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美利坚的森林游侠全文阅读 第20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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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吗?”周博微微一笑,一副不疾不徐的沉稳之态,顺便还伸出手剔了剔卡在牙齿里的菜叶子。

    “营帅,您就一点不着急吗?”卢启吉很惊讶的看着周博问道。

    “某问你,你去侦查的时候,齐军探马可有发现你?”周博一边继续吃着饭菜,一边发问了道。

    “这,这,西岸一边旷野,东西两边都是一览无余,卑职能看到齐军的状况,齐军自然也能发现卑职了。”卢启吉有些委屈的解释了道。

    “好,”周博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办成了一件大事。”

    卢启吉瞪着眼睛,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的问道:“营帅,这从何说起呀?”

    周博神秘的一笑,说道:“今晚便知,现在某要立刻前往中军大营去见董帅,去备马。”他说完,加快速度把自己迟到的午饭三两下赶进了嘴里,然后站起身来走出了营帐。

    周博只带了两个亲卫,骑着马从前营来到了中军大营。当中军大营的卫兵将他前来拜见的消息报告给董浩时,董浩立刻准许召见。事实上就在半个时辰前,董浩刚刚接到鄂州城的回信,正要找周博来商讨事宜的。

    进了董浩的中军帐,周博向董浩行了一礼,说道:“董帅,末将有要事请董帅定夺。”

    董浩神色不太好,他说道:“周承节,本帅也正想找你呢。鄂州城刚刚回了消息,援军似乎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派出。”

    周博怔了怔,问道:“如此大事,刻不容缓,怎么能还需要放缓几日?”

    董浩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帅案前,将一封文牍取到手里,然后递给了周博,说道:“这封信文是翟相公在接到齐军来犯的消息后。特意写给本帅的。”

    周博连忙接过信文,打开细细读了一遍。

    原来昨日董家军在派出快马将五万齐军来犯的消息通报给鄂州城之后,鄂州城内几位主事的相公老爷们立刻出现了矛盾。京西南路宣抚使李辉在襄阳城新败,对齐军的兵锋有所顾虑。所以决定缩回各路大军,坚守鄂州城即可,至于泗州这样的穷乡僻壤根本不足为虑。

    但是翟轩身为董浩的直属上司,对属下的安危当然很是看重。他认为襄阳之败是金齐联军合力而为的结果,现在齐军单独来犯。以齐军的素质根本不足畏惧,所以主张在泗州阻拦齐军。

    除了上述两位手握重兵的相公老爷之外,鄂州城内还有几位资质极深的节度使、观察使、招讨使等等。这群没有实权的大人物,围绕着李辉和翟轩两人的意见争吵不休,把原本简单的事情一下子搞复杂了。

    翟轩甚至还想李辉发火,以为李辉不派援军就罢了,他翟轩自己派援军到泗州来。可是李辉被这一骂,心中也来了火,拿出了京西南路宣抚使的官号来压翟轩。翟轩是河南宣抚使,鄂州是属于京西南路治理。他自然无法干涉这里的军务。

    所以,鄂州派遣援军之事暂时决议不下来。翟轩在信文中告诉董浩,眼下是否要继续坚守泗州由董浩自己决定,若实在没办法可以先退往新沟,与董先大军会合。

    “唉,误事了,误事了。”周博重重叹了一口气。

    “本帅找你,就是要商谈一下这件事。昨天你夜袭齐军大营,胆略非凡,只是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鄂州如果没援军,我等即便能拖住齐军照样无济于事呀。”董浩忧心忡忡的说道,他的脸色极为困扰。

    周博略略沉思了片刻,说道:“董帅。其实翟相公给您的这封信里,已经透露了他的真实意思。”

    董浩怔了怔,心中暗暗称奇,这周博果然不一般。不过他没有太表露出自己的心意,只是冷静的问道:“哦,周承节从这封信里看出翟相公什么意思了?”

    周博说道:“翟相公很明显是不太情愿董帅撤军。他虽然提到可以让董家军先撤往新沟,却在信文中强调由董帅您来定夺,这明显已经是自相矛盾了。如果末将猜测不错,翟相公是想让董帅与齐军打上一场,取得一番战果之后再行撤退。”

    董浩微微一笑,说道:“周承节你说没错,本帅正是看出这层意思,所以深感为难。”他在接到这封信文之后,就知道翟轩很不甘心,这些时日为董家军争取了这么多粮草物资,而董家军丝毫没有做为就撤退了。

    一旦董家军不战而退,翟轩日后将很难再开口索要粮草物资。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董家军能与齐军打上一场,并且获得胜利,哪怕这份胜利很微小,翟轩也能在鄂州城借题发挥,打击一番李辉的消极立场。

    周博想了想,说道:“董帅,其实今天末将来找您,正是因为末将想到一个新计策。如果此计成功,不仅能大败齐军一场,也能解决翟相公的心愿。”

    董浩不由喜出望外,连连问道:“真的吗?计将安出?”

    周博于是先将眼下齐军的状况说了一遍。齐军自从遭受昨晚夜袭之后,已经料定宋军不敢接战,只敢拖延时间以待援军,所以齐军必定会尽快发动攻势来袭击泗州。下午自己已经派出侦骑探明齐军情况,齐军进攻的时间肯定就在今天之内,如果推测不错,很有可能就是夜袭。

    董浩在听完周博的分析之后,沉着气问道:“周承节,既然齐军已经要发动进攻,我董家军又有什么计策可以应敌呢?两军正面交锋,我董家军势单力薄肯定吃亏。”

    周博点了点头,正色说道:“确实如此,所以末将以为,我董家军应该避重就轻,出奇兵,杀齐军以不备。”

    “此话何解?”董浩看着周博问道。

    “今日末将派人渡过汉川侦查,故意暴露在齐军视野之下。如今齐军肯定已经猜出,我董家军会料到他们今晚来袭。”周博不疾不徐的说道。

    “如此说来,那齐军今晚会改变进攻策略?”董浩沉思道。

    “或许会改变,或许不会改变。但是这些都与我等无关。以末将来看,齐军甚至会以为我董家军在知晓他们来犯之后,会主动避战撤退,因为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太大。这一战根本就打不下去。”周博继续说道。

    董浩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周博的想法,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惊奇。

    周博又道:“既然齐军大军来犯,我董家军不如就顺势弃营而退,故意唱一出空城计。这空城计的唱法末将准备了两出。还请董帅定夺。”

    “说说看。”

    “上策,董家军在天黑之时悄悄撤退,迂回到汉川下游渡河,埋伏在齐军大营旁侧,等待齐军出击泗州之时,趁机直扑齐军大营,劫其粮草、毁其营寨。下策,董家军埋伏在泗州自家的大营周遭,齐军乃骄兵,见我军营寨空虚。必然只会以为我军撤退而不会多加猜忌,等齐军入营之后,左右一起杀出,必能杀个措手不及。”周博一口气将自己的计策全部说了出来。

    董浩听完周博的计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如此智谋韬略出自一个小小准备将之口,任谁都不会相信,能道出这样胆大细心之策的人,必然有大将之风。

    他能看出这上下两策的得失。

    上策极为胆大,一旦得手必能痛击齐军。但风险也极大。因为齐军今晚进攻泗州不可能将五万大军全部派出,最多只有一万,也就是说齐军大营还有四万的守军,一旦失手董家军甚至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至于下策则很保守。以泗州董家军大营为陷阱,这样一来董家军打完就能跑。只是这也并非完全之策,因为齐军中了埋伏好歹也有一万多兵力,到时候两边交起手来同样会有不小的风险。

    周博见董浩陷入沉思,因为时间紧迫,不得不催促了一下。问道:“敢问董帅,您意下如何呢?”

    董浩并不是一个冒险主义者,在做出任何决策的时候,他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反问了道:“周承节,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一策。”

    周博怔了怔,深深的看了一眼董浩,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明白,那就是董浩这个人绝不简单。他将两个计策摆出来让董浩来选,董浩却反过来让自己选,可想而知董浩是故意使然,如果计策成功则能表示董浩他用人不疑,如果失败了,那自己只怕就要当替罪羊。

    不过既然董浩问了,他没有理由不回答,微微一笑之后,说道:“末将既然已经说出了上策和下策之分,自然会以上策为重。”

    董浩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好,周承节,那本帅就再信任一次,就依上策行事。”

    谈话结束,董浩立刻召集了其他营的营帅来中军议事,将周博的计划吩咐了一遍,并且下令全军立刻造饭,吃过晚饭便开路撤退。为了制造空城计的假象,他还命令离开大营之前,各营都要点上篝火,营中所有东西都照旧不动。

    天色将晚,日落西山。

    董家军各营的士兵吃过了饭,一切准备完毕。在接到董浩命令之后,全军开拔离开了军营。因为泗州县内还有百姓在,为了不让老百姓暴露了军队的行踪,董家军故意佯装撤退的样子,向东南方向走了一段,然后才折转向汉川下游的方向。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董家军总算渡过了汉川。一路上他们没有点火把,悄悄的行进到树林里,然后向齐军大营驻扎的旷野靠近了过去。

    董家军在树林里隐藏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就看到无数火把的光亮在夜幕下组成一条长长的火龙,从正面渡过汉川向泗州挺进了去。此时董家军即便隔了好几里远的距离,都能听到齐军的呼喊声。没过多久,东岸的齐军呼喊声更加激烈了,很显然他们是在为夺取了董家军的空营而欢呼。

    董浩在军队最前方,丝毫没有在乎汉川东岸的情况,而是死死的盯着前方旷野上的齐军大营。齐军大营这边显然也听到了汉川东岸的欢呼声,所有营寨都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样子。

    “看来,是时候了!”董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部众,然后找来传令兵去传达指令,“命令各营准备战斗,随我直取齐狗的中军大营和粮草大营。”

    一刻之后,只听一声呐喊,藏在树林里的董家军立刻蜂拥的杀了出来。各营的骑兵一马当先,最先冲出,直取第三列的齐军大营而去。

    各路齐军大营的士兵根本就没有防备,面对突然杀出来的宋军,全部都傻在那里了。

    董家军没有理会前面两列的军营,从军营侧面绕了过去,向挂着帅旗的中军大营袭取。

    此时齐军中军大营的主帅方明奎正在等待汉川西岸的战报,当他听到营外一片呼喊声,起初还以为是士兵在欢呼,后来觉得这呼声有些不对,立刻警觉了起来,快步走出了营长探看情况。当他得知宋军来偷袭,顿时惊愕不已,宋军从襄阳一路败北,还敢有胆量来偷袭?

    而就在齐军错愕之际,董家军丝毫没有犹豫,杀进中军大营疯狂的屠戮起来。

    董家军出其不意的出现,让齐军根本毫无防备,当即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齐军主帅方明奎在一众亲卫的护送下,赶紧从中军大营逃了出来,然后向前面另外的大营跑了去。齐军的中军大营失去了领袖,乱的自然更家严重了,许多士兵甚至都不愿意抵抗了,径直的丢下武器逃跑而去。

    董家军冲杀一阵之后,便调转方向杀出了中军大营,向粮草辎重大营奔了去。

    与此同时,方明奎抵达了第一列的前线大营,马上组织了兵马开始反攻。齐军毕竟有四万多兵力,面对三千不到的董家军冲阵,仅仅只是局部陷入了不利的局面。很快,前线大营抽调了三千骑兵,先一步赶赴到了后方与董家军作战,同时还派出了四千步卒兵分两路,从左右两个方向去包抄宋军,势必要全歼这伙胆大妄为的宋军。

    董浩知道自己的董家军深入敌人腹背,绝对不宜恋战,在重进齐军辎重粮草大营之后,踢翻了一些火把,点燃了几座粮仓之后,便下令从西面绕一个大圈子撤退。

    周博身为前营准备,当然明白前营所担当的责任。冲锋的时候前营要在最前面,撤退的时候则要在最后面。在他接到董浩撤退的命令的时候,齐军粮草大营的火势已经越来越汹涌,就连点火的宋军都有不少被烧伤了。当即,他向士兵们喊道:“弟兄们,随我退到齐军大营的后门,快,快!”

