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全文阅读 第41分节

第042章忍

    当夜因匆匆而至无甚准备,只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杨浩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乡下地方,房屋虽然简陋,却也疏朗别致,房间还有一道后门,后门外是一道架在水上的木廊,木廊还有护栏,依着一条河水。

    左右和前室俱由杨浩的家人住下,管家李庆风这才得到机会进入卧室,与杨浩秘密计议良久,然后离开了房间。

    李庆风一出去,杨浩便和衣躺在榻上,仔细思索着责路前程。

    玉落胆大心细,又有一副伶牙俐齿,这件要事交代给她大可放心。而罗克敌也不是一个莽撞人,如何见机行事他自然能够领会,不需要自己操心。他这一路下去,恐怕是杀机四伏,不过继嗣堂的计划倒也周密,公孙庆和王宝财不能明着下手,唯有用些阴谋诡计,这一路斗法,多了继嗣堂这个强大助力,未必不能安然抵达芦州。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魏王。

    如果众将拥戴,赵德昭果然反了,那他必须得依照前喏,起兵附从口既已接了娘娘这封血诏,如果他按兵不动,必被天下唾骂,在道义上再也站不住脚。而出兵相助呢,他这位使相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辅政大臣。赵德昭如果能打败赵光义,那时他羽翼丰满,在西北也足以立足。如果魏王德昭兵败,他也可以退守芦州,重新拾起借契丹而制大宋、借大宋而制契丹的策略,就像昔日芦州处在三方政治势力的夹缝之中,却能站住脚跟一样,利用这两大国之间的互相忌惮,确保自己安然无恙。

    这个想法虽与目前先取银州,一统横山,再对夏州取而代之,定基西北的策略不同,不过殊途同归,结果是一样的。

    现在的他,就像置身于大海上的一叶偏升,眼前是狂风巨浪,脚下是暗流礁石,他的目的地虽已定下,但是如何赶过去,是直驶、绕行,还是暂避风头、穿越海峡,选择有许多,必须因时因地而变,拘圆于最初拟定的计划,无视航行条件的变化,那是最愚蠢的,最终只能落得个船覆人亡的结局。

    可是,尽管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魏王再怯懦,这样的大仇也不会视而不见,但是他能否指挥得动三军,让军中将领们为他前仆后继,一往无前?现在的赵德昭,有这个威望和能力么?杨浩十分怀疑。

    如果不能,那他就只能忍。这样的话,自己就仍要按原定计划先取银州、巩固根本,再取夏州。这是一场政治博奕,如何布局至关重要,而如今天下留给他的布局之地,正在边荒西北。

    现在的天下就像一盘棋局,中腹已经一分为二,被宋和契丹占了,如何他在中腹下子,必然四方侵袭,穷于招架。布局越华丽,就越容易遭到对手的攻击;低调一点,按部就班,要比华而不实的人更容易成功。

    西北不管是做为他的最终目的,或者只是用作博奕的一个桥头堡,都是他唯一的,也是最恰当的选对。取地取势,西北就能能扬他威风的势。至于占住了这个势,能否就在变幻莫测的政局中走出一条自己路,那就不是他现在能考虑的事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变数每天都有,每天都在发生变化,谁知道呢。

    善胜者不争、善争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而他这已落了先机的人,就必须能忍,切忌抱着一步登天的念头,踏踏实实从脚下开始。

    正思忖着,门扉轻轻打开了,一个身材窈窕的青衣使女款款而入,手中托了一壶茶,向他浅冉笑道:“老爷是要喝杯茶就睡了,还是要沐浴一番?若要沐浴,婢子便让厨下准备热水。”

    杨浩翻身而起,坐在床边看着这个青衣侍婢,眉目如画,帮笑嫣然,虽然梳着双丫鬟,神情气质落落大方,却不大像一个惯于侍候人寝居的丫环。

    那双纤月似的弯弯蛾眉下,眼波狐一般媚丽,但是看向他时,却荡漾着一抹好奇,就好象……听人说起过他的事迹,如今才头一回见着的人应该露出的神色。见杨浩向她望来,少女的唇瓣微微向上一挑,露出一个灿烂如花的笑脸,很灵秀、也很讨喜的一个女孩儿。

    杨浩起身走过去,那青衣侍婢将茶壶轻轻放在桌上,翩然退了一步。

    “你叫……”

    竹韵俏生生地笑:“婢子叫竹韵,老爷可得记住了,免得在人前穿梆儿。”

    “唔……,李管家不是真正的管家,竹韵姑娘想必也不是真正的侍婢了?”

    竹韵抿了抿嘴儿:“在老爷安然抵达芦州以前,竹韵就是大人的侍婢。”

    杨浩淡淡一笑,也不追问,他在桌边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捏着下巴沉吟一下,说道:“唔……今日一路折腾,确实有些乏了,沐浴一番也好。我先喝杯茶提提神,劳烦姑娘让厨下准备热水。”

    “是!”

    竹韵姑娘轻轻福身,又复轻笑道:“竹韵现在是老爷的婢女,老爷言语之间千万注意,对婢子可不要太过客气。”

    她翩然转身,便向外走去,杨浩注意到,她的腰肢虽如风摆杨柳,袅袅生姿,但是脚下有根,趋进趋退十分矫捷,这个女孩儿,恐怕不像她表面上暴露出来的那样弱不禁风:管家不是管家,侍婢不是侍婢,继嗣堂找来的这些人,原来都是干什么的?

    夜色已深,和衣躺在外间榻上、气息悠悠绵长,似乎已经熟睡的竹韵姑娘忽地张开了眼睛,房中一盏油灯未灭,映得她明亮澄净的美眸攸地闪过一道动人的光彩。

    她轻若柳絮地飘落在地上,手中拈着一口早已出鞘的宝剑,呼吸声仍然悠悠绵长,仿佛正在榻上熟睡,双足却像猫儿般移动,靠近墙板,耳朵轻轻一动,贴着板壁向前行去。

    外面,有轻微的沙沙声,就像一条蛇爬过缀着露水的草地,十分细微,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这样轻微,几近于无的声响。

    随着那沙沙声向前行了片刻,竹韵眸中寒光一闪,突然闪电般出剑“,笃”地一声,长剑透壁而出,直至剑柄前三寸处停下,由于运剑奇怪,只发出并不醒目的“笃……地一声。

    竹韵俏美的唇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讥稍的笑意,顺手从腰间拈起一方汗巾,裹在那柄剑上,飞快地向内一拔,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灯光下,剑刃上隐隐还有一丝血痕,她劳无其事地直起腰来,用汗巾在剑上仔细地拭了拭,只擦拭了两下,就听到外面“叶嗵”一声仿佛重物坠地,然后便再没了其他声息。

    竹韵把剑刃擦得雪亮,又像是爱洁似的把剑凑到鼻子下边,嗅了嗅没有血腥味道,这才幽灵一般飘回榻上,重又和身躺了上去。

    厨房里,朱胖子哼哼唧唧地唱着不成调儿的歌,正在涮洗着杨浩刚则用过的大浴桶。身后不远处一口大锅热水沸腾,气浪滚滚。

    朱胖子叫朱治业,一张圆脸、一副圆滚滚的身材、颌下晃荡着三个下巴,显得极其富态。据他自己说,他本来是一笑楼里最出色的厨子,因为手艺太好,太尉老爷割舍不下,所以太尉老爷此番往芦州开衙建府,才特意把他也带上。

    不过他的手艺是不是真的那么好,旁人却不晓得了。他只操办太尉大人的饮食,旁人只能注意到这位朱大厨特别的好干净,不但菜洗得千净,锅碗瓢盆涮洗得干净,身上也没有厨子常有的油清和油烟味儿。

    这不,烧了热水侍候了太尉大人沐浴之后,他还特意为自己也烧了锅热水,打算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哼哼唧唧地唱着比猪还难听的歌儿,朱胖子走到灶边拿起瓢来刚刚舀了一瓢热水,忽地侧着头听了听,一个箭步便迈到了门外。虽说这乡下厨房不大,可是他离门口也有一丈来远,可是朱胖子那么肥硕的身子,一个箭步便迈了出去,身子轻得就像柳叶儿似的,他手里还端着那瓢热水,水居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朱胖子哼哼唧唧地四下看看,月色寥啃,唯见树影婆娑,院中空无一人,朱胖子低头看看那瓢热气扑面的沸水,忽地转身又回了屋,拿起一个足以让三岁小孩畅游洗澡的巨大木盆来,一边快乐地唱着歌,一边往里舀水。

    朱大胖子很快舀满了一盆沸水,他端起木盆就出了屋,院中一块草皮轻轻蠕动着,方向正是杨浩那处房舍所在,朱大胖子一出来,地面又平静如常,没有半点动静了。朱大胖子端着满满一大盆水,侧着脸儿避开那蒸腾的热气,到了院中站定,一大盆热水便哗哗哗地浇了下去。

    草皮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即便再没有半点动静,朱大胖子摇摇头,颌下三个下巴一起晃荡起来,他喃喃地叹道:“忍,果然能忍,当~~~~~~真~~~~~~能忍,佩服、佩服啊……”

    朱大胖子长吁短叹地回了厨房,那块草皮静静不动,许久许久,上边的热气已将完全消散,草皮突然翻来,一个人影攸地闪了出来,一闪、再一闪,便捷如灵猿一般地跃出了院墙,快逾离弦之箭,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在造化镇效外荒凉的原野上,响起一串凄厉的狼家……,

    田村良夫将体能调整到最佳状态,悄悄潜向杨浩居处的屋顶。

    自来到中原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进行过那样非人的痛苦训练了,感觉自己比起巅峰状态时已大大不如,手脚也不是那么灵便了,但是他自信自幼磨炼出来的杀人技能,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一个熟睡中的人非常容易。

    作为一名忍者家族的后代,他一降生就必须接受残酷的命运,要么成为忍者,要么死,而他现在还活着……

    他自幼练习各种窃听和杀人技巧,擅长剑、钩等各种兵器以及飞镖等暗器: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而不发出一点声响;能在水中屏息很长时间,用特殊的器具在水底待上一天一夜;甚至能潜到船底,偷听船上人的对话……

    作为一个忍者,他要克服对死亡、孤独、黑暗乃至于饥饿、寒冷、伤病等诸多困难的磨练,要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和体能。做为一个忍者,他自幼就随师傅修行东密密法,东密密法同藏密和印度的杂密一样,是佛教密宗的一支,对苦行和**的磨练具有强大的作用。通过东密秘法的修习,他们的体能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开发,精神意志非人的坚韧。

    可是这样的辛苦付出,和出生入死的努力,与之相应的回报实在是太少了。在大名眼中,武士是家臣,而忍者只是家奴,他们不只要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还时常因为涉及机密而被自己的主人杀人灭口。哪怕立下了天大的功勋,所得的赏赐也不过是同时去执行任务的武士的零头。

    田村良夫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无法容忍这样的待遇,又知道在严密的控制下,存心反抗只有死路一条,于是通过精心准备,他在一次执行刺杀任务时诈死脱身,远渡重洋逃到了中土,并且成为一名军饷优厚的禁军武士。

    今日重操旧业,他竟有些兴奋地感觉。他悄无声息地攀到房顶,不觉皱了皱眉头,房顶铺的不是瓦,而是稻草,这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他,经过忍者们数百年的摸索,他们能够针对各种各样的地形,适时地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他怀中揣了一瓶毒药,只要让他爬到杨浩床榻正上方,用一根丝线把毒药滴到他的口中,就能让杨浩在睡梦之中无声无息地死去。他在房檐上蹲了下来,观察了一下房顶的情形,房屋很简陋,两侧的屋脊露出了一截梁木,从腰间取下一套绳索,绳索抖开,正欲拴在梁木上,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绳索。

    田村良夫惊得亡魂直冒,一个肘击便向后捣去。他的肘弯下藏了锋利的尖刺,上边也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划破一点肌肤…………,可是他的臂肘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田村良夫只觉手肘一阵酸麻,半边身子都没了力气。

    身后这个人用的是红拳,这是中原最古老的拳种之一,唐手源于此,赵匡胤的太祖红拳源于此,日本的徒手武道也源于此,变化万千,克敌制胜各有巧妙,这套武功虽以击打为主,擒拿方面也独自特色,犀利有力。

    这时田村良夫强大的精神力便发挥了作用,麻筋被制住,身子本能地酸软无力,可他另半边身子却仍能做出反应。然而身后这人早已有备,迅捷无比地抄起绳子,已在他颈上环了三匝,随即纵身一跃跳到地上,伸手一扯,便把他拉了下去。

    忍者的体重都很轻的,一般不会超过一百斤重,田村良夫百来斤的身子在那人手中轻若无物,片刻功夫便被那人完全制住,拖进了夜色当中……

    过了一会儿,管家李庆风揉着肚子笑眯眯地走了回来,仿佛刚刚方便过似的,眉眼含笑,一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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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竹韵姑娘笑吟吟地站在杨浩门口,脆生生地道:“老爷早啊,休息的好吗?”

    杨浩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还好,就是夜深的时候,听到一点异常的动静,不知是怎么回事。”

    竹韵若无其事地笑道:“喔,乡下地方,大概是猫捉老鼠吧。厨下已备了早餐,老爷要用些吗?”

    “那当然,公孙大人和王将军都起了吧?请他们过来一起用脆。”

    他舒展着双臂,想要到到木廊上去,竹韵突然踏前一步道:“老爷还是不要到廊下去了,黄老爷子正在后面钓鱼。”

    黄老爷子叫黄津,是杨浩府上的院子,刚刚五十出头,头发花白,却是耳不聋、眼不花,十分的翌称。

    “喔?”

    杨浩眨眨眼问道:“老黄钓了多久?”

    竹韵嫣然道:“大教……有一夜了吧?”

    “钓到鱼了么?”

    “鱼还在水里。”

    杨浩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这条鱼……着实辛苦了些。”

    竹韵忍笑道:“老爷说的是。

    杨浩倏尔转身向外走去,走到竹韵身旁时,突然伸手一拍她的肩膀,笑道:“你也辛苦了,要是没睡好,行路时再睡吧。”

    杨浩一伸手,竹韵便本能地想要闪开,可是她动作虽快,杨浩的动作却更快,这一掌还是拍在了她的肩头,根本没有避开,竹韵脸色不由一僵。

    杨浩笑嘻嘻地朝外走去,轻叹道:“这一路下去,恐怕你我都要日夜颠倒,白天休息了。”

    竹韵姑娘看着他的背影,小瑶鼻儿轻轻一哼,糗糗地道:“活该呀你,有福不会享,信不过我们么?”

    后廊下,老黄盘膝坐在木板上,悠然提起钓杆,换了个饵,再度甩进水中。

    河水近对岸处,浓密的水草中毫不引人注目地竖着一截芦苇,水草深处,时而会轻轻冒起一串细微的水泡,好象是一条顽皮的鱼儿在吐着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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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西路,赞皇山下,旌旗招展,三军不前。辕门前竖着白幡,飘飘摇摇,一片凄零。

    刚刚得到诏书,改封吴王的赵德昭正收拾行装准备轻骑赶回汴粱奔丧,太傅宗介州忽然引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闯进帐来。

    红肿着眼睛的赵德昭一见,连忙迎上去毒:“老师。”

    宗介州点点头,四下看看见帐中无人,便道:“千岁,这今年轻人从京中来,说有要事要说与你听。”

    “哦?”

    赵德昭看了眼这个不卑不亢,也不上前施礼参见的年轻人,见他虽是满面风尘,却眸正神清、容颜俊俏,端地是个英姿飒爽的美少年,不觉有些惊讶,赵德昭又打量他两眼,问道:“壮士自京中来么?不知有什么事要见本王?”

    那美少年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稀了宗介州一眼,宗介州会意,淡淡一笑道:“老夫回避一下。”

    “老师留步。”赵德昭急唤一声,对那美少年道:“壮士,这是本王的恩师,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无需瞒他。”

    那美少年道:“此事关乎重大,甚至关系到千岁安危,也可……使人与闻么?”

    他这一说话,并未隐瞒本音,听其声音,清脆悦耳,竟是个女子,赵德昭更是惊讶,却道:“既然如此,更须恩师在场,这军中如果说只有一人可信,那也是孤的恩师,就算是再大的事情,也无需相瞒。”

    宗介州听了露出激动之色,情不自禁地向自己的学生微微地拱了拱手。

    “好!”那女子瞟了宗介州一眼,说道:“这里有书信一封,还请千岁仔细阅过,是否与人相商,那是千岁的事了。”说着自袖中小心地摸出一封信来,双手递了上去。

    赵德昭看了她一眼,接过书信,一看封面写信人的姓名,面上便是一惊,忙道:“壮士……姑娘请坐,本王先看过了信再说。”

    赵德昭匆匆打开书信,只阅及一半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怒叫道:“竟有此事!竟有此事!”说着,两行热泪已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宗介州虽留在帐中,却不便看信,只为丁玉落斟了杯茶,坐在桌边等候,眼见赵德昭如此忘形,宗介州十分惊讶,却道:“千岁,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赵德昭双泪长流,悲愤地道:“老师,学生如何才能处变不惊,这封信……这封信……”

    丁玉落鼻静地道:“千岁可看清些,这可是公主殿下亲笔书信。”

    赵德昭道:“不会错了,这信确是永庆笔迹,信中为获我信任,还特意提及了只有我兄妹知道的童年事情。”

    丁玉落颌首道:“那就好,京中寡母幼弟,都在翘首期盼,千岁该当早做决断才是口千岁堂堂男儿,痛哭流涕,于事何益?”

