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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夜遇春

罗欢抚掌笑道,“妙,好一个应得色来女儿红!想不到”说罢,起身,对着悟虚招手道,“走走,师叔今夜,带你去喝女儿红。”

    悟虚也起身,说道,“方才船头一叙,小僧颇有收获,意欲一人静悟片刻,还望师叔见谅。”悟虚所言倒不是诳语,方才与罗欢在船头一番对偈,确实是有所感触。又敬他是真人修士,与多吉相识,便权且称他一声师叔。

    若是别人,听闻悟虚要静悟,自然不会勉强耽搁,这邪里邪气的罗欢却是例外。此刻,竟然自来熟一般,走到悟虚身边,勾着悟虚的肩膀,低声说道,“到了现在,还装什么装?我给你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恰好有两个妙龄尼姑,在那杨柳庵落脚。”说完,似笑非笑地对着悟虚使了一个眼色。

    这罗欢虽然是“低声”,但是夜深船静,在这河上却是显得突兀无比。一直屏息凝气的众人,听得搂着悟虚的罗欢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番话语,纷纷露出些许鄙夷之色,更有几人书生模样的,在那里一脸愤懑,悄无声息地作义愤填膺状。

    那雅间中,方才取消悟虚的小丫头,一脸怒色,正要开口出声,旁边瞧得分明的中年人,急忙伸手拦住,凝重地微微摇头。

    悟虚站在那里,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眼光,只觉脸上一片燥红,闪身甩开满身熏香的罗欢,合掌说道,“大师休得打此诳语。就此别过。”说罢,便纵身飞到夜空,乘风而去。

    这次,那罗欢喇嘛却未曾相拦。悟虚飞了三四里,见罗欢并没有追来,方才缓缓降落到岸边,向着前方一处人稠灯密的夜市走去。走走看看,不觉酒后口渴便找了一家茶楼,随意找了一个座位,要了一壶大红袍,坐在那里如方才喝酒一般,一口一杯。旁边有人,见一个色目人,穿着不伦不类的僧衣僧鞋,在那里把茶楼当作了酒肆,不由暗暗摇头,流露出几分鄙夷。悟虚看不惯这些附庸风雅,还妄自菲薄他人的人,一壶茶饮完,便起身离开。

    刚走出茶楼,经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忽然一名叫花子,蓬头垢面,躺在那小巷子里面,蜷曲着身子,挣扎着伸出一只满是烫伤、又脏又黑的手臂,叫道,“这位客官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苦命人吧!”

    悟虚停住脚步,暗之摇头,后退几步,走到这叫花子跟前,蹲下腰,从怀中取出几两碎银,轻轻放在这其身前的破碗中。那叫花子,随即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似的,连连一头呛地,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好人有好报.大恩大德.菩萨转世.”悟虚叹了口气,也不去问其如何到了这般田地,究竟有何伤心往事,只是微微合掌。忽然身后又响起乞讨之声,悟虚正要起身转向,却只见眼前一黑,一个又臭又脏的布袋套在了自己身上。

    原来自己遇到了打劫的丐帮?悟虚气急反笑,暗道有趣,便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在那里手脚乱动,支支吾吾。一把匕首随即抵在自己后背,一个凶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实点,不然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说完,悟虚的两手各自被一人用力拧着,推着往小巷子深处走去。

    走了不到十几米,便有一双粗糙的大手,急不可耐的在自己胸前摸索一阵,然后一个失望的声音响起,“他奶奶的,老子还以为遇到一只肥羊了呢,原来是只醉虾。敢情是这秃驴吃醉了酒,方才把身上所有碎银都放到老子碗里来了!”正是那方才躺在地上,可怜无比,一身邋遢,满手是伤的叫花子。

    那个叫花子,骂完还不解气,飞起一脚,踢在悟虚身上,又用那市井黑话,偏僻方言,一阵叽里咕噜的臭骂。

    悟虚默默受着,不由想到了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义扶老人反被蓄意讹诈的新闻,以及后世什么广东丐帮致人残疾,以之敛财的报道,不由暗自思索:要是自己只是普通百姓,碰到这种状况?或者如后世被讹诈,乃至如今这样的被绑架,自己是否还能依旧坚守善有善报,普度众生?或者被蓄意致残,走投无路,是否会如这方才向自己先是乞讨后来又动粗的叫花子一般,自暴自弃,乃至善念不存,伤害他人?

    一边想着,一边被蒙着头,拧着手,被这这三名叫花子押着,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转来转去。

    最后,悟虚隐约觉得,自己来到了一处大大的院落,经过几道门槛,进了一处大厅。待被拿去布袋,悟虚眯着眼睛一看,大厅上,七八个乞丐手持火把,,分列于两侧,上首坐着一名四十多的身穿干净灰色的中年人,粗大的手掌心盘着两颗铁珠。

    那先前向悟虚乞讨的叫花子,朝着这名中年人,躬身抱拳,大声说道,“刘长老,弟子今晚在那清香楼捉到了一个色目喇嘛。”那被称作刘长老的,点头微笑道,“辛苦了。”其左侧的两名商人模样打扮的,也纷纷起身,抱拳说道,“有劳曹兄弟了,我等感激不尽!”

    那叫花子,再次抱拳,对着刘长老一鞠躬,复又侧身对着那两名商人打扮的壮汉说道,“曹某,虽然身无所长,但光复汉室、替天行道的大义却是晓得一二的。能为义军效力,曹某,肝脑涂地,再所不辞!”一席话,说得自己神情庄严,大厅众人齐声喝彩。

    悟虚却是听得心中一惊,义军?正纳闷加郁闷着。那两名商人打扮的壮汉中一人,却是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喝问道,“你是城中何处的喇嘛?深夜还在外面饮酒吃茶,难道在军中效力?”

    那曹姓叫花子,见金发碧眼的悟虚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不由怒道,“妈的,到了这里,还他妈的在老子们这些汉人面前装高人一等!”一个扫堂腿,直接向着悟虚而来。

    悟虚听其腿风,知道,若是常人,只怕这一腿下去,便是骨折伤残。当下,默运灵力,只听砰的一声,众人便只见,那曹姓叫花子,倒飞出厅去,在外面一阵乱滚,哎哟连天。

    大厅中丐帮上下,以及那两名商人打扮的义军军士,忽地一下,各自手持兵器,将悟虚团团围住。

    悟虚,叹了口气,却不想将这些人如同方才那曹叫花一般,打倒在地。只是合掌,祭出一朵白莲,然后低眉沉声,“你们平日里便是如此替天行道?”

    忽然,却有一名壮汉走上前来,惊喜万分,拱手问道,“可是悟虚大师?”

    悟虚一愣,细细的看了一番,这个义军汉子,面容生疏,自己毫无印象,迟疑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名壮汉,见悟虚没有否认,当即将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黝黑又长着几颗青春痘的年轻笑容,口中答道,“江入春拜见悟虚大师。”说完,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悟虚,一看这风尘之中略带青涩的面容,正细想着这江入海三个字,见其对自己大礼参拜,急忙双手虚扶,说道,“快快请起。不知这位小英雄,何以识得小僧。”悟虚此刻以莫恩身躯,是以本身年纪不大,自称小僧,但是外观确实四十出头,是以平时掩饰惯了,不自觉称其为小英雄。

    待江入海一番解释,悟虚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江入春便是当日自己与如净师弟,被逐出妙法峰,所经过的江家村村人。自从自己被莫恩掳走之后,自己那如净师弟,也就是如今的朱元璋,便将江家村惧怕元军,临时献媚的言行一番斥责,随后又以仗剑四方、替天行道的话头,带走了几名热血男子。这其中,便有江入海、江入春两兄弟。

    江入春在那颍州保卫战中,不但作战英勇,而且精于刺探,当日便是他拼死杀出重围,逃到颍州城下,首先将贾鲁元军深夜攻城的情报以警箭传出。是以,被朱元璋倚重,兼任校检。此番,却是刚刚被派到开封,刺探元军敌情。

    无奈,战事之下,元朝加大了镇压,开封城中的白莲教徒,要么早早地投奔了义军,要么被搜杀一空。江入春只好借助城中丐帮势力,隔天岔五的抓几个人来审问一番。那曾想鬼使神差,抓了悟虚回来。幸好,江入春曾听朱元璋说过,悟虚可能以喇嘛身份,行于世间,待悟虚祭出白莲,其手势和气质皆如同江家村当日,是以江入春才大胆相认。

    ..。

    悟虚听得江入春一番细说,又回想起当日江家村的初次涉险斗法的情景,及至自己被莫恩掳去的生离死别,不由也一阵唏嘘。

    众人见江入春和悟虚认识,而且悟虚似乎来头不小,是如今割据一方的朱元璋的师兄,便纷纷赔礼。悟虚本也无意为难,此番事情就此揭过。

    待悟虚与江入春二人来到一处密室,悟虚方才开口问道,“你们便是如此替天行道,匡扶汉室?”

    正所谓

    船头飘飞躲熏香,巷边恻隐曹叫花。

    匡复汉室扫堂腿,替天行道捞醉虾。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若月缘

却说汴河之上,悟虚飞身离去之时,那靠在罗欢身边的女子,便问道,“大师为何不留下他?”罗欢侧过头,用手轻轻抚摸着这名女子的脸蛋儿,轻笑道,“怎么,看上眼了?”那女子娇滴滴的一哼,也不知道是恼还是羞。

    罗欢又把头凑到这女子的颈边,低声细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子满脸绯红,竟当着众人的面,把头钻到了罗欢的怀里。罗欢哈哈大笑,一手又拉过另外一名女子,对着站在一旁的老掌柜说道,“方才在此船头佛偈,便算作酒钱船资,你可命人书写之后,挂在船头。”说罢,搂着两名女子,飞向旁边的画舫。随后,在一阵奏乐声中,一片嬉笑声中,画舫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船上,便立刻喧哗起来。有的大骂着喇嘛僧人的荒淫无耻,有的评点指责悟虚与罗欢二人方才所作的名为佛偈实乃淫词,有的直言待红巾军推翻了蒙古人的统治,这帮喇嘛也得夹着尾巴滚回雪山去。。更多的却是继续自己的吃喝言谈。

    倒是那老掌柜,左思右想,悄悄的吩咐手下人,将方才船头佛偈工工整整地誊写在一块绢帛上,挂在了舱内一处。

    那雅间中的一男二女,经过罗欢在船上一番闹腾,也没了玩耍的雅兴。上岸,来时停靠在一处的马车,回府去了。下了马车,门房打开门,佣人们提着灯,将三人迎进府去。那名中年女子,走进大门之后,终于忍不住向那名中年男子问道,“阿桑布,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旁边的杨柳庵?前几日,如兰还和如月,去拜会过静虚师太,得了几瓶百草养颜丸呢。”

    原来这名女子,姓张名若兰,是当日悟虚在黄河边治河大营中遇到的张元常的大女儿。自小沉稳好学,又长得如花之貌,稍大一点,便有许多提亲之人。这张若兰,却唯独喜欢上了蒙古族出身、老实憨厚的阿桑布。张元常本不允许,无奈中年丧偶,膝下便只有张若兰、张若月这两个宝贝女儿,禁不住女儿愁闷凄苦,便准了两人的婚事。

