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武神全文阅读 第2分节

第九章 追击

    事已至此,风长老哪里还顾得了周公子,左右擒拿不下许易,返回周家,也绝然没有好下场,索性一走了之。

    哪曾想许易早堪透寂灭神拳的虚实,风长老虚张声势的一拳,丝毫没有惑乱他的心神。

    风长老动的同时,他也动了。

    卸去五百斤重铁,他的身子宛若一阵轻烟,后发先至。

    风长老身子还未落定,许易便已追上,一拳轰出,拳势较方才强了三成不止,空气似乎都荡出了波纹。

    眼见着便要一击得手,好个风长老,半空中身子竟如弹簧般猛地一缩,生生让许易一拳打空,饶是如此,强大的拳劲扫中他坚韧的皮肤,竟有刀割般的痛感。

    虽然勉强避过这沉重一击,风长老已完全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单论速度,无论自己如何遁逃,都难免被追击。

    一念及此,风长老骨子里的血勇和光棍气竟被激发,半空里一声轻响,落地时,左手间多了柄三尺长的窄剑,直击许易击来的拳头。

    许易避也不避,高速之下,他目光犀利,拳头擦着剑锋而过,轰的一下,击在风长老左肩位置。

    一牛半之力,爆发出惊人的威力,风长老的身子砸断两根粗木,摔倒在地,一个鲤鱼打挺,方要起身,许易轻烟一般的身子再度杀到,大脚如船,翻天踏来,正中风长老面门,直直将之踏在地上。

    许易一招得手,绝不留情,一拳接着一拳,双拳如暴雨梨花,根本不给风长老留半点喘息的余地。

    初始,风长老还能发出**声,到得后来,风长老如破碎的布袋,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转瞬,地上便被许易一双铁拳砸出个深达半人的坑洼。

    饶是风长老已炼至锻体巅峰,皮如牛毡,骨似硬铁,但在许易这般疯狂的攻击下,便是铁球也得砸扁了。

    许易长身而起,风长老的头颅已然深深埋进了泥坑深处,全身血似泉涌,再无半点声息。

    堂堂老牌锻体巅峰高手,竟在许易拳下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便被击毙。

    生生锤死了风长老,许易摘过他腰间的布袋,里面除了十余枚赤色金钱币,再无余物。

    许易拿过一枚金钱币,在嘴边一吹,反手放入耳边,立时便有梵唱般的轻吟声响起。

    许易冰封许久的脸上,终于有了解冻的迹象。

    赤金钱币,许易早有耳闻。

    据他所知,当世存钱两类,一类,为凡夫俗子生活所通用,正是许易说书时,所能赚得的铜钱、银角之类。

    另一类,则是武道修行者之间的钱币,也是统治阶层的主要货币,便是这赤金钱币,或者赤金锻成的元宝、金饼。

    昔日,许易说书谋生,所能获得的不过是凡夫俗子所通用的铜钱、银角。

    也正因无法获得赤金钱币,许易根本不能获得要靠赤金才能交易的的珍贵药材,最多不过在乡间买些山民便能采摘的品质低劣的乌龙草来补充体力。

    如今,这十余赤金钱币落入掌中,带给他的快感,莫可名状。

    把玩许久,许易才恋恋不舍地将钱币塞进布袋,在腰间死死束了,又拾起跌落在一旁的窄剑,双手奋力弯折,剑身弯作圆弧,竟未断折。

    宝剑不凡,许易顺手将之在腰间跨了,转步出林,飞速朝先前的战场行去,待得近前,哪里还有周公子的身影,登高四望,西北方,一骑北去,健马如飞。

    看着周公子遁逃的身影,许易双瞳再度冲血,目光朝山林间搜寻,西去十余丈,果有动静,遁入山林,转瞬,迁出一匹枣红色健马来。

    先前,周公子一行带来十余骑,一番乱战,不过死伤数匹,周公子骑走一匹,余下的马匹无有踪影,许易便猜到周公子将余下马匹驱入林中,一番搜寻,果然寻得一骑。

    许易再不敢耽搁,翻身上马,左手一撂缰绳,调转马头,快奔下岗。

    奔驰中,许易右手窄剑猛地刺入健马颈动脉右下三分位置,不见血液溜出,健马却似打了鸡血,速度陡然快了倍余,如风狂飙。

    武道修炼至锻体巅峰,许易对人体气血,筋骨,脏器的了解,已达到极高的程度。

    健马非人,但其奔驰过程中,气血奔涌,骨骼震动,却不难被许易解读,许易这一剑刺出,便是为激发健马的潜能。

    虽是第一次施为,但心中已有丘壑,一剑刺出,果真效果惊人。

    风狂飙,日如火,周公子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一条皮鞭急如狂风暴雨,胯下白色骏马已然快染成血色。

    他怒,他狂,他恨!

    想他堂堂周公子,贵胄之后,尊华无比,许易算什么,蝼蚁一般的蠢货,让他活着,不过是让许家留下个小丑,狠狠丢丢许家那些死鬼的脸。

    哪知道,这蝼蚁一样的家伙,突然对他周公子亮了爪牙,竟敢扯掉自己一根膀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待擒得那小丑,必然将世间酷刑都在他身上过上一遍,让这蝼蚁后悔从娘肠子里爬出来。

    想到兴奋处,周公子满面潮红,对着长天,忍不住长啸出声。

    啸声未绝,耳边忽然传来得得蹄声,周公子回身远望,吓得险些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般玩命奔驰,不知觉间,已然被许易追到了二里之外。

    霎时间,心中的狂放、阴狠尽去,只余下满腔满腹的恐惧,惊得他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连风长老都没留住这家伙!”

    一念至此,周公子恐惧更甚,这下不止死命挥舞着马鞭,双脚也在马腹上猛踹,白马吃痛,速度果然又提上一个档次。

    白马没蹿出多远,轰隆一声响,许易胯下健马翻倒在地,周公子回眸看去,仰天长笑,指着许易一字一顿道,“等着老子将你扒皮抽筋拆骨!”

    话音未落,便见许易双足似电,在地上急点,几个起落,便奔出三十丈开外。

    周公子吓得下身一紧,竟抖出几滴尿来,狠狠在马腹踹了一脚,死命一鞭子抽下,骏马疾驰。

第十章 盛宴(求推荐票)

    许易杀意滔天,脑海如梦似幻,时而浮现严父慈母的音容笑貌,时而大黄那血淋淋的狗头在眼前晃荡,周氏不灭,他纵然成佛作祖,也不得安然。

    一人一马,一追一逐,转瞬又奔出十数里地,周公子一颗心在腔子里如陡然上岸的鲶鱼,死命不停地拍打。

    打死他也想不到,许易的武道竟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双腿奔行,竟能超越飞马,这可是风长老也没有的本事。

    周公子自然想不到,许易自打修习武道,便开始负巨重炼体,修常人难以效仿之道。

    此刻,巨重一卸,身如轻烟,十数里下来,一人一马的距离,不远反近,仅剩一箭之地。

    周公子吓得嗓子都哑了,直死命踹着白马,浑然不顾胯下健马,已然开始口吐白沫。

    眼见着许易便要追上,转过一片桃林,迎面撞来一队人马,正是十余家丁装扮的壮汉,拘着七八名破衣烂衫戴着沉重脚镣的囚犯,逶迤而来。

    见着这队人马,周公子欢喜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这队家丁正是出自他家,那七八名囚徒,正是被拘往他家矿山做工的苦力。

    一众家丁看清是高高在上的周公子打马而来,正待跪地行礼,便听周公子声嘶力竭喊道,“都别他妈的挺尸,给老子拦住后边的王八蛋!赏银百两!”

    话音未落,疯狂打马,从一众家庭身前呼啸而过。

    众家丁醒过神来,欢呼着直奔许易而去!