    赵德昭被丁玉,落说的面上一惭,将信奉与宗介州道:“老师请看。”

    宗介州迟疑接信,一旁丁玉落道:“这封信关系重大,如果老先生看过,祸福吉凶,都要一力承担,甚至,牵涉家人,你可要想清楚。”

    白发苍苍的宗介州听罢,双眉一扬,怒道:“老夫受先帝所托,教授皇长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既然如此,这封信老夫是非看不可了。”

    宗介州打开书信,看到一半,已是脸色苍白,后面多是永庆公主为征得兄长信任,叙述幼时家事,以及要他率兵复仇的要求,宗介州便不再看,他双手徐徐垂落,脸色苍白地道:b,先帝猝然驾崩,老臣本觉蹊跷,却万没想到……如呢……如今该如何是好?”

    赵德昭面色如血,激愤地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我要率军回卑,杀进汴粱,为国除贼、为父报仇,杀死那个窃位自立的大奸贼。”

    宗介州迅速镇静下来,劝道:“千岁莽撞不得,如今晋王已然登基,名份已定,千岁要统兵杀回京去,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千岁千万三思。”

    赵德昭怒道:“老师要孤如何三思?杀父之仇,难起……身为人子,可以置若罔闻么?”

    丁玉落赞赏地看了眼宗介州,说道:b,千岁,太傅所言甚有道理,千岁要报父仇、除国贼,也得好生计议一番,反复思量才是,如此大事,岂能轻毕”

    宗介州动容道:“姑娘是奉杨太尉之命而来?不知杨太尉是何主张?”

    丁玉落道:“千岁的反应,本在太尉意料之中。太尉大人着我前来送信时,曾再三叮嘱,晋立刚刚登基,帝位尚不稳定,若北伐诸军肯附从千岁,千岁以皇长子身份,将晋王恶行宣告天下国,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介时,只消公布娘娘懿旨,各路兵马、官员十有**会按兵不动,既不会勤王,也不会攘助皇长子,而是静待尘埃落定,此乃人之常情,强求不得。千岁能用之兵,就是北伐的精锐大军,而晋王能用之兵,就是留守汴梁的禁军,太尉还可谋取西北诸藩以为千岁助力。”

    丁玉落还没说完,赵德昭已大喜道:“太尉真国之忠良,如此,大事可期了。”

    宗介州瞟了自己爱徒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丁玉落道:“姑娘,太尉言下之意,关键就在于,千岁能否调得动北伐诸军?”

    “不错!”

    丁玉落道:“千岁初次领兵,在这种情形下,能否指挥得动三军,殊难预料。太尉说,如果千岁贸然将真相告知诸将,而诸将不肯犯险相从,则事机已败,千岁再无生路,要遑论暂且隐忍,以待时机了。

    宗介州道:“此言固然,但……千岁若不将真相相告,如何试得诸将心意?”

    丁玉落淡淡一笑:“这正是千岁要解决的问题了,民女……只在此静候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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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良禽

    公孙庆奇道:“美人计?”

    王宝财阴笑道:“不错,末将当初还在日本国时,末将扶保的那位主公与周围几位大名经常争战不休,当时主公麾下有四十多名武士,算是比集强大的诸侯了,但是…………

    公孙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你说多少武士?“

    “四十多个。”

    公孙庆想了想,恍然道:“喔,四十多名将领?确也算得上一方雄霸了。”

    王宝财摇头道:“不不不,是四十多名武士,呃……也就是战士。”

    公孙庆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王宝财干笑道:“我们那里,如今不能同中土比的,那一带……最强大的大名也只有六十多名部下。

    公孙庆翻了个白眼儿,“心道:“大名个屁呀,在我们这儿,说他是土匪,土匪里头都算弱的。”

    他不知道当时在日本,一个大名麾下有几十华武士,的确已经达到他的财力支撑极限了,就算又过了五百年后,在那里超大型的战争,两个大名调动的武力也不过是干人上下。然而他只是一介书生,所以才只会从人数上做出简单的类比,孰不知六百多年后,努尔哈赤初起兵时,也不过是兵不满百,甲仅十三副,最后却能闯下赫赫武功。

    王宝财道:“我家主公想要扩充武力,可是财力有限,当时,附近有一家极大的寺庙,香火鼎胜,非常富有,我家主公便打起了他的主意,可是那个主持把财宝藏得非常隐秘,和尚在我们那里非常受人尊重,我家主公又不便强行勒索,于是便想出一计,派出一个忍者,这个忍者年轻貌美、能歌善舞,他扮做侍童投靠寺院,很快就成为上位僧侣们喜爱的男宠,纷纷要他侍寝,于是他利用正副主持互相争风吃醋的机会,巧妙地套取了财富的藏匿之地,结果神不知鬼不觉地……嘿嘿嘿嘿…………

    公孙庆一听,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怒发冲冠地喝道:“真是愚不可及,你看杨浩,像是有龙阳之好的人吗?”

    王宝财讪讪地道:“末将只是想说,用武力很难办得到的事情,有时候用色相轻易就能达成目的。”

    公孙庆摊手道:“可是……一时之间,上哪儿去找个女刺客来,还得是年轻貌美的?”

    他眼珠转了转,又道:“杨浩身边那个侍婢竹韵,就是个姿色不俗的娘儿,若要打动他,这个女刺客至少也要比那个竹韵还要美貌几分才成。”

    王宝财道:“在我的故国,这样的忍者有许多,但是一时之间,末将也无处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我们可以变通一下,嘿嘿嘿嘿……”

    公孙庆沉吟道:“也罢,能不引人怀疑地干掉他,那是最好,反正具体的刺杀方法是由你负责,你尽管去办。不过,我提醒你,杨浩很快就要离开我们能控制的地方,一旦进入西北势力范围,那就更难下手了。如果这次行刺不成…………

    他双眉一拧,杀气腾腾地道:“那就路途之中出手,把他们全部干掉,只是这样一来,你那些部下,也得用药鸩杀了,绝不能留一个活口了。“

    王宝财顿首道:“末将明白。”

    杨浩房中,李庆风与杨浩对面而坐,外间里竹韵姑娘俏巧地坐在那儿,手中居然绣着女红,看她那文静娴雅的模样,实难令人相信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英雄。她低头绣着花儿,一双耳朵却敏锐地感觉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忍术最初的名字本就是隐身术,王守财的部下虽然并非都是忍者出身,但是其中不乏惯于潜伏匿踪的能人异士,她自然不敢大意。

    “太尉,明天我们就到绎州城了,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府州势力范围,我看他们黔驴技穷,已有铤而走险之意。为防万一,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杨浩颌首道:“你是打算在棒州下手了?”

    李庆风微微颌首:“人前动手,反易撇清责任。刺杀当朝太尉这样重大的事情,相信得到命令的人不会太多,从这段时间的情形来看,应该只有公孙庆和王守财两个人知道,如果这两个人被制,其他人就不足为虑了。”

    杨浩点点头,说道:“他们是宣旨使,不能都杀了,我总不能自己回芦州去向现任知府张继祖传达旨意吧?”

    李庆风微微一笑,道:石,好,那就干掉王宝财,控制公孙庆,等到我们进入西北,他们就再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杨浩答应一声,又有些放心不下地道:“你们这些人都和他们照过面,众目睽睽之下,方便动手么?”

    李庆风笑道:“太尉放心,我们在暗中还有人手。”

    杨浩道:“这我知道,否则一路,行刺,本官的人从何而来?只是……一入绛州,棒州地方官吏必来相迎,你的人耳有机会接近他们?”

    李庆风莞尔笑道:“若在旁处,未必能有机会,但是在绎州,没有问题。”

    杨浩看他神色,忽地想起了在唐国为官的李听风,这终州城处于西北与中原的交界地带,是个互通声息的要害地方,料想当地官府中必已被他们渗透进了人去,所以也不多问,只微微顾首道:“如此甚好,一切听李兄安排就是。”

    绎州北靠吕梁山,南依峨嵋岭,汾、浍二河穿境而过,历史悠久,春秋时期曾为晋都都城,战国时属于魏国。这是一座“卧牛城”,只有南北两个城门,南为嘴北为臀,东西天池为牛眼,角塔为牛犄角,唯一的南北大街为牛脊,左右数十条巷弄为牛肋,唐代所建的宝塔便是牛尾了。

    杨太尉一到,绎州知府萧月生便率当地官员远远迎出城来,把杨浩请入州府待客。绎州府衙是天下所有州衙中最大的一处大堂,这座府衙建于唐代,曾是大唐名将张士贵的帅府堂,进深五间,面阔七间,十分雄壮杨浩见过了州府上下官吏,一番寒喧之后,便被萧知府亲自引领着去隋园入住口隋园始建于隋开皇十六年,又名莲花池、居园池,风景秀丽雅致,是当地唯一的官家园林,平时就是当地官僚、士大夫及其妻室儿女游乐的地方。

    杨浩到了隋园,只见竹木花柳,台亭沼池,尽依原始地貌,是一座自然山水的园林,园中亭轩堂庞,参差于林木之中,水从西北注入园池,形成悬瀑,喷珠溅玉。水池中一座子午桥贯通南北,桥中又有一亭名曰徊莲亭,高高屹立,远望如观蜃景。池边芳草、蔷薇、翠蔓、红刺相映成辉。

    池南是井阵形的轩亭,周以直径窗的木制回廊“,香亭”居中鳌立,与为他安排的寝室相通口池西南有“虎豹门”直通州衙大堂,虎豹门左壁上绘有猛虎野猪搏斗图,右壁绘有胡人玉豹图,风光颇为雅致。

    舞月生将杨浩送入香亭,笑吟吟地道:“太尉远来辛苦,还请稍作歇息,中午,下官会与本府同僚,设宴为太尉接风。”

    “有劳府台。贴/吧大”

    杨浩将萧知府送出去,回身看了陪侍一旁的管家李庆风一眼,李庆风微微领首,杨浩淡淡一笑,便向香亭行去。

    接风宴设在隋园轩廊之中,萧月生和杨浩、公孙庆、王宝财坐在首席,左右一字排开,是棒州府的一些高级官吏、士伸名流,宾责尽欢,其乐融融,每个官员旁边都有一名姿容妖娆、口齿伶俐的官妓陪侍,前边还有丝竹雅乐。

    院中不禁游人,不过许多公差巡戈左右,许多游人至此便也自觉回避,并不上前骚扰。

    宾主杯筹交错,酒兴正酣,侧前方忽地传来一声呵斥,杨浩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素罗衫子的少女仆倒在地,两只手慌慌张张地左右寻摸着,摸起一支箫管和一根竹杆,这才爬了起来。

    在饮宴的轩廊对面,几个士子模样的游人正盯着杨浩动作,这时也尽往那边望去。在那少女前面,站着一个衙差,凶形恶像地喝道:“走开走开,这里也是你能乱闯的。”

    那少女惶然道:“奴家只在这园中吹个曲儿、唱首歌儿,承各位大爷赏几文小钱赖以过活,这位大爷为何赶我离开?”

    杨浩远远望去,见这少女衣衫粗陋,容貌清秀,双眼没有焦点,四顾茫然,居然是个小哑女。容貌清秀、身世可怜的女子本就容易招起男人的同情呵护之心,而这个盲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尤其动人。她的容貌并非绝色,可是表现出来的那种可怜模样,偏偏最能打动人心,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公人见了她这般神情也不忍再以手推搡了。

    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免儿般惹人怜爱的模样,萧知府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忙扬声道:“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盲女罢了,何必吓着了她,好言请她离开,莫扰了太尉雅兴便是。”

    那少女侧耳倾听,已经知道原因,忙向说话声福了一礼,怯怯地道:“民女不知诸位老爷在此饮宴,冒犯了诸位老爷,民女这就避过。”

    她手中竹杆慌乱地点着地面,因为急于离开,险些一跤绊倒。

    杨浩见此女着实可怜,不觉动了侧隐之心,便道:“偶尔听听乡间俚曲儿,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何不清这位姑娘进来,为本官和诸位大人吹奏一曲,以助酒兴呢。”

    舞知府一听太尉开了尊口,连忙答应下来,着人搀了那盲女进来,

    “多谢诸位大人,不知诸位大人想听个什么曲儿呢。”那盲女一进轩廊,便欠身道歉,声音柔脆,听在人耳中,对她更生好感。

    杨浩举起杯轻轻转动着笑道:“不知姑娘会吹奏些什么曲子?”

    那盲女怯生生地道:“奴家会、《虚铎》……”

    杨浩目光一闪,忽地问道:“你说……《虚铎》?”

    “是,大人听过这首曲子?”

    杨浩眸光攸地一缩,盯着眼前的盲女,古怪地笑了笑,说道:“不错,本官……听过这首曲子,那么……就请姑娘为我们奏一曲《虚铎》吧。”

    “是!”

    盲女答应一声,以唇就笛,一缕圆润柔美、深沉含蓄、空灵飘逸的声音幽幽荡漾开来,杨浩轻轻地吁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萧知府等一见太尉大人听得入神,忙也禁了谈笑,纷纷侧耳倾听。

    幽幽笛声在耳畔响起,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的,是柳朵儿的声音:“大人,这不是笛子,准确地说,应该叫尺八,尺八源自羌笛,与笛箫并无太大区别。不过在中原已不多见了。妾身听海外豪商说,日本遣唐使自我中土学去尺八之后,在东瀛大行其道,据说他们的一位太子酷爱尺八,每日吹奏,须臾不离身。不过他们流传的曲目还多是唐朝时候传过去的,像……”

    随即,他又想起了与汴河帮大当家张兴龙如夫人福田小百合的一段对话。

    “张夫人……”

    “奴家万不敢当,夫人是张氏,若让夫人听到大人这样称呼必会责罚奴家的,奴家只是夫君的一个侍妾,大人请直呼奴家的名字就是了。”

    “喔,小百合夫人,你方才吹奏的可是《虚铃》这首曲子么?”

    “大人听过这首曲子?哦,走了,这首曲子本是中原传入我们东瀛的,大人自然是听过的。

    不过在我们那里,这首曲子不叫,听说本是一段佛家音乐,奴家思念故土,偶尔吹奏,不想惊动了大人……”

    “……”

    杨浩唇边露出一丝讥请的笑意:“想不到本官在汴梁眠花宿柳、纵情声色以自污,不止从赵官家手中捡回一条性命,凭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今日又险险救回了自家一条性命。《虚铃》,嘿、一音成佛么?奈何,本官虽是往西去,却还无意做佛陀!”这一计,是太傅宗介州想出来的主意,先帝的真正死因,在确定诸将心意前,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否则先断了自己所有后路,一旦诸将不肯相从,那除了自尽便再无第二条路走了。

    如今以先皇遗命相迫,以灭国拓土之功相诱,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相劝,如果众将领有抗旨进军之意,那接下来自然可以继续抗旨。就算他们肯进兵而不肯造反,只消违抗今上的严旨,带着他们离开驻地,也可对外宣扬诸将已反对内直言先帝被弑真相,以大义和既成的事实胁迫他们不得不反。

    如今赵德昭言辞切切,已把问题推到了党进手中。他也知道北伐诸军各有统属,党进虽威权最重,要他贸然决断,他也必然有所顾忌,与几名主将计议一番是他必然的反应。所以只能回去等待,不敢露出急躁模样。

    赵德昭走后,党进转来转去,最后一拍大腿,吼道:“来人,叫潘美来见我。”

    不一会儿,潘美一身戎装,严严整整地到了党进的帅帐,进账抱拳道:“潘美见过党帅,党帅……”

    他一抬头,就见党进光着一双脚丫子,穿一件齐肩的小褂子,咧着怀盘膝坐在榻上,就像一个看瓜棚的老农,冲着他挥手:“行了行了,又不是升帐点将,你穿一身盔甲来做什么,坐下,坐下。”

    潘美微微一笑,上前来在党进的榻边坐了,问道:“太尉召我来做什么?”

    党进叹了口气道:“仲询啊,老当心中有一件大事委决不下,所以要与你商量一番,你小子心眼多,想得细,这事儿,咱俩一起来核计核计。”

    党进把赵德昭所言向他复述了一遍,潘美听了沉声道:“若依吴王所言,纵胜,后患无穷。”

    党进点点头道:“这个……老党知道。”

    潘美有些诧异地看向党进,党进垂下目光并不与他对视,只是缓缓说道:“千岁虽是皇子监军,但是既不知兵,且性情谦和,素无好武斗勇之志,今突发宏愿,欲抗旨伐汉……”

    他语声一顿,又复叹道:“辞驾离京之日,先帝亲送我等出万胜门。三碗壮行酒一饮而尽,先帝一身武艺,龙体强壮,比起俺老党来那身体还要强壮三分,竟尔暴病,世事实难预料,吴王大恸,欲立不世之功以告慰先帝,这个心思也是出于一片至孝……”

    他说着,偷偷瞟了潘美一眼,虽然他的官儿比潘美高,而且甚得赵匡胤宠爱,可是军中比文官更讲究派系出身,认真论起来,潘美才是嫡系,他却是杂牌。

    他本是晋朝军国重臣杜重威的侍从。杜重威被杀后流落中原,投入军伍,很快凭战功升为周朝的散指挥使,后又累功至铁剂都虞候,赵匡胤得天下后,他又迁官至本军都校,领钦州刺史,慢慢的才官至中枢。

    而潘美与赵匡胤,在赵匡胤未称帝前便交情深厚,而且拥立赵匡胤,他也是参与者之一,是大宋的开国功臣,有从龙之功,这几年战功赫赫,名声更是一时无两,论亲疏讲派系,他老党始终差着一截,如此大事,自然要看他心意。

    潘美脸色微微一变,抬眼再看党进时,党进神色自若,似乎只是有感而发。

    潘美低下头去,脸上阴晴不定。昔日,他是世宗柴荣部将,柴荣在,誓死保之,柴荣死,却效忠于篡位自立的赵匡胤,何也?纵不为天下苍生,但只为自己考虑,要保的也该是一位明主。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难道起兵杀了赵匡胤,扶保一个不谙世事的七岁幼儿?赵匡胤若在,为他赴汤蹈火,潘美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然而不管原因如何,赵官家毕竟已经大行了。在赵光义和赵德昭之间,该选择谁?赵光义纵然不堪,但是赵德昭文成武德,哪一方面能够服众?况且赵德昭不是赵匡胤,如今军心,比得了昔日陈桥大军么?