    说起这阿桑布,也算得上是身世显赫,只不过祖上争夺皇位失败,收了牵连,所以一直挂着一个理藩院的闲职,每日里只陪着爱妻游山玩水,倒也自在。

    这小夫妻两,本呆在大都。因为张元常前些日子,被派到前线开封做了宣慰使。张若兰担忧父亲安危,便和阿布桑一道,带着妹妹张若月,从大都千里迢迢来到这开封。因开封已经算是与红巾军对垒的前线,城外时有贼人出没,是以偶尔在城里逛一逛之外,便是往府邸旁边五六里的杨柳庵走走。一来二去,倒是和杨柳庵主持清虚师太等熟悉了起来。

    今晚在汴河船上,听闻罗欢旁若无人地邀悟虚前去杨柳庵行那采花勾当,赵若兰便一直心里盘算着,待回到了府邸,见阿桑布依旧没曾出声,这才忍不住询问。

    那阿布桑听见爱妻出言相问,面露为难之色,迟疑地说道“你以为俺不想帮着杨柳庵躲过一劫?可是那色阎罗的恶名,你又不是不知道,真人修士,法力高强,形式乖张,杀人不眨眼。要是俺们掺和进来,要是被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只怕连老丈人也要暗受牵连。”

    张若兰,低着头,说道,“这些,若兰又何尝没有想过呢?若是不知道便罢了,可若是知道了,难道还见死不救,横竖不过是派个下人传个话罢了。”阿桑布,低头想了想,狠下心,点点头,转身,正要叫后面今晚跟着自己一同出去的一个老仆,去往杨柳庵报信。却大惊道,“若月这个小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张若兰也急忙停住脚步,转身一看,顿时急急地抓着阿桑布的手,“快,若月定是去了那杨柳庵。快找人把她拦回来!”阿桑布有找来门房一问,才确定若月到了门口,命门房找来了一匹马,然后翻身上去,径直往杨柳庵报信去了。

    阿桑布一边宽慰住急得六神无主的张若兰,一边只得命人备好快马,带着两名健仆,往着杨柳庵方向追去。

    这两地相隔不过十里,张若月又先骑马走了一会儿,哪里还能再半路追上?待追到了杨柳庵门口,阿桑布见里面灯火闪闪,安静祥和,便壮着胆子,在外面,呼唤张若月的名字。不一会儿工夫,庵门大开,庵主清虚师太,亲自将一脸喜色的张若月送了出来。

    阿桑布上前,将方才在汴河听到的那罗欢喇嘛一番言语,向着清虚师太转述了一遍。清虚师太,一边颔首致谢,一边说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前来相告。方才若月小施主也已将此事告知我等。”说罢,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对着张若月点点头。

    阿桑布见此,也不多说,带着张若月回到了张府。此刻,刚刚回府的张元常也已经知晓此事,正和张若兰在大厅等候,见张若月完好无缺、活蹦乱跳、喜气洋洋,都是松了一口气;随后,自然少不得一番数落。

    张若月却毫不在意,嘻嘻哈哈地应承着,最后满不在乎的说道,“一个喇嘛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难怪神仙也难救,汉人活该丢了天下。”一句话,说得大厅鸦雀无声。张元常捏着胡须,一边瞅着旁边尴尬无比的阿桑布,一边对着张若月正色说道,“小丫头,懂个什么!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许乱说!”

    张若兰,见气氛异常,出来打圆场,插嘴说道,“方才父亲,说那与色阎罗罗欢在船头对偈的中年喇嘛,极像父亲先前黄河岸边碰到的一名喇嘛?”张元常转过身,回坐到太师椅上,缓缓地说道,“也不能说极像,不过从兰儿你的描述来看,神情气质倒有几分相似。”

    张若兰本是为了转移话题,调节气氛,见张元常如此说道,便不再言语。反倒是张若月在一旁好奇地问道,“父亲大人,不是平时最不愿意与喇嘛打交道么?却不知那名喇嘛叫什么名字?”

    张元常微微把眼一瞪,“打听这些做什么?快快回房歇息去。”

    张若月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中,张若月把门窗关紧,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卷兽皮,就着铜灯,神情专注的读着,如痴如醉。过了很久,才恍如梦中惊醒,随即吹灭了灯火,爬到床上,拉下床帏,随后两腿盘在一起,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两手作兰花状,轻轻地置于膝上。

    如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其胸前忽然透出微微清光,然后这些闪动的清光逐渐聚集在一块,成一个弯弯的弧形。待到夜半时分,那小小的弯弯弧形,似乎有天上的弯月之辉映射进来,变得越来越亮,最后竟然也变作了一弯新月,发出清冷的光辉。

    忽然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隐秘之门打开,张若月睁眼一开,便见得胸前浮现着一个自己手掌长短的弯弯月星光芒,那团弯月光芒此刻正上承接月辉,下射出一道白光,将身前床上那卷兽皮包裹着。那卷兽皮似乎内有乾坤,张若月虽然看不出,但直觉这卷兽皮正在吸纳射入的清辉。过了片刻,便看到这卷兽皮,慢慢地升到半空,随后飘出无数白色光字。

    张若月急忙按照先前,在杨柳庵,那名坐在清虚师太左手边的蒙面女子的吩咐,敞开心神,任由那些发着白光的字团向自己额头涌来。

    原来,今晚,张若月因为与那清虚师太比较投缘,见姐夫和姐姐一路上默不作声,便在家门口,下车之后,便命下人找了一匹快马,急忙赶往杨柳庵报信。入了杨柳庵,将事情急急说与清虚师太之后。内室便走出三名女子。两名宛如出尘仙女的尼姑,一名站在中间穿着一件雪白长裙、头戴面纱的女子。这蒙着面容的女子,问了一下张若月的姓名、年龄、家世,便拿出一卷兽皮,传了几句口诀,嘱咐张若月回家好生修习,并言道,过些时日,定会来找张若月,若是张若月能知晓这卷兽皮所记载的功法,便会将其引入仙门,收作徒儿。

    一夜过去,杨柳庵那边安静如常,似乎那色阎罗罗欢并未曾前来做那下流勾当。而张若月,在床上静坐一宿,待月隐鸡鸣,方才缓缓吐了一口浊气,睁开双眼,自语道,“明月清心淬体功?”不由微微笑道,“昨夜那喇嘛以月为歌,一番曲折,引出了明月清心淬体功,自己又名若月,看来自己真的与这明月有缘。说不定自己是明月上的仙子转世也说不定,嘻嘻。”汴河偶遇,仗义报警,最后终得仙缘,心中喜悦之情,难以尽述。

    正所谓

    虽有河上明月曲,又把警讯快马传。

    若是胸中无清辉,仙缘飘渺泯若兰。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月华剑

清香楼附近一座院落里,一间密室内,悟虚对着江入春说道,“你们白莲教在军中平时是否会念佛诵咒?”江入春答道,“军中事务繁忙,未曾组织念佛诵咒。若有个人私下行此事,也须得遵守军纪,不扰他人?”

    哦,军情紧急,生死之间,一般人哪能还顾及到念佛诵咒呢?悟虚,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们白莲教念什么佛?诵什么咒?”江入春答道,“拜的是弥勒佛,念的是阿弥陀佛,诵的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悟虚念了几遍,心中暗道,果然是后世史书记载的那样。这都是些什么啊。没有高人指点,原先白莲社的白莲教在民间被一些如同丐帮曹叫花这样的人*得面目全非。

    悟虚当即说道,“白莲教本是我佛门净土宗的一脉,怎么却诵什么‘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当诵我佛门正咒,不然难以受持佛法,修成正果。”合掌低头,想了想,方又说道,“可诵‘众生平等,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却是取自《佛说阿弥托经》中,‘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只不过,悟虚将“其国众生”,换作了“众生平等”。何以故?众生平等,乃是佛法慈悲所在,亦是佛法智慧所在。白莲教众弟子,若能时时持诵,长久以来,必能种下无数无量善根,亦能获得大加持大护佑。

    所谓意识形态极端重要,兹事体大。悟虚,又修书一封,交与江入春,嘱托道,“此间军情,无需再探。你可转告我那如净师弟,刘福通马上就要三路北伐,他只管‘广积粮,筑高墙,缓称王’,在南方积蓄实力即可。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回去之后,亲自交与如净师弟,告诉他白莲教皆应持诵正咒,不宜再用邪教词藻。”

    那江入春收好书信,微一思量,抱拳道,“入春谨遵大师之命”。

    悟虚,念及到当日江家村的缘分,又将一道不动明王手印连着密咒,传于江入春。

    诸事已毕,已是华灯初上,悟虚等江入春出了密室,正要打坐入定,却忽然感觉到几股惊人的气息,在开封城中升起。其中两股,更是有真人中层左右的修为,一前一后从东向西,飞速掠过。后面三道气息,也有凡尘后期修为,紧紧追随着。看动静和声势,似乎一个真人修士被另外一个真人修士带着几个人追杀。

    悟虚因为修有曼陀罗法界,还好一点,城中那些真人以下的修士,莫不纷纷骇然,战战兢兢地强自抵挡过从头顶掠过的惊人威势,随后急忙隐匿住各自气息,生怕被殃及池鱼。也有那大胆的,祭出法器,远远的跟了过去。一时间,开封城上空,光华大作,犹如白昼一般。那普通老百姓,似乎暂时没有任何影响,竞相走到街道上,望着天空上各路神仙,交头接耳,有的更是扑倒在地,磕头不已。

    悟虚略一感应,便知道被追杀的正是前夜在汴河上与自己船头论偈的罗欢喇嘛,心中好奇,也祭出曼陀罗法界,腾空跟了过去。

    说来话长,其时却短。此刻那罗欢已经飞到城西一角,转身停了下来,对着后面一名蒙面女子,及身后的三名尼姑,铁青着脸,说道,“这位仙子,方才贫僧误入杨柳庵,已然赔罪,想不到仙子竟然想杀人灭口。”一边说着,从其下方飞起数名喇嘛修士,站在罗欢身后,手持各式法器,虎视眈眈。

    那名站在前面的蒙面女子,将手中玉剑一抖,一边缓缓将其举起,一边轻声说道,“小小喇嘛,竟然敢企图阴窥本仙子沐浴,罪该万劫不复。”说罢,手中玉剑,引得月华垂落,带起层层叠叠的清冷剑气,向罗欢及其身后一干喇嘛斩去。

    那罗欢似乎颇为忌惮这蒙面女子的手中玉剑,一见此剑斩下,急忙大喝道,“速速结金刚界曼陀罗阵!”随后,飞速退至前来相助的喇嘛之中,其身放出炙热的大日如来光芒,飞身赶来的喇嘛,纷纷化为各部金刚相,各自法器抛到空中,结成一个卐字。

    原来,张若月前夜报信之后,那刚刚降临杨柳庵的蒙面仙子,便在杨柳庵布下了阵法,专等罗欢前来。哪知罗欢当晚,因为与悟虚对偈之后,“禅”心大动,搂着身边那两名妖娆女子,在画舫中便是即可开了一场无遮法会。是以,第二晚才前往杨柳庵。

    这蒙面女子,静等一宿,不见动静,还以为这罗欢只是说说而已。虽然没有撤下阵法,却是想着连日奔波,便以庵中清泉之水,略做洗漱;一时大意之下,竟被罗欢这采花高手,循着水声,来到了十米开外。