    百两白银,便是分摊,人均所得亦有十数两之多,也比他们一年辛苦所得为多。

    待看清许易容貌,更有人认出他是许家村说书的瘦弱小子,嚷嚷出声,立时,欢呼声更炙,奔速愈急,浑然忘了自家公子缘何落荒而逃。

    许易杀机迸发,对周家满门,恨入骨髓,见一众家丁赶来,奔速丝毫不减,一招怒撞天门使出,宛如魔牛撞入凡间。

    七八名奔来的家丁,立时被撞得四分五裂,头前赶来的两人,更是被撞得飞上了半空,筋骨尽断,再不得活。

    其余几人,亦是远远横飞出去,浑身骨头破碎无数,半空血雨飘零,根本不曾阻得许易半分。

    许易狂飙直进,留下满地腥膻,一众囚徒陡然来了精神,狞笑着朝满地打滚的家丁围去,立时便有愈加凄厉的哀嚎声传来。

    却说,一众家丁虽未阻挠许易分毫,却终究让许易奔行之间,变换了招式,只这一变,便让周公子又逃远数丈。

    双方一追一逐间,周家大宅已在眼前。

    周家富甲一方,两代经营,祖宅屡次扩建,俨然成了方圆数百里,最豪阔的人家。

    送目望去,屋宇如海,飞檐斗拱,画栋雕梁,真个是广厦千间,丽宅如林。

    哒哒,马蹄踏上周家正门前演武场的青石板上,烟尘伴意气飘飞。

    “哈哈哈……兔崽子你再来啊!”

    周公子好似从九幽深渊爬回了人间,仰天狂笑。

    话音未落,数百丈的演武场上,数百呼呼喝喝正在锻体的门客,早发现这边的状况,风一般的飚射而来。

    更有善于拍马的,不朝周公子围来,反迎着许易拦去。

    却说,周家豢养近百门客,锻体巅峰者不过风长老一人。

    道理很简单,周家到底不是周道乾的家,且周家僻居山野,敛矿为产,用不着也请不起太多锻体巅峰的大高手。

    便是风长老,也不过是在周公子父亲周老爷的要求下,周道乾调派而来的。

    数年下来,轮到风长老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便是出手,也不过是指教一下周家其他门客的武技。

    可以这么说,周公子和周家这帮门客,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锻体巅峰和巅峰以下,有着怎样遥不可及的差距。

    轰!轰!轰!

    三名铁塔一般的壮汉,或出拳,或挥刀,或捣枪,皆奔许易要害击来,眼见着便要得手,眼前一花,许易已然消失,凌空出脚,连点三下,三人肩头齐齐踏碎,迸出惊天血雾。

    当力量和速度全面超越之际,唯一的结果,就是碾压!

    惊见此景,周公子魂飞魄散,打马便逃。

    许易恨他入骨,根本不顾满场的杂碎,双足在人海中飞踏,凌空扭腰、挥手,腰间窄剑,如长烟画空,精准地从周公子心脏位置扎入,强大的力道,带得周公子直直撞到周家大宅的铜漆大门上,轰地将门撞开。

    窄剑坚韧,刺穿大门,而不断折,周公子就这般被挂在自家大门上,通身染血,双目圆睁,就此气绝。

    铜门撞开刹那,一身道袍的周家太爷正和八字鼠须的管家,盘算着账本,惊变陡发,两人根本不从回过神来,直直立在当庭。

    满身鲜血的许易,抄着一柄不知从何处夺来的大关刀,大脚在门槛上一塌,腾身而起,长刀闪过,两颗头颅飞起丈高,反手一刀,斩下周公子的头颅,顺手一抄,周家太爷的头颅被他抓进手来,将两颗头颅的长发打个死结,在腰间束了。

    便在这时,周家的一众门客、家丁,终于赶了过来,发疯一般奔许易冲来。

    许易怡然不惧,长刀霍霍,对冲而去。

    这是一场杀戮的盛宴,两年的非人折磨,为他换来了超乎想象的力量。

    积压数代的血海深仇,让他心冷如铁,杀意冲天。

    数下劈砍后,许易毅然弃刀,拳头和身体才是他最熟悉也是最犀利的武器。

    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杀人利器,无可抵御的力量和飘如轻烟的身法,让许易手下根本无一合之将。

    半柱香时间不到,许易身下,已伏尸无数,积骨如山,血流漂橹。

    惊人的杀意,终于杀败了如天的狂热,不知谁先发一声喊,围攻的人群陡如潮水般散去。

    许易也不追赶,转进后院,捉住一名奔逃的侍女。

    半柱香后,宽广的周家大宅,好似化作了油铺,四处飘散着桐油、火油的气味。

    就在这时,许易却一头扎进了周老太爷的书房。

    周家豪富,甲于一方,许易自不愿入宝山而空回。

第十一章 搜刮

    自打从风长老腰囊中,收获十余枚赤金钱币,世俗的财货,再难入他法眼。

    由是,周家的许多仓库,他不去搜罗,单单进入了周家太爷的书房。

    许易坚信,最珍贵的东西,老头子绝对不放心交付别人看管。

    周老太爷的书房很宽阔,纵横七八丈,宽阔的几能跑马,装饰得古色古香,金丝楠木的书桌上,雕金鎏银的七宝香炉内,正细细燃烧着檀香,整间书房淡雅宜人。

    不过,许易却没玩赏的兴趣,一番翻箱倒柜后,搜罗出一堆价值不菲的文房、字画,凭他的眼力,自是知晓,随便拿出一幅,换成钱财,就够寻常百姓之家吃上半辈子。

    如今的许易却志不在此,四周扫描片刻,心念一动,豁然出拳。

    轰轰轰……

    数十拳后,书房四面墙壁,无一处完好,尽皆破成尺余深的大洞。

    环视一圈,许易果然在左侧墙壁发现了一个一尺见方的赤色木盒,木盒周遭的暗格机括,尽数废裂。

    拆开木盒,一片红光放出,许易双目都瞪直了,盒子里装的竟是两块烧饼大小却极厚实的的赤金钱饼。

    掏出一块掂了掂,每块赤金钱饼足有百两之重。

    许易强忍着心中激荡,将两块钱饼,塞入眼囊,忽地,盒底,现出一个火漆密封的信封。

    许易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目十行,转瞬便阅罢。

    原来,这封信是周家老太爷寄给周道乾的私信,信中无甚了不得的内容,除了问好,便是希望周道乾能代为向凌霄阁进言,增加周家在某条矿脉的分成。

    信中皆是琐碎,许易却从信中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这两块赤金钱饼非比寻常,竟是周家每三年进贡给凌霄阁一次的献金。

    “周家三年一积,才有这两块赤金钱饼,自是珍贵不凡,道乾老贼,管你什么凌霄阁不凌霄阁,这笔横财,小爷要定了!”

    许易心中豪情万丈,一想到老贼收获消息,狂怒欲绝,他心中便快感如潮。

    随手将信纸在桌上的烛火上引燃,许易转出门去,将之丢弃在已淋满桐油的窗棱上,霎时,火光大作。

    狂风呼啸,烈焰腾空,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广厦千万间的周家大宅,便化作一片火海。

    就在许易疯狂纵火的同时,一支骑队,逶迤西来,已到了周家庄十数里开外。

    领头的是位白衣公子,白肤俊容,面貌和周公子有五分相似,腰间宝剑缀满五彩宝石,胯下白色宝驹身高体长,相较同行骑队,高了半头不止,通体毛发无一根杂色。

    天高云白,滔滔孽龙江水,白鱼逐波,浩浩汤汤,会阴山苍苍郁郁,天风下林,群翠摇摆,阵阵清气荡来,白衣公子骤发诗性,吟唱道,“朝朝翠山下,夜夜苍江曲.复此遥相思,清尊湛芳绿。”

    “好诗好诗,绝妙好诗!”

