,就连我唐国国主也要礼敬三分的,自然不怕娘娘为她撑腰,不过”这匹刁蛮任性的胭脂马,可是不好驯服啊。”

    杨浩心中一动。忽道:“那咱们要不要打一个赌?”

    “好,我就和左使打这个赌,如果左使赢了,本将军新买的那幢宅院双手奉送。如果左使输了”

    “怎么样?”

    “哈哈。听说左使出身南衙,本将军对晋王殿下一直很是仰慕,如果有机会,还请左使代为引见。”

    “一言为定。

    呵呵,咱们回去饮酒。候那两位大人出来,咱们便各自回府歇息吧,本官还要打起精神,想想用什么办法赢你那幢宅院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回到楼上,就见焦海涛正衣冠整齐地坐在那儿喝茶。杨浩膛目

    话一出口杨浩便觉失言。谁想焦海涛却不以为忤,理直气壮地说道:“这种事自然是快活过了就出来,咱们是花钱的,难道还要费功夫让那收钱的受用快活不成?”

    杨浩干笑道:“呃”焦大人此言,”此言倒也有理,倒也有理。”

    三个人坐下,重又换了一桌酒菜继续喝酒聊天,那老鸠领了姑娘过来小心探问皇甫继勋的意思。此刻领上来的都是容颜青涩的黄毛丫头,皇甫继勋喜欢的是肢体修长容腴、风情成熟妩媚的姑娘,并不好此道,杨浩也表现的兴致缺缺,皇甫继勋已知道这位宋使有勾引良家妇女的恶趣味。便也不再强求,挥手让那老鸠把人带平去了。

    三人又喝了半天酒,楼中酒客大多都已散去。还不见夜羽踪影,杨浩不禁心道:“这个夜羽看着瘦巴巴的,想不知竟有这么大的能耐,他再坚持一会儿的话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皇甫继勋早已不耐,见杨浩也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忍不住骂道:“这个老家伙,一副皮包骨头的糊称相,想不到这么大劲头,都他娘的折腾了快半宿了,他还不,

    “嘘杨浩向他递个眼色,轻咳一声道:“来了。”

    皇甫继勋扭头一看,就见鸿肿卿夜羽脚下发飘地走来,就跟一个幽灵似的,皇甫继勋没好气地道:“夜大人老而弥坚,真是好生快活呐。”

    夜羽心满意足地笑道:“还成,还成,三位大人也还快活啊?”

    “快活,快活的紧,不过都不及你夜大人了得,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这就回吧。”三人早已等得不耐了。一见他出来。起身要走,夜羽意犹未尽地跟在后面,说道:“这就走了么?咱们不喝碗鸡汤,缓缓乏儿,”

    皇甫继勋道:“我的老大人,你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都快半夜了,你明早不用上朝的,我可不成”

    夜羽嘿嘿笑道:“惭愧。惭愧,哎呀,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比当年、不比当年啊,”

    夜羽自吹自擂着,一行人便往楼下走,就听彩灯长廊中也不知哪间房中传来一阵说话声,因为夜深人静,酒客大多散去,楼中清静,所以听得清清楚楚,只听一个少女声音道:“哎呀,今天晚上可真是累死我

    另一位姑娘的声音便道:“我接待的那位姓焦的客人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泻了身子,我瞧妹妹接待的那位姓夜的客人比他还要瘦弱些,竟有这般威猛么?”

    “嗯?”一听这句话,皇甫继勋立即停止脚步,饶有兴致地竖起了耳朵,但凡是男人,对这种话题总是很有兴趣的。

    却听那少女没好气地道:“他威猛个屁呀,网一沾老娘的身子他就泻了,老娘还以为这回省事了,谁晓得他又不甘心,不甘心吧,身子又不争气,害得人家使尽了手段服侍他,前后足足用了四柱香的时间这才稍具起色,半软不硬的网入进去,马上又一泄如注了,好不济事的老东西

    “噗哧!”皇甫继勋嘴里发出一声空气撕裂的声音,肩膀急剧抖动起来,杨浩脸颊抽搐了几下,看看忍笑忍得面孔扭曲的焦海涛,又看看黑着一张脸的夜大鸿驴,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道:“本来以为夜兄这个姓氏是很少见的,想不到这“红袖招。竟还有位姓夜的仁兄。”

    夜羽如释重负地道:“是啊是啊,想不到这儿还有一个姓夜的。真是好巧,哈哈,好巧。”