    思忖半响,潘美终于轻轻叹道:“先帝已去,唯留下一座诺大的江山让后人收拾。当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说起来……今上……,唉。转眼间,竟是十多年过去了,当日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已是两鬓苍苍了。”

    他含糊的说着,仿佛在缅怀旧事,轻轻一叹,忽而又向党进道:“天下……初承太平,人心思安……。先帝雄才大略,无人可及,太尉以为今上如何?”

    党进略一沉吟,道:“今上治国秉政,除先帝外,恐亦不作第二人想……”

    潘美轻轻颔首:“既如此,何虑汉国在今上手中,便不能灭?国丧期间,今上已下严旨,驻军原地驻扎,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违者以谋逆论。况且,粮草已然停了,只由地方供应每日所需,粮草不断,兵马不行,汉国虽弱,毕竟是一个国家,如何可以轻率发兵?”

    他微微一顿,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还有,虎捷右厢都指挥使杨元义是中军都虞候,他与今上交情最厚。太尉若要抗旨发兵,杨将军岂会没有异议?再有河东忻、代等州行营马步军都监郭进,本一地方诸侯,与太尉素无交往,太尉纵肯为完成先帝遗志儿抗旨,郭进这一路军是定然不肯相随的。

    阎彦进那一路也是。呼延赞那一路……或无大碍,孙晏宣和齐延深那两路军也只在两可之间,这还只是军中诸将,就是太尉本部兵马,一旦知晓此番北伐是抗旨而行,不但无功而且有过,必然军心涣散,莫道汉国易灭,到时候气势汹汹而去,一溃即败的,说不定反是我们。”

    潘美冷静下来,仔细而客观地分析着,党进越听越寒,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可……吴王那里怎么交代?”

    吴王毕竟是先帝长子,皇家的事谁也不难以预料,天知道他有没有出头之日,无端得罪一个皇子,终究不是美事。

    潘美沉默片刻,缓缓道:“可请出吴王,众将公议……,有所谓……法不责众。”

    党进沉重地点了点头。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44章 美人计

    公孙庆奇道:“美人计?”

    王宝财阴笑道:“不错,末将当初还在日本国时,末将扶保的那位主公与周围几位大名经常争战不休,当时主公麾下有四十多名武士,算是比集强大的诸侯了,但是…………

    公孙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你说多少武士?“

    “四十多个。”

    公孙庆想了想,恍然道:“喔,四十多名将领?确也算得上一方雄霸了。”

    王宝财摇头道:“不不不,是四十多名武士,呃……也就是战士。”

    公孙庆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王宝财干笑道:“我们那里,如今不能同中土比的,那一带……最强大的大名也只有六十多名部下。

    公孙庆翻了个白眼儿,“心道:“大名个屁呀,在我们这儿,说他是土匪,土匪里头都算弱的。”

    他不知道当时在日本,一个大名麾下有几十华武士,的确已经达到他的财力支撑极限了,就算又过了五百年后,在那里超大型的战争,两个大名调动的武力也不过是干人上下。然而他只是一介书生,所以才只会从人数上做出简单的类比,孰不知六百多年后,努尔哈赤初起兵时,也不过是兵不满百,甲仅十三副,最后却能闯下赫赫武功。

    王宝财道:“我家主公想要扩充武力,可是财力有限,当时,附近有一家极大的寺庙,香火鼎胜,非常富有,我家主公便打起了他的主意,可是那个主持把财宝藏得非常隐秘,和尚在我们那里非常受人尊重,我家主公又不便强行勒索,于是便想出一计,派出一个忍者,这个忍者年轻貌美、能歌善舞,他扮做侍童投靠寺院,很快就成为上位僧侣们喜爱的男宠,纷纷要他侍寝,于是他利用正副主持互相争风吃醋的机会,巧妙地套取了财富的藏匿之地,结果神不知鬼不觉地……嘿嘿嘿嘿…………

    公孙庆一听,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怒发冲冠地喝道:“真是愚不可及,你看杨浩,像是有龙阳之好的人吗?”

    王宝财讪讪地道:“末将只是想说,用武力很难办得到的事情,有时候用色相轻易就能达成目的。”

    公孙庆摊手道:“可是……一时之间,上哪儿去找个女刺客来,还得是年轻貌美的?”

    他眼珠转了转,又道:“杨浩身边那个侍婢竹韵,就是个姿色不俗的娘儿,若要打动他,这个女刺客至少也要比那个竹韵还要美貌几分才成。”

    王宝财道:“在我的故国,这样的忍者有许多,但是一时之间,末将也无处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我们可以变通一下,嘿嘿嘿嘿……”

    公孙庆沉吟道:“也罢,能不引人怀疑地干掉他,那是最好,反正具体的刺杀方法是由你负责,你尽管去办。不过,我提醒你,杨浩很快就要离开我们能控制的地方,一旦进入西北势力范围,那就更难下手了。如果这次行刺不成…………

    他双眉一拧,杀气腾腾地道:“那就路途之中出手,把他们全部干掉,只是这样一来,你那些部下,也得用药鸩杀了,绝不能留一个活口了。“

    王宝财顿首道:“末将明白。”

    杨浩房中,李庆风与杨浩对面而坐,外间里竹韵姑娘俏巧地坐在那儿,手中居然绣着女红,看她那文静娴雅的模样,实难令人相信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英雄。她低头绣着花儿,一双耳朵却敏锐地感觉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忍术最初的名字本就是隐身术,王守财的部下虽然并非都是忍者出身,但是其中不乏惯于潜伏匿踪的能人异士,她自然不敢大意。

    “太尉,明天我们就到绎州城了,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府州势力范围,我看他们黔驴技穷,已有铤而走险之意。为防万一,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杨浩颌首道:“你是打算在棒州下手了?”

    李庆风微微颌首:“人前动手,反易撇清责任。刺杀当朝太尉这样重大的事情,相信得到命令的人不会太多,从这段时间的情形来看,应该只有公孙庆和王守财两个人知道,如果这两个人被制,其他人就不足为虑了。”

    杨浩点点头,说道:“他们是宣旨使,不能都杀了,我总不能自己回芦州去向现任知府张继祖传达旨意吧?”

    李庆风微微一笑,道:石,好,那就干掉王宝财,控制公孙庆,等到我们进入西北,他们就再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杨浩答应一声,又有些放心不下地道:“你们这些人都和他们照过面,众目睽睽之下,方便动手么?”

    李庆风笑道:“太尉放心,我们在暗中还有人手。”

    杨浩道:“这我知道,否则一路,行刺,本官的人从何而来?只是……一入绛州,棒州地方官吏必来相迎,你的人耳有机会接近他们?”

    李庆风莞尔笑道:“若在旁处,未必能有机会,但是在绎州,没有问题。”

    杨浩看他神色,忽地想起了在唐国为官的李听风,这终州城处于西北与中原的交界地带,是个互通声息的要害地方,料想当地官府中必已被他们渗透进了人去,所以也不多问,只微微顾首道:“如此甚好,一切听李兄安排就是。”

    绎州北靠吕梁山,南依峨嵋岭,汾、浍二河穿境而过,历史悠久,春秋时期曾为晋都都城,战国时属于魏国。这是一座“卧牛城”,只有南北两个城门,南为嘴北为臀,东西天池为牛眼,角塔为牛犄角,唯一的南北大街为牛脊,左右数十条巷弄为牛肋,唐代所建的宝塔便是牛尾了。

    杨太尉一到,绎州知府萧月生便率当地官员远远迎出城来,把杨浩请入州府待客。绎州府衙是天下所有州衙中最大的一处大堂,这座府衙建于唐代,曾是大唐名将张士贵的帅府堂,进深五间,面阔七间,十分雄壮杨浩见过了州府上下官吏,一番寒喧之后,便被萧知府亲自引领着去隋园入住口隋园始建于隋开皇十六年,又名莲花池、居园池,风景秀丽雅致,是当地唯一的官家园林,平时就是当地官僚、士大夫及其妻室儿女游乐的地方。

    杨浩到了隋园,只见竹木花柳,台亭沼池,尽依原始地貌,是一座自然山水的园林,园中亭轩堂庞,参差于林木之中,水从西北注入园池,形成悬瀑,喷珠溅玉。水池中一座子午桥贯通南北,桥中又有一亭名曰徊莲亭,高高屹立,远望如观蜃景。池边芳草、蔷薇、翠蔓、红刺相映成辉。

    池南是井阵形的轩亭,周以直径窗的木制回廊“,香亭”居中鳌立,与为他安排的寝室相通口池西南有“虎豹门”直通州衙大堂,虎豹门左壁上绘有猛虎野猪搏斗图,右壁绘有胡人玉豹图,风光颇为雅致。

    舞月生将杨浩送入香亭,笑吟吟地道:“太尉远来辛苦,还请稍作歇息,中午,下官会与本府同僚,设宴为太尉接风。”

    “有劳府台。贴/吧大”

    杨浩将萧知府送出去,回身看了陪侍一旁的管家李庆风一眼,李庆风微微领首,杨浩淡淡一笑,便向香亭行去。

    接风宴设在隋园轩廊之中,萧月生和杨浩、公孙庆、王宝财坐在首席,左右一字排开,是棒州府的一些高级官吏、士伸名流,宾责尽欢,其乐融融,每个官员旁边都有一名姿容妖娆、口齿伶俐的官妓陪侍,前边还有丝竹雅乐。

    院中不禁游人,不过许多公差巡戈左右,许多游人至此便也自觉回避,并不上前骚扰。

    宾主杯筹交错,酒兴正酣,侧前方忽地传来一声呵斥,杨浩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素罗衫子的少女仆倒在地,两只手慌慌张张地左右寻摸着,摸起一支箫管和一根竹杆,这才爬了起来。

    在饮宴的轩廊对面,几个士子模样的游人正盯着杨浩动作,这时也尽往那边望去。在那少女前面,站着一个衙差,凶形恶像地喝道:“走开走开,这里也是你能乱闯的。”

    那少女惶然道:“奴家只在这园中吹个曲儿、唱首歌儿,承各位大爷赏几文小钱赖以过活,这位大爷为何赶我离开?”

    杨浩远远望去,见这少女衣衫粗陋,容貌清秀,双眼没有焦点,四顾茫然,居然是个小哑女。容貌清秀、身世可怜的女子本就容易招起男人的同情呵护之心,而这个盲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尤其动人。她的容貌并非绝色,可是表现出来的那种可怜模样,偏偏最能打动人心,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公人见了她这般神情也不忍再以手推搡了。

    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免儿般惹人怜爱的模样,萧知府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忙扬声道:“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盲女罢了,何必吓着了她,好言请她离开,莫扰了太尉雅兴便是。”

    那少女侧耳倾听,已经知道原因,忙向说话声福了一礼,怯怯地道:“民女不知诸位老爷在此饮宴,冒犯了诸位老爷,民女这就避过。”

    她手中竹杆慌乱地点着地面,因为急于离开,险些一跤绊倒。

    杨浩见此女着实可怜,不觉动了侧隐之心,便道:“偶尔听听乡间俚曲儿,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何不清这位姑娘进来,为本官和诸位大人吹奏一曲,以助酒兴呢。”

    舞知府一听太尉开了尊口,连忙答应下来,着人搀了那盲女进来,

    “多谢诸位大人,不知诸位大人想听个什么曲儿呢。”那盲女一进轩廊,便欠身道歉,声音柔脆,听在人耳中,对她更生好感。

    杨浩举起杯轻轻转动着笑道:“不知姑娘会吹奏些什么曲子?”

    那盲女怯生生地道:“奴家会、《虚铎》……”

    杨浩目光一闪,忽地问道:“你说……《虚铎》?”

    “是,大人听过这首曲子?”

    杨浩眸光攸地一缩,盯着眼前的盲女,古怪地笑了笑,说道:“不错,本官……听过这首曲子,那么……就请姑娘为我们奏一曲《虚铎》吧。”

    “是!”

    盲女答应一声,以唇就笛,一缕圆润柔美、深沉含蓄、空灵飘逸的声音幽幽荡漾开来,杨浩轻轻地吁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萧知府等一见太尉大人听得入神,忙也禁了谈笑,纷纷侧耳倾听。

    幽幽笛声在耳畔响起,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的,是柳朵儿的声音:“大人,这不是笛子,准确地说,应该叫尺八,尺八源自羌笛,与笛箫并无太大区别。不过在中原已不多见了。妾身听海外豪商说,日本遣唐使自我中土学去尺八之后,在东瀛大行其道,据说他们的一位太子酷爱尺八,每日吹奏,须臾不离身。不过他们流传的曲目还多是唐朝时候传过去的,像……”

    随即,他又想起了与汴河帮大当家张兴龙如夫人福田小百合的一段对话。

    “张夫人……”

    “奴家万不敢当,夫人是张氏,若让夫人听到大人这样称呼必会责罚奴家的,奴家只是夫君的一个侍妾,大人请直呼奴家的名字就是了。”

    “喔,小百合夫人,你方才吹奏的可是《虚铃》这首曲子么?”

    “大人听过这首曲子?哦,走了,这首曲子本是中原传入我们东瀛的,大人自然是听过的。

    不过在我们那里,这首曲子不叫,听说本是一段佛家音乐,奴家思念故土,偶尔吹奏,不想惊动了大人……”

    “……”

    杨浩唇边露出一丝讥请的笑意:“想不到本官在汴梁眠花宿柳、纵情声色以自污,不止从赵官家手中捡回一条性命,凭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今日又险险救回了自家一条性命。《虚铃》,嘿、一音成佛么?奈何,本官虽是往西去,却还无意做佛陀!”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45章 先下手为强

    笛声悠悠,充满凄凉味道,与这喜庆场面未免有些不合,萧知府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一见杨浩微阖双目,一脸悠然,似乎听的十分入神,却也不便制止,他招手唤过一个家仆,正欲吩咐他准备些赏钱,那笛声忽地一拔,似有破音。

    萧知府一抬头,就见杨浩正举杯做饮酒状,喉部露了出来,他的左手拿着一个果盘,正挡在颈部,上面窟出一双笑眼。

    果盘叮地一声响,一枚钢针弹落在桌上,这时那个楚楚可怜的小盲女迷茫的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她满面杀气地盯着杨浩,尺八已被她扔在地上。

    笛中只能藏一枚毒针,一旦射出也就成了废物。

    只见小盲女忽然间变成了一只八脚蜘蛛,双手频频挥动,从她腰间、衣领、袖内飞出许多枚暗器,几乎与此同时,狂浩一脚踢翻了桌子,哗啦一声,杯盘落地,那七八枚暗器笃笃笃地全射在桌面上。

    这些暗器都是有点类似雪花状的飞镖,在东瀛叫手里剑,阳光下,那飞镖都呈现出蓝汪汪的颜色,显然是淬了巨毒。

    忍者身上是不会携带太多暗器的,因为这友西既锋利且有剧毒,藏之不便,而且太多的武器会增加体重,而忍者要求的就是要身轻如燕。七八枚暗器劳而无功,那小盲女身上已没了暗器,她大喝一声,竟是男人声音,只见他一旋一拔,从竹杖中抽出一柄锋利细长的剑刃,便向杨浩刺来,原来这支盲人杖竟是一支忍杖。

    此时桌子已翻,诸位大人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儿,襟袍上满是油渍,有的人手里还举着筷子。杨浩一手拿着盘子,一手举着酒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眼见狭长一剑如蛇信吞吐般刺来,杨浩手指一松,掌中杯砰然落地,摔个粉碎。

    杨浩一摔杯,那几个正在对面廊下似游人闲逛的书生忽地跃了起来,快逾奔雷,直冲这一席的官员们杀来,手中俱都掣出明晃晃的。首,这时那些大人们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大呼小叫着四散开来。

    杨浩手中盘子脱手飞向那刺客,同时单足向后一勾,将臀下的椅子勾到了身前,狭长的利剑穿过椅腿,杨浩呼地一旋椅子,便将那柄长剑绞落。刺客五指一收一张,攸地抓向杨浩五官,这片刻之间,他指端已套上五根鹰爪似的尖勾,险险地贴着杨浩的五官掠了过去。

    ”抓刺客、抓刺客!”