    落后白衣公子半个马头的吴知县击节赞好,“周世兄不仅仪表堂堂,而且才情过人,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已至锻体巅峰,不愧道乾尊者传人!”

    “世叔过奖,我曾听父亲说起,昔年他在广安求学时,与一众广安俊杰结社为友,世叔诗书双绝,为社中首屈一指的英才。如今,不过廿载时光,世叔已贵为一县之尊,实在是天纵之才。”

    白衣青年朗声答道,言语得体,听得吴知县捻须微笑,连连谦声。

    话至此处,这白衣青年身份已然明了,正是周道乾二公子周世荣。

    此次,他出凌霄阁,回归广安,一是代表周道乾归乡省亲;二则是因为,三年之期已到,周家从几条矿脉处的获利,该当上交凌霄阁。

    从周家老宅到凌霄阁路途遥远,两枚金饼,价值不菲,周道乾不敢弄险,遂派下周世荣亲自押运。

    而这这吴知县,正是昔年,周道乾武道初成,还未拜入凌霄阁门下,游历广安之时,结识的朋友。

    当今之世,武道大昌,不仅有门派林立,世家万千,大越王廷数千年累积的王权,同样让人不敢冒犯。

    昔时,周道乾武道初成,未得名门大派青眼,所想所念,不过是考取功名,为王道护法。

    是以,与一干所谓同道中人,整日聚宴冶游,天长日久,遂皆一社,唤作“明王社”,取广大王法之意。

    吴知县正在那时加入明王社,不过,虽同处一社,周道乾文武双全,武道绝伦,在社内,光芒万丈,反观吴知县,文名胜过武艺多多,而在这个唯武称雄的世界,相比周道乾,吴知县难免暗淡无光。

    但有此番因果,此次周世荣下广安,自然要招呼吴知县一声。

    须知凌霄阁在广安境内,虽是分属三大名门之一,威权已著。

    而吴知县虽然官不过七品,武不过锻体巅峰,但到底身在公门,代表王权。

    周世荣深知,真正下到地方,吴知县的招牌,比凌霄阁内门弟子的自己,要好用多多。

    果然,周世荣前往拜会吴知县,吴知县十分欢喜,亲自随队前往周家老宅。

    有吴知县托底,一路行来,自是顺风顺水,畅通至极。

    却说,周世荣和吴知县,正相互吹捧,谈笑风生,西北方向一道浓烟腾起,周世荣慌忙打住话头,伸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拍,身子腾空而起,足有三丈来高,半空中眺目远望,刷的一下,满面铁青。

    周世荣腾空刹那,吴知县早望见那处烟柱,心中猛地一掉,知道祸事了。

    周家是本地望族,又因着周道乾的关系,他向来礼遇,来往周宅次数极多,但见数里开外,烈火如海,黑烟遮天,哪里还不知道起火的是周家。

    换句话说,旁人家起火,也烧不出这般阵势。

第十二章 暗袭

    吴知县狠狠一抽马鞭,厉声喝道,“都是死人啊,楞什么,还不给本县救火!”

    眼见着吴知县胯下的健马扬蹄欲奔,重新落回马背的周世荣霍然出手,挽住了吴知县的缰绳。

    周世荣出手之际,吴知县胯下骏马已然腾空,周世荣嫩如白玉的大手伸来,腾空的骏马竟是挣不脱分毫,稳稳被按回在地。

    如此神力,立时震骇全场,吴知县脸上更是没了人色。

    “火势连天,便是救下来,也不过是残山剩水,不如烧光了干净!”

    周世荣话音冷峻,寒如刀锋,“马兆,去,将方圆五里以内的蝼蚁,给我清理干净!”

    “嘶!”

    吴知县倒抽一口凉气。

    他心道,“虽然远处的烈火四周,能见着无数人影穿梭,怎见得就是在抢夺周家财务,许是在救火也说不准,怎能一言既杀?这可是本县的辖区呀!”

    周世荣冷冷瞥了吴知县一眼,“我家遭此大劫,这帮人不能救急救难,其罪已大,莫非还不该杀?”说话之间,眉眼间杀意盎然,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温润如玉。

    吴知县心下飞快盘算,“周道乾今非昔比,早已贵为凌霄阁四大堂主之一,身份尊贵非凡。周世荣面如君子,实则骄矜,我便是阻拦,说不得对方也得执意之,未必救得下人不说,徒然恶了周道乾,这笔账怎么也不划算。”

    计较已定,吴知县森然道,“自然该杀!赵捕头,带着你的人马,配合马先生,合围过去,方圆五里以内,片甲不留!”

    霎时,马蹄轰然,长刀出鞘,十数人结成的骑队,竟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奔突向前。

    骑队方去,吴知县猛地想起一事,皱眉道,“世兄,如此大火,恐非意外,尊伯父一家恐怕……”

    他做老了地方官,经历过的灭门惨案,不下双掌之数,周家如此门庭,一朝化作灰烬,又怎可能只是失火所致。

    有道是杀人放火,杀人可是在放火前。

    周世荣面无表情道,“生死有命,祸福在天,我伯父年过五旬,不算夭寿,半身钟鸣鼎食,尊荣非常,享旁人之未享,如今逝去,有何可惜?至于我那堂弟,文不成武不就,纨绔浪子,活着也不过是米虫一条,不能为家族天光增彩,反倒屡次要家族替他擦屁股,此种败类,死了倒干净!”

    吴知县满面愕然,他便是打破脑子,也想不到周世荣会道出这般冷酷无情的话来,一时间呆愣住了。

    “可恨可恨,胆大包天!”

    周世荣轻拍着马鞍喃喃出声,说话之际,俊脸已然扭曲。

    吴知县心中纳罕至极,心道,“你既然不心疼你那死鬼伯父一家,缘何又气愤成这样。”

    正疑惑间,却又听周世荣咬牙切齿道,“广安境内,我周家的一条狗,都合当贵比王侯。而今,有人敢冲我周家撂爪子,不管是谁,就等着尝尽世间万苦吧!”

    吴知县哑口无言。

    西边驰道上,一个青衣汉子飞驰而来,奔行极速,带着滚滚烟尘,转瞬就到了眼前,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哭诉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少爷……他们……啊呜呜……”

    吴知县正担心这灭门惨案成了无头案,眼前有周家家丁逃来,至少得收获些蛛丝马迹,心头大喜,翻身滚下马来,疾步上前,一把扯起青衣汉子,急声道,“快说凶手是谁,当时的情况到底怎样?”

    “凶手是我!”

    轰!青衣汉子暴起发难,猛地挥掌,一掌击在吴知县头顶,但听咔嚓一声,颅骨塌陷,鲜血狂飙,吴知县哼也没哼一声,倒地立毙。

    不消说,这青衣汉子自是许易无疑。

    原来,许易从周老太爷书房盗得两枚赤金钱饼,纵火之后,正要遁走,便有如雷蹄声,传入耳来。

    他就近攀上一株古木,登高送目,立时便瞧见有马队袭来,再朝更远处眺目,目光立时死死锁在了周世荣脸上。

    他虽未见过周世荣,就凭周世荣和周公子那有五分相似的俊脸,怎会不知周世荣到底是哪家来人。

    一猜到周世荣的身份,许易忍不住热血沸腾,周家仅分两支,一支是周老太爷,一支是周道乾。

    周老太爷只有一子,显然周世荣必定是周道乾的孽种。

    许易深恨周家,若真要找一个仇恨爆发点,自然非周道乾莫属。

    许家的血海深仇、悲惨命运,可以说是周道乾一手缔造的。

    许易自知单凭自己如今的本领,根本敌不过周道乾一根手指,但杀不了周道乾,屠掉他的孽种,想必能让老贼品尝品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念头到此,许易便攀下树来,寻了个僻静所在,捏土为坟,点燃三支线香,将周氏父子的头颅在坟前摆了,跪地祭拜了死去的先人,长身而起,一脚将周氏父子的头颅踢进火场,避开奔来的骑队,飞步朝周世荣奔来。