    这蒙面女子,勃然大怒,发动阵法,便要将罗欢困住。幸好罗欢机警,一见势头不妙,便趁着这女子出水穿衣这短暂时间,遁了出去。

    这罗欢,终年采花,却是秉承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宗旨,见此阵古朴玄奥,便知道可能碰到了高人,一边飞去,一边传音赔罪。哪知这蒙面女子不依不饶,冲出庵门,对着罗欢便是一剑刺来。

    罗欢一个照面,便知道,眼前女子,亦是真人修士,与自己不相上下,更恐怖的是,那枚玉剑,威力无比,在女子手中随意一挥,便有无穷无尽的月光,铺天盖地,令自己竟然肌肤生寒无力,如陷泥沼。

    此种感觉,不但罗欢有,此刻就连跟着后面观战的悟虚及一干修士亦有。悟虚等人大吃一惊,急忙后退,便眼见得,那玉剑带着一弯残月,将喇嘛们结成的卐字划作两段,那残月也化作虚影,轻轻地拂过这些喇嘛们身边,便听得齐齐一声闷哼,这些喇嘛身形摇动。

    悟虚在远处看得暗暗心惊。这蒙面女子究竟是何人?其手持的玉剑,又是何剑?居然有如此威力。自己若是面对,只怕法界迎之,也是难以抵挡。

    那蒙面女子,见这些喇嘛只是身形晃动,哼了一声,“雕虫小技,不过如此。”便竖起食指和中指,遥对夜空明月,便只见,那玉剑剑锋之上,月华凝成实质,不一会儿竟然形成了一个磨盘大小的光团,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罗欢在金刚界曼陀罗阵中,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轰的一声,身后浮现一个结界,内有各种正在*的男女,这些男女不断变换姿势,发出淫靡的呻吟,全身散发出殷红的雾气,一瞬间,将身边的喇嘛,以及这名手持玉剑的蒙面女子,还有悟虚等观战之人,尽皆笼罩住。

    悟虚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急忙定住心神,又见得那些正在*的赤裸女子,抛开原先的男士,各自搔首弄姿,做出种种挑逗的姿势,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耳边又响起无数淫靡的呻吟声..

    悟虚在法界中,见此情形,便知道,朝自己涌来的各种*男女子,乃是罗欢精心采集、观想、凝练的雏相,不由暗叹,竟然真有人参欢喜禅,修欢喜曼陀罗法界。眼下,罗欢尚未修成,仓促之下,以此应敌,只怕各种欢喜雏相损耗大半。看来这欢喜曼陀罗法界,冥冥之中,难以修成。

    罗欢此刻却是一脸狰狞,这红色雾气中,有一人把持不住发出呻吟声,做出淫靡事,过一会儿罗欢便浑身一颤。

    那蒙面女子,似乎丝毫不受影响,浑身发出道道清辉,将身心护住,然后,手指一点玉剑上那磨盘大小的光团,那光团化作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散发出道道刺骨的寒光;那殷红雾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散去。

    先前陷入淫靡幻境的修士,这才如梦方醒。那些观战的,纷纷冲着这蒙面仙子一拱手,然后十有八九,气息萎靡白的飞走,各自疗伤去了。剩余的,站在那里,面色苍白,不善地望着罗欢及一干喇嘛。

    唯有悟虚一人,因为心中可怜罗欢修欢喜曼陀罗法界之苦,自始自终对周围幻现的女子无视,不喜也无恨。在那名女子以施法逼退红雾之时,悟虚还出手将这些幻现的女子护住,徐徐送回到罗欢身后。

    罗欢见悟虚在此如此做法,嘿嘿笑道,“小师侄,想不到前夜船头作偈,今晚就和师叔用上了!好好好,待师叔打跑了这妖女,在与你好好谈论一番。”

    那蒙面女子笑道,“死到临头,还这般无耻!”随即,那玉剑上的一轮明月,急速扩大,将罗欢及身后喇嘛,还有悟虚,尽皆罩住。

    然后,天上月华倾泻而下,如汪洋大海一般,将众人隐隐淹没,困在原处。那玉剑飞起,化作片片清光,如水银泻地一般,朝着罗欢、悟虚等人蔓延过来。

    正所谓

    才说平等佛门咒,又见淫靡欢喜法。

    玉剑仙子当空立,清辉寒光出月华。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发誓言

这玉剑与明月交相呼应,玉剑牵引月华,月华又显剑意,悟虚但觉月光洒落之处,便有剑光随之笼罩过来。

    悟虚急忙灵识在曼陀罗法界中,结月光菩萨印,打出一片月光,将自己包裹住,随后便要远远遁去。

    那蒙面女子轻轻咦了一声,玉剑微转,一道剑光随着悟虚打出的这片月光,如蛆附骨。

    那道剑光,似乎无视悟虚曼陀罗法界,射到法界佛堂中,化作片片冰刃,散发出阵阵寒意,似乎要将悟虚连着这佛堂冻成冰雕。

    悟虚,在佛堂中,大喝一声,灵体涌现出一抹金色,然后,祭出那刻有金刚九会的玉盘,逼出里面残留的大日如来金光。这大日如来金光,乃是喇嘛教诸多祭出,碰到冰冷的月光剑气,便如烈火焚雪,不但将射入的月光剑气,逼出了法界,而且也随之升腾到法界之外,在夜空中凝成一朵巨大的火焰。

    那开封城上面,顿时,日月同辉,冰火两重天。

    那蒙面女子,见此情景,微微一愣,随即喝道,“你若真是大日如来净世光,本仙子自当退避三舍。区区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之明争辉!”说罢,神情肃穆,做了一个玄奥的手势,将手中玉剑,抛到空中。

    悟虚等人,便觉得周围温度急降,四面八方的灵气飞速地涌向那在月下迎风而长的玉剑。那玉剑长至十来丈长,其上各种光华流动,在剑身周围浮现一个个莫名气息宛如实质的符箓,将空中一干人等隐隐定在那里。而那大日如来金光,幻显的火团,已然消失不见。

    罗欢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惊叫道,“仙器?!”也不管周围喇嘛和悟虚,吐出一口精血,化作一道血光,径直向北方飞去。

    仙器?人间几百年来,未曾出现过仙器了;仙器基本上属于传说中之物,传说仙器一出,方圆百里灵气为之一空,真灵修士也如凡人一般,任意宰割。

    悟虚顾不得罗欢所言是真是假,急忙远远的遁去。便只听见几声凄厉的惨叫,回头一看,那些被定在那里来不及逃走的喇嘛,纷纷在一片清光下,消失不见。又见一道符箓,朝着自己如流星般奔来,当即全力祭着曼陀罗法界,往前逃去。

    逃了一会儿,那道符箓似乎早已将自己锁定,越来越近,而且气息越来越危险。悟虚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那轮明月,暗暗咬牙:只有赌一把了。随即停下来,看准一处寺院,急速落下,飘入一处佛殿之中。

    此佛殿之中,有一名老和尚正在领着一个小和尚,在金身大佛面前,诵经。悟虚隐身于法界之中,也盘腿诵经,将自身气息完全融入此间。

    那道符箓,追到了这寺院,也停了下来,闪动着危险的气息,最后来到了大雄宝殿的上空,逡巡不已。那老和尚,忽然对旁边的小和尚说道,“净慈,你去将大殿的烛火熄灭。”那名叫净慈的小和尚,虽然不解,但甚是乖巧,微微合掌,便起身,绕大殿一周,将殿中烛火尽皆熄灭,随后又跪在老和尚旁边的一个蒲团上。

    那老和尚复又说道,“三千婆娑世界,烛火不一定有,但多半有月光常有;月光不一定有,但必定菩萨常在。有一菩萨,是名月光,为师便为你诵这《佛说月光菩萨经》。”

    老和尚随即,领着小和尚,将《佛说月光菩萨经》轻声诵出。一时间,佛殿内,只见,月光如水,透过严实的门窗,透过密封的屋顶,纷纷洒落,飘荡在两人周围,随后充斥于佛殿四处。

    过了一会儿,暗中随这两名和尚默诵《佛说月光菩萨经》的悟虚便感觉到,那佛殿上空的符箓,渐渐隐去光华,化作一缕月光,消散不见。心中踌躇了一番,便欲隐身悄然而去。

    却见那名老和尚,转过身来,对着自己身处的墙角,合掌说道,“贫僧圆信,不知尊驾深夜到访,有失远迎。”

    悟虚脸色微微一红,从曼陀罗法界走出来,对着圆信,躬身说道,“小僧悟虚,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那圆信将悟虚打量了一番,又合掌道,“果然是悟虚大师,圆信有礼了。”

    原来,洛阳白马寺元法大师,复出消息传去,周围寺庙的僧人无不知晓,由此也知道了悟虚其人。那元法大师,在于圆信大师的交谈中,还将悟虚的相貌等事状介绍了一二。今晚,悟虚潜入此处佛殿,圆信老和尚早已察觉,将元法法师所说一对应,便猜到悟虚身份,是以才伸出援手,替悟虚遮掩住气息,逃过一劫。

    悟虚明了前因后果,当即再次向圆信大师道谢,又面朝白马寺叩首三次。随后,在与这圆信和尚的交谈中,问道,“那罗欢说那蒙面女子手持玉剑,乃是仙器,不知道大师怎么看?”

    圆信沉默片刻,答道,“是也不是。”见悟虚一脸郁闷与无奈,又笑道,“悟虚大师,果然是性情中人。不知,对于仙器,有何看法?”悟虚耸耸肩,做了一个苦脸。

    “那悟虚大师,对于仙佛,又是如何看法?”圆信复问道。

    仙佛?悟虚,不由一愣。仙佛仙佛,成仙成佛。大凡修炼之人,无不是挂在嘴边。可要是真问,何为仙,何为佛?这个就不好说,或者难以回答了。

    悟虚是佛门修士,不谈仙,且说佛。所谓佛,按照佛门典籍的介绍和描述,是证悟之人,不退转,圆觉清静,常驻极乐之境界。至于神通,是不求自来,不显而显。神通也无有高低,只不过随缘而现,略开方便故。

    但另一面,佛门典籍之中,又随处可见,描绘佛祖菩萨的大神通,似乎不如此,无法显示佛的高大上。譬如《妙法莲华经》里面,天上降下种种妙华,世尊眉间白毫放大光明,声势浩大,气象万千,便是喻示佛说此经之殊胜。

    所以,于未成佛之人,于凡夫众生,似乎神通越大,越离佛不远。神通无穷,便最有可能是佛?想来,道门的成仙,仙人,也是如此吧?

    悟虚,细细想了一会儿,合掌向圆信说道,“小僧愚钝,还望大师开示。”

    圆信笑道,“悟虚大师,既然知道答案,又何须假托老僧之口呢?”

    悟虚,知道糊弄不过这个老和尚,便说道,“所谓仙器,想来是成仙之人所用法器?而此玉剑,乃是非成仙之人所用之法器,只不过此剑威力,大大超过普通法器?”

    说着说着,悟虚忽然皱眉道“不对!说来说去,若是以小僧方才所言,此玉剑是否本身为仙人法器,尚不能明了。

    圆信点点头,问道,“但此剑,经由那名仙子使出,威力异常,对你我而言,又如同仙剑一般。是与不是,有何区别呢?”

    一心求佛的悟虚,敏锐地捕捉到了圆信话中的禅机,立刻问道,“如此说来,法力比我等高出许多的,令我等无法抵挡的,便是成仙成佛了?”