    王宝财一面假惺惺地叫着,一面装作寻找着武器,故意拖延不肯上前相助,可是他马上就发现装不得了,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持着利刃已扑上前来,目标竟然是他。

    那忍者用上了手甲钩还是功亏一篑,他一面趋身继续抓向杨浩面门,一面反手自裙下拔出了贴着大腿绑定的忍刀,这时,一个英眉俏目的青衣婢女突然闪到了杨浩面前,手中三尺青锋飒然挥出,叮叮叮一串响,便把他掌上五枚手甲钩削了下去,要不是他缩手及时,五根手指都要削了下来。

    交手三合,那忍者已知这女子艺业不俗,今日势难得手,便立即纵身逃去。他匆匆蹿到院中,抬手一扬,忍刀刀鞘处弹出一道细绳,射中廊外一棵大树,那忍者纵身一跃,藉那绳索之力便飘向院墙外面,竹韵追到墙边,一个旱地拔葱,单手一搭院墙,翻过丈余高的院墙,紧紧追了下去。

    当衙差们提着朴刀、铁链色厉内茬地围上来时,刺客们已作鸟兽散了,杨太尉处变不惊地振臂高呼:“诸位大人,诸位大人,勿要惊慌,勿要惊慌,刺客已经散去了,本官一路行来,险阻重重,遭遇刺客无数,早已司空具惯…………

    萧知府面如土色地迎上前道:“太尉,太尉……”

    杨浩和颜悦色地对他道:“本太尉平安没事,萧知府勿需挂怀。”

    箭知府语无伦次地道:“不是太尉,是宣旨使,王宣旨已气绝身亡,公孙宣旨昏迷不醒,起……,这过……在下官辖内出了这样的事情,下官可如何向朝廷交待啊。”

    ”竟有这样的事?”

    杨浩大吃一惊,赶紧冲过去一看,只见王宝财坐在一根廊柱下,二目圆睁,喉下一片血迹,已经死了。

    这位佐佐木则夫先生是个武士,惯用的兵刃是刀,今日饮宴,他自然不能随身携带兵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如影随形地刺杀杨浩的蹙脚刺客们居然敢追进棒州城,在诸多官员们眼皮底下公然行刺,更可恶的是,一如既往的,他们杀不到正主儿,总是旁人遭殃。手中没有趁手兵器的王宝财今日碰上的刺客武艺出奇的好,在两名到客奋不顾身的联手攻击下被人一刀割破喉咙,当场丧命。

    反倒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公孙大人,被刺客一拳打飞出去之后就围攻杨浩去了,反倒让他捡回了一条性命。

    杨浩悲愤地抱起死不瞑目的王虞候,向常知府一众面无人色的地方官员们慷慨陈辞道:“这些刺客目无王法,刺杀朝廷命官,真是罪无可恕,一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一定要把他们明正典刑!”

    说完了又安慰萧知府道:“这些刺客蓄谋已久,一路追杀本官来此,并非释州地方不靖,此事与诸位大人不相干,本太尉会上奏朝廷,言明真相。“是是是。

    萧知府感激涕零地道:“下官立即调集州府乡勇兵丁,追缉凶手,保护大人,断不容刺客们再接近大人一步。”

    杨浩朗声道:“多谢萧大人美意,自本太尉离开汴梁,刺客们便阴魂不散地尾随左右,他们想刺杀本官,自然是不想本官赴任。何人才会不想让本官赴任,阻挠朝廷大计?自然是怀有不轨之心的奸人,本太尉要挫败他们的阴谋,最好的办法就是安会抵达芦州,完成官家交付的使命。”

    他冷笑一声,毅然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谁也别想阻拦本官西行的步伐。萧知府尽管派出丁勇乡役追索凶手,至于本太尉么……,本太尉要立即上路,日夜兼程赶往芦州!”

    他把王宝财怒目圆睁的尸体往萧知府怀里一塞,唬得萧知府赶紧扶住,手脚已经发软,好在州判大人办案辑凶常见死人,胆子还大些,连忙抢上来接过尸体。

    杨浩道:“王将军的尸体,就暂且留置于此,劳烦萧知府妥善安置。本太尉携公孙宣旨赴芦州,待公事一了,公孙宣旨回程时,再接了王将军棺锋上路。”

    舞知府一听,没口子地答应道:“使得,使得,太尉尽管放心,这点小事,卑职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竹韵追着那刺客一路出了城,那刺客穿街走巷,始终摆脱不了竹韵,于是不走城门,而是冲向了一处城墙。城头的墙砖因为年深日久已然风化,用那忍刀可以插入,他藉忍刀之助顺利翻出了高有五丈的城墙,

    他本以为这一来就可以摆脱竹韵,不料竹韵竟是个精通“挂画……的高手。

    挂画就是后来称为壁虎功的爬墙功夫,靠着城墙墙砖的细微缝隙,竹韵姑娘就像守宫游墙似的,轻易地追出了城。

    二人一个逃、一个追,那忍者像一条最狡猾的狐狸,竹韵则像一个既有耐心又有经验的猎人,二人各施手段,始终不曾让那忍者逃脱。

    那个忍者蹲在一条沟渠中,用另一端透着细孔的剑鞘悄悄探出水面,借着野草的掩护呼吸着,终于感觉到了由衷的恐惧。

    他就是当日被黄老头儿逼着在杨浩后窗外的河水中整整浸泡了一夜的那个刺客,他一直想不通自己这些人虽然不是最出色的忍者,但是行踪何以如此容易就被人发现,这一路与竹韵姑娘斗智斗法,各施手段,他终于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个女人精通五行遁术,铁吧、。

    忍术就是从中土的五行术演变而来,虽然衍生了许多变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一个精通五行术的高手,要破解他的忍术自然不难。这一回,他还能逃得出去么?

    尽量保持着心情平静,忍者缓慢而悠长地吸了口气,一口气刚刚吸到口中,紧贴在他唇上的剑鞘突然被人劈手夺去,那忍者惶然抬眼一看,水面激起的涟漪已被流动的水流迅速抹平,透过渠水,只见天空悠悠,阳光灿烂,余此再无一物,地……,在哪里?

    忍者,本该是生也无名,死也无名,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很快就要埋骨在这条无名的沟渠之中,静静伺伏的敌人正等他吐出最后一。气……

    百花坞,松风堂。

    松风阵阵,满堂生凉。

    矮几上,甘滑醇浓的凉州美酒、香嫩金黄的炙子骨头、二十余斤重的红烧黄河大鲤鱼……,美酒佳肴摆了满桌,折家众儿郎分坐两侧,正襟盘膝,道貌岸然。

    一家之主折大将军坐在长案顶头,面如生枣、两只斜飞入鬓的丹凤眼、一双卧蚕眉、一部及胸的长髯,好象供在那里的关羽关云长,尤其难得的是那双斜飞入鬓,半睁不阖,不仅形似,神韵更似。

    年纪较小的折惟昌咽了。唾沫,悄悄拿起了筷子。

    “啪!”手背立即被他三哥折惟信抽了一记,折惟昌委曲地都起了嘴巴,悄悄看了父亲一眼,折御勋眼皮动了动,却没抬起来。

    这时,侧面一间房的障子门拉开了,折子渝像一朵白云似的冉冉飘了出来。

    折御勋精神一振,倏地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开饭啦,开饭啦,小妹,来来来,快点坐下。”

    折子渝在他对面盈盈落坐,一双美眉向两下里一扫,几个侄子就像听到了将军的号令,马上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饭碗。

    折子渝轻轻哼一声,端起自己面前比她巴掌还小了几分的饭碗,拿起象牙筷子,挟了一粒晶莹如玉的涿州贡米递到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折御勋眉开眼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举杯道:“小妹,可要浅酌两杯?”

    折子渝很脆洌地答了一声:“不喝。”

    “好好好。”

    折御勋满口答应着,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卧蚕眉一挑,挟起一大块肥腴的鱼肉丢进了嘴里。

    两旁几个侄儿可没他们爹爹这般自在,一个个挟菜、吃饭,动作整齐划下,将孔老夫子有关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奉行不渝。

    几兄弟听说,女人每个月都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暴躁易怒,可是自打他们这位小姑姑从中原回来以后,每个月能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露出笑脸来就谢天谢地了。四兄弟生怕触了她的霉头,所以在她面前,一直很是小心。偏偏折子渝重又负责起折家的情报机构每日也在节帅府上办差,他们想避也避不过去,每日用餐就成了他们最难捱的苦差。

    折御勋夹起一块炙子骨头,咬得硌硌崩崩直响,折子渝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很烦地看着他,很烦很烦地道:“吃东西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教坏小孩子!”

    几今年纪最大的比她还大,最小的也有十三岁的侄儿立即一齐鄙夷地看向父亲,旗帜鲜明地站到姑姑一边。

    折御勋干笑两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轻轻咳嗽一声道:“嗯……朝廷刚刚任命了芦州新一任知府。”

    “哦?”

    折子渝蛾眉微挑,说道:“张继祖要迁升了?新任知府应该是赵光义的心腹吧?张断祖一走,芦州要应付这位新任知府,恐怕要暂时收敛一些了。”

    折御勋偷偷瞄了她一眼,说道:“这位新任知府,较之张继祖确是大不寻常,此人被朝廷加封为横山节度使、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判芦州府事。论官职,比我这郑国公也不逊分毫口……

    折子渝终于动容:“这么大的来头?莫非新帝登基,马上就要对西北下手?来的是谁?”

    折御勋咳了两声道:“就是前任芦州知府,杨浩。”

    折子渝怔住,半晌,她眼珠一转,见几个侄儿都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着她,立把杏眼一瞪,娇斥道:“不好好吃饭,看什么看!”

    几个侄儿赶紧噤若寒蝉地低下头去,折子渝若无其事地道:“不管是赵匡胤还是赵光义,都不会纵虎归山的,内中必有缘由。”

    折御勋道:“是啊,杨浩此番回来,不管走出于朝廷授意,还是他已生了野心,对我府谷都影响甚大,对他的一举一动,我们不可不予关注。小妹…………

    “嗯?”

    “小妹自中原回来以后,便只负责针对吐蕃、回讫和夏州李氏的情报,但是中原和芦州这两方面,对我府州影响也甚是远大啊,九叔年纪大了,恐怕照应不来,小妹不妨把这两方面的事也接管过去吧,九叔操劳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这个……”

    “小妹,大哥麾下倒不是没有人,只不过能总揽全局的人实在有限,而且……这么重要的所在,一向是由我折氏族人担任,又不好违背祖宗规矩,交予外人负责。除了你,大哥实在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了。”

    折子渝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好吧,我接手便是…………

    她又吃了口饭,忽然把饭碗一起,折腰而起。

    折御勋举着杯奇道:“小妹往哪里去?”

    折子渝玉面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淡淡地应道:“我吃饱了。”

    折子渝飘然而去,待那障子门一拉上,原本正襟危坐的折惟正、折惟信、折海超等人立即忘形地拥抱在一起。

    折惟正激动的脸庞涨红,语无伦次地喜道:“救星来了,熬出头了,我们兄弟……终于逃出苦海了。爹,今天无论如何,你得让我们兄弟喝点酒庆祝一平。

    李庆风勒住马缰,遥望前方绮山而建的一座险峻城堡,欣然说道:“太尉大人,前方就到飞鸢堡,进入府州地界了。”

    “喔?”

    杨浩匆匆将一个纸卷装入竹套,用“飞羽”特制的胶涛粘紧,系在鹰腿上,纵臂一扬,那苍鹰立即展翅飞去。

    杨浩走出车厢,看着前方险峻的城堡微微一笑,对李庆风道:“可以请那位公孙大人醒一醒了。”

    “是,……李庆风眼中也露出了笑意,他向竹韵摆了摆手,竹韵便跳下马车,到了后面一辆车子掀开帘儿钻了进去。公孙庆好象醉了酒一般,躺在车厢中睡的正香。自从当日在绎州遇刺伤了他的脑袋,公别,大人就一直陷于昏睡当中,始终不曾醒来。

    杨浩谢绝了萧知府挽留医治的好意,称他队伍中自有名医,便带着这位宣旨使继续上路了。这一路上,竹韵每天都按时给公孙大人服食药物,吃药的结果,就是公别大人整日昏睡,始终不醒。王宝财麾下武士不知内情,只是奉命行事,两个主官一死一昏,他们也就乖乖地听从杨浩摆布了。

    一瓶药汁灌下去,片刻功夫,公孙庆就悠悠醒转,昏睡多日,他的神志已经有些糊涂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竹韵姑娘半天,才莫名其妙地道:“你是谁?我怎么在这儿?”

    竹韵笑盈盈地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不记得婢子了?婢子是杨太尉府上的丫环,那日在隋园,大人被刺客袭击晕迷,直至今日方有醒来,真是福大命大呀口……

    “喔……喔喔……”

    公孙庆稍稍恢复了些神志:“本官昏睡多久了?如今还在绛州么?”

    竹韵很快乐地笑道:“大人昏睡了有七八天吧,现在可不在绎州,咱们已经到了府州飞鸢堡了。”

    “什么?”

    公孙庆大惊,头重脚轻地钻出车厢,眯着眼向前一看,就见杨浩立在前方车上,正手搭凉蓬向远处看着,他也随之向远处望去,一标人马正自飞鸢堡方向飞驰而来,公孙庆眼前一黑,一头便栽下车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章 坦诚

    到了府州,便不能不去府谷。杨浩在府州兵马的护送下径直赶往府谷,公孙庆至此再也无计可施,他和他的那些部下被府州兵马“保护”得风雨不透,再也使不得什么花样,这一路行去,最失意、最沮丧的恐怕就是这位宣旨使了。

    士子落第,将军被俘,后妃失宠,寡妇死儿,人生四大失意事。在公孙庆看来,自己却比这四种失意人更加不堪。失意人逢失意事,还得强装欢容,想效当初的程德玄一般借酒浇愁都不可能,公孙大人唯有以“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左丘失明而著论语。屈原放逐而赋离骚,孙子刑足而传世兵法十三篇…………来自勉了。

    这一次到府州,比前两次都不相同,记得两年前第一次到府州时,漫说要见府州的土皇帝折御勋,就算要见他的兄弟代节度使折御卿都要费尽周折。而这一次,折御勋是仪仗隆重,先使都虞候马宗强迎出城迎出十里,再使折御卿、任卿书迎在城门,最后自己亲在百花坞前相候。

    丹凤眼卧蚕眉,赤红脸长胡须的折大节度,俨然便是关云长模样,站在百花坞桥头,一见杨浩欢欢喜喜,两下里谈笑见礼一番,关二哥便攀着杨二哥的手臂欢欢喜喜地进了百花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城门。

    至于那位失意的宣旨使公孙大人,已经被直接打发到馆驿里去画圈圈诅……,哦……是“文王拘而演周易……去了……

    “杨太尉实在了得,少年英雄啊,古往今来,如此年纪而至人臣数峰者,屈者可数,太尉风采,足以载之史册了。”

    “关二哥”笑吟吟地说道:“如今既经过我府州,折某恭为地主,自当蝎诚招待,以尽地主之谊。太尉远来辛苦,且请在我百花坞中稍息片刻,饮几杯茶,折某已置备酒席,为太尉接风。”

    “杨某劳烦节帅了。”

    杨浩一边说着,一边友张西望,始终不见那个一身玄衣、笑脸迎人的小丫头,心中未免有点失望,往前走着,猛一抬头,杨浩忽地一怔,眼前出现的赫然是白虎节堂。

    置茶待客有在白虎节堂的么?认真说起来,白虎节堂就是折御勋的司令部,非军国大事,不在此商议,折御勋……

    杨浩仔细看了折御勋一眼,折御勋一脸莫测高深的笑意,向他摆手道:“杨太尉,请。”

    “这位折节度对我如今的身份看来是有些捉摸不定了,好,开门见山,那才痛快。”

    杨浩主意已定,向他泰然一笑:“节帅请。”

    白虎堂中,二人分宾主落座,小校沏上茶来,流水般退下,就连折御卿、任卿书、马宇强这些心腹大将也都藉故退了出去,节堂中只留下折御勋和杨浩两人。

    折御勋凤目一张,沉笑问道:“杨大人以横山节度、检校太尉的身份而知芦州,如此显赫的身份,恐怕除了帝京汴梁,再无一处府尹如此尊荣。看来,官家甚是看重芦州,不知此番太尉赴任,官家对西北有何提点?”

    杨浩微笑道:“节帅自然动问,那本官就坦诚以告,官家许我极大方便,自然是希望我能崛起于芦州,铸一支强军,直逼节师腹心,再以朝廷大军兴师问罪,逼迫节帅顺大势而献地称降,兵不血刃地占有府州之地。”

    折御勋先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道:“太尉说笑了,府州本是宋地,折某本是宋臣,本帅对朝廷忠心耿耿,素无二心,朝廷何故兴师问果?”

    杨浩道:“既然府州是宋地,节师是宋臣,为何府州百姓只纳赋于节度,府州百官俱由节帅府出,这不是无视朝廷吗?”

    折御勋变色道:“先帝代江山于柴氏,时天下未定,我府州率先归附,先帝感激,曾在满朝文武面前亲口许诺:,尔后子孙遂世为知府州事,得用其部曲,食其租入,世袭其地,自辖其民。

    ,岂是我府州目无君上?

    今上在《即位赦天下制》里也说:,猥以神器,付与冲人……凡开物务,尽付规绳,予小子倾绍不基,恭禀遗训。仰承法度,不敢逾违,更赖将相公卿,左右前后,恭遵前旨,同守成规……,怎么言犹在耳,这就要自食其言么?”

    杨浩轻笑道:“若非因为这个原因,杨浩何以重返芦州,且被擢拔为一方使相,节度心中没有疑虑么?”

    折御勋目光闪动,沉声说道:“固有疑虑,方才延请太尉入羊堂一叙。”

    他站起身来,走到杨浩面前,朗声说道:“这节堂中只有你我,不管说些什么,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出此堂,概无证据,太尉如果有什么话,尽可坦诚相告。”

    杨浩摸着鼻尖四下看了看,微笑道:“节帅是说,不管如何大逆不道的话,在这个地方,都可畅所欲言?”