    许易的算盘很精,他绝不小觑周世荣,自知就凭周道乾之子这一条,怎么重视也不为过,要想从周世荣处讨得便宜,最方便的莫过于用计,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果然,欺负对方不识自己身份,他成功欺到近前,暴起发难,一击而毙同为锻体巅峰之境的吴知县。

    说来话长,实则许易屠掉吴知县,不过电光火石,周世荣正凝倾听究竟,惊变即发。

    许易一掌击落,身如飘絮,电光一转,便到了周世荣近前,一双铁拳如雷轰出,眼见着铁拳已经沾上了周世荣的白衣,拳劲就要落在实处。

    好个周世荣,身子凭空消失,真个是鸿飞冥冥,无影无踪。

    这一惊,许易的后脊梁也瞬间酥麻,他知道自己这一拳,速度有多快,几乎是全力为之,便是他处在周世荣的位置,也决计避让不开。

    许易正心生惊雷,耳后罡风呼啸,强大的气劲刺得他遍体生寒,犹如针扎。

第十三章 命门

    许易武道修持到锻体巅峰,皮如牛毡,骨似硬铁,常人持刀剑都不能刺透,而周世荣的一记掌风,便如钢针透骨。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一拳落到实处,自己的身体会否炸开。

    如此恐怖的拳风,许易哪里还敢硬接,身子宛若灵蛇,方钻入马腹,耳边便传来打破空气的爆鸣声。1

    许易的心脏都要跳出腔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人的拳头真的能打出这种威力,心中已知周世荣绝非自己能对付的,先前妄图屠掉周老贼孽子的念头,实在太过幼稚。

    却说许易被周世荣的神功震住,周世荣何尝不被许易的能耐所震惊。

    以周世荣的本事,自能看出许易的境界,遍观整个凌霄阁,他周某人方才那一拳,锻体期以下,绝无一人能够避开,偏偏许易就轻松躲避开来,怎么叫他震撼。

    许易自没心情理会周世荣想什么,眼下可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大脑转得飞快,念头一闪,猛地伸手抓捏马腹,白马吃痛,拖着他立时蹿出数丈。

    许易翻身上马,向北一扯缰绳,双脚急踢马腹,白马奔速愈急,立时便和满面阴晴不定的周世荣拉开十余丈距离。

    山风猎猎,骄阳渐斜,许易快马加鞭,玩命奔逃,他虽无骑乘之术,但休息到锻体巅峰,识筋骨,辨血脉,借力御力,犹如天生的法门。

    虽第一次骑马,但乘风摇摆,如荷飘飘,倒也飘逸自如。

    更难得的是胯下白马神骏,远胜寻常马匹,四蹄开张,每一步踏出,皆有寻常骏马一倍的距离。

    许易正体味着御马的快感,身后林风大作,回眸看去,眼珠子险些没跳出来。

    但见周世荣飞身空中,踏着路边巨木之巅,捉星拿月,飙射而来,十数丈距离,数个呼吸,便被赶上。

    眼见还有数丈距离,周世荣双足一点,双掌交错连击,一股螺旋气劲,凭空而生,许易只觉半天里好似起了一阵龙卷风,吸得他要朝天飞去。

    许易哪里见过此等神功,唬得魂飞魄散,拼死命,一蹬马鞍,强大的劲头,将马鞍踏碎,巨力连带着白马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借着这股巨力,许易身子一歪,再度来了个蹬里藏身。

    那惊天拳劲顿时消弭,好似这白马如巍峨高山,任你再狂的飓风,也绝越不过它去。

    藏回马腹,许易仍旧惊魂未定,但因周世荣方才施展的本领,超出了他的认知。

    据他所知,拳劲再烈,也须得击中物体,才有威力。从未听出但靠拳风,就能杀人的。

    而周世荣方才的攻击,根本就是凌空击发,隔着三丈远,气劲自生,而这气劲,绝非是因为拳头高速运行催生的劲风,分明就是纯之又纯的掌力。

    掌力外发,便是锻体巅峰的许易,也不敢想象。

    由此,许易已经完全确定周世荣武道之境,绝不止锻体期,恐怕已经到达了气海境——他那死鬼师傅了尘所在的境界。

    却说,许易正深深震撼周世荣的武道修为之际,周世荣双足在地面轻点,立时赶上十数丈,轻松一跃,站上了马背。

    白马神骏非常,多担负一人,丝毫没有减缓他的速度,狂飙突进中,飓风呼啸,快若惊雷,左右的山林,树木,矮屋,飞速地后退、虚化。

    周世荣双足踏马,白衣胜雪,劲风猎猎,风流倜傥,远观如仙人谪凡。

    可谁又知晓绝世风华的周公子,此刻心中焦躁欲狂、愤恨交加呢。

    “你下马吧,我的本事,你也见了,没必要做无谓的抗争。不管你曾对周家做过什么,就凭你区区锻体巅峰,能一而再地从本公子掌下逃生,本公子赐你自尽!”

    周世荣一对漂亮的剑眉弯蹙,终于开口说话了。

    见过臭屁的,没见过臭屁到这种程度的,许易心头怒极,嘴上却温声道,“公子实在是厚道,您看我杀了您伯父,屠了您堂兄,又把您那广厦千间的豪宅烧成了白地,还白拿了两块金饼,您只赐我自尽,实在是太厚道了,厚道得很有些奴才样儿,想必您祖上乃是家奴出身。。”

    若论毒舌,周公子哪里是久经论坛骂战洗礼的许易的对手。

    他这番话出口,无一脏字出口,却字字见血封喉。

    周世荣压根险些咬碎,“找死!”

    喝罢,双足轻点,跳下马背,对着马腹下的许易就是一掌劈来。

    许易虽忙于唇齿之间争胜,注意力却是高度集中,马背一轻,他背脊上的汗毛瞬间炸起,身子一搓一缩,便藏到了马身左侧,白马神骏,高大无比,他身子蜷缩,被马身遮了个团圆。

    周世荣掌含霹雳,击得地上炸出深坑,却没伤着许易半根毫毛。

    “贼子敢尔!本公子擒下你来,非将你投进万鬼窟,叫你被万鬼噬咬,神魂俱灭!”

    说话之际,周世荣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怒海狂涛,一浪高过一浪。

    说来,便是知晓许易便是灭杀周家的元凶,周世荣也未给过许易半点重视,甚至一开始,半句话也不愿与许易言说。

    只因在周世荣看来,许易再是凶恶,也不过是蝼蚁,对待蝼蚁,踩死便是,何必多言。

    可他没想到,这只蝼蚁是如此的奸猾,从一开始就察觉到自己的软肋,嚣张到现在!

    的确,许易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周世荣的软肋——这匹被他倚为屏障的白马。

    彼时,周世荣一拳轰来,许易背脊生寒,当先钻入马腹,方才避开。

    可事后,周世荣一拳落定,强大的拳劲在马背上扯出音爆,许易便知晓,若非有这匹白马,自己绝没好下场。

    道理很简单,周世荣只需凌空变招,一拳直击白马,击爆白马的刹那,许易也绝对中招。

    偏偏周世荣宁肯一拳打空,也绝不伤害白马。

    至此,许易哪里不知道这匹白马对周世荣重要非凡。

    瞅准了周世荣的命门,许易哪里还有不利用的道理。

第十四章 河斗

    “姓周的,给老子滚下去,你爷爷扒累了,要骑马。”

    许易紧攀着马腹,霍然出声,言语嚣张,宛若叱猪驱狗。

    翩翩白衣的周公子鼻子都气歪了,正待发飙,又听许易恫吓,“我数三个数,若还不滚下去,别怪老子在这畜生肚子上掏个大洞!”