    毕进带领两支骑兵队最先退出大营,因为骑兵机动性强而且占的空间大,所以要先一步离开,提供足够的位置,让步卒们能快速从着火的大营里跑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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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用多久的时间,前营的士兵们就全部退到了齐军粮草大营的后门。周博让各路押队官集合队伍,摆出一副准备作战的姿态,然后看着董家军其他营的部队接二连三的撤退。

    当董浩的中营路过周博前营队伍的时候,他对周博喊了道:“不用断后了,马上撤。”

    周博骑在马上,坚毅的对董浩说道:“董帅,齐军骑兵很多,我董家军有太多步卒,如果不断后,只怕会被齐军紧咬着不放。还请董帅先走,某家在这里掩护其他营的弟兄们。”

    董浩心里有些着急,他抬头向后方已经成为火海的齐军粮草大营看了去,只见齐军先头的骑兵已经杀进粮草大营正门了。他知道周博是一个人才,这时即便要断后,也应该让其他人来负责,决不能让周博来。万一周博折了,那可是董家军的一大损失。

    可是董家军其他营的士兵在接到撤退的命令之后,都纷纷的散开逃跑了,在这混杂的场面里根本就没办法找到其他营帅来执行人物。更何况周博已经摆好阵势,即便找来其他营帅,也来不及再花时间列队了。

    他叹了一口气,用马鞭指着周博说道:“你给听好了,不要有任何闪失,此次偷袭的大功某家还算在你头上呢!”

    听到这番话,周博心中很是感动,古往今来不少主帅都很嫉才,生怕部下的名声和功绩超过了自己,没想到董浩竟然如此关心自己。他立刻向董浩拱了拱手,郑重的说道:“多谢董帅抬举,末将一定不会让董帅失望。”

    董浩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打马就带着部下向西边而去。

    片刻之后,董家军其他人马刚刚撤出粮草大营,齐军骑兵就接踵而至。不过因为粮草大营里面大火熊熊,这些骑兵在冲刺的时候也十分顾虑,速度并不是很快。

    周博看到齐军骑兵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后。马上高呼道:“长枪阵迎敌!”

    前营七支步队当中有四支是枪队。因为宋金连年战争,金人最擅长的就是骑兵,所以为了应付这类机动性强的兵种,宋军大部分都是以长兵器为主。在《水浒传》里都能看到。北宋末年朝廷的禁军步兵当中大部分都是使长矛。

    陈泰马上一声嘶吼:“弟兄们,准备!”

    齐军骑兵从火堆里冲出来,眼睛正还是被火焰熏得睁不开之际,根本没料到宋军竟然还敢在大营门口列阵反攻。当骑兵刚刚揉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几百个长矛士兵排成阵型。向这边冲杀了过来。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因为马匹的速度不快,他们自然知道以目前的冲击力根本无法突破这些长矛士兵,只能赶紧勒住缰绳。

    然而后面的紧随而来的骑兵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还在一个劲儿的往前挤。前后马上就撞在一起,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陈泰看准时机,再次高喊起来:“兄弟们,给我掩杀!”

    宋军长枪兵扑上前,堵在齐军粮草大营的后门。用长矛对准那些乱糟糟的齐军骑兵就是一通乱刺,纵然没刺中人,那战马也差不多都被刺成残废了。

    周博冷冷笑了笑,他没有打算继续杀下去,这个时候绝不是恋战的好时机,只要能吓住齐军骑兵就可以了。他立刻命令道:“弟兄们,撤了!”

    前营士兵马上开始调头开始向西边撤去。

    齐军骑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仅仅是小型的骚扰而已。不过他们想要再次整顿部众追杀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队伍已经乱得不行了。再加上粮草大营火势熊熊,如果不及早救火。只怕这五万大军几天之后就只能和西北去了。

    最终,这先头骑兵只好分成若干小队。部分队伍去继续追赶宋军,主要是确定这些宋军是否真的撤退,其他队伍则马上开始对大营进行灭火。

    周博骑在马上一直在前营队伍前后游走。他是在视察是否有掉队的弟兄,不过一切都还算幸运,弟兄们都跟上了。

    毕进骑着马陪护在周博左右,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营帅,你是咋知道弟兄们刚才能吓退齐军追兵的?”

    周博哈哈笑了笑,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某曾经跟你们说过。齐军不过是乌合之众,论行军作战、论主将指挥,全部都是酒囊饭袋而已。若不是因为有金狗在后面撑腰,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哼,齐狗还以为在襄阳赢了咱们一场,就把自己当作天下无敌了呢!”

    毕竟深深的点了点头,他曾经在河南与齐军交过手,自然知道周博所言非虚。不过他还是觉得周博胆识过人,刚才齐军骑兵追来的不下几千人,单凭前营五百人对付这么多的敌人,不仅时机很重要,主将的勇气也很重要。

    前营向西撤退了大约三里左右,遇到了董家军留下来接应的一队人马。于是两路人合在一起,继续向西边而已。

    一个时辰之后,周博总算带着部下追上了董家军主力部队。董浩在听说周博安然返回之后很是高兴,立刻策马来到队伍后面,迎接了周博。

    “周承节,你不仅有大智,更是身兼大勇,我大宋的江山正是需要周承节这样的少年英雄来振兴了。”董浩骑在马上豪言的说道,脸上满是喜悦之色。今晚一战虽然杀敌不多,但是却烧毁了齐军粮草大营,董家军总算可以功成身退了,这也为翟轩赢的了相当分量的面子。

    “董帅过奖了,在下初到董家军,自然应该尽责尽力,免得让弟兄们误会董帅看人不准呀。”周博直言不讳的说道,他觉得董浩虽然有城府,但总归是一个人品很好的主帅,自己一些心里话有时候也无须隐瞒了。

    董浩笑了笑,说道:“周承节,你果然是直爽之人。哈哈。”

    董家军向西继续行了七八里,然后转向东南方向,重新迂回到汉川这边。在渡过汉川的时候,周博心中还在暗暗的冷笑,如果齐军当中稍微有一位懂得战略将领。就应该不难猜出董家军在劫营之后,会再次迂回到汉川返回鄂州,这时候只要在汉川附近布下埋伏,必然能让董家军措手不及。

    渡过汉川之后。董家军便绕开了泗州,径直南下前往了新沟。新沟距离泗州只有二十多里的路途,早先驻扎这里的董先大军就接到了鄂州的信报,告知齐军已经大敌压境,因此从白天开始董先的大军就在新沟布下了严密的防御。

    董家军来到新沟之后。将夜袭齐军粮草大营的事情马上传遍了全军,顿时激起了所有宋军将士们的士气。历经襄阳大败之后,这次夜袭算是第一次规模性的胜利了。

    此时天色还未亮,董先安排了一个营寨让董家军暂时休息,然后请董浩到自己的帐下来询问一下今晚的情况。董浩另外还带上了王文守和周博两位营帅一同前往,虽然他的官阶要比董先矮上一阶,不过毕竟董家军算是**军,军权形式上与董先的五路军差不多,所以派场上总是要做足一些才好。

    “末将董浩,见过董统制。”进了董先的营长之后。董浩略略的向董先行了一礼。

    “哦,子宪来了,你我都姓董,就不必这么拘礼了,请坐。”董先原本正在休息,临时接到董浩前来,立刻又披了一件褂子起身了。他已经年逾五十,沧桑的脸上却依然有足够的霸气,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猛将型的人物。

    事实上董先与董浩虽然都姓董,但两个人出身完全不一样。董浩是官家出身。北宋未亡的时候是宋廷的武将,后来金国扶持齐国建立后,他就事身齐国了。而董先一开始就是活跃在黄河中路一带的草莽,因为他比董浩更先一步投靠在翟轩麾下。再加上手里有五、六千号的弟兄,所以被推举为统制。

    统制是副将的上级官职,辖下的兵力相当于两到四个董家军这样的单位。论官阶则已经是从五品的大员了。

    董浩在帅案下面最近的一张座子上坐了下来,周博和王文守则战列在他的身后。

    董先问道:“恰才听人传报,子宪你的麾下成功袭毁了齐军的粮草大营,可有此事?”

    董浩微微一笑。说道:“确有此事。这次夜袭齐军粮草大营的妙计,正是我身后这位周博周承节献策,如今齐军粮草大营被毁,对齐军的士气必然造成极大的创伤,也总算是挽回了我宋军几分颜面。”

    站在董浩身后的周博微微欠身,算是谦虚了。

    董先看了一眼周博,脸上并没有什么赞赏的目光,反倒有一种漠然。这倒不是因为他内心嫉妒,而是因为他是草莽出身,本能的对那些官家人士看不顺眼而已,不单单是对周博、董浩等人这样,就连翟轩在自己心底里都没有足够的地位。

    去年要不是因为时势所趋,他是绝对不会带着自己手下的人马投靠宋廷。尤其是在宋军从河南一路败退之后,让他越来越感到宋军是窝囊废。

    “哦,是吗?”他淡然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子宪啊,你下一步打算如何行事?”

    面对董先这样的态度,董浩和周博、王文守都有些不太适应了,可是毕竟对方是统制,自己这边也不好说什么。

    董浩说道:“在下打算先将此次捷报上报到鄂州,然后再由翟大相公定夺下一步吧。不过我以为,齐军吃了这次大亏,势必不敢在小觑我等鄂州守军的实力。以眼下的情势看来,汉川西岸的几万齐军最多只会与我等保持对峙而已了。”

    董先深深沉吟了一番,语气略略有些寒冷的说道:“如果真如子宪你所说,那我等就接下来的日子就安稳了吧。”

    周博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听了董先这番话后之后,总觉得这个老头有点阴阳怪气的意味。他能感到董先对董浩的话有不屑的成份,也许董先是在以为,单凭董家军一场夜袭能把五万齐军全部吓住,这绝对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呢。

    董浩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不过他很快又恢复过来,装作没听出董先的弦外之音,接着继续说道:“从去年开始,我宋军一直被金人与齐人追着打,前些日襄阳告破之后,鄂州这边也曾是人心惶惶。今天齐军受到重创,也为我等赢取了休整的时机呀。”

    董先不置可否的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如果真是这样,自然是好了。嗯,现在齐军已经混乱了,子宪若没有其他事了,倒不如先去休息,天亮之后某便派人快去去往鄂州,通报子宪今晚劫营之事。”

    董浩也觉得没什么话与董先再说了,反正自己来见董先,无非就是向对方告知一下自己从泗州撤军的消息。他沉了沉气,站起身来向董先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退了。不过在下要提醒了一下董统制,如今在下的董家军撤离泗州,齐军有一万多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占据泗州,还望董统制多警惕一下西北方向。”

    说完之后,他便带着周博与王文守退出了营帐,三个人都有一点郁闷的感觉。

    在董浩等人走后,董先脸色一下子就耍了下来,哼了一声之后,喃喃说道:“还说什么震慑了齐军,不照样让某家在西北方向设防吗?”