    圆信,合掌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悟虚大师如此想法,却是偏离了佛法。”顿了顿,“仙器,贫僧也未曾见过,但据典籍记载,仙器一出,天崩地裂,凡间难以承受。此玉剑,当不是仙器,但品质威力却是超乎世间法器,说是仙器,也未尝不可。”

    悟虚追问道,“老和尚,那仙佛呢?是否超乎世间你我,便是仙佛?”

    圆信合掌对着殿中栩栩如生的金身大佛,缓缓说道,“是仙是佛,老僧不知;但在世人眼里,多半是仙佛了。”

    什么偏离了佛法?说来说去,不过是比谁的拳头大!便如后世一般,有了钱,便可煲心灵鸡汤,便可讲成功哲学,堂堂乎皇皇然,引领时代风骚,塑造当世三观。

    本就被那蒙面仙子一把玉剑,无端追杀,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悟虚,拂袖道,“我若成佛,必将此等谤佛辱佛之人,斩杀一空!”

    正所谓

    一把仙剑杀四方,佛殿诵经巧遮掩。

    老僧幽幽说仙佛,小生愤愤发誓言。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天外天

那圆信听得悟虚此说,对着悟虚,问道,“悟虚大师,可知那蒙面仙子来历?”

    悟虚心里不爽,心道,有话就直说,何必来问我,饶弯子,想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说出来,遂端坐在圆信面前,合掌道,“但听大师讲解。”

    圆信,也不恼,也合掌说道,“那名蒙面仙子女子应该是来自天外天。”

    天外天?悟虚惊讶地问道,第一次听说,但是直觉这个地方不简单。

    “天外天,乃是一处秘境,或者是一方小世界。传说,近千年前,上界发生大变故,仙佛之路几欲断绝,唯有一二仙人,心垂怜悯,从上界降下仙器,构造了一方小世界,为后世修行者留下一线希望。传言这方小世界中,参照仙界而设立,灵气充沛,真令修士于此方世界中勤修苦练,,终可真正飞升上界。”

    悟虚听闻圆信娓娓道来,一边点头,心中又惊又喜,原来千百年来,仙道无凭,却是这般缘故,却还有一线玄机。忽然,见那圆信,在一旁,住口不言,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便问道,“我观圆信大师您,应该早已迈入真灵层级,为何不?”

    圆信本是合掌的双手,忽地分开,做了一个世尊三味解脱印,随即又站了起来,面对着窗外夜空,说道,“阿弥陀佛,你可知当初从上界降下仙器的仙人是何许人?”

    悟虚,知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抖擞精神,定定地看着圆信。

    圆信,顿了一会儿,本也不指望悟虚出言相问,又说道,“据传,天外天,有两件仙器,一曰诸天星辰定空盘,一曰大日如来金刚圈。”

    圆信此番话语一出,悟虚便眉头紧锁,不禁说道,“诸天星辰定空盘,似乎是道家之物?这大日如来金刚圈,应该是我佛门之物。”说完,看着圆信。

    圆信,转身,面对着殿中金身大佛,合掌说道,“那诸天星辰定空盘,是正一教一位祖师爷留下的。那大日如来金刚圈,是我佛们,亦非我佛门。”悟虚脱口而出,“难道是喇嘛教的传承?”

    圆信,不答,只是口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悟虚无语,果不所出所料,只不过心怀侥幸地问道,“难道全真教,我南传汉人佛门,便因此而受到压制?”

    那圆信又是一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悟虚此时已然隐隐明了许多事情,点点头,不言语。

    圆信又说道,“天外天,自成一界。近几百年来,不但我佛门,全真教这些大宗大教,就连喇嘛教、正一教,也似乎也没有真灵修士,进入那天外天。”悟虚惊问道,“这是为何?”却见圆信笑而不语,不由想到“祸起萧墙”四个字,心中不由一动,随即抵掌在胸,“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边圆信大师,却说道,“阿弥陀佛,都说久病无孝子,可何尝有三代之后的恩情呢?日子久了,这血浓般的亲情,也淡了,何况师门隔代传法之情?”随即又话锋一转,“悟虚大师,虽然是凡尘境界,但修成了曼陀罗法界,若无意外,迈入晋升真人,指日可待。不知,有何打算?”

    悟虚,端坐在蒲团上,双手结观音大士莲花印,静声说道,“小僧一心只求大道。所谓众生皆苦,万法皆空。小僧想的是,众生皆有机会脱离苦海,众生皆能成就大道。”

    圆信,随即坐回到蒲团之上,肃然朗声道,“我相国寺和白马寺,欲聘请悟虚大师为信使,走访中原诸佛门,乃至喇嘛教,正一教,全真教,一同筹划,共寻天外天。”

    相国寺和白马寺?此处便是开封大相国寺?

    还和白马寺一道,商议好了,要聘请自己为信使?什么走访中原诸佛门,乃至喇嘛教,正一教,全真教,还周游列国呢.。。悟虚正要拒绝。

    却见圆信双手往外一翻,左手托着一座小塔,七彩琉璃,右手托着一卷佛经,古朴典雅。徐徐地举到空中,朝着悟虚飘来。

    那小塔闪动着七彩琉璃光华,分明便是白马寺元法大师所炼制七彩琉璃塔的翻版;而那卷佛经,静静的浮在悟虚面前,一动不动。

    悟虚问道,“此经卷,是何经卷?”

    “《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圆信双手合十,无比庄严。

    原来是《楞严经》!悟虚当即,躬身,两手虚托于空,无比恭谨地将此佛经迎入手中,然后将此经恭敬送入曼陀罗法界佛堂佛龛之上,好一会儿,方对着圆信说道,“此经,后世被诬为伪经,概因世间邪魔皆惧怕此经威力。我于此经,历经七辩心,五十阴魔,深感佛法之精深之庄严,于是坚守正道,一心精进。如今得有此经,小僧定当受持之、传承之。”

    原来,在悟虚的前世,此经历经伪经之劫后,又因晦涩难懂,经咒较长,后世之人大多难以追随,前世的悟虚也不例外;前世的悟虚,读至经后的“五十阴魔”章节,对照自身心境的反反复复,世间百态的浮浮沉沉,倒是颇有印象,颇有所收获。

    是以,以此因缘,圆信手托《楞严经》,呈到悟虚面前。悟虚以前世因缘,当即躬身合掌,以“南无世尊阿弥陀佛”相迎。

    亦因此,默受了相国寺、白马寺所请。

    ..

    元至正17年,刘福通分别派出三路北伐,兵锋直指大都。红巾军军旗上更书写“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六月,刘福通派出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等将,西进增援前一年进攻陕西的李武、崔德西路军。同年6月,关先生、破头潘率主力北伐,从山东曹州出发西进山西;二月,毛贵奉命率军由海州出海,乘海船登陆山东半岛,攻略山东诸地。

    朱元璋,朱如净,在江浙两地,武有朱文正、朱文辉(朱家义子),与徐文长、汤和(幼年同伴),与蓝玉、常遇春(军中猛将)等,文有李善长、刘基、宋濂等人的辅佐,在江浙两地,见缝插针、苦心经营,不知不觉,亦是拥有了三千里王土。

    这一日,军中校检江入春,从开封回禀,谈及“偶遇”悟虚一事,并呈上悟虚的亲笔书信。

    朱元璋,当着众亲信的面,将悟虚书信拆开,然后哈哈大笑,“吾师兄,果然还在人世,且修成了曼陀罗法界,做了那喇嘛教弘法长老;不但如此,如今,还早早预言刘福通三军北伐,如同诸位一般,劝我‘广积粮,筑高墙,缓称王’!”

    谈笑之间,将书信传与众人相阅。

    一会儿,便有座下上首,李善长等人,出列说道,“可喜可贺,将军得闻同门师兄下落。这悟虚大师,信中所言,也正是我等商议的‘广积粮,筑高墙,缓称王’的道理。”只不过,佛门修行,不同于行兵列阵,若加大白莲教的声势,却看恐于我军发展不利。”

    此言一出,下面便有许多儒生,纷纷出列,

    “大军当以将军为首,岂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佛祖?”

    “佛祖是出世法,将军是入世济民,岂能混淆?”

    “众生平等?莫若换做众生皆苦。若是以为宣扬众生平等,那尊卑秩序,岂不是荡然无存?两军交战之时,岂不是可以不尊号令?将军,龙虎之姿,万乘之君,岂不是与下面军士,毫无区别?如此,我等又何从依附,从龙附会?”

    最后,刘基出列,说道,“‘众生平等,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此乃悟虚大师的一家之言,用与不用,还在将军两可之间。伯温,以为,这众生平等,改为佛家常说的众生皆苦,比较妥当。”

    朱元璋,静静的看着下方一干人等的神情,听闻刘基刘伯温的说辞之后,大笑道,“极是极是!军中讲求纪律严明,令行禁止。众生平等,倒让下面那些莽夫误会了去,没大没小起来;还不如众生皆苦,让众儿郎晓得元朝无道,我的便是要替天行道,讨伐元朝!”

    正所谓

    相国寺中天外天,一卷楞严五十偏。

    同门师兄说平等,座下儒士宣苦元。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平度火

相国寺,乃是开封城中最大寺院,也是天下的数一数二的大寺。北宋时期,深得皇家尊崇,多次扩建,鼎盛之时,占地500余亩,僧侣千余人。悟虚当夜降落潜入的佛殿,乃是大相国寺一处偏殿,乃是圆信大师与其弟子净慈独自修行之所。

    悟虚答应做白马寺和相国寺的所谓信使,也是有一番考量。理由有四:一者是,白马寺和相国寺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寺,元法、圆信,皆是洞悉秘辛、通晓因果的真灵大修士,此番拿出重宝,请自己为信使,也是一番美意,不然难道诺大的千年白马寺、相国寺竟无一人?;二者,自己本来就是想出来历练,借着这个名头,行走拜访各处名寺古刹,也是正好;三者,那便是天外天,自己一心求大道,想不到这天外天乃是飞升上界的必经之所,何以不动心,不挂念?

    悟虚当夜,受了元法、圆信大师的信物。那《楞严经》供奉于法界佛堂佛龛之前,七彩琉璃小塔,却是随之收于须弥戒。为何?法器,长者赐,尊者赠,不宜于法界炼化,以原样收于须弥戒,乃是表示尊重之意。

    第二日一早,悟虚在相国寺用过早膳,便信步走出,却见寺外人声鼎沸,才知道原来是月中例行庙会。悟虚,一心向着,早早出城,避开那似乎从天外天来的蒙面仙子,又早些拜访中原诸佛寺。也不驻足细看,只是见缝插针,直接往城门方向走去。

    哪知走了三五里,街道中间,被堵得水泄不通,绕都绕不过去。悟虚无法,心想,这便是一种历练吧?