    折御勋嘿嘿一笑,狡黠地反问道:“太尉虽离芦州久矣,芦州仍奉太尉为主,太尉该不会不知道,芦州做了多少较之折某还要大逆不道的事吧?”

    杨浩轻轻笑了:“芦州与府州是近邻,又承蒙节帅多方照顾,若说节帅没在我那里安插眼线那才令人奇怪。如果说我芦州有些什么举动居然瞒得住你折大将军,那你折大将军早就坐不稳这府州之主的宝座了。

    杨某以为,节帅一方雄霸,却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今夏州自顾不暇,府州少了牵制,以节帅的实力欲谋芦州的话,未必不能得手,为何节帅一直按兵不动,杨某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折御勋冷晒道:“百思个屁!你芦州死抱着朝廷的牌坊不放,那个张继祖虽然狗屁不通,却是朝廷明旨钦命的官儿,折某如果对你芦州用兵,便给了朝廷口实,芦州看似险峻,实为四战之地,得之无益,失之不惜,尤其是得知你的部属所图在于夏州,那对折某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折某图谋芦州何苦来哉?折某所欲,只是守住祖宗基业罢了。”

    杨浩欣然起身道:“如此说来,那杨某与将军就有共同利益,可以携手合作了。”

    折御勋一揽长须,丹凤眼微微眯起,狐疑地看向他道:“朝廷对太尉,恐亦不无忌,惮。今日官家不但纵虎归山,面且授你节度,允你开设府第,设置官吏,其中缘由若不明了,折某终是放心不下。”

    杨浩苦笑道:“我说是奉朝廷旨意谋你府州吧,你又不信,却又对我衣锦归来猜忌重重。”

    折御勋冷冷地道:“我只想听你说说真正的缘由。”

    杨浩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真正的缘由……说来话长……

    折御勋落座,举杯,沉声说道:“本帅有的是耐心,太尉尽管徐徐道来……”

    这一通书说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当两人再度走出节堂时,亲亲热热好得跟哥俩儿似的,看得折御卿、任卿书、马宗强等一众将领莫名其妙。

    折御勋开怀笑道:“哈哈,今日杨太尉荣归,本帅设下盛宴为太尉接风洗尘,诸位将军都去做陪,今日不喝醉了,一个都不许走。”

    众将唯唯领命,杨浩却担心地道:“我与节帅所议之事,子渝姑娘那里…………

    折御勋凤目一眯,长须一抛,拿出关二哥豪气干云的气派,威风八面地道:“依你我方才计议,明日本帅就令人去见杨崇玉,详细情形,待你我三人相见后再说口至于子渝,何须顾忌于她?杨老弟,我折家世居云中,三百年的世家,折家的女儿家教森严,都是很懂规矩的,她岂敢胡乱插嘴?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

    折御勋神采飞扬,正说得唾沫横飞,马宗强在一旁偷偷扯了扯折御勋的衣袖,折御勋不悦地瞪他道:“做甚么?”

    马宗强往旁边花丛里努了努嘴儿,折御勋扭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旁边花丛灌木中静静地站着一个少女,白衣胜雪,长发如瀑,她的一只小手掌心向上,一头小小北鹿正亲热地舔着她掌心的食物,三五只彩蝶张着她的芳躯正翩跹飞舞。而那如画的少女,却正微侧螓首,一双盈盈妙目冷冷地瞟着他。

    正在大放厥词的折大将军立即左顾右盼道:“本帅忘了,节堂里还有一桩要紧事没有处理,我百花坞风光甚美,令人留连忘返,太尉且请驻足观赏片刻,本帅去去就来……

    他还没有说完,任卿书、马宗强等人早已一拍额头,做恍然大悟状道:“确有一桩大事尚未计议,我等去去就来。

    ”说罢一哄而散。

    杨浩未见子渝时想见子渝,一见了子渝却又心虚起来,他急忙拉住折御勋,求助地道:“节帅……”

    “关二哥”翻脸不认人:“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太尉要是拉兄弟下水,那可太不讲义气了。”

    杨浩登时无语,眼看着一众大将军作鸟兽散,这才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折子渝轻轻拍了拍小鹿的脑袋,分开花枝向他走来,那头小鹿就跟在她的身后。

    弄蝶和轻妍,风光怯腰身,及腰的长发更是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一身家居打扮的折大小姐,就像一朵静待开放的昙花般幽娴雅致。

    仔细看去,她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只有一双眸子乌黑明亮,神韵不减,这双眸子就那样幽幽深深地凝视着杨浩,看得杨浩心跳加快起来。

    他进退不得,忽然咳嗽一声,长揖到地,一本正经地道:“许久不见,姑嫣…………似乎清减了许多。”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02章 聪明人

    汉在距月票榜第的差距不足百票。             “※

    或许每个书友只有一张保底月票。但是汇聚起来将是多么惊人的力

    !

    或许只要兄弟姐妹们略一发力,咱们就能登顶成功。

    或许只是暂时的,但是,时隔三年,有望重登榜首。

    关关激动莫名。

    某关知道,这荣誉不仅仅代表我个人,也代表欣赏我,支持我的所有书迷。这不仅仅是肯定,也是鞭策。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唯将终夜长开眼,以报平生未展眉!”

    某关码字去也!

    折子渝板着脸道:“恭喜杨大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如今居然成了一朝使相、一方节度。”

    “过奖过奖,功名利禄不过走过眼烟云

    折子渝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淡笑道:“我听说,你的腿脚现在不太方便?”

    杨浩心中一动,似乎可以打打同情牌呀,他马上扶着右腿一瘸一拐地向前挪去,黯然说道:“是啊,出使契丹时,恰逢契丹内乱,杨某遭了无妄之灾,这条腿,,唉,”

    折子渝眼波一闪,眯起美眸道:“我怎么听说”你残的是左腿呢?”

    “啊,,是么?”

    杨浩赶紧换了一条腿,干笑道:“见了姑娘,喜极忘形,一时忘了是哪条…”

    折子渝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对我,就不能说一句真话么?”

    那神情语气,就像一个深闺怨妇,杨浩心中不由一动,难道她已不计较我在唐国诈死害她伤心欲绝的事了?

    他心念刚刚一转,折子渝已然叹道:“我知道,你诈死也罢、扮废人也罢,都是为了摆脱朝廷对你的控制;可是既然要扮,就要扮得像一些。我这百花坞里,难说就没有朝廷耳目,你一会左腿一会右腿的,能不露出马脚么?”

    杨浩大为感激,忙道:“子渝真是金玉良言,你对我一番情意,杨浩却对你处处戒备,真是惭愧,以前 ,以前杨浩只想遁世隐居,求个太平,所以才有那种种古怪行为,你放心,今后

    折子渝幽幽地道:“你现在才晓的我对你的好么?你若要不露马脚,我还有一个法子帮你,”

    杨浩自己到也想了个办法,打算回到芦州之后,就对外声称请到了名医,治好了残腿,朝廷纵然怀疑,却也无可奈何,可他素知折子渝女中诸葛,料来她想的主意要比自己高明多多,不由双眼一亮,急问道:“什么办法?”

    折子渝慢慢自袖中抽出一柄雪亮的短剑,悠然说道:“那就是,让你真的残一条腿!”

    杨浩大惊,连忙摆手道:“多谢子渝美意,我看这就不必了吧?”

    折子渝似笑非笑地道:“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说罢一剑便刺了过来。

    杨浩一见哪还顾得扮腿瘸,转身就逃了出去,折子渝杏眼圆睁,纵身便追,那头北鹿见二人跑得飞快,只当自己主人是在与那人游戏,于是也兴高彩烈地追了下去,一男一女、两人一鹿,便在百花坞中狂奔起和…

    ※

    远远的一座亭中,折御勋两兄弟站在护栏座位上眺望着在灌木花丛中穿梭如箭的一对男女和后边一头跳的欢实的小鹿,折御卿有些担心地道:“大哥,杨浩如今可是一方节度。从芦州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他的潜势力着实不如果他真能取夏州而代之,那来日西北第一藩非他莫属,如今他与咱家已然结盟,正好多多往来,要是小妹伤了他,恐怕两家就要生了芥蒂

    折御勋嘿嘿一笑,老奸巨滑地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当小妹真的舍得刺下去?”

    折御卿奇道:“甚么?他三番五次伤了小妹的心小妹还放不下他?”

    折御勋叹道:“妹要是放得下他,也不会闹得家宅不宁了妹被老爹和咱们兄弟自幼宠惯了的。心高气傲,目高于顶,多少良家子弟都不放在她的眼里,向来只有她摆布别人,哪有别人欺负得了她?若是这杨浩一得罪了她就低声下气趋前趋后地奉迎,说不定小妹还真不把他放在心上了,可现在,”

    折御卿眨眨眼,惊奇地笑了起来:“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呵呵”这杨浩也是个蠢的,看不出小妹的心意,否则的话,就站下来让她刺小妹不忍真的伤他,两下里不就说开了?女人嘛,是要哄的

    折御勋鄙夷地膘了他一眼:“停下来?羞刀难入鞘,以小妹的性子。你道她不会真的刺下去?哪怕她背后躲起来哭,也不会当面丢这个人的,哼哼小妹为他受了那么多委曲,总得让她追一追,出出气吧?”

    折御卿想了想,疑惑地道:“大哥莫非 ,有意促成小妹和他的美事?不对呀,咱们收到的情报,杨浩不是已经有了元配夫人么?小妹真要嫁了他,难道咱堂堂折家大小姐,要嫁去做小?”

    折御勋瞪眼道:“那怎么成?那咱折家的脸不是丢到姥姥家去了?两头大,咱不欺负人,可也不吃亏。大舅哥当到我这个份儿上,仗义吧?”

    两头大自古有之,昔虞舜娶娥皇、女英,《礼志》中便记载“尧典。以厘降二女为文,不殊嫡腾。”到了春秋战国时候,诸候因为合纵连横,聘娶双妻的开始增多,到了魏晋时期,娶双嫡开始蔓延引幕。世家,古有成例,折御勋自然拿来就用。        …※

    折御卿苦着脸道:“大哥倒是一厢情愿,照理说呢,若与芦州联姻。对我折家是大大有利的事,杨浩又是小妹喜欢的人,也不委曲了她。可是”堂堂横山节度、检校太尉,被小妹追着满百花坞的跑,看这情形,难以收拾啊

    “那我就管不着了。”

    折御勋拍拍屁股跳到地上:“我家小妹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如何哄得她回心转意,那就看他的本事了,我让小妹负责芦州和中原情报。与芦州“飞羽,不可避免要有往来。飞羽可是只向杨浩一人负责的,还怕他们以后没有机会碰面么?大哥仗义吧?”

    “走,咱们去百花厅等着,你嘱咐下去,一会儿杨浩到了,不管他如何的狼狈,大家都得若无其事。不要笑他,免得让他下不来台

    折御勋把长须一捋。得意洋洋地道:“咱们山西人仗义,我这山西大舅哥尤其的仗义

    折御勋做事果真仗义,有关当朝太尉在百花坞被人追杀的消息,严格限制在百花坞内部传扬,外界”据说没有一个人知道。

    不过杨浩赴了百花厅的接风宴之后,当天就离开了府州,在马宗强的护卫下赶往芦州去了,否则难保不会在馆驿中再上演一出追杀的戏码。供府州百姓茶余饭后引为谈资。杨浩离开的当天,折家的秘密情报机构“随风”下辖的秘探们就收到了新任主管折大小姐的最高指示:密切关注芦州一切动向。

    车队仪仗到了芦州,一走进芦苇丛巾的道路,杨浩就有一种回到家乡的亲切感,这里的天特别的蓝,这里的草特别绿,这里的风”呼吸起来都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味道。这里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如果说自从到了这个时代,有什么地方是最让他难忘的,那无疑就是芦州了。

    远远看到芦州城高大坚固的城门时,与他离开时的那个风雪天不同。城门口已聚集了州府所有官吏和许多军卒百姓,杨浩的心情与当初离开时也截然不同,他有一种久别归故乡的感觉。

    马宗强知情识趣地牵过一匹马来。杨浩纵身上马,便向远远站在城门口相迎的人冲了过去。

    此心安处是我家,我家就在芦州府。

    前来相迎的是一个个虽然久别却十分熟悉的面孔,木恩、木魁、甜酒、柯镇恶、穆青璇、范思棋、林朋羽、李玉昌”还有他的家人冬儿、焰焰、娃娃”站在最前面的,是一身官衣,春风满面的张继祖张大老爷。

    张知府那副模样,不像是离任,倒像是上任,人堆里属他最为兴高彩烈,远远见杨浩单骑驰来,他便马上迎上前去,笑得天官赐福一般,颤悠着一身肥肉,欢天喜地的道:“下官张继祖,率芦州官吏、士伸百姓,恭迎太尉大人,太尉,一路辛苦。恭喜荣升啊,哈哈哈哈 ”

    杨浩无暇细看那许多熟识的面孔,他只匆匆一瞥,向大家招了招手。便在一阵欢呼声中走向张继祖,以前,他或许会不管不顾,先去与亲朋好友寒喧一番,叙叙离别之情。但是这一番回来与往日不同,须得先公后私、公私分明。

    两下里攀谈一话,场面话未说及几句,大队人马就赶了上来,于是一周回返府衙。州府官吏俱都进入大堂。杨浩便把那位打了蔫的宣旨使公孙庆请了出来。

    公孙庆那一跤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官帽都戴不上去,只能歪歪斜斜地顶在头上,公孙大人就歪戴着官帽,捧着圣旨,艰难地走上前去,往众人面前一站,像念喜歌儿似的宣了一遍圣旨。

    圣旨宣罢,他就像一块破抹布似的被人丢到了一边,再也没人去理会他了。张继祖笑容可掬地对杨浩道:“大人请看,印押名册,一应交割之务,下官都已整理齐备,全都堆在公案上,请大人交接

    杨浩笑道:“此事何须着急。本官与张大人两番相遇,都是来去匆匆。今番张大人卸任,也不急着走。这交接之事放在明日也不妨

    张继祖道:“不瞒大人,下官远来芦州上任,家眷俱都不曾携来,整整两年不曾相见啊,我那幼儿如今都快一岁了,还不曾见过他这亲生爹爹模样哇。”

    杨浩点头道:“张大人的确辛苦了,嗯,,?”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刚刚惊诧地张大眼睛,张继祖已感伤地道:“唉!千里做官,何其不易啊。自从得知大人归来。下官归心似箭。早就打点好了行装,欲与家人团聚,如今马车就候在外面,还望大人体恤下官,早早交接了,下官好立即上路,与家人团聚。”

    张继祖说的诚恳,杨浩不好再行推却,二人马上又把那位被人当成破抹布扔在一边的公孙大人扯过来见证,当面进行交接。交接已毕张继祖立即告辞,杨浩百般挽留。张继祖去意匆匆,于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杨浩又率领州府官吏把张继祖送出了芦州城。

    一登上车子,张继祖便吩咐道:“张安,快马加鞭,星夜兼程,速速赶回汴梁。”

    回头看看还站在城门口的杨浩,张安纳罕地道:“叔,咱们这么急做什么?”

    张继祖骂道:“蠢才,杨浩此来,来者不善。早日回京,早日外放。早一天与芦州撇清关系,你叔才能高枕无忧哇!”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03章 下马威

    张继祖火烧屁股一般赶回家抱大胖小子去了,公孙庆一班人则被客客气气地“请”去窑洞安歇了。身边的人都已是自己人,尽管这些人是出于各种目的汇集到他身边的,对他的底细了解的也是参差不齐。

    杨浩望着张继祖的车子消失在地平线上,忽地回首问道:“怎么不见木团练?”

    木恩踏前一步,抱拳道:“启禀大人,木团练身子越来越不好,听闻大人回来,木大人本想亲来相迎的,奈何病体沉重……”

    杨浩心中一沉,点点头道:“带我去探视一下。”

    一众官员都随在杨浩身后向木本的住处走去。李光岑的真正身份、和他与杨浩的真正关系,是最高的机密,身边这些官儿多多少少都已知道一些芦州所图,但是他们之中每个人掌握的机密都是有限的,许多人并不知道杨浩的这张底牌,所以在公开场合,杨浩与木恩谈起李光岑时,只以木大人称之。

    李光岑的住处在羌寨中,一行人到了他那座木楼前,杨浩沉声道:“病人居处不宜人手参杂,诸位同僚且请稍等,本官独自登楼。”

    杨浩拾阶而上,一个少女正在楼上扇着一只小炉,炉中药汤沸扬,阵阵浓郁的药气随风扑来。一见杨浩出现,那少女看清他模样,忽然弃了蒲扇,急急爬前两步,向他顶礼膜拜,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这少女正是姆依可,旁人不知道杨浩和李光岑的身份,他的几位夫人却是知道的,焰焰的性子有些粗线条,并不代表她不明白这些人情世故,何况娃娃和妙妙都是人精,至于冬儿更不用说了,就算不动心机,本性使然,既是夫君的义父,她也会视做己父一般尊敬的。以她们身份不便亲自前来服侍,便把姆依可派来侍候李光岑寝居饮食,代她们尽一尽孝道,

    “老呢……”

    姆依可跪爬而起,喜极而泣。

    杨浩轻轻拍拍她的削肩,目光已投向楼中:“好久不见了,月儿,你先照看着药炉,老爷去见见义父口……

    “是!”