    他虽然心中不满,但为人还是颇为谨慎,当即依然叫来传令兵,下达指令派遣一支兵马前方泗州县南下的关口处驻扎,警惕已经渡过汉川的这一万齐军。

    从董先营帐出来,董浩等人向临时的营寨走了去。

    王文守情绪有些焦躁,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这董统制怎么还是这副鸟脾气。”

    董浩笑了笑,说道:“董统制以前是贼,而咱们是官,他当然不喜欢和咱们打交道了。”

    王文守叹了一口气,依然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不管他以前是贼不是贼,如今都是同舟共济的袍泽兄弟了,这让日后怎么能同心协力呢?”

    董浩拍了拍王文守的肩膀,说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

    周博一直没说话,但是他注意到董浩虽然是在为董先辩解,可是对方心中肯定还是有一股不满的。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宋军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胜利擦边而过,正是因为不团结,下到各路军队将领,上到天子和朝野的权臣,都是如此。

    虽然刚才的谈话很简短,但是从双方的语气上已经足以正面上述观点了。

    不过周博忽然在记忆里想到一件事,似乎这个董先日后也是投效在岳飞帐下的。看来岳飞果然是个英雄人物,连董先这样老顽固、倔脾气的人都能收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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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营寨之后,董家军今晚劫营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阵亡了十八人,伤五百六十人,还有三个士兵失踪,应该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以这样的代价换来一个齐军粮草大营,可谓是十分值得了。

    次日,董家军夜袭齐军大营、烧毁齐军粮草的重大事情就在鄂州城内传开了。

    这是自去年以来长江防线中路仅有的一次胜利,虽然战斗规模不大,但是在鄂州城内主事的相公老爷们却深刻意识到这是一次鼓舞士气的绝好机会。于是不管是出于向朝廷邀功的目的,还是稳定鄂州城军心民情的目的,这次夜袭劫营之战,立刻被隆重甚至夸大其词的宣传了一番。

    当天下午,鄂州城派人来到新沟,传令董浩等人立刻返回鄂州城。虽然来者并没有告知去鄂州城的原因,但是董浩也不难猜出,翟轩翟大相公是要好好嘉奖自己一番了。于是,在接到命令之后,他带上周博、王文守等几个部属,快马前往了鄂州城去了。

    鄂州城距离新沟不过二十多里路途,当一行人到达城下的时候,刚好是傍晚时分,如今因为齐军犯境,城门自然是全天候的戒严。

    进城之后,董浩一行人直接来到了目前鄂州城知州府衙。自从翟轩和李辉的两路人马都齐聚在鄂州城里,这知州的办公场所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这两位手握重兵的大人物的指挥部了,而那些京西南路的官员,每天也都会来这里奉公。只是眼下兵荒马乱,没有实权的文官也只是做做样子、撑撑门面而已。

    知州府衙门口,早有侍卫进去禀报董浩前来。

    翟轩与他的一群扈官们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来到府衙大门口迎接董浩。

    翟轩穿着一身软袍便服,身躯显得略微发福,虽然年过半百,气色却显得很硬朗。他从府衙大门走出来的时候,脸上便一直带着爽朗的笑容。人还走到台阶下面,就忍不住开口向董浩招呼了道:“董子宪果然是当世上将,五万齐军压境,竟然没有丝毫畏惧。奇袭劫取齐军粮草大营,大捷呀,大捷呀。”

    跟着翟轩后面的那些官员,大部分是河南府一路南逃的文官,也有一些是鄂州城内支持翟轩的本地官员。他们在翟轩发言之后。连连的跟在后面附庸了起来,对董浩的功绩夸奖了一番,虽然都是一些陈腔滥调,但却也让现场的气氛热闹了。

    “翟相公太抬举末将了,昨晚末将能够得手,并非一人之力,若不是末将麾下前营准备将周博献策,只怕也未必能轻松得手呀。”董浩谦虚的笑着说道。

    “周博?”翟轩脸色微微沉思了一番。

    “哦,翟相公,这位就是周博周承节。七日前才刚刚投在某家帐下。”董浩让了让身,将站在自己身后的周博介绍给了翟轩。

    周博心里对董浩感激了几分,当然他不是感激董浩将自己推举给翟轩,而是对董浩没有直言自己是襄阳败将而感激。因为做为下属,在面见上司的时候,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他上前一步,向翟轩抱拳行了一礼:“末将周博,见过翟相公。”

    “前些日子,单骑护送光化军节度使秦朗之女以及均州观察使徐元志之子的,莫非就是这位周博周小兄弟了?”翟轩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博。一边带着几分诧异口味的问了道。对于前几天发生的事,他还是关注过的,只不过那些节度使、观察使相公老爷们,似乎对周博的恩情并不重视。仅仅是赏了一些钱银就打发掉了。

    “翟相公,正是这位周承节。”董浩在一旁说了道。

    “哎呀呀,周兄弟果然非常人,不单单勇武过人,智谋更是超群。”翟轩哈哈的笑了笑,。不过他脸上却闪过了一丝不悦的神光。

    “翟相公过奖了,末将不过是机缘巧合走了一些运气而已。昨晚劫营之计,若没有董帅的胆识魄力以及时机的拿捏,只怕也未必能全然大成。”周博并不是一个贪功的人,既然董浩那么抬举自己,这份功劳当然是也要分给董浩一份。这样一来不单单双方都皆大欢喜,同时董浩也会认为自己很会做人。

    董浩在听了周博这番话之后,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他倒是没有想去解释什么,只是颇有深意的向周博点了点头,算是一种感激了。

    “哈哈,好了,你们都是立功之人,可不能怠慢了,来来来,都随我进去。某家明日将亲自为你们表奏功勋上报给朝廷,快马发往临安。”翟轩大笑的说道,然后上前拉住了董浩的手,招呼一行人走进了知州府衙。

    在经过前院的时候,翟轩故意拉着董浩走快了几步,与后面的周博等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怒意斥问道:“子宪,你这是作甚好事?昨晚夜袭齐军大营的功劳我可都是要算在你头上的呢,你倒好,把那小小九品承节郎周博引出来分一杯羹,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傻人?”

    董浩微微怔了怔,一下子就明白了翟轩的意思。眼下翟轩在鄂州城的根基自然比不过李辉,因此要想法设法提拔一些麾下部属,来壮大自己在这里的势力。

    翟轩是河南府宣抚使,但是河南府早就被伪齐国占去了,眼下朝廷也不可能再封翟轩另外的辖地。所以在翟轩眼里,要想在获得一块政治资本,鄂州这一带自然是必争之地。

    董浩沉了沉气,说道:“翟相公,末将知道这是您的一片好意,可是昨晚之计当真是周博所策,若不是周承节有此妙计,昨晚末将恐怕只能选择撤退了。更何况,周承节既然现在是我董家军的人,那也是您翟相公的人,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自己人毋须分得这么情嘛?”

    翟轩冷冷哼了一声,董浩跟了自己有一年了,周博才跟了董家军七天,论资排辈也轮不到这厮来!不过他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董浩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只好做个顺水人情。

    “周博既然是武勇韬略之材。你可要好好的笼络住,别辜负了某对你的一片心意。”他叹了一口气,郑重的交代了道。

    知州府衙的前堂上,鄂州城内其他的官员早就等候在这里。其中还包括襄阳府沦陷之后逃难到鄂州的一些人。因为官员人数比较多,前堂上的座椅都由左右一列增添到了左右两列。

    翟轩引着董浩、周博等人走进来后,先是做了一番介绍,接着便命人又多添加了几张座椅让董浩等人落座。

    “李相公,这几位便是某家麾下昨日夜袭齐军大营的董浩。”翟轩向坐在首座上的李辉介绍了道。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还刻意加重了“某家麾下”这个词。

    “好,好!董将军,这次你立了大功,让我鄂州军民士气大增。”李辉年龄要比翟轩稍微年轻,不过却比翟轩更能沉得住气,他虽然已经看出翟轩是在故意炫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对翟轩不屑一顾,反倒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气量小。

    董浩欠身向李辉拱了拱手。道:“李相公客气了,末将不过是侥幸奇袭得手,打了齐军一个措手不及而已。昨晚之战,战果甚微,唯一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劫烧了齐军粮草大营了。”

    李辉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董将军太过谦虚了。”

    这时,翟轩插嘴说道:“董子宪此番烧毁齐军粮草大营,功劳颇高,为了鼓励鄂州军心,有赏自然当赏。我平胜六厢名义上是六路人马。然而实际上只有三路的编制。既然董子宪此番立功,某愿意保举董子宪补平胜厢军第四路都指挥使之缺,由董子宪来重新募集平胜第四厢的兵马。”

    平胜厢军虽然是翟轩麾下的嫡系部队,然而纵然如此。他一个宣抚使也不可能任命一个正四品的厢都指挥使,所以需要与李辉一同挂名保举。

    然而这番话一出,纵然李辉城府再深,脸上也忍不住变色了。董浩不过是一个小小副将,再怎么立功也不可能连跳三级升任一个厢的都指挥使。一个厢辖五支军的编制,纵然平胜四厢因为在河南府战役中瓦解了。眼下只是一个空头编制,但是董浩接任四厢都指挥使之后,必定会重组这一厢的人马。

    一旦平胜字号的军队壮大了起来,翟轩在鄂州的势力也就壮大了起来。此消彼长的道理,李辉怎么会不知道?

    “翟相公,董将军虽然立下大功,但是连跳三级的升任,只怕会有所不妥当吧?”李辉慢悠悠的说了道。

    堂下坐着的文官们也有不少人议论了起来,他们都能看得出来翟轩这是故意借机扩展自己的势力。鄂州本地的官僚们反应最为激烈,翟轩不过是河南府的宣抚使,岂能容他在鄂州城分权?

    “李相公,此言差矣。如今战乱未止,我宋军又在襄阳府新败,正是需要鼓舞士气、振奋军心的时候。破例提拔董子宪正是为了标立一个榜样,让我鄂州城内诸路军队的将士都能争相效仿。”翟轩故意将襄阳战败这件事拿出来当话柄,好让李辉无地自容,顺便也能争取鄂州本地官员们投到自己这边。

    李辉虽然是京西南路宣抚使,但宣抚使并不是一路最高的行政官员。鄂州的本地官员也并不是全部都支持李辉,他们更重要的是想保住鄂州,避免鄂州步入襄阳府的后尘。

    “翟相公,你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伤人呢?某在襄阳力战数月,内缺粮草、外无援军襄阳之败能赖在某家头上么?”李辉语气越来越冷了。

    翟轩笑了笑,说道:“李相公你言重,某家可从来没说过襄阳之败怪在任何人头上。某家仅仅是打一个比方而已,眼下咱们在谈的事,似乎与这无关吧?李相公你想太多了吧?”