    当下,学着旁边的人,挤了过去。还没到中间,里三层外三层,悟虚只到了夹心层,便听到一个妇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好不凄惨。稍加询问,方才知道,原来是一个街贩,于昨夜在摊位处给活活烧死,今早才被左右发觉。那从乡下赶来的新寡妇,如今正跪在里面,守着焦炭一般的尸体,哭得是死去活来。

    悟虚,讶然道,“难道世风如此低下?亲朋好友,左右邻里,帮衬这可怜妇人一把,将尸体入土为安,凑些补贴,不就好了么?”旁边之人,神色各异、地看了看悟虚,随即又伸长脖子朝里望去,.。。最后有一人,似乎不耐烦悟虚在那里唠叨,说道,“你这和尚,整日里在寺里吃斋念佛,好不晓事!以为就这么简单?”悟虚,瞪眼问道,“莫问小僧晓不晓事,你若是知道内中隐情,为何还在这里束手旁观?”那人背着手,彷佛看傻子一样看了悟虚一眼,嘿嘿笑了两声,却是再不理睬。

    悟虚,心中动怒,挤到最里面,来到那妇人跟前,唱了一个诺,随即说道,“这位嫂嫂,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顺便。小僧这里有一些银两,权且拿去安葬亲人,补贴亏空。若是有什么冤情,尽可当着大伙的面,说将出来!”说罢,掏出一个金元宝,放在这妇人跟前,随即又环视四周。

    这四周围观之人,见此情形,在悟虚犀利的眼光下,不由也纷纷解囊,多多少少的扔出一些碎银子。

    那妇人在那里朝着悟虚及众人,连连磕头做辑,只是依旧哭哭啼啼,弄得悟虚微微心烦。正欲开口,却见,围观众人如潮水般,分出一条缝,几个官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说是官差,却未曾穿制服,只是那做派,隐隐透着几分趾高气扬、肆无忌惮。那当头之人,上得前来,先是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悟虚一眼,最后才凑到那妇人跟前,捏着腔调,说道,“你家男人,夜间玩火,险些烧了一条街的摊位。现今,葬身火海,我们也不追究其纵火过错。你这妇人,不去将尸体安葬,摆到路中间,一阵啼哭,堵塞交通,扰乱庙会,却是为何?”顿了顿,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句黑乎乎的尸体,又出声道,“罢了罢了,看你一个弱女子,丧夫之下,难以自处,我叫人来帮衬一二便是。”

    说完,使了一个眼色,随行之人,便吆喝着上前,将尸体抬起来,扔到后面的一辆牛车上。悟虚见此,伸手喝到,“你们这是抢尸么?”

    那领头之人,斜着眼睛看了看悟虚,又微微扭头望了望悟虚身后的相国寺,捏着下巴几根鼠须,问道,“这位师傅,可是相国寺里面修行?”悟虚懒得回答,只是眼瞪他。

    那人见悟虚如此做派,又说道,“从世祖皇帝开始,朝廷便下旨,相国寺上下一干僧人,不得干政,不得惑民。你这个师傅,难道不知晓,敢违背?”

    悟虚合掌说道,“且不管小僧是不是相国寺僧人,尔等此番闯来,便是抢夺尸体,此事定有隐情!”

    “有个屁的隐情啊!”一个贼头贼脑,身着短衫的汉子,冲了过来,指着那妇人,对着悟虚嚷道,“无非是今日庙会,想着把尸体摆在这里,引得众人围观,讹几个钱了!你这和尚好不晓事!当心,吃俺老孙一拳!”说完,捋起两手衣袖,露出根根寒毛。

    悟虚转身,正对着这姓孙的泼皮,沉声问道,“怎么,想动手?”那泼皮看了看悟虚,豫了一下,又把手放下,退回到一同前来的伙伴中冲着悟虚嘿嘿笑着。

    这时,却听那跪在地上的妇人,转过身来,低着头,对着悟虚,期期艾艾地说道,“有劳大师了,我家男人,昨夜自个儿不小心,失了火,送了命。如今,大师及各位好心人加以援手,官府又给了烧埋费,民女,民女,已是感恩不尽。”说罢,始终低着头,在那里四处打辑。

    悟虚看着站在其旁边,笑吟吟的官府老吏,怒吼道,“不要对一个弱女子威逼利诱!”

    那阴阴笑着的老官吏,从自己几根鼠须上放下手来,沉声道,“官府在这里体恤灾民,你这和尚却在这里无事生非,扰乱庙会秩序,破坏开封府的安定祥和,难道是红巾军来的奸细,或者是白莲教余孽?”

    悟虚双目喷火,看着这名奸猾的老吏,复又看了看跪在那里,低头不语的妇人,大吼一声,却是终于没有出手,正欲离去。那先前说要揍悟虚的泼皮,跳了出来,挡在悟虚路前,叫道,“现在想走?为时晚矣!”

    却见一个人影闪过,这泼皮被一脚踢出人群,昏倒在地,死活不知!随后,便见,一个青年儒士,身穿白色锦袍,手持纸扇,背对着悟虚,冲着那老吏喝道,“方才你威胁这名妇人,说道若是其还在这里纠缠,你便要吩咐其居住的里长,烧了其房屋,抓了其小孩,是也不是?!”

    那老吏未曾料到,自己方才与那妇人的窃窃私语,竟被其偷听到,一时有点恼羞成怒,用指头指着这刚刚现身的中年儒士,“休得血口喷人,凡事都要讲证据!”

    那中年儒士,冷哼了几声,将一个玉佩举到头顶,顿时,那玉佩之中竟然发出声响,悟虚与众人细听之下,正是方才这老吏对那妇人的一番威逼利诱言语。言语中,若是这妇人从了,便给烧埋非若干;若是不从,便要找人烧了其家屋,抓其一家老小!

    围观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嘘声和不满声。悟虚大喝一声,正要将这阴险的老吏及一干狠毒的泼皮拿下。却见,那名中年儒士,伸出洁白的手指,纸扇一挥,这些人纷纷身首异处。

    围观的人群,一阵尖叫,四散开去。便有附近一小队官兵,急急忙忙赶了过来。那中年儒士取出一件物事,在那队官兵领头之人面前晃了晃,又似乎传音了一番;便见,那队官兵领队,躬身做辑,带着下属,将方才被斩杀的尸首抬走。

    悟虚,心中几分懊悔,怎么自己不抢先一点,将这些人渣泼皮斩杀了呢?大不了腾空而去,倒让此人,占了先机。心中这么想着,却是走上前去。合掌对着这名中年儒士的背影,说道,“小僧悟虚,代这位妇人,多谢尊驾出手相助!”

    那名中年儒士,背负双手,站在那里,答道,“难道悟虚大师,不谢我出手解困么?”话音缭绕,这名中年儒士缓缓转身,一张笑脸带着酒窝,眉目之间藏着狡黠。

    正是多日不见的郭敏。

    悟虚惊喜万分,上前问道,“你怎么也到了开封了?”

    郭敏,微微皱眉,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以及地上的血色,说道,“这里杂乱不堪,可有清静之地说话?”

    悟虚忽然想到早上,从圆信大师修行的院落出来,经过的一处,笑道,“不知你去过相国寺没有?若是没去过,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边走边看,边看边聊。”

    郭敏,听罢,也不管是否惊世骇俗,一个飞身,直奔相国寺而去。

    正所谓

    寺外庙会妇人哭,夜中火海人殊途。

    少见多怪悟虚怒,女扮男装玉手屠。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排云阁

悟虚带着郭敏,重又回到相国寺,避开喧嚣的人群,往后寺幽静之处而去,却是没有去惊扰圆信大师。二人,信步来到一处高高地阁楼。

    身着青衫的郭敏,负手仰头,对着阁楼正门一块鎏金木匾,低声念道,“排云阁。”不由便笑道,“区区数丈高的阁楼,也名排云?”说罢,当下抬步,迈过门槛,飘身而入。悟虚,冲着门边扫地的小沙弥,微微致以歉意,方才走了进去。

    悟虚先前曾经在净慈的陪同,在相国寺略作游览,曾经在这排云阁徘徊一些时刻,无他,因为,这排云阁里四壁,居然有很多精美的画作和诗作,无一不是精品。后来询问方知,原来是圆信大师等人,心忧相国寺多灾多难,将历代先贤的诗词画作,以大法力一一缩微拓印在此处。悟虚,不由想到后世这些名家之作,历经岁月,饱尝战火,终只留存在典籍,是以,分外仔细的在此观赏了一遍。

    此番寺外偶遇郭敏,见郭敏不喜喧嚣,便想到了此处。

    郭敏在面积不大的排云阁,转了一圈,走到一扇窗户边,遥望了一番,便转身看向悟虚,“此处气闷,哪有当日白马寺齐云塔上的畅快。”

    悟虚一笑,用手指,指了指墙壁,笑道,“郭小姐,细节,细节。”郭敏顺着悟虚手指方向看去,念道,“侏优戏场中,一贵复一贱。心知本自同,所以无欣怨。”不由笑道,“原来大师喜欢王介甫的诗句。”

    王介甫,王安石,北宋丞相,著名的变法家,亦是大思想家、文学家、书法家.悟虚所指,郭敏所看到,正是王安石所做的《相国寺启向天节道场行香院观戏者》。

    悟虚也低声将此诗念了一遍,笑道,“小僧前世乃是文艺青年,但凡文人雅士,皆比较亲近。嗯,倒也谈不上特别喜欢不喜欢吧。这里,收藏有相国寺多年来,诸多名家之作,郭小姐可以一边观赏,一边临高望远,一抒情怀。”

    郭敏,说道,“郭敏,自小在东海游玩,这些倒是不熟。”随即又细细看了排云阁四壁,方笑说道,“大师,脱离白马寺那帮秃驴,又到了这开封城来?”

    悟虚合掌道,“郭小姐,却是误会了。小僧在白马寺,因为有些事情,停留了一些时间。不过,小僧很是感激郭小姐和尊师,竟然为了小僧,千里迢迢地赶过来,要施以援手。”

    “呵呵,大师打算怎么谢呢?”郭敏靠在窗边,手扶窗棂,狭促地问道。

    悟虚,笑答道,“这排云阁诸多名人佳作,小僧一一引荐,也算作一谢吧?”

    “这些,不过是尘世间,一些文人墨客,无病呻吟之作,哪比得上我辈修士,引天地灵气,参日月精华,餐风饮露,翻江蹈海。”

    听闻,郭敏此言,悟虚不由想到了昨夜圆信大师的一席谈话,一丝怅然道,“可惜仙道无凭,你我不过是多活了几年罢了。”

    话音刚落,一声阿弥陀佛,圆信忽然出现,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悟虚和郭敏施礼道,“贵客莅临,相国寺蓬荜生辉。”

    悟虚领着郭敏还礼,笑道,“何劳大师出面,我等只不过暂且游玩一下,便会离去。”

    圆信合掌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由贫僧带着二位贵客,游览一番。”说罢,两手微微散开,作了一个手印,悟虚和郭敏顿时只觉眼前场景一变,置身于一处宽广无比的殿堂之中。其长不知几百米,其宽不知几百米,其高不知几百米。殿堂之上,除了上首三尊过去现在未来佛陀塑像以外,空空如也,只有三个蒲团。

    这郭敏明显不高兴了,问道,“大和尚,不是带我们游览相国寺么,怎的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圆信端坐在蒲团上,手印一变,佛殿正中的天顶垂下一道圆形光幕,凝炼成实质,宛如后世环墙液晶显示屏。光幕上即时浮现出相国寺各处场景,若是以神识探入,便犹如置身实地,不但可以听见各种声音,还可以闻到草木等香气,实在是神奇无比。悟虚与郭敏二人,绕着这环形光幕,慢慢看着,不自不觉都分别将神识投入其中。

    悟虚神识,进入光幕之后,首先落在了大雄宝殿的外面,飘飘然间,周围无数善男信女,拿着香烛,口中念念有词,对悟虚视若无睹、浑然不觉;有几人,竟然直接从悟虚神识之身穿了过去。悟虚开始还大惊,随即才想明白,原来这相国寺各处场景、人物、乃至一草一木,和自己一样,在这光幕之中,种种影像,不过是投射出来的虚影罢了,所谓梦幻泡影是也。

    悟虚明白了此处,不觉玩心大起,直接从人群笔直闯进大雄宝殿,果不其然,自己轻松从这些人等躯体穿过去的时候,这些人等并不知觉,自己也无痛觉。悟虚看了一会儿,受不了里面的嘈杂和烟熏,转身,从一尊怒目金刚的壁画前,穿墙而过,来到相国寺左侧的一座偏殿。

    这偏殿中,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佛像两边已经被熏得微黑的黄色幢幡,垂落在半空中,稍前方的中间是一条佛桌,其上有香炉、果盘等等。佛桌前面下方,三五个蒲团中间,跪着一个妇人,正在那里低头祈愿。

    悟虚见此,便要转身离去。却忽然听到此女子,低声的啜泣起来,“夫君,你可别怪奴家心狠啊。。呜呜呜.。”

    难道是谋杀亲夫?悟虚停下来。

    却听得那女子断断续续地又说道,“奴家也知道,定是那史学书叫人,将你活活烧死。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奴家一个乡下农妇,哪里都斗得过他们?只好拿了他们的一些烧埋费,把你好生安葬,给公公婆婆请个郎中看看病。”

    原来又是一个苦主!