    姆依可拜伏于地,再抬头时,杨浩已经轻走了进去。

    李光岑在躺在榻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一见他进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就欲挣扎着起来,杨浩一个箭步闪过去,按住了他的双手,就在榻前单膝跪下,低声道:“义父,我回来了。”

    眼前的李光岑已不复当初猛虎一般的强壮,病来如山倒,此刻的李光岑形销骨立,十分的憔悴刁粗大的骨架、方正的脸庞,如今瘦骨嶙峋,气色也透着灰暗,只有一双眼睛仍是十分有神,杨浩未料到他已病到如此模样,泪水忍不住漾满了眼眶。

    “浩儿,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李光岑握紧他的手,欣慰地笑道。

    杨浩看到榻旁一只酒葫芦,皱一皱眉,恼道:“义父这么重的病,怎么还要饮酒?”

    李光岑笑道:“不关旁人的事,义父酒虫儿发作,可比这病还要难熬口你放心,酒我已经不喝了,只是馋酒时,嗅嗅这葫芦儿过过瘾。”

    他取过葫芦,砰地一下拔下塞子,葫芦果然是空的,却还有些酒气,李光岑把酒葫芦送到鼻端贪婪地吸了口气,又赶紧塞上,笑道:“义父原本只想着让族人们有个安稳的所在,这一生便再无所求了,可是人心不足啊……,实未想到,我芦州天时地利俱备,能有今日实力,义父还想撑着、活着,等到打下夏州城,夺回属于我家基业的那一天……”

    他握着杨浩的手道:“为父还要等着我儿手刃李光睿,登上夏州之主的宝座,等着抱抱我的宝贝孙儿,怎肯现在就死?”

    他虽瘦骨磷绚,顾盼却仍有威,说的高兴,忽地坐了起来:“自幼质于异族时,我李光岑就是日日活在生死边缘,从十三岁逃亡于吐蕃,数十年来浪迹天下,哪一天睡下,都不晓得能不能活看见到明日的阳光,嘿嘿,老夫还不是活到了今天?如今我只想再撑个三年两载,抱抱我的孙儿,亲眼看着我的儿子光宗耀祖,他阎罗王敢不给这个面子?”

    杨浩握紧他的手,微笑道:“谁不给面子,那咱就打到他给面子!”

    李光岑一呆,旋即哈哈大笑,重重一拍杨浩肩头道:“这才是我儿气魄,哈哈…………,

    他咳了两声,忽地警觉道:“你我身份,外界尚还不知,要小心些才是。”

    杨浩道:“无妨,芦州官吏,俱在楼外,一会儿出去,我便宣布已拜木大人为义父。”

    李光岑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喜道:“我儿准备大干一场了?”

    杨浩微笑道:“心意未决时,当三思而后行。心意已定,那就再不得瞻前顾后,犹疑不决了。如果什么事都遮遮掩掩,属官们必也首鼠两端,难以死心踏地的追随,除了党项七氏共主的身份和义父的真实身份涉及对夏州的奇袭之效暂不公布外,其他的一切,都要让他们知道。

    “好,好!”

    李光岑欣喜地道:“扫荡天下,就要这样光明磊落的胸襟,若是对内对外都只一味的玩弄诡计阴谋,何人肯为你效死。”

    杨浩道:“浩儿正做此想,所以才要向众官吏摊牌。”

    他顿了一顿,又道:“义父一定要按时吃药,遵从医嘱,好生地将养身子,有朝一日,儿还要陪伴义父一同风风光光地返回夏州城呢。”

    这一阵说话,见李光岑就已有些精神不济,杨浩料他得知自己归来,一直在这儿欣喜相候,始终不曾睡下,恐怕早已疲惫了的,便道!”儿还有很多事想与义父商量,却也不忙于一时,众官员还在外边相候,不宜让他们等候过久,义父先歇下,忙完了这些事情,浩儿再来探望义父。”

    他轻轻一笑,低声又道:“浩儿既已回来,立即会着手准备,后日,便建府开衙、升格节度,明正言顺地开创我芦州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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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出来,说明方才已拜木团练为义父,不知真相的官员也都知道杨浩与木团练那是同生共死闯出来的交情,如今他官居太尉,不但如此看重旧人,见他膝下无子,还能拜他为义父以尽孝道都是十分的感佩。

    杨浩也不多言,便率领众官员赶回了府衙。

    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上,面前还是昔日那些熟悉的面孔,杨浩看在眼中感到份外亲切,而在芦州众官吏眼中的杨浩,却与往日有着太多不同。

    他成熟了,不再是那个从霸州一家仆一步登天坐上知府宝座,成为一方牧守的草莽英雄,这两年来,他走南闯北,文争武斗,见过了友多的场面,历经三国,见过三个皇帝、三个皇后,与他们斗智斗勇,眼界开阔了,胸襟气度便截然不同。

    昔日的杨浩,只是特赐银鱼袋的一个六品知府,坐在这大堂上时,就像是坐在聚义厅上的仁义大哥,亲善有余,气度不足,所生的威仪连他那套绿色的官衣都压不住,更莫说让官员们心生敬畏了。

    此刻,他是横山节度使、检校太尉,文武两途皆至人臣巅峰的人物,但是举止气度雍容华贵,一袭黑底金蟒的官袍穿在身上,也是轻松自若,绝没有一丝拘谨突兀的感觉。他已脱胎换骨,举手投足,雍容自显,虽然他仍是谈笑晏晏,和蔼可亲,可是一种无形的威压不知不觉地便影响到了众官员的心理,敬畏自生。

    这两年,他们做了许多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杨浩去做的,而杨浩却始终不在芦州,哪怕李光岑、丁承宗再如何善于鼓动人心,积蓄力量,主心骨不在,对他们来说,总有一种虚无缥缈、不着实地的感觉。

    如今杨浩回来了,当初的一块璞石已经磨砺成了一块美玉,对他们来说,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重大意义。他们都殷切地望着杨浩,两年来,种种秘密的筹备,都等着杨浩来揭开,他们的锦绣前程,都等着杨浩来带路,他们现在都急切地盼望着,盼望着从杨浩口中听到他们最想听的那句话,那句彻底改变芦州命运的话。

    然而杨浩显然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他与众人叙着家常,聊起自己这两年来的种种经历,但是对他回到芦州以后的打算却只字不提,也丝毫不谈及芦州这两年来秘密进行的诸多事宜,撩拨得众官员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杨浩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故作未见。力还没有蓄够,势还没有造完,岂可仓促,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命运推着走,从现在起,他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从容调度,建衙,锋盟、取银州,内政、外交、耀武力,在众望所归的时候,振臂一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人……

    ※※※※※※※※※※※※浓※※※※※※※※※※※※※

    官员们带着满腹的疑惑和失望退下去了,纷纷去与范思棋、林朋羽、木恩等追随杨浩起家的官员们揣摩杨浩的心意,商量相应的对策,大堂上顿时一空。

    杨浩垂下目光,微微地蹙起了眉头:有一个人,他还没有见到,这个人,在如今的芦州拥有极大能量,绝非一个藉藉无名的人,怎么可能对他避不露面?而且,无论是木恩还是义父,私下攀谈时也没有提起这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丁承宗!

    丁大少爷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也知道,整个芦州再也没有比丁承宗更热衷于辅佐他成就大业的人了。仇人都已经死了,往日的恩怨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丁承宗兄妹为他默默地做了许多事,所图不过就是尽释前嫌,重归于好,怎会对他避而不见呢?

    杨浩百思不得其解,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既然沉得住气,那我便不闻不问,我就不信,我已回到芦州,你与我避不见面,就能解开心结,继续做你的影子军师

    他振衣而起,正欲离座,一抬头看见堂上情形,不由却是一怔,只见堂上静悄悄地站着两个人,却是柯镇恶夫妇。

    杨浩眉尖一挑,诧然道:“贤仇俪还有事么?”

    柯镇恶夫妇互相看了一眼,逡巡着又走了回来,柯镇恶一撩袍襟,便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杨浩一脸讶然地道:“柯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脸上一片惊讶莫名的表情,可是很诡异地,却没有急急离案上前搀扶,双手反而按住了书案。

    柯镇恶满脸惭容地抱拳说道:“柯某……向太尉大人请罪。”

    杨浩又慢慢地坐了回去,微笑道:“柯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来,往私里说,柯夫人与贱内焰焰是闺中腻友,柯兄的内弟是杨某的贴身随从,我与柯兄同生共死,交情深厚。往公里说,自芦州初建,贤伉俪便为杨某鞍前马后,忙碌奔波,守芦州、袭银州、杀李继迁,贤仇俪功不可没。

    自本官离任远赴开封后,贤伉俪与木本、木恩两位指挥使练乡勇、i士卒,将芦州打造的铁桶一般,使得芦州百姓免受四方杂胡侵扰,可谓劳苦功高。本官自付为芦州百姓付出的辛苦远远不及贤仇俪,贤仇俪有功无过,何罪之有?”

    他这样一说,柯镇恶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穆清漩瞪了没用的丈夫一眼,大步上前,往杨浩身前一跪,挺起她可观的胸膛,很爽脆地道:“大人,穆清漩对大人直说了吧。我穆柯寨本在府州治下,府州治下所有山察,一向俱受府谷辖制,穆柯寨自然也不例外。

    清漩的幼弟辅佐了大人,我穆柯寨自然也是心向大人的,承蒙大人相邀,又有照顾幼弟之意,所以我们夫妇才赶来芦州,真心实意想为大人效力。可是,清漩的家还在府州,折家,随风堂,的探子找上了我们夫妇,要我们将芦州一举一动随时向他们通报。我夫妇父母双亲、本姓族人俱在,随风堂,的掌握之中,如何敢不应承,所以……所以…………

    柯镇恶鼓起勇气,大声道:“所以,我夫妇实是府州的耳目,两年来,但凡我们掌握的消息,事无巨细,俱都告知府州了,我夫妇愧对大人的信任,今日向大人坦承以告,要杀要剐,都由得大人了。”

    柯镇恶说罢,“呛”地一声拔出佩刀,双手托着向前一送。

    杨浩注视他良久,忽地哈哈一笑,起身离案,满面春风地道:“芦州从未将府州当作敌人,又有什么消息可以避讳府州的。贤夫妇两年来对芦州所立的功绩有目共睹,纵有过失,也是家人受人挟制,柯兄有苦衷在先,坦白相告于后,对杨某已是仁至义尽了,你既肯直言相告,那就是还把杨某当兄弟,说什么打打杀杀的。”

    他伸手一搭柯镇恶的佩刀,柯镇恶掌上一轻,佩刀便到了杨浩手上,杨浩手指在刀柄上一缠一送,“呛”地一声,那柄刀便插回了柯镇恶腰间的刀鞘。

    杨浩扶起他们夫妇,坦然说道:“府州对我芦州一直竭力扶持,但是卧榻之侧,陡然出现一只猛虎,纵然是敌非友,暗中戒备也是人之常情,柯兄为家人所累,被迫泄露我芦州消息,罪无可恕,但情有可愿,以功抵过,杨某怎肯加罪。若真有罪,也是杨浩考虑不周,使得柯兄为人所制,这罪过,杨某也愿一力承担。”

    柯镇恶是个爽直的汉子,听了这话,感激的热泪盈眶,嗫动着嘴唇十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杨浩笑容可掬地又道:“本官归来途中,已经见过了折大将军,并与府州缔结了同盟。不日,折大将军会亲赴芦州,届时,杨某便向折大将军亲口提出请求,把柯兄和柯夫人的家眷整个儿搬来芦州,呵呵,当然,如果二位故土难离,那杨某便放你们归去,绝不留难。如何决定,还请柯兄示下。”

    柯镇恶大为意外,他当初投效杨浩,却是发自真心,可是后来家人为人所制,确也无可奈何。可是以他一向光明磊落的性子,做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人,那种良心的自责实也时时地煎熬着他。

    所以当“随风”发出指示,令他向杨浩坦诚一切时,虽知凶多吉少,柯镇恶还是毫不犹豫地自我告发了,想不到换来的却是杨浩如此的优容。

    柯镇恶心生感激,却拿捏不定地道:“大人如此优容,柯某敢不为大人效力?可……可柯某往日所做所为,大人……………还肯相信在下么?就不担心我“……

    杨浩仰天大笑:“杨业保的是汉国,赵官家伐汉国困其京师时,还不是征调了麟州杨崇玉的人马相助?他们还是亲兄弟呢,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杨浩心中,柯兄一直是条忠肝义胆的汉子,以前是,以后也是口杨某不但还要用你,而且兵权地位一概不触,来日立下战功,论功行赏,绝不人后。”

    士为知己者死,杨浩这一番话,柯镇恶算是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待在芦州了。他双泪长流,跪地说道:“如此,柯某愿为太尉效力,至死无悔!”

    ※※※※※※※※※※※※※※※※※※※※※※※※※※※※

    杨浩将感激不已的柯氏夫妇亲自送出衙门口儿,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臭丫头,我刚回来,你就下了步棋来将我的军么?你这是示诚,也是试探呀。我若杀了他们,那便是对府州毫无诚意了;我若杀了他们,刚刚回来,先杀大将,罪名却是内奸,我这芦州还稳当得下去么?

    你当我的,飞羽,是吃干饭的,他们做过些什么,对我又有几分忠心我全然不知?哼,也太小瞧了你的男人!本大人连消带打,便多了两个真正忠于我的人,你这是给我添麻烦还是送嫁妆呢?呵呵……,…”

    想到那日被子渝一路追杀,一路说的那些让她脸红的情话,杨浩嘿嘿一笑。

    他已经渐渐捕捉到对付折子渝的不二法门:这个丫头……吃硬不吃软的。

    痞赖一些,那是她自幼不曾遇到过的男人类型,会令她无以应对;强势一些,更是别的男人从不曾对这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女使过的手段,这两种性格的男人恰恰是她从小到大不曾接触过的男人,距离产生爱情、新奇产生漏*点,后人诚不欺我。

    哈哈,要是那些苦苦追在乎渝石榴裙下,拼命在这个冰雪聪明、学识不凡的小姑娘面前卖弄自己的斯文教养、学识才智的公子哥儿们知道他们眼中的这位小仙女儿,其实骨子里喜欢对她无赖一些、粗暴一些的男人,不知道这些将军公子们会不会满府谷的去捡眼升子。

    杨浩发觉随着地位、权力和野心的滋长,他渐渐懂得用心机了,也开始富有侵略性了,包括对折子渝这只孤傲矜持小天鹅的侵略性。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子渝斗,其乐无穷。小娘子,还有什么招儿,你就放马过来吧!

    杨浩想着,得志意满地回过头来,就见穆羽站在后面,正感激地看着他,做为他的心腹,方才与柯氏夫妻的一番举动,穆羽都是暗暗看在眼中的。

    杨浩没有再提柯氏夫妻的事,他拍拍穆羽的肩膀,笑道:“我已回了自己的府第,还整天跟着我做什么?你的姆依可姐姐在羌寨我义父那里,去看看她吧。”

    “哦,对了,你顺道去找林老,告诉他为我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去开宝寺,参拜达措活佛。”

    “是!”

    穆羽答应一声,兴冲冲地走子出去。

    杨浩赶到后宅,到了月亮门前忽地站住,后院儿里头现如今可是有了四位夫人,谁的身边若有四个千娇百媚的夫人,那都是艳福无边,惹人称羡,可是……,后院若是摆布不好,那可要家宅不宁了。娃娃和妙妙都是性情温柔、乖巧伶俐的,以前她们分别和冬儿、焰焰在一起,倒也波澜不起,可是如今面对着冬儿和焰焰却不能那般的随意了,先去谁那瞧瞧,恐怕另一个都不开心吧?

    杨浩思来想去,把心一横:不管了,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扫房子去!”

    杨浩龙腾虎步进了花厅,大马金刀地住主位上一座,叫道:“来人呐,请夫人们来花厅相见!n

    片刻的功夫,俏婢杏儿捧了杯热茶进来,脆生生地道:“几位夫人正忙着呢,老爷请喝杯茶,坐一坐吧。”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04章 一样情深

    场浩坐在厅中,灌了个水饱。四位娇妻一个也不亚露面心男消忍不住唤过杏儿问道:“几位夫人现在哪里?”

    杏儿笑盈盈地望着他道:“老爷只管安坐,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一会儿就来见老爷。”

    杨浩一听大汗,幸好没有五娘。要是再弄个小潘来,自己就成了西门大官人了。他赶紧问道:“什么大娘二娘三娘四娘,这都谁排的?”

    杏儿眨眨眼道:“是几位夫人商量的。”

    杨浩迟疑道:“冬儿、焰焰、娃娃、妙妙,是这么个顺序吧?”

    杏儿拍手笑道:“老爷英明神武,一猜就着。”

    杨浩长叹一声,暗想:破除封建阶级观念,任重而道远啊”

    他站起身来,把手一挥道:“走。带老爷我去看看她们。”

    杏儿为难地道:“老爷,夫人吩咐,要老爷

    杨浩瞪眼道:“她们吩咐的是你又不是我,头前带路,要不然明天老爷就把你嫁给木恩那个粗汉。”

    杏儿向他眨眨眼,故意喜孜技地道:“老爷说的可是木团练么?婢子要是能嫁给一位将军大人,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杨浩嘿然道:“木团练可是喜欢打老婆的,他已经打死了四个,打跑了三个,你要是喜欢,那老爷我明天就去给你说亲,希望你能从一而终。坚持到死。”

    “啊?”杏儿赶紧摆手道:“婢子想过了,婢子要侍候老爷夫人一辈子,根本不想嫁人。”

    杨浩哈哈大笑:“还不头前带路?”