    “你敢动飞雪一根毫毛,我叫你粉身碎骨!”

    周世荣嘴上疾言厉色,身子却如避蛇蝎,蹭地一下,飚出丈外。

    许易猜得不错,这匹飞雪,对周世荣而言,珍贵非常。

    原来,这飞雪乃是天山派雪冷峰尊主玉清仙子赐予他的,而这飞雪的原主人正是天山派第三代最声名出众的紫寒仙子。

    紫寒仙子武道绝伦,艳名远播,为广安府当下第一等仙子,仰慕者众,周世荣正是其中之一。

    玉清仙子将飞雪赐予他时,便被自带主角光环的周世荣自觉添加了某种香艳的涵义。

    许易虽可恶,终究不过蝼蚁,在周世荣心中,连这飞雪的毫毛都抵不上。

    若是让此贼伤了飞雪,叫他周某人今后如何有脸再见紫寒仙子?

    却说周世荣方退开,许易翻上马背,打马便奔,一口气逃出数里,方才回眸而望,却哪里还有周世荣的影子。

    许易心中透亮,周世荣视此马为珍宝,哪里会轻易舍弃,此刻必定隐在暗处,希图发动突然一击。

    念头到此,许易拨马向南,避开深林野道,转上大路,径直向南奔驰五十余里,驻马之际,已到孽龙江边。

    孽龙江,源头不知起于何处,横穿广安府,东归入海,水势浩大,汤汤茫茫,宛若汪洋。

    许易清楚,这条孽龙江,就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道理很简单,他不可能一直奔行下去,也不可能一直守着这匹飞雪吃喝拉撒,而他知晓周世荣一定跟行在后,只待他和飞雪分离。

    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悖论!

    只要他许易不能彻底摆脱周世荣,他这条命就暂时挂在阎王爷的生死薄上。

    而要想逃离周世荣的追踪,唯一的希望,便在这水势浩大的孽龙江,正因想到此节,早在和周世荣马上争持之际,许易便有意识地调整着奔马的方向。

    许易猜的不错,明面上,周世荣已然无有踪迹,实则始终跟行在左近,须臾不离。

    许易方在孽龙江边驻马,周世荣便已伏身江边的几株巨大的云杉后,一扫见那浩浩江水,心中一掉,立时便猜到许易打的什么主意。

    今次他被许易折腾得够呛,这辈子从未像今日这般灰头土脸,轻易杀了许易,周公子都不解恨,焉能坐视许易奔逃。

    许易方要有动作,周世荣便凌空起身,快如闪电,身如游龙,刹那之间,便已跨越十数丈,欺身赶到五丈以内。

    许易没料到周世荣竟来得这般突然,这般迅疾,也顾不得身姿,以最简洁却最迅速地方式,滚下马来,屈身钻进马腹。

    见许易又故技重施,周世荣直欲气得吐血,半空里强行御气收掌,正要顿住身子,却见许易从马腹处射了出来,直直朝江面飚去。

    好个周世荣,双掌猛地挥出,地面轰然炸响。

    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道,周世荣下坠的身子顿时翻转,飓风一般朝许易扑去。

    眼见着就要扑到岸边,噗通一声,许易一头扎进了水中,噗通又一声,驻足江边的飞雪轰然倒塌。

    这一惊,周世荣魂飞魄散,回头看去,飞雪左前肢正横倒在地,鲜血横流。

    原来,许易先前钻入马腹,一是怕周世荣又使出“劈空掌”,凌空相击,那恐怖的力道,许易不认为自己能抵挡;二则是打的这飞雪的主意。

    周世荣对着飞雪珍视非常,许易动不了周世荣,已然深恨,若不想个法子,让周大公子痛彻心扉,焉能对得起这半日辛苦。

    钻入马腹后,许易双足蹬地,身子弹射入湖刹那,挥掌砍断了马腿。

    “啊!!!狗崽子,我要你万劫不复!”

    周世荣扬天长啸,血气冲得满面青筋直绽,身子一拧,直冲入湖。

    恐怖的一幕的发生了,周世荣双脚入湖,湖水竟只没过脚踝,好似水中精怪,天生具有御水神通一般。

    实则不然!

    原来周世荣两只脚已然踏破鞋底,十指弯曲扭动,如蹼一般,拨动着水流,仔细瞧去,便能看见,他脚下有一个又一个的气旋产生。

    周世荣踏浪而行,一双俊目冰冷地注视着水流,忽的左前方三丈,水波微生,周世荣大喝一声,浑身爆鸣,双拳击出,空气炸响。

    轰!

    书面上好似炸响了一颗小型导弹,水浪翻天,无数鱼虾腾起、跌落,化作死尸漂浮在水面上。

    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水面,直到一道几不可闻的闷哼声传入耳来,周世荣冰封的嘴角,才挑起一抹几乎难以觉察的弯弧。

    的确,许易中招了,周世荣恐怖的掌力,竟穿透丈余深的湖水,精准地击中了他。

    也亏得这浩浩湖水的阻隔,他才没立时毙命,饶是如此,他也受伤非轻。

    肩胛骨塌陷一块,五脏六腑都快被那强大的拳劲震得移了位,死咬了牙关,一口老血才没喷出来。

    思及周世荣的生猛,许易愤恨非常,心头又骂起了贼老天不公。

    正不平已极,忽地,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更是烦闷,却又不敢动弹,死死咬住牙关,再不敢动弹,任由河道的潜流,卷着身子前行。

    就这般强撑了半柱香的功夫,许易只觉肺部一片红烧,牙根已然咬出血来

    而周世荣冷峻的浮在湖面,双目微阖,已经适应了洋流的他,已经不需要眼睛来观察,双脚处传来的触感,就等精准地感知洋流的变化。

    他心中阴冷,已经开始盘算,擒住许易后,该用哪些手段,让其后悔爬出娘肠子。

    坚持,坚持,

    许易能做的也只有坚持,哪怕憋死,也得沉在水底,绝不能落进姓周的手中。

    耳中轰鸣,眼球开始外凸,双眼发花,意识正要消沉,忽地,眼前多了一片影影绰绰。

第十五章 慕家

    许易猛地一咬舌尖,意识瞬间振作,这才看清,西南方一丈开外,一群大青鲤正在组团觅食。

    大青鲤,乃是孽龙江的特产,成年青鲤体型长达一丈,喜群集,脂肥味美,佐以香葱熬制鱼汤,乃是无上美味,向为达官贵人席上珍馐。

    待瞧清这群家伙的真容,许易真如久涉沙漠骤遇绿洲,欢喜得快要炸开了。

    当下,鼓足余勇,双腿急摆,身比剑鱼,霎时,就擒住了一条丈许长短的青鱼。

    许易方有动作,湖面上的周世荣嘴角便拽起一抹冷笑,“你终于撑不住了!”双掌飞舞,掌力方要激发,又生生止住了。

    闭合许久的双目骤然睁开,死死盯着脚下,无数道水波荡起,四面八方,竟让他不辨南北。

    周世荣惊怒交集,追着波纹最大位置追去,掌力连发,轰雷声处,浪花翻天,未几,一条长约三丈的青色巨鱼翻上了水面。

    轰!轰!轰!

    周世荣双臂急舞,霎时间,整个湖面都要被他炸翻。

    狂怒许久,周世荣方才冷静,心道,“这兔崽子已到锻体巅峰之境,在这广安境内,也近乎锥立于囊,别想隐藏太久,更何况,打破锻体期,少不得还有一番大折腾,届时,我倒要看这兔崽子还如何隐藏!”