    “你!”李辉怒态顿现。

    翟轩脸上渐渐有了得意之色,冷冷暗笑了起来:你这厮也太年轻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李辉深深吸了一口气,也发现自己刚才太过激烈了。他暗忖:翟轩这厮太可恶,他是故意在激我。

    “李相公,董子宪是我的麾下,这提拔之事不管李相公你愿意不愿意,翟某都会上奏到朝廷。”翟轩正色的说道。

    “翟相公你可要清楚一点,这里是鄂州,你平胜厢军只不过是客居在鄂州,你可没有权力在鄂州境内募兵呢!”李辉加重语气说道。

    厢军是地方军,虽然宋朝经常将流民、难民以及发配的刑徒编入厢军,但前提是这些兵源都是处在自己防区的地头上。在宋朝能全国募兵的军种只能是禁军。眼下翟轩只是败退到鄂州,毕竟不能在鄂州这里做主,李辉正是在拿这一点说事。

    翟轩知道李辉是故意在刁难自己,如今宋廷在前线的军队,全部都已经是私军了。北宋末年的时候,朝廷几十万禁军早就打没了,如果不是他们这些将领自己组织部队抵抗金国,只怕宋廷早就被亡国了。现在平胜厢军虽然是厢军的编制,但说到底还是他翟轩私人的部队,之所以挂这个名号,无非是想争取朝廷那点可怜的饷银。

    “李相公,大敌当前你还跟某家计较这些?”翟轩冷冷的说道。

    “我等皆是受朝廷之恩,自然应当恪守朝廷之规。”李辉一点也不退让的说道。

    瞬间,前堂上的气氛就有了变化,一开始原本是为董浩轻功,现在一下子成了李辉和翟轩争夺利益的口角战场。那些还在议论的文官在这个时候都闭上了嘴,整个堂上的火药味却越来越浓烈了起来。

    这时,坐在旁座上一位穿着二品紫色官服的中年人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缓缓的开口打圆场说道:“两位相公这是作甚?今日某等可是为了大败齐军相聚而庆,怎么倒成了斤斤计较的菜市场了?”

    李辉和翟轩在鄂州算是最有实权的人了,他们两个人可以不给在场任何相公们面子,可是唯独这个中年人却还得礼让几分。

    “秦节度使相公,您这就误会了,某家可没想与李相公争吵什么,只不过是为董子宪请一份功劳而已。”翟轩淡然的笑了笑说道。

    这时,坐在堂下的周博倒是怔了一怔,原来这中年人便是光化军节度使秦朗?他不由的有些不愉快了,自己好歹也是秦朗女儿的救命恩人,这厮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正眼瞧过自己。看来这些相公老爷们骨子里还真是狗眼看人低,自己早晚闯出一番大事业,让这些堂而皇之的相公老爷们仔细瞧瞧。

    李辉马上也收敛了一下怒态,笑呵呵的说道:“秦相公,你我都是朝廷命官,自然要以朝廷法纪为重。翟相公已经连跳三级提拔董浩了,某家不说什么,可是他却要在鄂州扩充平胜厢军,试问这日后翟相公收复河南了,这些鄂州籍的兵士该何去何从?”(未完待续。)

195

    秦朗叹了一口气,说道:“两位相公,依我看,不如各自退一步。翟相公,董浩以副将升任厢都指挥使已经是格外破裂了,至于平胜厢军的扩充,不如日后再议好了。”

    翟轩寻思了一阵,暂时先把董浩提拔起来,名号在以后也好办事,至于招兵之事倒真的可以先缓一缓。于是他笑了笑,显得十分大度的说道:“秦相公既然这么说,那某家就遵命好了。”

    李辉虽然心里还是不情愿,但是秦朗的面子也不能不给。秦朗虽然只是一个虚衔的节度使,无实职也无实权,但是此人在朝中有不少旧友,再加上本身极有威望,只可讨好而不可忤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就暂时列董浩补平胜四厢都指挥使之缺。”

    董浩早在开始的时候听翟轩保举自己做都指挥使时,心中就十分震惊,自己不过是劫营得手而已,料想翟轩再怎么推举也不过是升任为统制,没想到最后却连跳三级。他立刻起身,隆重的向翟轩和李辉各行了一礼。

    “末将无德无能,承蒙两位相公厚爱,末将必当尽忠职守,以报两位相公提拔之恩。”他郑重的说了道。

    坐在董浩旁边的周博和王文守等人心中都兴奋不已,董帅升官了,他们这些自然也不会亏待。尤其是周博,他暗想董浩如此抬举自己,回去之后少说也要升自己做副将了。

    前堂气氛再次缓和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坐在秦朗下面一个位子的一位紫袍官员忽然慢悠悠的说话了:“翟相公,听说前些日搭救某家犬儿的周博周博,现在正在平胜厢任职,不知可有此事吗?”

    堂下周博怔了怔,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官员一眼,对方年龄要比秦朗稍微年轻一些,脸上和肚子上都堆满了肉,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好“鱼肉”的大官。宋朝官袍分为三种颜色(元丰年之前是四种),四品以上是紫色。六品以上是绯色,九品以上是青色。由此可见这个胖子的官阶与秦朗差不多了。

    一旁王文守悄悄在周博耳边说了道:“此人就是均州观察使徐元志。”

    周博顿时就恍然了起来,原来这胖子就是徐向天的老爹了。他有些奇怪,不明白徐元志在这个时候提及自己作甚?

    翟轩虽然也不清楚徐元志的意图。但是周博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无关痛痒,于是说道:“徐观察相公所言不虚,周博周承节就在董子宪麾下任职。昨晚夜袭齐军大营的计谋,周承节也在其中出谋出力了。”

    周博暗骂一句:娘的。昨晚劫营之计就是老子一个人想出来的,现在搞得好像是老子是配角了。不过这种政治场上的事情,他也没办法抱怨,只能把委屈憋在心里。他从座子上站起身来,向徐元志行了一礼,说道:“末将便是周博,见过徐观察相公。”

    徐元志肉墩墩的脸上颤了两下,算是笑容了,说道:“周承节忠勇可嘉,前些****单枪匹马护送小儿和秦节度使相公千金从襄阳到鄂州。这份恩情原本应当重谢,只不过周承节你留在董将军麾下任职,我等只好赠予一些薄金聊表心意。”

    一旁的秦朗这时才向周博看了一眼,脸上倒是有了一些敷衍的客气之态。

    周博笑了笑,欠身道:“徐观察相公客气了,这是末将分内之事。”

    徐元志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其实犬儿这几天一直都在老夫面前提及周承节,说周承节救命之恩应当重谢,岂能简单的几个碎银子就能打发过去呢?”

    周博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娘的。徐向天这小子难道脑子秀逗了?不,他绝不可能对我这么好,他一定是想阴我。

    “徐观察相公您说笑了,末将既然已经收受了赠金。早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徐小衙内的这份后意,末将感激在心。”他连忙谢恩道。

    “唉,话不能这么说嘛,既然昨晚夜袭齐军大营周承节也有份功劳,自然也应该奖赏。老夫倒是想保举周承节出任鄂州三军粮草少都管,另外补训武郎一缺。不知李相公和翟相公可有异议?”徐元志笑眯眯的向李辉和翟轩看了去。

    如今南宋外患严重,很多握有实权的大人物要提拔下级官员,便称为补缺,这是一种不用经过朝廷考核便能升官的途径。这些有实权的大人物手里通常会有一些对应官职的空白告身,直接将名字填写在告身上,事后派人送到朝廷做个备案就可以了。

    周博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在董家军好歹还是军权,现在虽然从九品的承节郎升任到了八品的训武郎,但是却担任一个管粮草的都管,这怎么也不见得稳当。而且徐元志先前也说了,这是徐向天连续连续劝说的意思,很显然徐向天是想故意把他从外面调入城内,然后伺机对付自己。

    他赶紧向董浩看了一眼,露出了一副不情愿的脸色,希望董浩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董浩看到了周博向自己使来的眼色,立刻会意了过来,当即准备开口婉拒徐元志的好意。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翟轩先一步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既然是徐观察相公保举,某家这边自然没有异议了,周博连升两级,这等好事可遇不可求呢。”

    翟轩在听到徐元志的话之后,心中飞快的寻思了一阵,他眼下最惦记的自然是自己在鄂州的势力,而要巩固势力就必须取得两个条件的支持。其一是兵力,其二是粮草。现在把周博调去管理粮草,对自己自然是好处多多了。

    李辉自己也有一套算盘,他当然明白翟轩为什么这么果断的赞成徐元志的意见,不过周博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且以前还是襄阳府普胜厢军的准备将,这个棋子只要把握的好,绝对能反噬翟轩一把。

    “翟相公都同意了,某家自然不敢说不了。哈哈,好了,某家就做了这个主,调升周博为鄂州三军粮草少都管。补训武郎缺。”他爽快的应答了下来。

    董浩顿时为难了起来,这翟轩和李辉都表态了,自己怎么能插嘴,只无可奈何的向周博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希望周博这个智囊离去。自己刚刚升任厢都指挥使,很多事情还需要用到周博的地方呢。

    周博咬了咬牙,直娘贼徐向天,老子真是他娘的背时了!

    “末将多谢徐相公、翟相公、李相公提拔,末将一定不会辜负三位相公的期望。”他一字一顿的说了道。心中真是郁闷到了极点。

    赏赐结束了,接下来李辉等人把话题转向了齐军军情上。他们向董浩询问了一些有关齐军的最新情况,并且一众人聚集在一起讨论该如何防范齐军。只不过在场这么多官员,不管懂不懂军事的都插上一嘴,让前堂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只能说在这些人心中最关心的并不是该怎么击退齐军,而是该如何争取自己最大的利益。

    周博看在眼里,只能唏嘘不已。有人说宋朝是败在奸臣当道,可是在他看来奸臣这是原因之一,相信内部斗争也是宋朝每况日下的因素。现在大敌都当头了,大家还有心思来勾心斗角。真是一种悲哀。

    最后讨论防御计划没有任何结果,这些相公老爷们也不想在谈下去了,于是就以董浩立功为由,决定搞一场庆功宴。大鱼大肉过后,各自就相继散去。因为天色太晚,周博跟着董浩等人在城中休息了一宿。

    什么旱灾,什么战乱,这些都他娘的是基层小人物担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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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齐军因为粮草供给陷入短缺,五万大军只能按兵不动。就连渡过汉川占据泗州的先头部队也不得不停下南进的步伐。

    与此同时,鄂州城这边也派出了使者,将董浩和周博正式提升的关防文书、官袍等物件送到了新沟的临时大营里。使者还传话给了周博,让周博即日到鄂州城到任。

    临行前。董浩还特意赠送了周博一些金银细软。这些天他向周博询问了为何不愿意升任的原因,得知了周博是担心徐向天谋害自己。其实那天徐向天在泗州大营的时候,他就看出了这纨绔衙内不是什么好鸟,只是事已至此,自己也帮不上周博多大的忙。

    在大营门口,董浩将周博拉到一边。说道:“周兄弟,你到我董家军不过数日,却已经为我董家军立下了奇功,说句诛心之话,某家可不舍不得你这个将才呀。”

    “承蒙董帅青睐,末将一直希望报答董帅的知遇之恩,只可惜末将位微无可奈何呀。”周博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己此去鄂州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那徐向天简直不是东西,齐军大敌压境竟然还放不下私仇。

    “徐向天的事,周兄弟你可要多提防一些。这些纨绔子弟向来都不以大局为重,一定会睚眦必报。某家送你的那些细软之物并不是让你自己享受,进城之后多与左右打好关系,关键时刻还是有帮助的。”董浩强调的说道。

    周博深为感动,董浩考虑的还真是周到,他连忙谢道:“董帅之恩,末将没齿难忘。末将一天是董家军的人,一生便是董家军的人。虽然末将此番升调为都管,但日后若有机会外调,一定会再投董帅您效力。”