    皇甫继勋忍不住笑道:“夜大人,你不去结识一下这位本家兄弟么,说不定叙起祖上来你们还真的是一家人呢。”

    “哪有那么巧的”夜羽干笑道:“夜色已深,咱们快些走吧。”说着他便挤到前头往外走。当满天月光洒到他的身上时,夜大人火辣辣着一脸暗暗发誓:“下回一定找个更加稚幼些的,这些已解风情的姑娘可真是吃不消,”

    同一轮明月下,浩翰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大船,八具大铁钴将它牢牢地固定在海面上,随着缓慢但有力的波涛,大船像一头海上巨兽在轻轻喘息似的起伏着。

    船上,最宽敞最豪华的那间船舱中,两个朦胧的身影也像波涛一样缓慢而有力地起伏着,一阵刻意压抑的呻吟和喘息声从床榻上溢出来,与波涛声混为一体。

    “啊”随着一声激情释放时的颤栗低吼,有节奏地律动着的维幄渐渐静止下来。

    过了半晌,帷幄掀开。一个胸口满是黑毛的粗扩汉子,腰间只系了一条豹纹短袍,披头散发地赤脚下地,走到桌边抓起壶来咕咚咕咚地灌起茶水来,薄透的床维中一个身影坐起来,悉悉索索地穿着袍子。

    那裸胸赤脚的披发大汉喝饱了水,走到窗前霍地一声分开窗帘,一窗月光顿时扑进舱来,减淡了桌上灯光的作用。披发大汉把头发左右一分,看其容貌,赫然竟是北国契丹皇族子弟耶律文,他噢了口带着腥味的海风,往岸上一指。问道:“那处地方是什么所在,咱们距金陵还有多远?”

    床上的帷幔分开,出来一个只穿月白色布裤和同色小衣的青年男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颊上还带着一丝红晕,正是丁承业。

    他走到耶律文身旁,往岸上看了看,说道:“船老大说,岸上那片地方,是华亭县的所在。那里既是华亭县,那旁边这几片岛屿应该就是大金山小金山和龟岛了。

    那么由此再往前去,不消多久就可以转入长江口,直达金陵城

    他所说的华亭县,设立于唐天宝十年,也就是后世的上海所在地,丁承业虽不曾来过此地,但是丁家是做生意的,对于各地地理多少都知晓一些,是以知道此处向前不远,就可以转入长江,直达金陵城。

    耶律文点点头,目光闪烁,在月光下泛着剑刃一般的寒光:“好,明日一早就放飞我的神鹰“哈力盖”待它飞回上京,我也该到金陵了。”

    丁承业想到将要发生的事,脸色一白,有些紧张地答应一声,耶律文微笑着膘了他一眼,说道:“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要得大功业。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松则称帝称霸。败则粉身碎骨,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泄帆能成为皇帝,你也会随着我飞黄腾达的,如果我败了”

    耶律文冷冷一笑,沉沉说道:“不过早几十年进棺材,有甚么大不了的。”

    丁承业忙道;“我并非害怕。只是,大人远在江南,塞北局势难以控制,到底能否成功,殊难预料,我有些担心”

    耶律文哈哈一笑,说道:“担心甚么?这件事,我们已经准备了许久,时至今日发动。不过是水到渠成,我在不在上京,已无关紧要

    他走回桌旁,坐下说道:“自从萧思温弑穆宗而立即律贤,我们就已着手准备,萧思温横死医巫阁山,这就是第一步,只是我们错就错在,本以为耶律贤文弱,控制不得大局,萧思温一死便可轻易将他罢黜,谁知皇帝不争气。却冒出一个了不得的皇后。”

    他叹了口气,不无赞叹地说道:“这个萧绰,实是女中巾烟,一见朝纲不稳,先往宋境行刺广原防御程世雄,激怒宋军北征,引外敌弹压上京,随即大肆封赏,以恩结老臣,以功赏新晋,把耶律休格、韩德让以及萧姓亲人尽皆安插在御帐亲军之中,御帐亲军直属天子,十二宫一府,总兵力计有十万余人,皆是我国中精锐,有鉴于此,我们才只得暂时隐忍,继续筹备,迟至今日才做发动。

    他笑了笑。又道:“借敌为助。实是妙计。萧绰借宋以自保,伐宋以立威,这个法子她能用,我耶律文自然也能用。她想支开我。趁机剪除我在上京的力量,好!我给她这个机会,将计就计,抢先发动。暗杀皇上、韩德让、耶律休格、萧拓智等人。