    正发狠间,岸边传来飞雪的悲鸣声,周世荣一颗心立时又碎裂成七八瓣。

    却说,许易在湖底,伸手攀住了一条青鲤,四肢便死死缠了上去。

    大青鲤受惊,玩命前突,其余十余条青鲤更是惊恐,四散奔逃,立时泥沙俱下,浊流翻滚,波纹四散。

    周世荣便是再有感触波纹的本领,也决计不知道许易到底随了哪一股遁逃。

    许易缠上了大青鲤,却仍旧不敢浮上水面,大青鲤牵着他逃出十丈开外的时候,他终于失去了知觉,四肢仍旧死死缠在大青鲤背脊上,随着大青鲤一路向下游狂飙而去。

    清晨,天空很蓝,太阳还未跳出,空气异样清晰。

    窄而干净的院落内,火红的蔷薇娉婷如仙,覆满整面墙壁的爬山虎,堆出好大一片绿意。

    青的瓜,红的果,随风飘摇,阵阵清香透出,这小小院落,便是人间天堂。

    许易裹着件青色布袍,静静坐在堂间的门槛上,胡子拉碴,脸色青白,精神倒是不错,正贪婪地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吱呀一声,窄小的院门被打开了。

    “胡子叔,你起来啦,正好,来吃早餐,新炸的面窝,很香呢!”

    说话的是小小女娃,四五岁模样,整齐的短发覆在肉嘟嘟的小脸上,挺鼻梁,大眼睛,脸蛋出奇的精致,一手提溜个布袋,另一只手不住往嘴巴里送着一块炸的金黄的面食,边吃还边拿袖子逛一下时不时溜出小鼻孔的晶莹剔透。

    小女娃话音方方落,院门处又行进一人,却是个老人,身量极长,体格雄健,披散着头发,颇有几分豪杰气概,远远笑道,“秋娃,就你这一路不停地吧嗒小嘴,轮到上桌,我怕你胡子叔就得吃空袋子喽。”

    “阿爷胡说,明明还有五,四,啊,还剩三个了!”

    秋娃立时苦了脸,撇嘴要哭。

    许易赶忙上前将她抱起来,哄道,“阿爷逗你呢,瞧他手里拎着什么?”

    秋娃赶忙睁着一双干打雷不下雨的大眼睛,朝老人手里扫去,但见一大袋子白乎乎的包子,正冒着丝丝热气,鼻涕一吸,口中叫着“阿爷坏蛋”,从许易身上溜了下来,急急朝老人扑去。

    “慕伯,早!”

    许易招呼一声,迎上前去,脸上放出笑来。

    前世弃儿,今生孤儿,又负血海深仇,构成许易性格主基调的无疑是孤冷和愤世嫉俗。

    两年内,他除了卖弄口才,换些银钱,便和村里乡邻也绝少往来,更别提赠人笑脸。

    但眼前的爷孙二人,却让他倍感亲切。

    三日前,他被周世荣追得上穷碧落下黄泉,最后抓住一条大青鲤,才勉强逃脱。

    可饶是如此,他胸中空气已竭,失去了意识,一口气将散未散之际,被正在湖中捕鱼的慕伯一网捞了起来,这才得救。

    他伤势虽重,但并未受致命伤,武道修为至锻体巅峰,自愈能力惊人,在慕家养了两日,便自愈了。

    慕伯为人老派,施恩不图报,待他如客如友,秋娃顽劣俏皮,活泼天趣,虽只数日相处,却犹如亲人。

    此刻,见慕伯和秋娃给自己捎回早餐,许易心中涌起一道暖流。

    热热乎乎地吃过一顿早餐,慕伯扛上渔网,出外捕鱼。

    秋娃更是早早地抢了书包,抓起一个包子,溜出门去。

    淡淡融融,好似许易天然就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拾起扫帚打扫了庭院,屋里屋外整理一番,拉开拳架,慢悠悠地走了一趟拳,气血充盈,劲力圆融。

    许易从未感觉身体像眼前这般好过,他几乎能感觉到若是自己全力击出一拳,绝对能将一匹奔马打塌。

    显然,三日前的生死争锋,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好处。

    一趟拳脚走完,许易擦把脸,一个纵身,跳出墙去。

    慕家住在城郊的一个名唤芙蓉镇的小地方,距离广安城,不过数十里,孽龙江的龙须从此处襟带而过,不少商旅途径此处,小镇虽小,十分繁华。

    阳光正好,空气清晰,小镇傍水而生,披青带绿,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雅致。

    时间尚早,小镇上开铺的多是经营早点的,包子,馒头,春卷,烧卖,单看这形形色色却又无比熟悉的吃食,许易恍如隔世。

    诱人的香味,无时无刻不在挑逗着蓄意的馋虫。

    他如今已入锻体巅峰,食量极大,在慕家三日,许易几乎从没吃饱过。

    眼下,得见这满街的美食,自无错过的道理。

    半柱香后,许易手中便多了个硕大的布袋,林林总总装了十多斤吃食,沿着遍布垂柳的湖堤,边赏玩着湖堤,边祭着五脏庙。

    正惬意间,忽见不远处的聚集着百十号人,定睛一瞧,个个筋骨强健,气血充盈,分明皆是武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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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石锁

    许易来了兴趣,移步近前,却见众人围在一座白色的塔形建筑前,老远便瞧见那白塔正中位置悬着一块古朴的金匾,匾上刷着三个鎏金大字:讲武堂!心道,“莫非是讲解武学要旨之处?”

    正疑惑间,忽地扫中白塔中墙上凿刻的一篇文字,方扫了几眼,便一目看了下来。

    这是一篇记叙文,犹如欧阳公记醉翁亭一般,记录的是讲武堂兴建年月、主旨等等。

    行文虽枯燥,许易却从里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原来,这讲武堂乃是官建,乃大越王廷为收揽人心所建。

    天下重武,门派林立,世家流传,而名门大派和世家子弟,上得传承,幼秉师训,武道攀登,较之常人,自是顺畅多多。

    然贫家子弟,苦熬气力,勉有成就,却再进无门。

    大越王廷遂广建讲武堂,为贫家武者开宗明义,以此,广收天下武人之心。

    一篇文章读完,许易大喜过望,几要欢呼出声。

    他的经历,说来也是传奇,武道修为到了锻体巅峰,已算跨入强者之境,偏偏武学知识极度匮乏,全靠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熬,以及魔牛大力拳的精妙,才有如今的成就。

    了尘虽是高门子弟,然传授许易魔牛大力拳,不过是因报恩,除此之外,并不指点许易武道修持,更不曾讲些武道典故、基本知识。

    这三日,许易在慕家除了将养身体,更多的,便是考虑未来的路。

    思来想去,不过两大任务,一是彻底屠掉周道乾;二则是,寻找到了尘交付的宝经,完成其余愿,将宝经送回天禅寺。

    而要完成这两大任务,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自身的武道修为。

    踏破锻体期,步入气海境!就是许易当下的第一目标!

    要不然,便是区区一个家奴之子周世荣,就能杀得他上天入地,何谈将来对付周道乾。

    是以,许易念兹在兹地便是寻个“老师”传道解惑,如今偶遇这讲武堂开放,自是莫名之喜。

    当下,许易快步行上前去,却见众人之中,立着个乌沉沉的石锁,细细一瞧,却是重铁锻成。

    一个皂衣汉子指着石锁,朗声道,“蒙王廷天恩,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明经课了,尔等皆是我镇一时俊才,此课若得明法,须谨记王廷恩德,苦修武道,上报天恩……”

    一番冗长的官样文章后,皂衣汉子退后一步,指着石锁道,“按规矩来吧!”