    悟虚神识出声道,“那恶霸史学书等人,已经伏诛。”

    那妇人,独自一人在佛殿内,猛然听到悟虚话语,惊恐地四下张望。

    悟虚顿了顿,又说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自责拿了恶人的烧埋费,委曲求全。以后,好好过日子吧。”说完,飘然而去。

    那妇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双手合十,连声道“菩萨显灵,菩萨显灵。。”

    出了偏殿的悟虚,心情却是不好,也不再往其他偏殿闲逛,径直朝着相国寺后院而去。一晃身的功夫,来到了一片小院落,院落中,有一小湖泊,湖泊边有几块僧人自种自吃的菜地。那菜地和小湖泊中间,有几株杨柳树。其中一颗,高约八尺,郁郁葱葱,嫩绿柳枝倒垂,迢迢随风荡漾。

    悟虚看了看,自语道,“这难道便是当年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地方?”随即笑了笑,这描述古代农民起义的《水浒传》成书于明初,此书作者施耐庵此刻只怕还在江浙东部的张士诚帐下参赞军务。如何会是什么当年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地方?自己倒是险些中了这话本儿的毒。

    待悟虚一笑而过着兴许是后世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地方,往前方望去,楼阁影绰,钟楼巍峨,高高低低的宝塔,散落四周。许多僧人,在其间,或轻声诵经,或盘腿静坐,安静无比。悟虚不由一阵纳闷,那郭敏虽然喜欢嬉闹,但是却不喜人多的地方。怎么自己一路走过来,却未曾碰到她呢?

    一边飘荡着,一边往着后院深处寻去,忽然看到右侧一个白色婀娜身影一闪,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便急忙追上去。哪知,一到门口,却是未曾穿墙而过,反倒是砰的一声,悟虚只觉一阵疼痛,神识之体额头一块青红。悟虚一边包揉着痛处,一边郁闷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既然显现在这光幕之中,却偏偏又设置了禁制。”

    在这光幕之中,神识受限,悟虚进又进不去,又疑心刚才看到之人是郭敏,便站在院落入口处徘徊。见院子里毫无动静,正要离去,却听嘎吱一声,一个俊秀的僧人,走了出来,向着悟虚合掌道,“尊驾光临藏心院,还请进院一叙。”

    悟虚随着这僧人进入院落,看着其背影,不由一愣,适才却是自己搞错了,所看到身影正是此名俊秀瘦削僧人的背影。如今仔细一看,不过带有几分佛禅的飘逸,加上其身材瘦削罢了,倒是自己心有念头,多加攀缘与附会。

    院落内,一处佛堂,数名僧人,有老有小,散坐在地,见悟虚进来,视而不见,唯有隐隐一名为首的老和尚,微微点点头,问道“尊驾是从何处而来?”

    悟虚见此处透着几分神秘,便答道,“小僧悟虚,从来处来。”

    那满脸皱纹的老僧人,点点头,不再多问,禅定去了。

    悟虚在佛堂里,做了一会儿,看着这些恍恍惚惚的和尚,没了趣味,便自退去。出了这藏心院,悟虚又在后院转了一圈,又从另外方向回到大雄宝殿,再到山门,始终没有遇到郭敏,临空回首看了看庙宇起伏、钟声渺渺的大相国寺之后,神识从穿过空中那片彩色薄膜,退出光幕,回到了肉身之中。

    悟虚神识归位,睁开双眼,便看到身边的郭敏,依旧双眼紧闭,站在那里,宛如一座玉雕一般。稍远处的圆信,也是垂首闭眼,似乎已入禅定之中。

    悟虚绕着环形光幕,疾步走去,看到了那大雄宝殿人进人出,那地藏菩萨佛像下一名妇人在诵经,那微风摆柳的地方几只鸟儿飞起;看遍了占地数百亩的大相国寺的十面八方,数遍了成千上万张面孔,连却始终没有看到郭敏。

    定定地看着那面前变幻的画面,看着身边只有若有若无呼吸声的郭敏,悟虚喃喃自语道,“难道她也进入了一处禁制之中?”

    正所谓

    十方光照十方影,一场游历一场梦。

    刹那分别幻境中,人生聚散若转蓬。

正文 第八十章 栖霞寺

悟虚,止住了再次神识探入光幕的念头,默诵佛经,盘腿而坐,进入微禅定中。

    不知多久过去,悟虚从定中回转,便看到左右蒲团上空无一人,抬头一望,却见远处,郭敏在圆信的陪同,靠在窗户边,正往外眺望。

    悟虚一个纵身,飞到二人身边,那早已转过身来的郭敏,定定地看着悟虚,沉默片刻,笑道,“大师方才躲到哪里去了,郭敏在相国寺里怎么没曾见到呢?”悟虚郁闷地答道,“这句话,应该是小僧说才对。”郭敏惊讶的问道,“难道我在里面大声呼叫,大师你也没听见?”

    悟虚,口中茫然答道,“有呼叫我么?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说吧,侧头,望了望一旁的圆信。

    圆信合掌道,“刹那分别,咫尺天涯。不过是梦幻泡影,一遭醒悟,才知道便在眼前。”

    悟虚看了看圆信,对着郭敏合掌说道,“不知醒来多久了?”郭敏答道,“两个世纪。”

    两个世纪?悟虚目瞪口呆,心道,不要这么玄乎吧;是不是我现在出去,便又到了公元3字开头的新世纪,成了一个活化石,老古董?

    圆信在有一旁又合掌道,“郭小姐方才等了你一个世纪,然后又在这里凭窗眺望了一个世纪。”

    悟虚,神识传音道,“圆信大师,你可以到佳缘百合当住持了!”

    圆信问道,“佳缘百合?何处明寺古刹?”

    悟虚,走到窗边,来到郭敏身旁,看着云层下方相国寺的全景,传音道,“所谓佳缘百合者,乃后世有情男女众生修行入世法之所在。”说罢,话锋一转,对着郭敏说道,“想不到,我等在这云端之上。难道此处是相国寺的飞行法宝所在?”

    郭敏笑道,“你猜猜这飞行法宝的名称?”

    悟虚,看着窗外朵朵白云,看着下方状若蚂蚁的僧人,笑道,“排云阁?!”

    ..

    从相国寺出来,到了开封城外,悟虚心里惦记着要联合诸多门派,又考虑到郭敏来自东海东极岛,便提议去东海普陀岛。郭敏默作声,问道,“先前不是说好了,去庐山的么?为何又要去普陀岛?”

    悟虚站在落脚的一处峰顶,将圆信那夜与自己的一些交谈,向郭敏说了一番激动地说道,“你也是修行之人,如今仙道可期,何不放下红尘俗事,一起去闯一闯,搏一搏?”郭敏先是一阵惊讶,待到最后,说道,“难道这进入天外天的通道,便在那东海普陀岛?”

    悟虚摇摇头,答道,“非也。若要进入天外天,据那圆新大师所言,须得至少真人境界,然后手持信物,于灵气充沛之处,打开通道,方可进入。此番我受白马寺、相国寺两位高僧所托,其一乃是联合各宗门,与那天外天来的什么仙子处,觅得一线仙缘;其二,也是想着此人世间的修士,能够抱成一团,毕竟谁也不知道进了天外天是什么状况。”

    郭敏,想了一下,望着悟虚,说道,“那也可以先到庐山花莲妙法宗啊?”

    不知道怎么的,悟虚却是不想这么快就去庐山,尤其是在郭敏几次提及之后。想了想,悟虚说道,“庐山乃是红巾军势力范围,你我二人,一个喇嘛,一个东海而来,去了太显眼。还是先去别的地方,好一点。”

    最后,二人商定,还是先去就近一点的栖霞寺。

    栖霞寺,位于后世南京东北处,南京在元朝后期称之为集庆。

    悟虚与郭敏二人,来到集庆地界,便察觉到几分紧张的气氛。山野之中,不时有各方哨探出没,走了不到十里,便碰到三次截杀,五次义军与义军、义军与元军的小规模拼杀。不见耕作农户、巡山猎户,只见刀光剑影,肝脑涂地。

    面对拦路截杀之辈,悟虚开始还试着好言相劝,这边上郭敏,已是手起剑落,之后还会讥讽悟虚妇人之仁。面对那些互相厮杀的交战双方,悟虚和郭敏先是隐身静静看着,待这些远离故土的士卒,一阵英雄气、野兽性发泄之后,纷纷倒在陌生的土地上,再现身,口诵往生咒,默默将其不分彼此和阵营,尽皆于大坑中掩埋;到得后来,悟虚和郭敏只能是潜身而过,也许这就是他们前世今生的因果吧,你去杀,你去死,你去挣扎与坚持。

    来到集庆城门之外,远远看见,足足有数百士兵守卫着,虎视眈眈,似乎进出城门的人一有什么动静,便要扑上来,用牙齿将其撕咬得粉碎。不过二人并没入城,直接城东那栖霞山而去。

    到了栖霞寺,却见山门紧闭,悟虚侧身看了看郭敏,“这大白天的,怎么就早早关了山门?”郭敏回道,“想必是如今元军与红巾军在此处交战,栖霞寺未免波及的缘故吧。只不要封山就好。”说罢,走上前去,扣着门上的铜环。一连三声,竟然毫无回应;郭敏不觉有气,玉掌如刀,拍在铜环上,发出层层叠浪般的响声,直向寺院内测涌去。

    不一会儿,才有一个中年和尚,微微打开侧门,露出一个光头,向外探望,见悟虚站在那里双手合十,躬身做礼,才又缓缓走出来,对着悟虚和郭敏施礼唱诺道,“阿弥陀佛,不知二位驾临本寺,有何贵干?”