    董浩微微笑了笑,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去吧,保重了。”

    周博向董浩鞠躬而拜,然后与前营毕进、陈泰等人道别。

    这些前营的押队官虽然与周博相处不久,但从许多细节小事上,早就对周博深感佩服,先是将护送秦涵、徐向天的赏银分给了弟兄们,后又屡次以弟兄们性命为首要考虑,再者这几天与齐军交手,也充分的看出了营帅的领导才华。现在周博即将离去,他们自然都很是舍不得。

    周博向毕进、陈泰等人交代了几句,让他们继续以自己传授的新式操法训练士兵。之后倒了一声“诸位保重”,便上马随同鄂州城派来的使者一起进城而去。

    周博与那使者赶了十多里的路之后,经过了一个小村子,看到路边有一茶肆,反正时间还早,于是就下马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两人走进了茶肆,点了茶水和点心,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个村子看上去还算富庶,官道由此经过,往南之人都甚为频繁。如今虽然战事未平、旱灾不断,但总有一些胆大的人在这风头浪尖上做投机生意。周博看到挂在茶肆棚子外面的一个牌子,上面标写着茶水的价格,一壶茶水竟然高到了三百文钱。

    没过多久,茶肆的老汉就端着少得可怜的差点和一壶茶水摆了上来。

    “敢问大爷,如今旱情刚有好转,这水是从何而来呀?”周博有些好奇的问了道。

    “官人勿虑,这水保准是干净的水。老朽每日辰时起早,去山中采集泉水和露水,运气好时能装得三五桶,除去家中生活用水,余下的就摆在官道边上贩卖。”老汉笑着回答道。

    “眼下水源如此珍贵,大爷你就不怕有强人来抢水吗?”这时,与周博相向而坐的那使者开口问了道。

    老汉笑了笑,说道:“老朽摆这个茶铺就是为了给来往路人解渴。旱灾眼看就要过去了,半个月前还下过一次小雨,想必也不会有歹人为喝一口水而为难老朽。唉,说到底,老朽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眼下秋种季节已经过去,种田是不成了,总得积存一点过冬的钱呀。”

    周博叹了一口气,难啊,难啊。

    老汉放下了茶水和一些糕点,转身去忙自己的去了。

    周博与使者先各自饮了茶水,这时周博忽然想到一事,随即微微一笑,立刻向使者问了道:“敢问尊使大名?”

    “周都管客气了,小底李斌。”使者连忙回答道,他不过是一个传令的小人物,周博好歹是正八品的武将,怎么敢担当上一个尊使之名。

    “李尊使今日特地来传达某家升任的消息,真是辛苦了,某家这里特地准备了一份薄礼,还请李尊使笑纳。”周博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后行囊里取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悄悄的塞到了李斌的手里。

    五两银子不算多,但董浩临行前赠送给周博的细软之物一共也不过是一百五十两。他们这些行伍之人不像那些治理地方的文官容易捞钱,更何况眼下战事不断,民生堪苦,经济水准本来就不高。

    李斌愣了愣,他在鄂州城当差很多年,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没有推辞,顺手掂量了一下银子的重量,然后收到了袖子里。

    “哎呀呀,周博太客气了,若将军有什么需要小底帮忙的地方,小底一定竭尽所能。”他哈哈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196

    “是这样的,某初次担任粮草少都管一职,鄂州城内也是人生地不熟,还请李尊使介绍一下三军粮草营的一些情况。←86小说,”周博知道李斌是一个明白人,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就问了道。

    “唉,周博这么这次升任粮草营都管不巧咯。要在以前,粮草营那可是肥缺,说句大家都明白又不见外的话,太平日子的时候军粮都是可以拿出私卖的,在粮草营当官钱财跟流水似的进口袋。现在可不行了,齐军大敌压境,又逢旱灾时节,粮草可是支持军队的命脉,上面管得十分严紧,别说不能私自揩粮拿出去卖,真挚连日常粮草管理的不好都极其容易招罪呢。”李斌脸上有些惋惜的说道。

    周博对这些倒是有些了解的,不单单是宋朝,古往今来任何朝代都出现过私贩军粮的事。军粮要市面上的官粮便宜,很多米商都喜欢去收购军粮拿到市面上充当官粮来卖,中间的牟利不用想便知道极其丰厚。虽然一旦私贩军粮被查出来那是大罪,不过一般做这些事情的都是上面有人照应的。

    “原来是这样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从李斌的这番话里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眼下出任粮草营的官很容易出错犯罪。难怪徐向天一定要让他老爹保举自己做这个官,因为更容易下手对付自己。

    “除了油水之外,眼下咱们鄂州的粮草营还有更麻烦的事儿呢。”李斌脸色神秘的说道。

    “哦,什么事?”周博进一步问道。

    “周博你应该很清楚,自从去年北伐失利之后。鄂州城现在聚集了四方势力。势力最大的是京西南路宣抚使李相公。其次是河南府宣抚使翟相公。再其次是鄂州本地官僚势力,最后就是襄阳府逃难的一批官员。”李斌娓娓的道来。

    周博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很清楚。

    李斌接着说道:“抛开襄阳府逃难的官员不算,这些人没什么实权。李相公手里有军队,翟相公手里也有兵权,就连鄂州本地官僚也有一些土兵、弓手、乡勇之流的部队。这三路人马的都需要粮草的供应,如果三军粮草营把持的不好,总会容易得罪其中一方。当然如果时运不济。说不定这三方人一起都给得罪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粮草营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呀。”周博叹了一口气。

    “是呀,周博这次怕是多苦多难了。不过苦尽甘来这句话总是对的,只要周博能熬过这段非常时期,粮草营还是很有前途的。”李斌呵呵笑了笑说道。

    “那现在城内三军粮草营一些管事的人都是谁呢?”周博想了想之后又问道。

    “粮草之事是由都运监总管,辖下五个粮草大营,每座大营都由一位大都管负责、两位都管副使处理文政、三位少都管管理营务,另外每座大营情况各不同,还会增设若干提辖这样的临时职务辅助少都管和大都管。”李斌见周博是由掌兵武将调任管理粮草的都管,怕其不明白粮草营的情况。所以先解释了一遍。

    周博虽然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但并不是对宋朝所有历史都很了解。听了李斌这么介绍,心里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李斌接着说道:“周博你的调任告身是西营,西营的大都管是徐文博相公,他可是徐元志徐观察相公的大公子呢。此外,西营的两位都管副使一个名叫陈献之,另一个鸣叫高薛,他们都是李相公一手提拔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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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博听到西营的大都管是徐元志的大儿子,心中就已经百分之百能确定自己这次是被算计了。虽然不确定徐观察使本人是否也要害自己,但是徐向天这厮肯定不怀好意。也许徐向天老爹身为长辈又自持身份,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可是徐向天与其兄长是同辈出身,肯定会同仇敌忾。

    他现在倒也有些迁怒到李辉,李辉把自己分到哪个粮草营都好,为何偏偏要分到西营呢?还不是因为西营的两个都管副使是他李辉的人,所以才更加安心一些!

    周博该了解的已经了解了,剩下的事情只能自己走一步算一步。

    两个人喝完茶之后,付了茶钱,起身便上马继续向鄂州城去了。来到鄂州城下,拿出了关防文书才得以换开了城门。进城之后,周博发现今天与自己上次进城有些不同,虽然现在依然是战乱之时,但却往日多了几分人气,大街小巷行人往往,商贩店铺也有不少重新开业。看来上次劫营大胜的消息宣传的很到位,让全城恢复了几分信心。

    李斌将周博引到了西营门后,然后就回知州府衙复命去了。周博在西营大门前翻身下马,打量了一下日后自己工作的地方。

    虽然西营位于城西,但并不是在郊区,四周还算是人烟热闹之地。整个西营好像是由一座大宅子征用过来的,正门外就是朱门红墙,看上去颇为气派,要不是门檐上挂着西粮草大营的牌匾、门口两旁还竖着军旗,还真以为这里是某位大人的府邸。

    他刚准备牵着马走上去,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在窃窃发笑,笑声欢快如铃声,倒像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当即他立刻回过身向后看了去,却见街道对面一条小巷子路口有一位妙龄少女正躲躲闪闪。

    那少女穿着一身简朴的花衫,看上去应该是某个人家的丫鬟。她看到周博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把身子缩进了小巷子,可是还时不时的探出半个小脑袋向外面瞅去。

    周博觉得很奇怪,这小妞怎么鬼鬼祟祟的?虽然说唐宋时期社会风气很是开放,妇女堂而皇之在酒楼喝酒都没问题,只是一个小丫鬟跟踪一个男人倒是让人费解。他牵着马打转方向。径直的向那小巷子走了过去。

    少女见周博走过来。虽然有些惊慌。却并没有逃走,还是缩着身子躲在小巷子路口。

    “敢问这位娘子,你可认识某家?”周博走到少女面前问了道。他这时才发现对方年龄不大,十三四岁的年华,皓齿冰肤,相貌清纯可人,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

    少女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说道:“奴婢并不认识将军,不过奴婢的主人认识将军。”

    周博更是好奇了,问道:“是吗?敢问贵主人尊姓大名?”

    少女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奴婢的主人是光化军节度使秦相公的女公子,十多日前将军还曾救过奴婢的主人呢。”

    周博恍然过来,原来是秦涵秦小娘,他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原来是秦小娘,敢问秦小娘近日可好?”

    少女作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好。”

    周博微微一怔,问道:“如何不好?”

    少女忽然鬼精灵的又笑了起来。说道:“因为奴婢的主人惦记将军你,这半个月来可是茶饭不思呢,而且还经常在书房反反复复写一阙词,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三天前好不容易打听到将军你立功了,要被调任到城中来任职,特意派奴婢在这里等候。”

    周博心中暗叹:没想到秦涵这小妞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只可惜她的老爹一身迂腐,我若真的跟秦涵有什么,只怕非得被秦相公打断腿。

    他现在倒真没什么心思谈情说爱、儿女情长,而且自己也不认为现在在鄂州城内秦涵能帮上什么忙,这一点从秦涵老爹对自己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小娘子,还请你转告你家主人,在下一介匹夫,只怕难攀她这只金凤了。在下公务在身,就不与小娘子你多谈了,告辞。”周博不吭不卑的说完话,准备转身牵马而去。

    这时,那小丫头着急了跺了跺脚,噘着小嘴叫住了周博:“将军,你,你,你真是太没种了,奴婢都看不起你。”

    周博失笑了起来,回头对这小丫头说道:“你这小娘子真无礼,我好歹也是堂堂八品训武郎,岂能你这般随意调侃?信不信我揍你?”

    小丫头看到周博在笑,于是一点也不害怕,挺起还未发育成熟的小胸脯,说:“哼,奴婢主人都没嫌弃你,你却自暴自弃,还只会欺负奴婢这样的女流之辈,真想不明白主人怎么会看上你。”

    周博觉得小丫头生气的样子很是可爱,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嘴巴倒是很凌厉呀,敢问小娘子芳名?可曾许了人家吗?”