    他方退开,挨着石锁最近的绿衣大汉,疾步上前,在石锁前,好一阵活动,忽的大吼一声,屈身蹲胯,猛地抓住石锁,大吼一声,双臂肌肉坟起,石锁被一举过顶。

    霎时,满场轰然叫好。

    彭的一声,撂下石锁,绿衣大汉得意一抱拳,大步朝讲武堂大门行去。

    有了绿衣大汉的开门红,众人的热情被激发,半柱香的功夫,先后五十余人拿石锁一试,然通过者不到半数。

    看了半晌,许易已摸出门道,这重铁锻造的石锁足有五百斤,而五百斤,正是锻体期的一条线,跨过这条线,才算真正进入锻体期。

    念头稍转,许易也便明了了,只有跨入锻体期,恐怕才有资格需要引路人。

    又过半柱香,又有十数人试举,此次通关人数更少,不过三人。

    皂衣汉子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道,“还有没有要试试的,没有就早早散了,今年不行,明年再来,只要持之以恒,我相信大家迟早都能踏进这间讲武堂!”

    说话之际,单手将石锁抓起,轻松至极,引得周遭一片惊叹声。

    “我来试试!”

    许易朗声一句,大步上前。

    他一亮相,满场尽是疑声,此间武者皆出自芙蓉镇,芙蓉镇不大,众人皆是相熟。

    许易一个生人陡然出声,自是惹人注目至极.

    “这人是谁,怎生跑我芙蓉镇讲武堂来了!”

    “外乡人太张狂,看你这身骨板,也敢来试重铁,省省吧!”

    “古头,此人非我出自我芙蓉镇,怎能入我芙蓉镇讲武堂,还请将他驱逐,我等羞与外乡人为伍。”

    一人鼓噪,众人相随,这群失败者武道修为不行,欺生起来,却是个顶个的好手。

    许易抱拳道,“在下虽后学末进,亦心向武道,奈何生性鲁钝,未明者多多,初到贵宝地,偶逢讲武堂开班,心甚欢喜,以为疑惑将开,同为武道中人,诸位仁兄何吝成人之美。此外,昔年,武宗陛下创建讲武堂,乃是希望兼济天下贫寒武者,何分本乡他乡。诸位阻我,怕是有碍王廷兼济之德。”

    前世的许易学问虽不佳,但大局观无碍,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大型游戏中,从数百万玩家脱颖而出,成为五大指挥官之一。

    今生的小秀才,自幼攻读经史,天赋极佳,明六经,通诸史,学识极佳。

    二者相融为一,造就了今日的许易。

    此刻,他一番话出,有理有据,尤其是最后抬出了大越王朝的武宗陛下,令身着皂衣的皂衣汉子也为之动容。

    皂衣汉子思忖片刻,冷声道,“好一张利口,算你所言有理,不过,既然你敢站出来,想必有些斤两,这样吧,你站在十步开外,我将这石锁掷出,若是你能接住,我就准你进这讲武堂,诸位以为然否!”

    皂衣汉子想得很透彻,许易口言武宗,乃是拿着王廷**,若他古某还是严词拒绝,传将出去,影响不好。

    而同乡武人,古某人自也不愿尽数开罪。

    如此一来,出招相试,乃是两便之法。

    皂衣汉子何等修为,芙蓉镇众武者尽皆清楚,乃是芙蓉镇为数不多的锻体中期武者,武道强横。

    那石锁本就沉重至极,再有皂衣汉子掷出,许易若要接住,那要的可不就是五百斤的本事。

    见外乡人受刁难,众人轰然叫好,都憋着劲儿看皂衣汉子教训许易。

第十七章 追源

    “还请古头手下留情!”

    许易抱拳说道,自行退开十步之外,沉腰弓马,一副慎之又慎的架势。

    很明显,有周家的威慑在,许易时刻都得注意藏匿行迹,真实的武道修为自是能隐则隐。

    皂衣汉子点点头,轻喝一声“看招”,单手化圆,松松一送,石锁朝书许易急射。

    许易暴喝一声,双手如推似挡,蓬的一下,石锁入手,一连带着他退了十好几步,才勉强定住,卸去石锁上的力道,再抬头时,已满面涨红。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皂衣汉子轻轻拍手,说道,“不错不错,以巧化重,能接下我五成力道,在锻体初期,已算不容易,就冲这个,你就该进这讲武堂。”

    他只当许易是锻体初期。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锻体中期的武者,再进讲武堂。

    毕竟能达到锻体中期的,又怎可能连最基础的武学常识都不知晓呢!

    偏偏许易就是这万中无一的奇葩!

    却说许易“勉力”将石锁接住,卸下,涨红了脸道,“多谢古头手下留情!”

    皂衣汉子大度地摆摆手,“你快进去吧,要开讲了,周夫子学问大,脾气也大,去得晚了,当心不让你进去。”

    许易点头,快步行进讲武堂。

    进得堂内,却见先他入内的一众武者,无一坐定在位,尽皆在讲武堂的左右两面墙边站定,怔怔望着墙上的一排排人物图像。

    许易亦被吸引,送目瞧去,却是一个个人物小传,约莫二十来个,细细瞧去,便明究竟。

    原来墙上镌刻的,乃是自芙蓉镇讲武堂开建的两百年间,武道修为达到气海境的近二十位大能,上面录述着他们的生平、荣耀。

    镌刻这些人物的作用不问可知,无非是砥砺后来者。

    许易正瞧得入声,却听哐当一声闷响,和正门正对的小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震耳轰鸣。

    一个头发花白,形容邋遢的老头,趿着双布鞋,抱着个秃了嘴儿的酒葫芦,大摇大摆地行了进来,衣袂飘处,满室酒香。

    老头甫一入内,满室尽是哀叹之声,显然,老头的形象,覆灭了众人对老师的期待。

    许易却是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安静地坐了先前,他心中透亮,有道是,唯真名士自风流,这位周夫子能潇洒肆意,多半腹内有货。

    啪!啪!啪!

    巴掌宽的厚硬戒尺,敲击在重铁锻成的讲台上,刺耳欲聋。

    “叹什么叹,老子肯来给你们这群瞎子开亮,是你们的福气,你们倒还嫌上了!奶奶个嘴儿的,扰得老子酒兴全无,今年的课不讲了,放十个问题给你们,问完拉倒!”

    周夫子勃然发飙,气鼓鼓在讲台后坐了,撮开葫芦盖,大口灌酒,丝毫不顾及此乃煌煌讲武堂。

    习武之人,多是血热胆烈之辈,倒也有不受周夫子吓唬反被激起脾气的,拍案而起,朗声道,“据我所知,习武之人,无不身强体壮,看你骨瘦嶙峋,弱不禁风,定非武道中人。不是武道中人,如何敢妄言武道!”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应和之声大作。

    的确,周夫子的枯瘦形象,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武道中人,若非武道中人,又有何资格站到这讲武堂中央,传道解惑呢。

    面对如此诘问,众人皆以为脾气暴躁的周夫子又得勃然大怒,谁知周夫子咪一口酒,笑眯眯道,“我练武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打坐呢,还剩九个问题,谁接着问!”

    哗!

    满场俱乱,谁也没料到如此这般,就失掉了一个提问的权力。

    啪啪啪!

    戒尺再度敲响了讲台,周夫子收起笑脸,冷道,“有问题赶紧问,如再喧哗,今年的讲武课到此结束!”

    周夫子淫威滔天,群雄束手。

    的确,再怀疑周夫子能力不行,又有何用,人家好歹是官家派下的,这帮人本就是爹不亲,娘不爱,官家肯派人来宣道,他们若是叫花子嫌米糙,传到府令处,没结果的必然还是他们。

    此点道理浅显,念头稍转,众人尽皆明了。

    然而,许易却不敢赌这帮猪队友的智商,生怕又有不开眼的跟周夫子硬顶,刚忙站起身来,冲周夫子微微鞠躬,朗声道,“我来提个问题,请问周夫子,我辈习武锻体,力量的本源来自哪里。”

    此问一出,满座尽是鄙夷之色,若非慑于周夫子淫威,众人恐怕非嗤之以鼻不可。

    他们锻体练武,谁不知晓力量强大,来源于身体的强大。

    这点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最具体,最直观,皮肉坚实后,力量增大,筋骨强健后,力量再增大。

    如此简单的道理,却让许易浪费了一个提问指标,实在可恨!