    悟虚走上去,站在郭敏前方,回礼答道,“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小僧悟虚,从白马寺、相国寺一路行来,受元法、圆信二位长老所托,求见方丈吉相大师。”

    这名中年僧人,听了悟虚之言,急忙答道,“小僧惠品,方丈此刻正在打坐,二位且先随小僧入寺。”说完,身子侧着退后两步,右手一拂,将悟虚二人领入一处厢房,大致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上茶,方才拿着悟虚递交的书信,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惠品回来,说道方丈有请悟虚一叙。

    郭敏独自一人在在这厢房呆得气闷,便起身,出了厢房,在附近绕了一圈,信步之下,也不知不觉往深处走去。

    郭敏,先是走到了舍利塔,但见此塔八角五层,底层浮雕有文殊普贤及诸天王像,其上每层各角挂着铜铃,各面勾勒着各种画像场景,其顶端一吉祥兽背之上托着一个金刚伏魔圈,甚是巍峨庄严。欲要进入,却是有附近僧人,婉言相聚。

    郭敏徘徊了一会儿,便来到大佛阁,里面转了一圈,正要原路返回。却似乎听到前方隐约有言语声。便穿过大佛阁,蹑手蹑脚,来到一片假山之后,微微探头往前面一看。

    见几个世俗之人围着两个道士,站在一处山崖下,正小声议论着什么。说着说着,内有一人,似乎性情颇为暴躁,嚷道,“这都几天了,那康茂才怎么还不派人来?”虽然似乎刻意压着嗓门,却还是让郭敏听了个正着。

    康茂才?郭敏似乎有点印象,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

    一名道士,将那粗言粗语引来郭敏的男子安抚住,然后低声和众人说了几句。众人这才止住了商议,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山崖上那一座座佛窟,慢慢地竟然向着郭敏藏身之处的假山这边走来。

    郭敏,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干人等,寄出龙珠,正要施法,隐去气息。一直默不作声的老道士,忽然出声道,“前方何人,竟然在此窥探我等。”

    郭敏一叹气,这籍由龙珠施展的龙息化水行风秘法,虽然隐匿身形颇有奇效,但是施展之时动静太大,一般凡尘后期的修士,对周围灵气敏感一点,都会觉察到异常。看来以后,有必要向三师叔罗归一好好学学那龟息之术。

    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却不含糊,款款地走了出来,施礼道,“小生因为要找一位随行的朋友,惊扰了诸位,还望见谅。”

    起先安抚住那名暴躁男子的道士,一手放在腰间宝剑剑柄之上,沉声问道,“找朋友?你们是何人,又是怎么进来的?”因为战乱之地的缘故,这栖霞寺,最近本来就罕有人前来,当然集庆城中的达官贵人除外;不过也有限得很,进城出城麻烦不说,谁不怕碰到红巾军?这名道士,看出郭敏乃是女儿身,却是没有觉察方才灵气波动,加上郭敏此刻已然施展了龙息化水行风秘法。这道士,只把郭敏当作了哪家不受管教的女子,甚至是和人私奔的雌鸳鸯。

    那方才出声逼出郭敏的老道士,见此刻的郭敏弱不禁风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灵气,不由心中狐疑,默不作声的将周围以神识探查一番,随后狐疑地打量这郭敏。

    郭敏,忍住这些人无礼粗鲁的举止,回答道,“我那朋友,此刻应是在与吉相大师商议要事。小生随其而来,在厢房呆得气闷,便出来走走,顺便看看我那朋友在何处。”

    听到郭敏提到栖霞寺方丈吉相大师,那方才嚷嚷的一脸凶相的壮汉,将已然不露痕迹欺身上前的脚步,微微又收了回来。

    郭敏忽地转身,背对着这些人,急匆匆地走了两步。这些人原本就是在这里商议机密之事,哪里肯就此放过嫌疑,各自身形微动,做出向前倾之势,却又生生刹住。

    只听,郭敏停下来,惊慌地叫道,“悟虚大师,你在哪里?悟虚大师,你在哪里?”

    正所谓

    排云阁中趣圆信,集庆地界看生死。

    层层宝塔藏舍利,尊尊佛窟寻大师。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千佛岩

悟虚在栖霞寺舍利塔中,与吉相大师,一番细谈,正说到事情要紧处,吉相皱眉时。忽然听到外面响起郭敏的呼喊声,急忙朝着吉相大师合掌示意,便要起身。吉相大师微微挥手,对着悟虚说道,“大师不必心急,外面一干人不过是疑惑大师这位朋友的身份罢了。”

    悟虚与郭敏几番相处,却是有几分了解,遇到事情,必会抢先大打出手,闹出无比动静,其刚才发声虽然貌似惊慌失措,实则带着几分狡黠,便知道郭敏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又见吉相大师嘴唇微动,塔外立刻响起一道声音,“原来是悟虚大师的朋友,寒霜子等人多有冒犯。”

    寒霜子?当日在鄱阳湖被自己佛音化莲惊走的龙虎山正一教道士,寒霜子?悟虚听其如此说道,便知道郭敏无事,心中放下心来,谢过之后,便静静地看着沉吟不已的吉相大师。那吉相大师,过了许久,方才合掌叹道,“天外天,想不到寺中历代住持口口相传的遗训,竟然是真的。”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悟虚,不解地问道,“吉相大师,似乎有所疑虑?难道不相信,真的有那天外天?小僧别的不敢保证,但那夜在开封城上,小僧遇到的那把玉剑,其威势其气息,超过小僧之前所遇见的任何法器和真灵修士,像极了传说中的仙剑?当然,圆信大师,后来说那不是仙剑,应该是一把仿品。但这也恰好印证了天外天的存在。”

    吉相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此玉剑的威势气息,老衲当晚在栖霞寺,也曾遥遥有所感知。不瞒悟虚大师,老衲资质鲁钝,如今还是真人层级,当晚玉剑一出,老衲竟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天然的压制。而这种压制,若是老衲猜想不错,那些真灵大修士的感应只怕是更为明显。”

    悟虚一听吉相大师如此说道,便知道其也是认定了天外天的存在,又想到相国寺中圆信大师和自己谈及这些秘辛时候的复杂神色。最后,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晚那把玉剑,在那蒙面女子手中,接引下无数月华,定住自己与罗欢等喇嘛,然后剑气寒光,如月色一般无处不在,席卷向众人的骇人情景。

    那吉相大师,见悟虚神色变幻,便说道,“本寺,建于南齐永明七年,经僧朗祖师于此大弘三论教义,后隋文帝于八十三州造舍利塔,其立舍利塔诏以蒋州栖霞寺为首。在李唐代时,又称功德寺,规模浩大,与山东长清的灵岩寺、湖北荆山的玉泉寺,浙江天台的国清寺,并称天下四大丛林。如今,老衲不才,本寺不复当年盛况,又战火连绵,寺中更是幽静无比。”

    悟虚,听完吉相大师如此一番介绍,便合掌说道,“栖霞寺,乃是三论宗的祖庭。法脉源远流长,信众代代常有,一时的战火,不过是法尘分别影事。”悟虚此处只提战火,不接吉相大师的所谓“老衲不才”,后以“法尘分别影事”作结尾,却是煞费苦心。《楞严经》中有名句,“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悟虚用在此处,却是暗劝吉相大师,不应一味内敛保守,而应积极追寻,也可以借此机会振兴栖霞寺。

    吉相大师,当然懂得悟虚之意,微微低头,随后又说道,“本寺有两处著名之处,其一便是此刻悟虚大师与老衲置身的舍利塔,其二,便是后面的千佛岩。悟虚大师若是有兴趣,可随老衲前往一观。”

    悟虚顿首,随即也起身,随着吉相大师,出了舍利塔,穿过大佛阁,来到后山崖间。便见到郭敏站在那里,背负着双手,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山崖上各式各样的佛窟。旁边,一个魁梧的男子,站在郭敏旁边,似乎在小声地说着什么。见悟虚和吉相大师到来,那名男子转过身,朝着这边看了看,便疾步上前,唱诺做辑,“蓝玉拜见悟虚大师和吉相大师。”悟虚定睛一看,但见蓝玉,腰挎三尺镶金黑鞘宝刀,一对斑斓虎皮护腕套在手上,及腰长发用一根红色布条束在后面。观其气息气度,修为已经快要迈入凡尘五层,似乎在军中也如鱼得水。

    悟虚问了一下那日分别之后其境遇,便看了看吉相大师和郭敏。那吉相大师合掌说道,“这位想必便是郭大小姐,小寺招待不周,令郭大小姐受惊,老衲吉相,在此赔罪了。”郭敏这才转过身,回礼道,“郭敏生性散漫,在贵寺四处行来,冲撞了寺中贵客,还望大师见谅。”吉相答道,“郭大小姐,与蓝壮士皆是本寺贵客。”随即微微扬声,“惠品”那先前给悟虚郭敏开门的惠品飘然出现,“请郭大小姐和蓝壮士,到前面大佛阁一品后山红茶。”然后,微微躬身,对着郭敏和蓝玉说道,“老衲带悟虚大师,稍稍观赏这千佛岩之后,便来与二位赏茶。”

    蓝玉知道吉相和悟虚有话相说,便不再多言,向着悟虚深深一鞠躬,便随着惠品而去。那郭敏,愣了一会儿,见悟虚不出声,只是呆呆地看着崖上的佛窟,跺跺脚,也跟了出去。

    这边厢,吉相大师,一边沿着山崖,缓缓迈步,一边合掌注视着大大小小、参差岁月的佛窟,说道,“这千佛窟,从齐梁至今,无数高僧大德、达官贵人,各依山石高下深广,耗资无数,更有许多伤亡,方才有如此近千佛像。”悟虚点点头,跟在吉相大师的身,拾级而上,。

    一会儿工夫,来到山崖顶处,吉相大师转过身,问道,“行至此处,不知道悟虚大师沿途看过来,有何感触。”悟虚看着那些沿着山势起起伏伏、密密麻麻的佛窟,合掌问道,“还请大师开示。”

    吉相大师微微笑道,“老衲也是近年闲来无事,在这千佛崖散步,偶然发觉的。悟虚大师且看,这佛窟,从山崖中间向四周,以岁月是由旧到新,以形态,又是由小到大。先来者,要选一个好位置;后来者,要做一个更大的。老衲从寺中典籍中看到,有几次,这千佛岩下,争执械斗、冲突流血,都是为了争一个位置,比一下大小。”

    悟虚听罢吉相如此感叹,知道其言下之意,不禁望向下方,微微出神。过了一会儿,才对吉相大师说道,“如此做法,究竟是凡夫俗子。眼下,我佛门精修佛法的真人真灵修士,面对天外天的压制和上界飞升之望,难道还会做墙内岩下争夺?”

    吉相大师,说道,“那当日在千佛岩下,争斗之人,有何尝不是平时敬香礼佛之人呢?悟虚大师,你又看寺外集庆方向,红巾军和元军两军对峙。说是元军,你可知道,城中主事之人是一汉人?御使大夫福寿。身着元军服饰的军士,大部是周围聚集而来的乡军,其中汉人又占了大半?你又看这中原诸地,东西红巾军,还有那张士诚、方国珍..各路起义军,无不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可这替天行道的旗帜下,不知道有多少杀戮,多少英雄豪杰以万民为刍狗?”

    悟虚,默然,半响过后,问道,“难道栖霞寺及大师,可以舍弃这仙佛之道?”