    两个人真真假假地说笑着,出了花厅,走过曲廊,绕过假山,穿过花园,便到了西厢厨房,老远的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杨浩心中一动,恍然道:“夫人在操办酒席?”

    杏儿嘟着小嘴儿道:“是呀。夫人们想给老爷一个惊喜,才叫奴婢不要说的,可老爷非要来看看

    杨浩笑道:“你忙你的去,亲眼看看夫人为我素手调莫汤,那才是意外之喜。”

    杨浩蹑手蹑脚地走向膳房,到了门口悄悄往里一看,四位夫人正在里面忙碌,焰焰正在收拾各种野味,妙妙给她打下手,而冬儿则在亲手烹饪,娃娃在一旁相助,四个人都系着蓝布围裙,一身俐落,分工合作。十分默契,煎炒烹炸中,令人馋涎的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唔,家里有个上下尊卑、规矩戒律,似乎”挺适合如今这个时代的家庭的,明明妻妾满堂,还要妄想一律平等,我是不是在自讨苦吃呢

    看了厨房里这派和谐景像,杨浩坚定的革命意志开始动摇了,他走进厨房,四位夫人神情专注,还没看到他,地上忽然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大人,你可来了哇,”

    杨浩定睛一看,竟然是叶大少,叶之璇坐在一个抚子上,面前三个。灶坑,他身边堆着两堆柴禾,正往灶堂里添着木柴,脸上熏得一道道烟蕊

    “官人。”冬儿在围裙上擦擦手。赶紧迎了上来,娃娃立即接过了她的木铲,一边麻利地翻着锅里正在煎炸的东西,一边扭过头来,向杨浩甜甜地笑。

    冬儿嗔怪道:“姐妹们说,要亲手治办一桌酒席为官人接风,特意嘱咐杏儿,如果官人回了内堂,且在花厅相候的,官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浩吸了口香气,笑道:“君子远瘾厨么?呵呵,你家官人可不是君子。冬儿,你已有身孕在身,怎可如此操劳。”

    “不碍事的。”冬儿甜蜜地笑。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小腹位置。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甜甜地道:“奴家在契丹时,见那里的妇人大腹便便,还敢策马放牧,纵骑射狼呢,奴家这才一个多月,做些家务事而已,哪有那么娇贵。”

    杨浩看看她的气色果然甚好。不禁笑道:“那就好,有些人一怀了身孕,噢到点油烟味儿就呕吐不止,看你果然没有事情,我这儿子,定是个嘴换的。”

    冬儿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道:“官人怎知就一定是个男孩儿,说不定是个女娃儿呢。”

    杨浩忙道:“女娃儿又如何?都是我杨家骨肉,不管男女,都是好的。”

    娃娃和焰焰、妙妙都羡慕地看向冬儿,然后又将目光投向杨浩,眸中已带出了几分幽怨之意,那闺中怨妇的眼神看得杨浩毛骨悚然: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这就盼着当孩他娘了,老公我辛苦耕耘,可没有不卖力气,你们自己肚子不争气,看我做什么?”

    他赶紧走过去佯做欣赏桌上食物,他顺手指起一块肉来丢进嘴里。细细咀嚼,别具风味,不由奇道:“这是甚么?”

    冬儿红着脸道:“这是八糙雀儿,虽是奴家整治的,却是娃娃指点做出来的。

    娃娃情意绵绵地膘他一眼,问道:“官人吃着还可口么?”

    杨浩忙不迭点头道:“好手艺,好风味。”

    他凑近娃娃”声道:“礼尚往来。娃娃请官人吃雀儿,官人回头也请娃娃吃雀儿。”

    “嗯?”

    娃娃先是一呆,随即省过味儿来。登时晕染双颊,她眼波盈盈地横了杨浩一眼,轻轻咬着嘴唇,含情道:“那就今晚好了,官人可莫食言”

    杨浩立即败退:就这么一个不怕调戏的,我怎么专惹她呀。

    妙妙立即警惧地问道:“官人说什缸 ”

    杨浩赶紧咳了一声,看着满桌菜肴问道:“娘子为官人都准备了些什么菜呀?”

    冬儿喜孜孜地道:“今儿准备的是百鸟宴,官人请看,这几道已经做好的菜是清撺鸩子、红熬鸠子、辣熬野味、清供野味、炙维脯、五味杏酷鸽、飞龙汤…”可都是新鲜的呢。”

    飞鸟是宋人餐桌上极受欢迎也极名贵的菜肴,这里每一道菜都用飞禽做原料,那可当真难得了,想到娇妻们一番情意,杨浩不禁感动地道:“这么多飞禽,还都要捉活的,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吧?”

    焰焰忙道:“不辛苦,不辛苦,知道官人要回来,我们姐妹都欢喜的很,想了很久才想到整治一座别具特色的美味为官人接风,这点事情

    不得

    叶之璇苦着脸道:“诸位夫人当然不辛苦,这些鸟儿都是属下去逮回来的,逮些鸟儿那也罢了,几位夫人还抓了我的差,让我烧灶,大人。我从来没干过这个呀。”

    唐焰焰白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厨房老刘鲁了眼病吗?没干过怕什么,你这不是干得好好的?快添柴禾,火有些弱了。”

    叶之璇吃她一顿抢白,忙又乖乖的当起了伙夫。

    杨浩看到他,忽地想起壁宿来。忙问道:“壁宿呢,不是让他和你一起回来的?”

    叶之璇一呆:“大人还没见过他?哦,那他一定在羌寨后面的山上练功呢,这小子”现在就像疯魔了一般,谁有一技之长他都学每日除了练武什么事都不关心,想必他还不知道大人回芦州了呢。”

    杨浩心中一沉:“壁宿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他立即说道:“走,带我去,咱们看看壁宿。”

    叶大少一听大喜,立即跳了起来。杨浩歉然看了几位爱妻一眼,柔声道:“我去去就回。这么幽怨做什么?来日方长,我们有一辈子时间一起缠绵呢,

    当着叶大少的面,杨浩突然说出这样情意绵绵的话,就连“脸皮最厚”的娃娃都红了脸,不过,想到那句“一辈子缠绵”却就连最面嫩的冬儿,都禁不住一阵心猿意马,,※

    羌寨后山,就是芦州秘密铸造兵器之处,因入口正在羌寨后山,这座羌寨俱是李光本族人,就连其他山塞的羌人也无法深入,更遑论普通汉人百姓了,所以这一处隐秘的地方始终不为外人所知。但是穿过羌塞,进入山谷后,却会发现,此处早已修了一条上山的条路,道路整洁。铺了条石,方便运输兵器、运送材料。

    山谷中自有扮作楼夫、耸人的羌寨眼线守住路口,叶之璇却是握有通行腰牌的,他引着杨浩一路上了山。向左边小径一指道:“壁宿常在此处习武,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武痴。在松下结庐而居,也不与人来往。一日三餐都是山中武士给他送去,他只在那边习武,余事概不过问。

    杨浩轻轻叹道:“壁宿本是一个浮浪无行的偷儿,想不到一旦动情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只是”他现在一颗心已经完全被仇恨填满了,如果水月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他这样的。”

    叶之璇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劝过很多次了,可他充耳不闻”

    两个说着,已到了一片地势平缓的地方,此处林木疏朗,几棵古松参天,地上青草早被踏平,倾伏一片。一棵足足得有五六人合抱才能围拢来的巨大古树下搭着一个帐蓬,帐蓬只堪遮挡风雨,既小又矮,帐口敞着,帐中空无一人。

    叶之璇纳罕地道:“奇怪,他去哪儿了?他一向不离开,”

    杨浩突然拍了他肩膀一下,叶之璇一扭头,就见杨浩正抬头望着天空,叶之璇仰起头来,顿时惊愕地张大了眼睛,十余丈的高处,二十几根长长的竹杆搭在一条条树干之间,也搭在几棵大树之间,可以看得出。那些滚圆溜圆的竹杆没有绑定。一个穿着斑澜灰衣的人手中持了一柄长弓,正在那些横七竖八地搭在树干间的竹杆上健步如飞,反复往来。同时不断做着搭箭开弓的动作。

    竹杆颤颤巍巍,不时因为风撼动树干,竹杆就偏离了位置,并且在他脚下滚动,而只穿一双麻履的清瘦汉子却如灵猿一般穿梭,丝毫没有畏惧,这么高的地方,一旦失足,定耍跌个粉身碎骨,二人站在松下根本不敢高声,生怕惊吓了他,失足跌落下来。

    那人在竹杆上翻腾跳跃,如履平的。穿行半晌,突然在颤动的竹杆上停了下来,迅捷无比地张弓搭箭。铁羽穿林,笃地一声射中远方一棵大树,那棵大树上被录下一块圆形的树皮,露出白色的树干,矢箭正射中这个靶心。

    杨浩这才吁了口气,扬声唤道:“壁宿。”

    空中那人一个到空翻,跃到古松树权间,向下一滑,在第二截树权间攸地一闪,整个人便凭空消失了。

    叶之璇双眼瞪得老大,吃惊地道:“他 ,他这是什么功夫,隐身术么?”

    杨浩自然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功夫。他这一路上见多了神神道道的忍者。知道他们对所谓“隐身术”都有所研究,比如在来途中就曾有一个。忍者被他和竹韵姑娘追着追着忽地掷出一颗烟雾弹,然后纵身向前方的大树一扑,便神乎其神地消失了。最后却被竹韵姑娘揪了出来。

    那人逃跑的手段看着神乎其神。说穿了却是一文不值,原来他行刺之前早在林中做好了一旦失败的退路,利用地形地貌,在树下挖了一个十分巧妙的洞穴,上边用枯草掩盖,下边放好了一块草皮,当他掷出烟雾弹,利用烟火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之后,快捷无比地遁入洞中,然后拿事先准备的草皮将洞口不露痕迹地重新补上,看在旁人眼中,就是这个忍者突在变成隐形人彻底消失了。

    杨浩相信壁宿所用的手段于此大抵相似,他身上那件土灰色带着斑澜纹路的衣服贴着树干时与树安的颜色极为酷肖,恐怕也有掩饰作用,所以凝神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试图找些破绽出来,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脑后生风,立即一个斜插柳大弯腰,旋身避了开去,只见壁宿背着那张大弓,正站在他集后。

    此时的壁宿,蓬头垢面,容颜削瘦。简直就是一个野人,见到杨浩。他咧嘴一笑,兴奋地道:“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等了好久。咱们什么时候去杀赵光义?”

    杨浩看着他,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壁宿,你确定自己的神志还正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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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当头棒喝

    宿奇道:“哪里不正常了?”

    杨浩冷笑道:“你当一国的皇帝是一个乡仲还是一州牧守?你当皇宫大内的侍卫都是摆设,可以任由你飞檐走壁?能刺杀得了皇帝的绝不会是一个冒冒失失的刺客,哪怕你隐藏匿踪的功夫再娴熟,弓矢暗器再精妙,十有**也是你枉送了性命。

    赵光义之所以该杀,不是因为他对江州用兵。一将功成万骨枯,战端一启,再如何仁义之师、再如何呵护百姓,都必然要有许多无辜百姓受到牵连,如果这样的人该杀,那普天下为将之人岂非人人可杀?他之所以该杀,是因为他在不必要动用武力的地方,妄自动用武力!

    江州,已是江南最后一处竖旗反抗的地方,城破了,江南也就彻底到手了,不管是为了进一步的行动还是想要示之以威,达到恫吓江南军民的目的,都完全没有必要在城破之后对一群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屠城。他既为了泄私愤,我们自然可以报私仇,可是昔日的南衙府尹,如今已是中原的皇帝,岂能不计后果,如此莽撞!”

    壁宿暴怒道:“难道要杀他还要择个黄道吉日?只要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我就不信,找不到杀他的机会。”

    杨浩也怒道:“你想事败之后枉送了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让无数人头落地,再演一幕屠城惨剧?你想为泄私愤不择手段,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吗?水月在天有灵,看到你丧失理智,变成和赵光义一样的人,她会不会伤心?你以为就凭你练就的这点功夫,就一定能杀得了一个皇帝?你的隐身术跟谁学的,把他叫出来,我看看这位可以操纵帝王生死的能人,何必藏身在这穷荒僻壤!”

    他说到这儿,攸地一伸手,自壁宿肩后的箭壶中抽出一枝箭来,以箭作剑,握住剑尾,反手便向身后刺去,身后飞蝶一般翩然靠近的人影急急后退,杨浩身随箭走,两人一个退一个追,倾刻间那人就退到一株古松前,未闪施展游鱼一般的身法再向旁边躲闪,杨浩手腕一送,箭簇已然抵在了那人胸口。

    这时杨浩才扭头看去,不觉一怔,失声道:“是你。”

    那人竟是一袭青衣的竹韵,杨浩的箭簇就抵在她的左胸上,纤腰一束。酥胸高耸,傲峙玉峰曲线曼妙,尖尖顶端被箭簇抵着,微微陷入一点。若非那是一枝利箭,如此香艳场面可叫人想入非非了。

    竹韵俏脸微晕,又羞又气地道:“大人一路装疯卖傻,果然藏了私。早知你有如此敏锐的六识,如此敏捷的身手,我这一路何苦那般辛苦?”

    杨浩微微一笑,手腕一缩。扬手一掷,那枝箭便如穿云一般,直射古松树冠:“原来是竹韵姑娘,姑娘的功夫是道家一脉,杨某的恩师也是道家真人,杨某虽不曾修习奇门遁甲和五行术,却也并非一个门外汉,何况”。佛道两家的功夫本就注重对六识的修练,你的功夫还不足以惑我耳目。”

    竹韵姑娘显然已经知道他的师傅是谁了,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令师道家大圣,在他的高徒面前班门弄斧,那是竹韵不识趣了

    杨浩膘了壁宿一眼,问道:“这功夫,是你教他的?”

    竹韵道:“我从汴梁来,一路护送大人,又不晓得分身术,怎么教他?”

    她看了壁宿一眼,说道:“是我爹爹,随李听风大人护送尊夫人回芦州,收了他做徒弟,我今日只是替爹爹调教一下师弟的功夫。”

    杨浩走回壁宿身旁,说道:“赵光义胸怀大志,这些年虽身在南衙。武艺却从不曾搁下,此人深藏不露,一身技艺并不在我之下,你当日能猝然下手行刺,机会只有那么一次,再想来一次,是断断不可能了。”

    壁宿握紧双拳,悲愤地道:“难道”就因为他做了皇帝,爪牙众多。我就要放弃报仇?”

    杨浩举手搭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天子一怒,流血千里。赵光义一定要杀,但是必须得有一击必中的机会才能下手,水月在青天白云之上正看着你,她不会希望你如此自苦。耐心一些,机会一定会有的。”

    壁宿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渐渐平静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大人从来没有骗过我,我相信你。我会耐心地等,等那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杨浩欣慰地一笑,说道:“明日,我要去开宝禅院参拜达措活佛,同我一起去吧。”

    “不,我要留在这里继续

    杨浩打断他的话道:“听说。达措活佛是密宗高人,精通一门密宗武学“大手印

    壁宿双眼一亮,脱口道:“好。我去!”