    少女听了周博的话,俏脸一红,怒道:“你,你怎么这样。你到底是不是周博呀,怎么……怎么一点都不像主人说的那么英明神武,反倒像是一个泼皮无赖。”

    周博仅仅只是想逗一逗这个小丫鬟,不过见到对方真的生气了,于是就收敛了一下,说道:“好吧,在下正是周博,先前只是与你说笑而已。小娘子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若没有,在下就告辞了。”

    少女依然噘着小嘴,不愉快的说:“奴婢主人让奴婢来告诉你,后天傍晚奴婢主人会在城西黄鹤楼赏月,到时候希望与将军一会。”她说完,气呼呼的转身要走。

    “等等!”周博叫住了少女。

    “将军还有什么事吗?”少女显然对周博先前挑逗之话有了成见,小脸上带着不愉快的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周博问道。

    “奴婢小枝。”少女闷声闷气的回答了。

    周博叹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说道:“小枝,烦请你带句话给秦娘子,后天在下不能赴约。在下身在军职,刚刚上任自然不能随意离开军营。另外,既然秦娘子已经与徐衙内有了婚约,更应该有大家闺秀的规矩,在下绝不敢有损秦娘子的名誉。”

    他说完,不再迟疑下去,转身牵着马离去了。

    小枝怔怔的看着周博的背影,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奇。他,究竟是什么人呀?一会儿轻浮一会儿正经的?

    周博并不是故作清高,秦涵的确是一个秀色可餐的小美女,若是换在二十一世纪大大方方去追求也未尝不可。只是眼下看来,他身份低下、势力微博,而且秦涵与徐向天还是有婚约的,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依然与秦涵有模棱两可的关系,只怕会招来徐向天更歹毒的陷害了。更何况,他对秦涵的父亲秦朗也没有好感,这个迂腐的节度使既然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没必要自碰钉子。

    其实,他认为在第一次见面时董浩说的那句话很对,男儿只要功成名就了,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秦朗看不起自己,徐向天仗势要陷害自己,可以嘛,等到有朝一日老子混出名堂了,要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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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博进了西粮草大营,由左都管副使陈献之负责接待,并且办理了一些交接的手续。之后陈献之带着他在西营里转了转,交代了一下营中的布局,哪里有多少粮仓,粮仓里有多少粮草,这些粮草又各是什么成色。一圈下来之后,他不禁对行军打仗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战争最复杂的环节并不是谋略或者布阵,恰恰是粮草的管理。

    难怪三国时期诸葛亮一个搞后勤的能搞得那么出名!

    陈献之有带着周博来到侧院,这里有厢房,有的已经住人,有的则还是空闲的。他让周博从空闲的房间里随便挑一间,做为日后寝宿的地方。

    “前院与这里只有一条走廊之隔,那里便是奉公场所,不过你身为少都管,文职方面的工作自然不需插手,只需要做好粮草的调度、巡查、防损之类的事宜。现在是战事未了,鄂州境内各路大军调粮很频繁,所以你可要多用心一些。”陈献之语气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说道。

    周博对陈献之的语气很不愉快,这厮不过比他大一级而已,竟然把自己当晚辈后生来看待,真是让人气恼。不过他可不想第一天就开罪人,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侧院这里还住着三位提辖和另外一位少都管,平日你们多亲近一些,咱们管理粮草的就是要团结协调,才能把事办好。”陈献之摆出一副老夫子的神态说道。

    “陈副使所言极是,在下初次涉足粮草重要,日后还请陈副使多多照顾和指点。”周博客客气气的向陈献之行了一礼,随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封银子递到了陈献之手里。

    陈献之一边四下看了看,一边将银子卷进了袖筒里。拿了银子之后,整个人立刻变了样儿,先前那副冷着脸说教的态度一扫全无,换上的是一副殷勤的笑容。

    “哈哈,好说好说,周老弟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老哥,哥哥我能帮到的绝不会说二话。”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周博肩膀上拍了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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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多谢陈副使了。”周博呵呵笑了笑,心中却暗叹,看来每个朝代贪污行贿之事都是无法杜绝了,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也是非常有道理。他虽然不指望自己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陈献之能帮上什么忙,最起码只要陈献之不与自己敌对就好了。

    陈献之说道:“哦,另外还有一件事。每个少都管都会直接领导一个营的押勇,咱们西营的兵房在后院,明日周老弟可以去看看,让手下弟兄们都认识一下嘛。周老弟你以前也是带过兵的人,这押勇的事老哥我就不多说了。”

    “在下明白。另外在下想请教一下陈副使,咱们西营的大都管徐相公什么时候会召见在下呀?”周博问了道。他堂堂八品少都管前来上任,大都管自然是要见上一面的,现在先向陈献之打探一下,也好有所准备。

    “哦,徐都管相公自从徐观察相公来到襄阳城之后,就从营里搬出去父亲团聚了。徐都管相公三年前调任鄂州,与家中阔别许久,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至于徐都管召见,周老弟就放心吧,这等小事毋须战战兢兢。”陈献之笑了笑说道。

    “原来如此,那多陈副使提点了。”周博答谢了道。

    周博与陈献之又闲聊了一些,知道了西营一些传统规矩。之后陈献之便让周博先休息,今天天色已晚,明日早引周博去见营里的其他少都管和右副使,这与那些提辖,今晚收营之后可以在侧院私下交流一番即可。

    周博回到房间,整理一下行囊。他觉得西营的条件还不错,还能让他们这些当官的住上单间,可想而知太平时期的西营肯定是肥的冒油了。

    当天晚上,住在侧院的那些提辖都回到了厢房。提辖都是给大、少都管和都管副使们打副手的,对于今天有一位新上任少都管到来,当然早就收到了消息。所以回到侧院之后,所有人都先到周博的房间拜访了一番。相互说了一些客套关照之类的话。

    不过周博觉得奇怪的是,难道是因为自己新官上任没有威信,所以这些提辖一个都没向自己送红包的?要说在这个时代,打点上司那可是一项必修的学问呢。当然周博不清楚。原来提辖都是临时的官职,说白了就是打短工,不会固定在一个上司麾下,故而他们不需要花精神花财力去做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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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星云罗列。干燥的秋风在高空中猎猎作习。

    鄂州城西南一座府邸,正面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副新牌匾,刚正的铜铸“徐府”两个字,即便在黑夜里都能反射出锃亮的光泽。此时虽然已经是入夜,遵奉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人们差不多都该入睡了,只是在徐府内院偏厢的小堂上,还有灯盏点亮着。

    半个月前刚刚从襄阳城逃难到鄂州的徐向天,此刻正穿着一身丝绸夏衫,一副焦急的神态坐在小堂旁侧的座椅上,手里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杯早已经凉透了的茶盏。从他的神态不难看出。正是在等待某人。

    大约半刻时间过后,小堂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带着几分不悦的脸色出现在门口。他在这里停了一下,挥手示意跟在后面的小厮退下,然后才踏入了小堂的门槛。

    徐向天见到这青年,马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匆匆忙忙的起身迎了上去,讨好的笑道:“大哥,来来来,快先坐下来。”

    原来这青年正是徐向天的兄长、西粮草大营大都管徐文博。只见徐文博脸上有些不耐烦。在弟弟的推搡下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凉水,有些不快意的说道:“三弟,哥哥我刚睡下你就让人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快说。”

    徐向天连忙在徐文博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大哥,咱们亲兄弟不说两家话,弟弟我上次被人欺负,爹肯定是不管了,你是我大哥可一定要帮弟弟做主呀。”

    徐文博眯着眼睛问道:“还是周博那厮的事儿?”

    “正是正是。”徐向天叹了一口气,脸上一片强烈的委屈,接着说道,“那姓周的贼厮欺人太甚,都敢惹到咱们徐家的头上来了。哥哥,你可知道秦节度使相公的女儿秦涵吗?”

    “知道呀,不是去年年初爹刚向秦节度使相公提亲了吗?虽然秦相公还没明确答复,但是听说他也很有这个想法的。咱们徐、秦两家都是京西南路的大户,一旦联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徐文博说道。前些日子他曾经听过徐向天诉苦,说周博在护送的路上百般欺辱,不过倒是没听其提过秦涵这件事。

    “既然哥哥你也知道那秦娘子已十之**是我们徐家的人,那更是要为弟弟出这口气了。”徐向天脸上露出了屈辱的神色。

    “怎么,那姓周的跟秦娘子又有什么牵扯吗?”徐向天一听弟弟这么说,心中隐约猜出了几分大概,顿时怒火上了脸色。

    “哥哥你不知道,半个月前那姓周的贼厮之所以要在半路羞辱我,就是看上了秦娘子的美色。有一天夜里我睡醒过来,正巧遇到那姓周的在调戏秦娘子,我一怒之下就冲上去理论,没想到那姓周直接拔出刀来,还说…………还说…………”徐向天说到这里,故作为难,佯装后半句话难以启齿。

    徐文博冷冷一哼,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斥问道:“说,他到底说什么了?”

    徐向天叹了一口气,脸上一片无奈的说道:“这贼厮竟然说‘如果我把你杀了,完全可以当作从来没救过你’,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恨的是他还说襄阳府之败,就是因为我们这些官僚惧敌逃跑、不肯力战而导致的。”

    徐文博好歹也是军人出身,身为军人最忌讳的就是战败的责任。他听完弟弟的话之后,脸上早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了,咬着牙说道:“这挨千刀的直娘贼,调戏秦娘子,还口出大逆不道的狂言。你回来那天怎么不说?”

    徐向天苦苦的说道:“前些日子我刚准备把这件事告诉父亲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说,那齐狗就打过来了。我想周博现在在那什么董浩手下当值,如果说出来了。我担心坏了军心,而且把那姓周的逼急了,弄不好还会倒戈投敌,所以才一直没说呀。”

    徐文博豁的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冷色道:“这腌臜泼才的直娘贼,我现在就去西营收拾了他。”说着,转身就要走出小堂。

    “哥哥且慢。”徐向天连忙叫住了徐文博。

    “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徐文博问道。

    “哥哥,你这么去找那杂碎,无凭无据他会承认吗?现在周博刚刚立功,而且那翟宣抚相公、董指挥等人对他颇有青睐,哥哥你冒然去对付他,只怕非但治不了这杂碎,反倒会被这杂碎陷害呢。”徐向天语重心长的说道。

    徐文博直冲冲的说道:“怕甚,你和秦娘子一起出来指证这厮就足够了。还要什么证据?我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训武郎还能反了天!”

    徐向天心里暗想:要是找了秦涵出来,那岂不是穿帮了。

    他立刻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哥哥,如果这件事能这么简单,早几天弟弟就已经把那贼厮入罪了。你想想,秦娘子是大家闺秀,这事传出去岂不是会误了她的名声吗?弟弟我堂堂观察使的衙内,连过了半个门的妻子都看不住,若是让外面人知道了,不也是要笑话咱们徐家无能吗?”

    徐文博沉思了一阵。他觉得弟弟考虑的很周到,于是闷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徐向天见徐文博已经着了自己的道,连忙继续说道:“哥哥,弟弟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无非是想让你知道这周博不是一个好东西,如果放着这件事不管,弟弟我心头这口气可咽不下去。既然咱们不能公然教训他,干脆就暗中设计一番把他解决了,反正这个恶罪死不足惜,就当是替天行道了。到头来。也能保住徐、秦两家的名声!”