    周夫子怔怔看了许易一眼,头一次将手中的酒壶搁在了讲台上。

    细说来,他供职讲武堂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武者提这种问题。

    他努力澄了澄脑子,却始终抓不到本质,叹息一声,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声音有些低沉。

    满场一片哗然,这哗然完全是下意识的,谁也想不到,如此简单的问题,周夫子竟然说回答不了。

    众人虽瞧不上周夫子,却信得过讲武堂,讲武堂绝不可能真派个武道白痴前来传道。

    如今,周夫子说回答不了,哪恐怕就只有一种情况,也就是许易提出的这个问题,并不简单!

    许易心中叹息,正要坐下来,却听周夫子道,“你能提出这个问题,显然有自己的想法,我虽不能彻底解答,但并妨碍我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来谈谈我的看法,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周夫子能说出这番话,许易已经在心中将智者的帽子戴在了他头上,沉声道,“我的确有些自己的想法。众所周知,我等武者通过锻体身体,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可若是锻体走向了尽头,也就是达到了锻体巅峰期,那又靠什么获得力量呢。”

第十八章 宏论

    此话一出,场间众人尽皆默然。

    因为层次过低,他们今次来讲武堂,所求者不过是些简单的“锻体科普”,诸如,练习那种功法,更能有助于气力的精进,哪种药材能增强身体的韧性等等,倒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练到锻体巅峰,又该如何、又该向何处索要更为强大的力量。

    许易此刻将问题摊开,真如暮鼓晨钟,敲在他们头上。

    都是武者,谁无精进向上之心,锻体期内,谁都知晓,磨练身体,乃是获得力量的源泉。

    可若是锻体期走到了尽头,又该如何呢?

    场间死寂,所有的目光都凝向周夫子。

    周夫子也终于敛尽颓废,稳稳站在台上,穿堂风过,荡得他那破损的衣袂高高扬起,增添了几分庄重。

    “你的问题我大概明白了,是担心锻体期结束之后,无法靠锤炼身体,获得更强的力量,对吧?如果是存此种担心,那大可不必!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整个脱凡境,锻体无有止境,只不过锻体的方式有所不同罢了。众所周知,脱凡四境:锻体、气海、凝液,感魂。之所以如此定义这四境,乃是标明武者修炼到此四境后,武者身体会发生的剧烈变化。”

    “锻体期到达巅峰,皮如牛毡,骨似硬铁,力比一牛,勇猛绝伦!而打破锻体期后,便跨入了气海境。所谓气海境,顾名思义,丹田化海,开始存储真气,届时,御物由心,隔空伤人,妙用无穷。而在这个阶段,同样存在锻体的过程,练的就不是皮肤,筋骨,而是骨髓,血液,须练到髓如霜,血如浆,方算大成。”

    “至于凝液境,感魂境,到底是何情况,因为我不曾触摸这个阶段,所以不甚明了,但是,不妨碍我根据名称做些顾名思义的推断。所谓凝液境,恐怕是真气液化,化作真元,而这个阶段的锻体,锻炼的便是脏器。而感魂期,恐怕就是身体到了极限,开始天人感应了,所谓能以精诚致魂魄,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周夫子一番解说,详实严密,虽多有猜测,却有理有据,半柱香的分说,却一瞬而过,听在许易耳中,真如佛说妙法,舌灿莲花,地涌金莲,横亘在他身前许久的一座巨山,蹴然崩开。

    周夫子话落,满场久久无声。

    “尔等这般表情作何,难道认为老夫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么?”

    周夫子望着满场的痴楞,莫名其妙道。

    “您,您竟然是气海境!”

    一个圆脸胖子瞪大了牛眼,脱口道出了所有人的惊疑。

    如果说周夫子讲话的前半段,鬼斧神工,引得所有人凝神屏息聆听,那么当周夫子道出“至于凝液境,感魂境,到底是何情况,因为我不曾触摸这个阶段”此句话后,满场便落下了惊天霹雳。

    谁能想到就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糟老头子,竟是传说中的气海境,而满座尽是锻体前期,连锻体巅峰都遥不可及,陡然遇到气海境这种能挂在讲武堂作壁画的殿堂级讲师。

    要想不受震惊,实在太难。

    好在许易境界已高,且和气海境的周世荣大战过,更对周夫子的能耐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是以,并不曾震惊周夫子的境界,满场也只有他将周夫子的每字每句听入心来。

    “废话,气海境有什么了不起么!”

    周夫子没好气道,“纵是到了感魂,不破脱凡,也还是凡人,区区气海境,又有何了不得,尔等若是连踏破气海的心气也无,那这讲武堂不进也罢!”

    口上激昂,周夫子心中实则酸楚,他是气海境不假,却是过去式,二十年前,被人一掌震碎丹田,武道之基就此断裂,武功尽废,勉强靠着见识,入了讲武堂,作了开蒙教谕,这才安然混度了二十年。

    如今,陡然被人提起自己曾经的境界,他若说不向往,不悔恨,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众人正默然无语,许易再度起身道,“谢夫子赐教!我还有个问题请教夫子。武者相搏,是否力量和速度,占据绝对地位,武技只为旁枝,我辈习武,只须专注力量与速度的锻炼即可?此外,我方才听夫子言,修行到锻体巅峰,力比一牛。而我又听人说,有锻体巅峰的高手,一击有三牛之力,这又何解,莫非这正是武技的高妙所在么?”

    许易此问,乃是因为他和风长老对战之际,风长老使出寂灭神拳,打出了三牛之力,在他心中留下了困惑。

    他修炼到锻体巅峰,全凭一套魔牛大力拳,而这魔牛大力拳之精妙,全在锻炼身体,而不再攻伐。

    是以,许易修炼至锻体巅峰,却丝毫不会任何武技,对敌同阶的风长老,所凭者,不过是超乎同侪的力量和速度。

    而风长老果真败亡在他的力量、速度之下,以至于许易几乎以为武技根本不足为凭,然受伤静养的这几日,他曾仔细回忆过同风长老争斗经过。

    尤其是风长老悄无声息地打出的那记寂灭神拳,许易仔细想过,若非他恰好重铁覆身,那一拳过后,他就该彻底交待了,有哪里还有今日。

    而无论怎么算,寂灭神拳都该归于武技,那他曾经的以为——仅凭速度和力量就能包打天下,莫非是错误的!

    “勤学之,明辨之,慎思之,是棵好苗子!”

    周夫子瞥了许易一眼,抓起酒葫芦狂饮一口,道,“你的这个问题,得分两个方面理解。第一个方面,武者相搏,力量和速度,的确是关键中的关键,或者可以说,绝对力量面前,一切花招,都没有意义!”

    “第二个方面,武技的重要性并不亚于力量和速度。道理很简单,因为绝对力量往往很难追求,换句话说,除非你面对的是超越你一个大境界的敌人,在此种情况下,武技恐怕很难弥补力量上的差距。然而,话说回来,身为锻体期的你们,又有谁想过要和气海境乃至凝液境的强者们同场争竞呢?”

    “所以,在我看来,绝对力量,在某种意义上,是个伪命题。武技的重要,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如若不然,天下怎会有繁衍到极致的各种战技和功法呢!可以这么说,武技和力量、速度之间,并不是相互割裂开的,武技实在就是力量和速度的相融为一,完美结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