    杨浩微微一笑,说道:“那成。明日一早,你到我的府邸。”

    他上下看了看壁宿,又道:“头面要修饰一下,沐浴更衣,换个打扮,活佛是很注重礼仪的。

    竹韵在一旁看着壁宿,眼中有一抹很特别的感情,当她来到芦州以后,从爹爹口中听到这个小师弟的身世来历史后,这个自明世事以来就”就被触动了,所以她才不辞辛苦赶上山来。代替师父练他,希望助他达成心愿。

    杨浩用武学引诱他,虽没有让他改换门庭的打算,竹韵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可是看到壁宿如野人一般的模样,双眼只有深深的仇恨,她又改变了主意,或许那个可恶的杨浩是对的,让他去佛家殿堂受些熏陶。有助于化解他心中的戾气。

    她轻轻走上前去,柔声说道:“来日方长,你确是没有必要这般折磨自己。杨太尉此番行来,一路有许多东瀛忍者循踪刺杀。他们的忍术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不过许多机巧的武器和手段。却也别出心裁,这一路与他们交手,师姐得到了许多忍者武器,对它们的应用之法也掌握了一些,我都一并传授给你吧。或许”有朝一日你会用得上。”

    次日一早,杨浩穿一袭交颌宜身宽袖的常服,发挽成髻,横插一支碧玉菩,精神奕奕地出了府门。

    昨日一场别具风味的“百鸟宴”大快朵颐之后,杨大人有没有再开一场无遮法会,与几位娇妻摆一席“大鸟宴”慰劳慰劳那只纵横八千里,奔波于三国的大鸟儿,让几位娇妻一饱口腹之欲人家的私房事儿,那就不为外人所知了。总之,孤阳不长。孤阴不生。看他杨太尉一副水乳交融、气色莹润的模样。想必昨晚是“休息”的很好的。

    芦州文武百官俱着常服,恭候于府门外,杨浩见过众官员,便与他们步行赶往那座建在芦州最高峰上的开宝禅院。

    今日拜会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宗教领袖,杨浩知道,在西北地方,宗教势力何其庞大,他们依赖政权为其传教布道提供方便,同时也可以用他们巨大的感召力,驱使庞大的信众为政权所用,在西北地区,宗教势力虽不及西方的基督教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却也有着分庭抗礼的巨大能量,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就可以征取到西北民心,在西北。杂胡要居,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势力,要想把他们统统聚集到一起为己所有,无论是凭强大的武力还是共同的利益都是不可能的,但是宗教能,这就是杨浩到了芦州第二日。还未建衙开府,便先行拜望达措活佛的原因。

    杨浩安步当车,步行上山,渐渐离那高耸入云的宝塔近了的时候,忽然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他已经听说这座宝塔已经扩展成了一座寺庙。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座寺庙规模如此宏大。

    当初为了借修这座塔的名义大肆购聚钢铁,杨浩大兴土木,把山尖都削平了,而如今看来,整个山头都成了寺庙的后院,一座座金壁辉煌的建筑依山鳞立,远远看去,似乎后山也是一座座寺庙,而且还在陆续施工中,如此大兴土木,难怪唐焰焰的舅父李玉昌在这里恋找不去。原来那座地处山尖中心的宝塔如今已变成了寺庙后院的一道风景。

    范思棋道:“大人,活佛的府邸叫“囊欠”囊欠依活佛佛位高低不同,囊欠大小也不同,而且还要考虑到教徒多少、财物是否宽绰,本来”最大的一座囊欠在吐蕃境内,可是吐蕃连年征战,连活佛的囊欠也破败了,等后山那片庙宇建好。咱们芦州的囊欠,就是整个西北最大的寺院了。”

    杨浩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一计使得好,佛门高僧不慕财、不恋色。可是他们以传经布道为己任。却是极看重这个名的,若不耗费巨资。这位达措活佛未必肯迁居于此。建了这座天下第一的密宗寺院,就能把我芦州变为佛教圣地,吸引西北无数信众归心,这笔钱花得值。”

    范思棋微笑道:“咱们芦州并没花多少,要建西北第一寺的消息一放出去,吐蕃、回讫、诸羌辖地的百姓便纷纷贡献,如痴如狂。他们认为捐献香油供奉活佛,来世才有机会得享富贵太平。如今他们捐献所有,把希望寄托在我芦州,这就好比佛家的金光罩,万众信念庇护。我芦州这两年来一直与诸羌杂胡相安无事,一方面是大人当初血洗诸塞立下了兵威,肆后芦州演兵习武威慑诸藩,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此了。”

    杨浩眉头一挑,心道:“好厉害的心计,我把芦州变成了三藩之间的商业中心,各地商贾趋之若骜,他们硬是把我芦州又打造成了一座圣城,在这政教一体的西北地区,不知不觉间树立了我芦州强大的政治地位,当真了得。嗯”莫非是他的主意?他还是没有露面,倒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你不出现,我也不问,看看咱们谁能撑得过谁!”杨浩微微一笑。泰然道:“走,入寺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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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英雄,应运而生

    达措活佛的囊欠分为上院、中院,下院,规模宏大,富丽豪华,仅是一座上院,就有三进院落,殿宇无数。杨浩一进上院,便被一位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上师引着,自两道宫墙之间绕向后院,而众位官员则在山门外相候。

    雍德宫正殿的后院中间是通向中院的通道,左右各是两幢跨院,跨院中各有一幢二层木楼,左侧跨院是达措活佛的夏宫,右侧跨院则是达措活佛的冬宫,冬夏天气宇别居住于不同的地方。

    那位上师引着杨浩登上左侧楼梯,进入二楼正厅,只见室内摆放着檀木雕刻的屏风,屏风上绘着种种佛教故事的画像,还置有檀木、花梨木的几案、坐椅。一位身着暗红色僧衣的老人正端正地坐在几案后面,看他模样,年逾六旬,身材魁梧,满面红光,见到杨浩进来,他微微一笑,向一旁摆手道:“太尉请坐。

    杨浩向他合什施礼,然后在客位就坐,那位上师向达措活佛行了一礼,弯着腰倒退出屋,一个奴隶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为活佛和杨浩奉上两杯奶茶,又轻轻地退了下去。

    达措活佛开门见山地道:“本座自入主开宝寺,就已久闻太尉之名了,是以今日初见,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一直以来,西北地方战事弥乱,不得安生,吐蕃与回讫,吐蕃回讫与党项,党项与党项,再有麟州与府州,彼此征战,纷乱不休,以致百姓流离失所,就是我们出家人也不得安宁。

    本座享百姓香火,怎忍半视西北百姓陷落无边苦厄之中。太尉慈悲心肠,欲以大威德一统西域,平息战乱,本座想知道,如果太尉有朝一日成为西北诸族共主,太尉有何打算?”

    杨浩心中一跳,急忙打起精神,说道:“如果西北诸部得以统一,消弥战乱,百姓自然可以安居乐业,这是无上功德。活佛以莫大功德,再有本官竭力扶持,必将成为西域诸活佛之首,一统密教,更利于佛法的传播口那时活佛慈悲心肠,天下信众都要雨露惠沾了。”

    达措活佛目光微微一闪,不动声色。

    那时密教盛行于天下,江南李煜崇信的就是密教,他每日下朝都与小周后换上僧衣,以胡礼拜佛;吴越国王也建瑜伽道场,延请密教大师入驻:宋国境内也不乏密教高僧,宋国还依照唐朝时的旧例,赐予有德望的密教高僧与九卿等同的待遇;至于契丹和西北地区,密教的传播更不用说了。不过密教的信徒虽众,力量虽然庞大,却是一团散沙,那时的密教领袖都是活佛,这些活佛之间并无从属,戒规戒律、所宏扬的密教佛法也有差异,如果能成为活佛中的活佛,统一密教,那对一个僧人来说,自然是莫大的功德和荣耀,但是这个诱饵显然还不能让达措活佛动心。

    杨浩又道:“如果本官能一统西域,必将支持活佛弘扬佛法,本官会建译经院,翻译密经:建书社,出版经书:设立密教道场,广行法事口礼尊密僧,为其传道大开方便之门。今因战乱,弃道阻塞,天些、大食久不往来,如果能西北得以一统,本官将重开商道,那时,我中土密教,未尝不可循此道路,传播西方,开花结果,遍植天不,不知活佛以为如何?”

    达措活佛终于动容,他闭了闭眼睛,攸又张开,微笑道:“太尉发此大宏愿,实是我教至尊护法,摩河迦罗,玛哈嘎起……”

    密教的至高护法神是大黑天,也就是摩河迦罗,玛哈嘎拉,密教认为他是观世音菩萨心里六字真言中的“件”字化生出来的慈悲心之忿怒相,青光缠体,极尽威怖,所以称为大黑天。他是密教护法诸神中的至尊,形象虽威猛凶恶,但是**三宝,护持五众,据说奉祀此神可增威德,举事能胜,同时他又是施福神,能“投与世间富贵,乃至官位爵禄。”

    达措活佛将他喻为大黑天,第一点自然是欣悦于他对自己所做的承诺,奉他为护法;而第二点奉祀此神可增威德,举事能胜;第三点此神可投人世间富贵,乃至官位爵禄,却是意味绵长了。

    可惜杨浩只听懂了三分之一,他只听得懂至尊护法这句话,知道自己已得到了达措活佛的认可,以此条件缔结了两人之间的政教同盟,于是双手合什,正容说道:“有我一世,有你一世,杨浩原与活佛共尊共荣,开创大业。”

    达措活佛微微一笑,端起奶茶道:“太尉,请……”

    ※※※※※※※※※※※※※※※※※※※※※※※※※※※※※※※※※

    活佛乃一寺之主,衣食住行、起居迎送,都有极其严谨、规范的礼仪。活佛升座,那是极隆重的大事,当长号钟鼓齐鸣时,大殿前聚集的信众们立即肃静下来,他们都是各地赶来朝拜礼佛的,能得此时此刻进入此处,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在这里,他们都只是一名虔诚的信徒,鼓乐一响,他们便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杨浩重又出现在雍德宫门口,由上师导引,亦步亦趋地讲入上院,踏进雍德宫正殿。正殿中设一宝座,座高三尺,四尺见方,全部黄铜所铸,四周有九条金龙,座上嵌有银质花卉、龙、狮等。座上陈列法衣、法器。宝座左右有巨柱,上悬四条金龙。座下有八具铜狮,活灵活现。

    高高的殿顶上悬挂着各种式样的大小彩灯,精巧玲珑。四周悬挂彩色绣像多幅。供有鉴金铜佛二百余尊。其风格与中原大乘佛教有些不同。

    达措活佛戴僧帽、披僧衣,端坐在宝座之上,微微张眼,看向杨浩。杨浩不等人指引,便举步走上前去,右手自额上外指,肃然诵念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哦咪哮、嗡嘛呢呗咪眸……”

    达措活佛端坐在宝座上,身形挺拔,不动如山,杨浩走到达措活佛面前,合掌,弯腰,竟尔托袖跪拜,在那蒲团上向活佛佛三度顶礼膜拜。

    站在殿门口的穆羽见了这样情形,两道剑眉腾地一下竖了起来,伸手便去拔刀,一旁叶大少看见,赶紧按住他手,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穆羽一直跟在杨浩身边,尤其昨日杨浩义释他的姐姐姐夫,不但没有加罪,而且连兵权都不录夺,穆羽感激莫名,视他如主如父,眼见那西域和尚受了自家大人的大礼,居然如此傲慢,气得他小脸通红,他怒不可遏地道:“这秃驴好生无礼,我家夫人是横山节度,当朝太尉,就算见了皇帝都不用行这样大礼的,大人要拜他便也拜了,他好大的架子,居然大刺刺地受我家大人三拜,我去朵了他的狗头,看他还敢不敢这般威风。”

    一身洁净装束的壁宿肃立一旁,静静说道:“大人拜的不是他。”

    穆羽怒道:“那是甚么?”

    林朋羽悠然道:“大人拜的是佛,是至高无上的权柄,是西北羌、汉、吐蕃、回讫数十万百姓的民心…………

    穆羽茫然不解,不过却已明白自家大人必有用意,这番举动并不吃亏的,于是忍着一腔怒气又把刀悄悄送回了鞘中。

    杨浩膜拜已毕,起身,立即有人呈上哈达,杨浩双手接过,捧过头顶,向达措活佛深深弯下腰去。

    达措活佛枯瘦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伸出手,接过杨浩敬献的哈达,便站了起来,自宝座左侧搭设的紫钢五阶踏步梯缓缓走下来,走到杨浩面前,双手平端哈达,又送了回来。

    杨浩早知礼仪,连忙弯腰受礼,接受了达措活佛回敬的哈达,达措活佛将哈达搭在他的颈上,微笑道:“随我来。”说罢转身升座,杨浩双手合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殿中众上师高僧与芦州官吏微微露出诧异之色,而众多信徒更是诚惶诚恐,不知所以。

    只见两人在座上并肩坐下,达措活佛便向座下僧侣和信众们高声晓谕:“经本座认定,杨太行乃冈金贡保转世灵身,我教至尊护法,摩河迦罗,玛哈嘎拉,为渡众生苦厄,方堕红尘。

    灵根佛性不泯,寻至本座驾前,今本座收杨太尉为徒,赐号具博,只为护法抚顶开智,指点迷津而已。本座修习的来世法,太尉修习的是世间法,殊途同归,俱是无上佛法,修行成就,不上不下,故而互为上师,无须执弟子礼。”

    殿下轰然骚动:

    “冈金贡保,果然是冈金贡保转世灵来……”

    “摩诃迦罗……”

    “玛哈嘎拉……”

    “我西域活佛逾百,冈金贡保转世灵身只寻达措活佛开启灵智,达措活佛果然是诸活佛中最具大神通、道行最深的呀…………

    上师高僧、各路信徒纷纷膜拜下去,范思棋、林朋羽等人暗暗松了口气,也随之跪拜下去……

    ※※※※※※※※※※※※※※※※※※※※※※※※※※※※※※

    芦州杨浩是冈金贡保转世的消息以风一般的速度传播了开去,这种影响是无形的,也是立杆见影的,芦州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西北数十万百姓心目中一个极重要的所在,这对芦州政治地位的提升产生了无法估量的作用。

    杨浩借密教之力,可以获取在西北杂胡聚居的地方最难获取的东西:民心,可他又不能打下一个不好的底子,让密教凌驾于政权之下,于是趁着密教力量庞大,但是诸密教活佛无法统一驾驭如此庞大的力量,迫切需要政权的强力支持的机会,与达措活佛达成同盟,定下了他饽世间法、活佛修世外法,政权教权分离的约定。

    借此威势,在人们心灵上的震撼还未平息下来的功夫,芦州府衙升格,建节立府了。

    傀儡一般的宣旨使公孙庆又被请了出来,宣诏命,赐双旌双节,得此旌节,便有军事专杀之权,府衙前竖起了六杆大蟊,府衙西厢设立白虎节堂,威仪极盛。

    节度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全权掌握所辖部队随时调动,不需朝廷令旨兵符,在辖区内可以就地获取钱粮供应,把持税收,本来属于中央政府任命的管理民事、财政的官员于是便也成为了他得属员,可以自行任命。节度使只掌握军权并不可怕,关键是他还控制着辖区内的民政和财政,正是这两点使节度使牢牢地把握了军权,可以不断扩军,拥兵自重。

    本来,自太祖继位,为了割除节度使拥兵自重、尾大不掉的弊病,采取了灵活的政策削弱节度使的军、政、财权,乾德三年的时候,赵匡胤就下令加强转运使的权力,各地赋税收入除日常军费所需外,全部运送中央,录夺了节度使擅自处理地方赋税的财权。同年还命令诸州府选送精兵给中央,削弱了地方的兵权。

    平定荆湖后,他又下令荆湖各州府直属于朝廷,不再隶属于节度使。同时许多任命为节度使的官员并不外放,而是留滞于京师,又或者外放的节度使所辖地地区,其周边地方已尽皆属于朝廷,又有赵匡胤的无上威压在那里,地方节度使自然不敢擅专,赵匡胤用的集权手段是平和、渐进的。

    此时的节度使名义上还是掌握着极大权柄的,只是他们没有机会去真正掌握这个权力,节度使彻底成为虚衔,从名份上也不再具有掌理军政财权的权力,那是赵光义继位整一年后,下令所有节度使属下的支郡都直属朝廷,又以朝臣出任知州、知府之后的事了。

    此刻杨浩正好抢到了一个尾己,芦州隔着麟府两州,天高皇帝远,不会受到其他州府的辖制,又掌握了名份和实际的权力,在这四战之地,正是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他这一方节度,俨然就是一方土皇帝了。

    节度使的僚佐有副使、支使、行军司马、判官、推官等,将校有押衙、虞侯、兵马使等。节度使、副大使知节度事、行军司马、副使、判官、支使、掌书记、推官、巡官、衙椎各一人,同节度副使十人,馆驿巡官四人,府院法直官、要籍、逐要亲事各一人,随军四人。

    而赵光义压根没做杨浩活着回到西北的打算,所以不但慷慨大方,就连观察使、支度使都没有派,只是笼统地在诏书上说了一句由他知府州事,这一来杨浩更可从中手脚,若换一个节度使,纵有这样的机会刚刚上任也不敢擅专,只能向朝廷请旨的,杨浩这一次回来,就没打算再受赵光义挟制,自然当仁不让,大刺刺地自兼了观察使、支度使,又设营田、招讨、遣运判官、巡官各一人。这一下从名份到律法,他已合理合法地把整个芦州所有大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成为从地位上与府州折氏、麟州杨氏、夏州李氏平起平坐的一方藩镇了。

    杨浩抢了先机,风风光光成为一方节帅,手下属员都做了定制,但是此刻他手下官员有限,从一个府衙一下子扩充为一个节镇,许多官职还都是空着的,杨浩对此并不着急,与其滥芋充数,不如先空置着这些官员,小小芦州,既放不下、也不需要这么多官员,接下来,他还要进一步造势,直至拿下银州,可与西北三藩从实力上可以分庭抗礼,有这些虚置的官位摆在那儿,还怕众将士不竭死效命?

    公孙庆利用价值已尽,便被杨浩一脚踢开,垂头丧气地回绎州接收将虞候佐佐木则夫的棺椎去了,此番回京,等待着他的是莫测的天威,可是公孙庆一介书生,既无力反抗,家族宗亲俱在汴梁,也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去接受他莫测的命运。

    而杨浩,则在冈金贡保转世灵身、摩河迦罗护法再世、横山节度开衙建府一系列组合重拳之后,迎来了他政治声望的另一个**:府谷折御勋、麟州杨崇i亲自赴芦州拜会,庆贺。光是这走在明处的两位节度使,就已令四方震动了。西北原有三藩,如今再加上一个杨浩,杨浩刚刚开衙建府,三藩中两藩便亲自登门祝贺,这意味着什么?这股无形的冲击力,不但一下子奠定了杨浩在西北的地位,那股浩荡的太阳风暴也吹向了夏州和汴梁,汴粱的赵光义会感觉到怎样的震撼且不去说,至少对焦头烂额、四面树敌的夏州来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杨浩对他们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在暗处,赶来与杨浩会盟的还不止麟府两州节度,党项七氏也秘密派出了信使野离氏少族长小野可儿,达措活佛更送给杨浩一份大礼,派来了他座下弟子赤邦松。赤帮松是吐蕃部落中最大的部落头人之子,如今的吐蕃已远非昔日之比,但是即便散落成了一个个互不统属的部落,他们仍然具有强大的武力力

    而久未露面的丁承宗,此时也带着两件秘密礼物,悄然出现在芦州府外的百里芦苇帐中。

    天时,地利,人和,

    英雄,应运而生。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