    徐文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眼下周博就在我西营供职,我若想暗算他,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徐向天说道:“哥哥,弟弟我有一个妙计,不单单可以让他死,还能让哥哥你博得一个执法公正的好名头。”

    “哦?你且说说看。”徐文博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如今旱情虽然好转,但鄂州城内外依然是缺粮严重,所以说在这个时候粮草营的军粮极其重要。如果周博不小心弄丢了几十石军粮,这罪名那是可大可小,到时候哥哥你再拿他治罪,那就是法理之中的事情了。”徐向天阴沉着脸色,慢条斯理的说了道。

    “高招,果然是高招。哈哈哈哈!好,就这么办。”徐文博冷冷的笑了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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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博调任粮草大营少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西营大都管徐文博还是没有召见过自己。因为西营比较大,而且还是宅院结构,平时也几乎没有遇到徐文博。这倒是让他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自己调任到西营只是一个巧合,那徐向天早就把自己给忘记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既然没有下文,周博也不可能每天都提心吊胆。这几天的时间里,粮草出入的工作并不太多,他也就是在营内四下走动一番,巡视粮草储备情况以及夜晚防盗的事宜。除此之外,他还还经常去后院的兵房查看押勇的情况。

    押勇虽然不是正规军,但是照样按照正规军的标准配发装备,这些士卒大部分身强力壮,要不然哪有力气搬运粮草的时候。不过要论到行军作战,他们可能就没有十足的经验了。尽管押勇在长途运输粮草的时候,也会负责护卫工作,可是古往今来但凡护卫粮草的兵士,总是最容易被击溃的。

    周博身为少都管,麾下直辖着丙字号兵房,丙字号兵房大约七百个押勇,要比寻常的营多出两百人。他很清楚掌握兵权就等于掌握实权,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尽量与丙字号兵房的士兵混在一起,希望能尽快推心置腹,拉拢一批效忠自己的兵士。

    不过这些兵士可不像董家军前营那样,他们平日里都是无所事事,无非就是值日警卫、搬运粮草之类的体力活。对于他们这些不需要把脑袋系在脖子上拼命的士兵,自然而然心中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有是官职大的人让他们干活,他们都会遵命行事,根本就没有死心塌地跟着一个长官混的意思。

    周博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是拉拢不了这些人了,只能慢慢的等待机会,广施恩威,让这些人从心眼里知道自己的好才行。

    这天下午,周博刚刚安排完毕丙字号兵房从乙字号兵房手里接替了西区粮仓的戍卫工作,然后返回到前院去签押记录。就在经过西区粮仓外面走廊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座假山后面,有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谈论什么。

    当即,他悄悄的走了过去,发现这三个人当中有两人是认识的,他们都是在自己手下干事的提辖,一个名叫王贵,另外一个名叫杨孝武。至于第三个人穿着一身下人的装扮,不过从衣服料子上可以看出,其家中的主子非富即贵。

    周博故意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没有现身让这三个人发现自己。只见那下人从袖子里取出了两个荷包,递到了王贵和杨孝武手里,然后口味极其高傲的说道:“两位提辖,这是我家主人给你们的订金,事成之后还有另外的奖赏。记住,事情别干砸了,要不然别说拿不到奖赏,仔细你们的小命”

    “黄干事您就放心吧,不就是这么点小事情吗?咱兄弟俩保准不会出任何差池。”王贵贼兮兮的笑着说道。他赶紧接过了一个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三锭成色十足的银子,当即笑得更开心了。

    “这样最好了,大家都愉快。好了,我先走了。”那黄干事得意洋洋的说完,转身就向假山另外一边走了去。

    王贵和杨孝武还在后面殷勤的点头哈腰道:“黄干事走好,走好。”

    待黄干事走了之后,两个人聚在一起低头私语了一番,然后匆匆的离去了。

    周博这才从走廊柱子后面闪出身来,神色显得一片凝重。他暗暗寻思:这黄干事什么来头,给王贵和杨孝武银子是要做什么事?虽然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是他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毕竟王贵和杨孝武是自己的副手,万一他们两个闹出什么事故了,或多或少都是要牵扯到自己了。(未完待续。)

198

    真是多事之秋!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今晚回到厢房后找这两个人谈谈,可不能让别人给陷害了。

    周博来到前院,向左都管副使签了押,刚准备返回厢房去休息,却听一旁的右都管副使高薛喊了道:“周都管稍等,大都管相公刚才在我来支会周都管一声,说周都管来了之后,让你去后面的公房找他。”

    周博迟疑了一下,徐文博终于要见自己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有劳高大人了,我这就过去。”

    来到后面的公房,徐文博穿着一身官服正坐在大案后面批示一些粮草的账文。在听到门口的侍卫通报周博前来拜见之后,他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微微颔首应道:“让他进来吧。”

    周博暗暗提了一口气,徐文博既然是徐向天的哥哥,只怕自己今天难免要吃点苦头了。他走进了公房,向徐文博行了一礼,道:“卑职周博,见过徐大都管相公。”

    徐文博没有把目光从桌案上的账簿上挪开,脸色一片冷漠,问道:“周博,你可知道我是谁?”

    周博怔了怔,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都说了见过徐大都管相公了,难道还不知道你是谁?他让自己保持镇定,笑道:“徐大都管您在说笑吧,卑职岂能不知道您是谁呢?”

    徐文博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周博,我想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是徐向天的长兄了。”

    周博心中一寒,徐文博这么说,摆明就是要为他的弟弟徐向天出头了。他暗暗骂道,这姓徐的莫不是要公然的公报私仇了?他让自己的脸色呈现漠然,一言不发。

    徐文博搁下了手中的毛笔,不再批阅账簿了,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周博。好一会儿之后,他缓缓的开口了:“周都管你切莫误会,要说周都管之所以能升任到现在这个职位。其实还是因为我那愚弟央求家严保举你。我那愚弟可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半个月前若非周都管你出手相救,只怕他早已经死于齐狗之手了。正所谓知恩图报,所以我那愚弟一直惦记着周都管呢。”

    周博暗想:以徐向天那纨绔小子。我得罪了他,他岂会不思报仇呢?他微微欠了欠身,应答道:“徐小相公说笑了,徐衙内的这份恩情,在下必不敢忘。”

    “虽然你对我那愚弟有救命之恩。但是我有言在先,西营是粮草重营,如今战事未解,粮草事关鄂州安危,决不能有任何差池。你以前是在外将兵之人,对粮草之事可能有所不了解,不过这绝不是疏忽的借口。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告诫你,日后多用心做好分内之事,若是出了差错。我是绝不会念及任何情面。”徐文博语气刚正不阿,就像是正在开庭审案似的。

    周博听完徐文博这番话,心中很是奇怪,按照徐文博这番话的意思,那就是徐向天并没有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反而是极力报恩推荐自己升官。至于徐文博则想表示自己是一个公正无私的大都管,不会因为自己救了徐向天日后会横加照顾。

    可是这是真实的意图吗?

    周博绝对不相信徐向天是一个正派人,而且眼前这个徐文博似乎也显得太过做作。不过这些想法当然不能表现在脸上,他连连的说道:“徐小相公的教诲卑职一定会铭记于心,卑职必当尽心尽力。做好分内之事。”

    “很好,今日我就只与你说这些了,还望你好自为之。我公务繁忙,你自行退去吧。”徐文博说完。再次拿起毛笔开始批阅账簿。

    周博告辞退出了公房,在返回侧院厢房的路上,他心里很低沉,总觉得徐文博这么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叫过去,却只说了一堆无关痛痒的废话,这似乎太不正常了吧。

    回到厢房。他刚坐下来没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

    “进来。”西营里都不是外人,所以周博没有询问来者是谁。

    房门推开,走进了两个人,正是周博手下两位提辖王贵和杨孝武。这一下子让他更是纳闷了,自己刚想等下去找这两个人谈话的,没想到他们反倒自动登门来了。

    “哦,王提辖和杨提辖,有什么事吗?”他决定先不动声色,很自然的问了道。

    王贵笑吟吟的走到周博面前,用一种奉承的语态说道:“周大人,不知道您今晚可有公务要办吗?”

    周博说道:“哦,今日并不繁忙,问这个作甚?”

    王贵继续讨好的笑道:“周大人,您是新官上任,咱们两个为您打副手的这些天只顾着忙了,还没孝敬过大人您呢。其实咱们这些小提辖月俸也不多,那些惯例可能使不来,不过咱们心意还是要表示的,所以今晚在西凤楼摆了一桌酒宴,请周大人笑纳。”

    周博怔了怔,请我喝酒?下午这两个人刚从那黄干事手里接了银子,晚上就来请我喝酒,这莫不是太巧合了?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不过脸上照样挂着笑容,说道:“哎呀,你们两个还真是有心呀。不过咱们身为军职,贸然离营不大好吧。”

    “周大人,这您就放心吧。咱们西营又不是什么驻外的粮草队,只是负责管理粮仓而已,我们这些小提辖平日能自由出入,何况您这个都管大人呢?”一旁的杨孝武说道。

    “原来如此呀,既然你们两个这么有心,我岂能不赏脸呢?对吧?”周博笑着说道。他想连大都管徐文博都可以做在外面,离开大营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虽然王贵和杨孝武很可疑,不过自己也想看看他们到底耍什么花招。

    “周大人赏脸,咱们这些做小底的可就安心咯。”王贵眯着眼睛笑着,趁机他还与杨孝武对视了一眼。

    周博换了一身便服,然后就跟着王贵和杨孝武从西营侧门出去了。

    西凤楼是鄂州城内小有名气的酒楼,虽然眼下战事未止而且尚且处于灾荒,但这家酒楼照旧开门营业,可想而知在城中是有大人物幕后支持的。更何况西凤楼距离西营不远,想必酒楼的食材或多或少也有来自西营的成份。

    王贵早就在酒楼二楼订了一间雅间,三人坐定之后,就匆匆的上酒上菜了。酒宴上。王贵和杨孝武先是客套的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是轮番敬酒。

    周博起初还是很随意的喝,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还从来没喝过古人的酒。所以就贪杯了一些。不过到后来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喝的脸红脖子粗了,王贵和杨孝武两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要说这古代酒的度数可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厉害,自己都喝出反应了,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如此淡然?

    当即他留了一个心眼。王贵和杨孝武再次敬酒的时候故意观察了一番。原来两个人喝酒的时候故意只喝小口,然后趁自己仰头喝酒之际,再把酒杯倒满,这样就当作是新满上的一杯了。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两人是故意在灌自己。

    周博马上又联想到了下午撞见王贵和杨孝武收受黄干事贿赂的事,莫不是那黄干事就是让他们两个向自己使阴招?可是这到底为什么,把自己灌醉之后还有什么下文?那黄干事究竟是什么人?

    短暂了寻思了一阵,他决定将计就计。

    周博了解到了王贵和杨孝武的真实意图,于是在接下来的喝酒时,故意也有所保留。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要骗一骗古代人。那还是小意思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佯装酒力上头,再也喝不下去了,紧接着一头栽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王贵和杨孝武见周博大醉之后,先试探了一番,确定真的是不省人事了,才赶紧结付了酒钱,将周博扶回了西营。回到西营,他们二人尽量避开巡逻的士兵。然后将周博送回了厢房。

    周博从始至终都在装着睡觉,直到王贵、杨孝武将自己放到床上,然后一言不发离去,才一下子坐直了起来。他跑到厢房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两个人的脚步声已经走出院子,才打开房门悄悄的跟了出去。

    王贵和杨孝武神色很匆忙,出了侧院之后便径自的向西区粮仓去了。周博紧紧的跟在后面,同时在心中也猜测万千,究竟这两个人要搞什么鬼。来到西区粮仓的门口,这里原本是应该有守卫的。可是这时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王贵和杨孝武就这样毫无阻拦的走进了粮仓大院。

    周博暗暗骂道:老子下午刚安排丙字号兵房的人接管西区防务,怎么堂堂粮仓大门口却没守卫?人死哪去了?