    李煜欲借我契丹之势让宋国有所忌憧,我就给他这个面子,把他也拉下水来,此去江南,寻机斩杀宋使,宋廷既以中原之主自居,势不能容忍如此挑衅,必向我国发兵。唐国再无退路,便只得与我结盟,扰宋后路。宋军北伐。气势汹汹,当此时也。上京绝对乱不得。你别看那些老家伙如今拥戴耶律贤,图得不过是一今天下太平罢了,到那时耶律家族如果只有我耶律文才能出面掌控乾坤,他们就只好站到我这一边来了。”

    丁承业担心地道:“那萧后方面,”

    耶律文道:“萧绰么,哼!她与皇帝又有什么情意了?萧思温让她与韩德让解除婚约,入宫为后。不过是为了让萧家与我耶律皇族结为姻亲永保富萧氏富贵罢了。这个皇帝只要是我耶律家族的人就成,他叫耶律贤还是耶律文,又有什么区别?

    萧绰是个聪明人,懂得进退、明白得失,到那时候,为保住萧氏一门富贵安危,为平息上京一场动荡,她只能顺势而为,立我为帝、下嫁与我为后,哈哈哈,江山美人。唾手可得,这个风险,难道不值得冒

    ?”

    “我明白了”丁承业目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此计听来未尝不可行,只要上京那边能成功杀掉皇上、杀掉耶律休格、韩德让、韩拓智一众死党,再引宋军出师北伐。皇后娘娘不管是为了皇家社稷、为了萧氏家族、还是为了她自己。格于大局,她只能抛却私怨,迎大人为主了。”

    尔错!”耶律文得意而笑:“离开上京时,某还是部族军兵马都指挥使,回京时,我就是契丹皇帝,哈哈,什么私人仇怨,等我做了皇帝,宠幸她几晚,那病弱无用的耶律贸便会被她抛在脑后,她就再也忘不了我的甜头啦,哈哈哈”

    丁承业露出兴奋的神色,说道:“不知宋国遣往唐国的宣抚使会是什么人,大人此去,六

    耶律文大刺刺地道:“管他是什么人,等到上京成功的消息传回来,某便把他一刀两断了事!”

    折子渝漫步鸡笼街头。张十三远远看见,正欲走过来,忽见折子渝打出一个手势,顿时警觉起来,他四下着了一眼,转身便遁入了人群之中。

    折子渝恨得咬牙切齿。杨浩那个大混蛋,在后边都跟了半天了,这个家伙莫非打算以后就这么天天地蹑着自己,那不是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她走到一个摊子前面。顺手拿起一件首饰,眼角微微一瞄,就见杨浩施施然走来。便立即背向他站定,假意端详户位网自身边走过去的姑娘衣着。

    杨浩诞着脸凑上来:“呵呵。莫姑娘真有眼光,那位小姐的衣服似乎很漂亮啊。”

    折子渝板起脸道:“那又怎么样?”

    杨浩笑道:“你若喜欢。我去把她衣服扒了,衣服归你人归我,你看怎么样?”

    折子渝白了他一眼。嗔道:“无赖!”说罢转身便走,杨浩眉头一挑,懒洋洋地又追了上去。

    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折子渝只当他是空气,杨浩不以为意,自说自答,始终紧紧尾随,折子渝按捺不住,顿足嗔道:“你跟着我做甚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来做什么。喔,,我知道了!”

    折子渝心头一惊:“你知道什么了?”

    杨浩露出一副很自恋的表情:“你舍不下我,知道我要出使唐国。所以先行赶来,制造机会与我相遇,对不对?”

    折子渝又气又笑,她忽然有种时空错乱,与一个模样没有变化、性情截然不同的杨浩重新恋爱的感觉,这种吵架拌嘴却甜在心头的感觉令她有些害怕,她无可奈何的道:“杨公子、杨先生、杨大爷,明明是你跟踪我好不好?”

    杨浩一脸无辜地道:“哪有此事,我只是在有预谋的情况下偶然遇到你而已。”

    “你,”你这无赖!”折子渝气得跺脚,正拿他无可奈何,忽听铜锣响起,前方出现一队兵士仪仗,簇拥一顶大轿,一路喝道:“契丹遣使来唐,闲杂人等回避!”

    折子渝眼珠一转,回眸笑道:“契丹出使唐国,嘻嘻。这一下你有事情做了,不用再缠着我了。”

    杨浩正锁着眉头看向那队仪仗,一听这话,却向她低头一笑,只说了两个字:“休想!”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