    吉相,合掌答道,“阿弥陀佛,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这些搪塞话,悟虚却是不信的。反而将方才吉相一番机锋说辞,仔细想了想,也发觉若依圆信联络诸多宗门的意思行事,问题多多。比如,联络之后,做什么?怎么做?是不是要推选一个类似武侠小说里面写的武林盟主?若是真到了进入天外天之时,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去?若是不然,又如何?

    想到了这些,又知道吉相似乎另有想法打算之后,悟虚也不再强求。只是闲聊了几句,便和吉相大师,从山崖走下来。途中,悟虚又专心请教了几个中论有关的问题,受益匪浅。

    待到了大佛阁,郭敏和蓝玉依旧在那里品茶,只是模样却十分怪异。此二人,靠在椅子上,双目闭阖,各自案几上的茶杯冒着淡淡红色气流,顺着二人鼻孔,缓缓吸入,脸上露出恬静的微笑。

    悟虚看向吉相大师,便见吉相大师,微微轻喝了一声,不一会儿,郭敏与蓝玉先后醒来。那蓝玉醒来之后,久久回味一番,方才睁开双眼,便起身抱拳,惊喜地问道,“方丈大师,不知道此茶是何名字?”

    吉相大师,答道,“此茶乃是后山枫叶红茶,其叶状若枫叶,历经春夏秋冬,于雪后采摘,收于舍利塔中,香薰烛照,三年乃成。饮入体内,以灵气化之,可以洗涤心神,参悟四季变迁,提升心境。”

    郭敏此刻也完全清醒过来,在一旁笑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刚才大师又将我等喝醒呢?”

    吉相合掌道,“阿弥陀佛。所谓境界的体悟,不是一次性越久越好。一段记忆,一段感悟,今天思量感触些许,珍藏些许,存于心底,待他日因缘触发,又从心生,更别样风情,诸多不同。”

    郭敏怔了怔,随着蓝玉,难得的一本正经地躬身合掌道谢。

    正所谓

    本是敬香礼佛人,还有高低大小分。

    两杯红茶慢慢饮,修道造反多疑问。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试授法

是夜,蓝玉又独自往悟虚住处问安。悟虚与之一番长谈,才知道朱元璋如今在和州,正筹划着攻打集庆,恰好集庆水军统帅康茂才有意投降,便命李文忠带着蓝玉等人前来招降。因为正一教大力襄助朱元璋,不少道士也在军中效力。李文忠军营中,便有那寒霜子等人。考虑到集庆乃是元军重要据点,兵多将广,藏龙卧虎,李文忠便请了寒霜子及其师侄一同前来。

    哪知离约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两天,那康茂才还没有派人前来。李文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身为的下属蓝玉,却是忍不住嘀咕起来;寒霜子反倒是老神在在,只劝说稍安勿躁。

    悟虚疑惑地问道,“为何这寒霜子如此上心,且似乎胸有成竹?”蓝玉答道,“具体情况,蓝玉不知,只隐约听说,那康茂才,曾经以俗家弟子拜入龙虎山天师府,修习水龙符术。此番招降,想必是天师府暗中谋划的吧。”

    悟虚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龙虎山对朱元璋如此看好。难道有高人,占卜出朱元璋当得天下?这也不是不可能。想起当日,在天师府,见到当代天师一手鬼神莫测的符箓之术,悟虚不由暗叹,正一教果然底蕴深厚,不但如此,还出手大胆,行事果决。

    旁边蓝玉,这时又悄悄的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大师可还记得,当日在鄱阳湖惊退寒霜子,救下刘富通之事?”悟虚点点头,见蓝玉,一脸谨慎,便一挥手,曼陀罗法界祭出,将蓝玉摄入其中,示意满脸惊奇的蓝玉坐到蒲团上,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小僧看你白日及夜间,言语之间,似乎有所隐情,此刻在小僧曼陀罗法界之中,有什么尽可直言不讳。”

    蓝玉见悟虚发问,急忙收回环顾法界佛堂四周的目光,对着悟虚合掌说道,“大师,蓝玉自从黄河边,拜别大师,便遵循大师教诲,一路南下,投奔大师师弟张元帅。张元帅知道,蓝玉乃是大师推荐之人,青睐有加,将蓝玉安置在与大师也有一面缘的常将军麾下。”

    悟虚一听,打断其说话,“慢着,小僧记得常遇春不是先前一直和刘福通在一起的么,却为何又在我那如净师弟那里了?”

    蓝玉嘿嘿一笑,“常将军一直倾心刘大小姐,哪知刘丞相为了龙凤大宋大业,将女儿嫁与小明王,作了皇后。常将军,一气之下,这才跑到了朱元帅这边。”

    悟虚想到那日在颍湖城中,常遇春为了替刘蝶兰出头,一击黑虎掏心,偷袭自己的情形,不觉微微笑了笑,“原来如此。”

    蓝玉,见悟虚一笑之后,不再细问,便又继续说道,“那刘福通丞相,对这寒霜子,一直记恨在心;对常将军也是颇有不满。只不过,此二人如今皆在张元帅麾下,刘丞相看在大师的面子上,一直隐忍不发。”

    悟虚,却是没有被蓝玉这几口米汤灌倒,若要是看在自己面子,也不尽然,若是如净师弟没有实力,那多半又是另外的结果。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悟虚也不想在这时候,这些话题驳斥蓝玉,只静静地听着。

    蓝玉又说道,“那刘丞相,自白鹿庄起事以来,挥斥方遒,文攻武略,如今更是统筹三路北伐,其组织指挥部属,得心应手、如臂使指,据常将军所言,与大师当日在鄱阳湖上赐法,大有关系。张元帅,也是非常在意,蓝玉投奔之初,还几次三番询问呢。据蓝玉所闻,刘丞相和张元帅,都曾几次派人,打探大师的踪迹。”

    神念冥唤术,极西大教的粗浅法门。当日,悟虚得于莫恩,传于刘福通。这神念冥唤术,说起来,其根本,也是极为深奥的大道,只不过开始修行却是剑走偏锋的速成之法。落在邪恶的修士手中,十有八九便是操纵人心,以万民为傀儡木偶;落在俗世的枭雄手中,多半便会被视为有神秘作用的政教合一的君师之术。

    悟虚微微摇头,说道,“如净师弟,已有净土花莲妙法宗的法门,何须再舍近求远,买椟还珠。小僧,前些日子,已经委托那江入春,有书信一封,还有平时持诵之词,一并寄出。”

    蓝玉,连声道,“是啊,大师的十六字箴言,‘众生平等,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蓝玉闻之如醍醐灌顶。可却生生被军中那帮儒生给改了!”

    “哦?”悟虚不由心中好奇,不知道李善长、刘伯温这些后世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将自己的那是六个字,怎么个修改?

    待听闻“众生平等”改为了“众生皆苦”,悟虚沉默不语。这两句,皆是佛家语录,于佛门中人来说,众生皆苦,其实也蕴含着众生平等。众生皆苦,说的是红尘俗世,于世尊眼里,无不困苦;众生平等,说的是六道轮回,于世尊眼里,法性广在。只不过,若佛家之语,由儒门阐释,怕是后面终有偏颇。

    悟虚,一边思索着,一边忽然出声问道,“你觉得是众生平等好,还是众生皆苦好?”

    蓝玉当即答道,“蓝玉觉得,众生平等好!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佛门弟子,都是白莲兄弟,都是替天行道,都是救万民于水火。”

    悟虚,不置可否,只是朝着蓝玉微微一笑,貌似鼓励。

    蓝玉见状,又说道,“如今大帅麾下,不但有我白莲教众,儒门书生,还有正一教的道士。”顿了顿,“如今,这儒门书生和正一道士,联手一处,隐隐有压住我白莲教众一头之势。”言语之中,颇有忧虑。

    悟虚,在后世也读过几本历史书,明白其意,当下说道,“你可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皆是独尊儒术?”

    蓝玉答道,“蓝玉不知,蓝玉只知道,当日黄河边深受佛恩,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悟虚,想了想,幽幽地答道,“佛法,于世人,首先讲的是一个空字;然世人大多愚昧,又岁月匆匆,多半止于这个空字。是以,于统治者言,开国难用佛法,治世偶用佛法。白莲教自白莲社分离出去以后,教义斑驳,甚至说什么‘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也非正统佛法。你以白莲教众自居,显然是不通佛法,左右不是人。”

    蓝玉听着悟虚之语,一片茫然,只到最后,听得“左右不是人”,方才大惊,失声说道,“大师,蓝玉一向心怀我佛。无奈大师一直不肯收我为徒,只是传些神通法门;还望大师,今日传我正法!”说罢,以头抢地。

    悟虚,抬起右手,托住蓝玉,说道,“小僧,这一世都不会收徒。至于正法,小僧方才已经传于你!”

    说罢,以*吼,将“众生平等”四个字,诵出。

    那蓝玉,便只见,佛堂四周的壁画似乎活了起来,观世音大士手持净瓶柳枝在海上,世尊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如诸天星辰,若唱若诵,若念若想,传到自己眼中、耳中,无不是四个字,“众生平等”。

    悟虚看着在法界佛堂之中,若有所思又一脸茫然的蓝玉,想了想,自己的灵识之体,又施展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演示六道金刚法相,或喜或悲,或嗔或怒,最后,若有若无,只有一个金刚伏魔圈,似真似幻地浮现在佛堂上。

    悟虚将手指一点,这金刚伏魔圈,便飞入蓝玉额头。

    蓝玉闭目感受了一番,欣喜地向着悟虚,躬身合掌道,“多谢大师赐法。”

    悟虚摇摇头,摆摆手,说道,“小僧不是什么大师,只因你我有缘,小僧便将自己的感悟与你分享一二。还望你日后,能够敬畏因果,自求多福。”

    蓝玉得了悟虚以自身感悟讲解的整部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心中欢喜,口中连连称是之余,还不忘再三询问道,“大师,但又所差遣,蓝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悟虚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有一套别人的组军练兵、对阵杀敌的法门。你可与常遇春依托白莲教众,实验一二。若是不出意外,也不比那刘福通的神念冥唤术差。但有一条——”

    蓝玉听闻悟虚要传下不亚于神念冥唤术的法门,心中狂喜,莫说是一条,便是千条万条,也立刻答应,当下,把头如鸡啄,颤声道,“大师,只管吩咐,蓝玉自当谨记。”

    悟虚也不管蓝玉如何表白,却是心中一边回忆后世某位伟人的创举,口中一边缓缓说道,“众生皆苦,众生平等,此二句,缺一不可。能受持念诵者,可为亲兵;此亲兵,不在将帅左右,而在军中各处;以此,全军一心,烛照千里;以此,上体天心,下察军心;以此,能生勇猛精进心,能受诸佛加持力。”

    蓝玉,半懂半不懂,似懂非懂,却是牢牢记住了悟虚此番言语。合掌唱诺道,“多谢大师授法。”

    悟虚,沉默片刻,终是苦笑道,“也罢,法不可轻传。既然忍不住传了,哪怕是别人的法门,小僧也要认这因果。”顿了顿,说道,“你不可说小僧是你师,但小僧认这个因果,记住了么?至于我那师弟如净那里,你可酌情言说,我也会与之言说。”

    蓝玉,点点头,“蓝玉不说大师是我师,但蓝玉知道大师是我师。”

    悟虚挥挥手,将蓝玉送出了曼陀罗法界。

    正所谓

    蓝玉深夜表忠心,悟虚法界问军情。

    只因儒生篡平等,便忆伟人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