    他将疑问埋在心里,继续跟着王贵和杨孝武。进到西区粮仓之后,他忽然看到王贵和杨孝武两个人与四个丙字号兵房的押勇会面,六个人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一起走到了一个粮仓后面,没过多久,他们竟然推着一辆装满粮草的板车走了出来。

    直娘贼,竟敢监守自盗?周博暗暗吃了一惊。他估算了一下,这满满一辆板车上的粮草,最起码有五十石,这数目可绝对不算小了。

    王贵、杨孝武和另外四个押勇推着板车匆匆的向正门这边过了来。

    周博这时候如果站出来拦住他们,必然算是人赃并获、逮个正着,可是他忽然脑海中闪出一个想法,王贵和杨孝武如果能联络押勇一起盗走粮草,为何非要先把自己灌醉呢?他虽然是新官上任,可是一般晚上还是很少会出来巡营,对方完全可以不用多此一举。纵然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五十石粮草推出能卖几个钱?今天下午王贵和杨孝武不是刚收了贿赂吗?他们缺钱?

    很快,他有些明白了过来。如果把今天下午自己遇到王贵、杨孝武和黄干事的事情,以及徐文博莫名其妙说的那些话,再加上现在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不难猜出一个阴谋的轮廓。这是要陷害自己!

    很明显黄干事是徐文博或者徐向天派来买通王贵和杨孝武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灌醉,然后再窃取军粮。而徐文博之所以会说出那番话,其实就是先丢一块探路石,把丑话说在前头,只要今晚粮草失窃的事情上报了上去,他就有理由重罚自己了。

    周博冷冷的骂一句:好你个徐文博,好你个徐向天,原来你们还真是要阴老子。

    他庆幸自己发现了这个阴谋,不过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当即,他悄悄的从西区粮仓的大门外退了出去,躲到走廊外边的假山后面,一直等到王贵和杨孝武他们把粮车从自己眼前推走。

    哼,你们阴老子,老子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阴招!

    在这些人离去之后,周博从假山后面现身出来,然后匆匆的跑进了西区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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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蒙亮,周博还在厢房里呼呼大睡,忽然厢房外面传来了一阵吵杂声,很快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开了。一队士兵匆匆的冲了进来,他惺忪的睡眼还没来得及睁开,整个人已经被架着拖到了厢房外面的庭院里。此时侧院里站满了许多人,有士兵,有被惊醒过来其他厢房的提辖,还有左右两位都管副使以及另外几位少都管。

    “这………这,这是作甚?出什么事了吗?”周博眨了眨眼睛,挣扎的想要站起来,可是身后的两名士兵死死的押着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周围人群没人说话,脸上都是一片漠然。

    周博连忙向陈献之问道:“陈大人,陈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陈献之冷冷一哼,一甩袖子,说道:“周博,没想到你刚来西营不久就敢徇私枉法,真是让我错看了你!”

    周博一脸疑惑,问道:“陈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这时,人群后面走上前三五个人,为首的就是西营大都管徐文博,后面跟着的则是王贵和杨孝武以及几个亲卫。徐文博一脸严肃,眼中还带着几分杀气,气冲冲的来到周博面前,斥道:“呔,你这贼厮竟然还敢装蒜。你手下这两位提辖今早来举报,你昨晚私自支开看守西区的守卫,偷偷窃取了军粮二十五石,还不从实招来?”

    周博看了一眼王贵和杨孝武,王贵只在暗自窃笑,而杨孝武却一脸冷漠。他立刻大喊了起来:“冤枉啊,昨晚王贵和杨孝武请卑职在西凤楼饮酒,卑职不胜酒力就喝醉过去了,根本就没去过西区呀。”

    徐文博怒道:“还敢狡辩?王贵,你说,昨晚可有此事?”

    王贵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说道:“回大人,昨晚周大人确实与小底两人去西凤楼喝过酒,可是周大人的话有几处不属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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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博不疾不徐问道:“说!”

    王贵说道:“昨天不是小底请周大人喝酒,是周大人新官上任,要求小底两人凑份红利。小底两人俸禄不多,凑不出来红利,只好请周大人喝酒代替。除此之外,昨晚周大人喝酒时候耍诈,把小底两人害醉了过去,他倒没什么大碍。今天一大早,小底两人酒醒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便立刻去了西区粮仓查看,没想到果然………”

    说到这里,他还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口气,一脸自责的神态。

    徐文博再次大怒,指着周博道:“好你个贼厮,你明明是勒索下属不成,趁机灌醉下属,然后私自窃取军粮牟利。我本还以为你立过战功,是一个可靠的人,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无耻之徒。”

    周博立刻大怒了起来,对着王贵和杨孝武骂道:“你们两个腌臜的小人竟然编造谎言陷害我。徐小相公,你可要明察呀。”

    徐文博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还想狡辩,左右给我拉下去,先鞭刑五十,待我奏明了李相公和翟相公,再定你死罪。”

    周博心中冷哼:好你个徐文博,先打我一顿再杀我,果然狠毒。

    士兵正要上前将周博拧其拉,这时周博忽然大呼道:“徐小相公,王贵和杨孝武口口声声说我窃取了二十五石粮草,可有真凭实据?”

    徐文博冷冷笑了笑,说道:“王贵和杨孝武皆是认证,此外你昨晚擅自调开守卫西区的卫兵,这些卫兵也能作证。来人,拉走。”

    周博再次喊了道:“且慢,徐小相公,卑职即便是死也要求一个瞑目,既然徐小相公说我偷窃了军粮,请徐小相公带我去粮仓现场一看,也免得让人以为徐小相公你凭白无故捏造事由治罪于卑职。”

    “大胆。你这贼厮鸟,真是死不悔改,死到临头还敢诬陷本都管!”徐文博怒道。

    “大人,既然有真凭实据。难道你还怕见不得人吗?”周博申辩道。

    徐文博怔了怔,转过头用眼神向王贵和杨孝武示意了一下。他是刚才接到王贵和杨孝武的报告之后,立刻就派人来抓捕周博,倒是没去过西区粮仓查看实情。因为这一切原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只要罪名立下了。周博根本就别想在翻身。

    王贵和杨孝武只当周博是情急之中抱着侥幸的心理,并没有多在意什么,昨天晚上那一车粮仓可是自己亲手推出去的。于是他们向徐文博暗暗的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会有任何差池。

    “好,周博,本都管就让你心服口服,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本都管是秉公办事。来人,押着周博去西粮仓。”徐文博冷冷的说道。

    一行人就这样出了侧院,直接向西区粮仓走了去。此时已经天色还早。守卫西区的押勇还没进行交接,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打开过粮仓检查。来到西区粮仓大门前面,果然与王贵、杨孝武交代的一样,这里的守卫早就被支走了,到现在还不见任何人影,于是让所有人更相信了周博是窃贼了。

    徐文博将周明押到正门前方最近的那座粮仓前,然后对王贵说道:“去,打开粮仓。”

    王贵立刻招呼了两个士兵,将粮仓打了开,说:“请大人看。粮仓这里少了一摞粮草,并且门口附近还有车轮痕迹,这再明显不过了。”

    徐文博冷冷看向周博,呵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敢问徐小相公。这座粮草原有多少粮草?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七百八十九石。”周博再次喊了道。

    站在一旁的左都管副使陈献之点了点头,向徐文博说道:“这座粮仓确实储了七百八十九石的粮草。”

    “怎么,你想说什么?”徐文博蹬着周博问道。

    “请徐小相公验明粮仓现在有多少粮草,不然卑职绝不服。”周博不依不饶的叫道。

    “哼,我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陈副使、高副使。你们现在就派人点清粮仓里的粮草。”徐文博耐着性子说道。

    陈献之和高薛马上领命而去,经过一段时间清点,结果立刻出来了,可是让他们两个人完全有点不敢相信。当即他们又再次清点了一次,没想到得出来的结果依然一样。于是他们带着颇为沉重的脸色从粮仓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徐文博面前,却不知道该怎么汇报。

    “怎么这么久?你们搞什么呢?”徐文博的耐心早就没有了。

    “徐都管,这事有点不对劲呀。”陈献之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不对劲?”徐文博怔了怔,他从陈献之的脸色上似乎看出了一些不好的兆头。

    “王贵和杨孝武的话不对,这仓库的粮草一石都没有少,七百八十九石,完整无损。”陈献之沉着气汇报了道。

    “怎么可能,再去给我重新清点一次。”徐文博简直不敢相信。

    “徐都管,我和高副使已经清点了两次了,分毫不差。这事是不是弄错了?”陈献之再次说道。

    徐文博马上转过身向站在粮仓门口的王贵和杨孝武瞪了去。王贵和杨孝武恰才已经听到了陈献之的汇报,两个人早已经是目瞪口呆了。他们今天早上确实没有去检查粮仓,因为他们起床之后还发现周博在呼呼大睡,而且西区大门的侍卫早就支开了,这件事绝不可能出事。

    可是现在的结果,却让两个人大吃一惊。这完全不可能,昨天晚上六个人明明从这座粮草推出去六十多石粮草,怎么会一点都没变呢?

    “王贵,这到底怎么回事?”徐文博立刻吼了道。

    “这…………这,这小底委实不太清楚,这…………”王贵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多了又怕泄露了秘密,可是不说那自己怎么脱身呢?

    一旁的杨孝武知道这事要出岔子了,他原本今天早上还吵着王贵先去西营核查一番,哪知道王贵本来就是懒人,昨天忙了一晚上,所以早上贪睡。现在可好了。就是因为一时贪睡,一下子都栽了。这时不可能再继续陷害周博了,应该是以求自保为主。

    他急中生智,连忙赔笑道:“徐都管。这………这可能是一场误会,小底两人今天早上来检查粮仓,乍得一看粮仓少了一摞,所以以为是失窃了………”

    徐文博当然也明白这件事不能继续追究下去了,于是作势叹了一口气。对王贵和杨孝武骂了道:“你们两个蠢材,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跑来报失,诬陷忠良,你们该当何罪!”

    杨孝武和王贵吓的连忙跪了下来,苦苦求饶。

    高薛这时和气的说道:“徐都管,这事也怪不得杨孝武和王贵他们,他们也是看到粮仓中少了一摞粮草,情急之下未曾查明原因嘛。”

    徐文博当然不会真的治罪杨孝武和王贵,毕竟这两个人是为自己办事的,如果把他们逼急了。只怕还会反咬自己一口。当即他就借着高薛这个台阶下来,说道:“姑且念在高副使为你们求情的份上,今日之事暂且作罢,你们快向周都管赔罪吧。”

    在场其他人都知道徐文博这是要敷衍过去,因为这件事原本就还有许多矛盾。比如王贵和杨孝武事先指责周博昨天勒索他们,假如周博窃取粮草罪名成立了,这事自然就怪在周博头上。可是现在周博洗脱了罪责,那这事看上去倒真得是王贵和杨孝武要陷害周博了。

    此外,现在徐文博要袒护这两个人,个中是不是也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这时。王贵和杨孝武已经如获大赦,连忙跑到周博面前,将他扶了起来,一脸讨好似的赔笑道歉了一阵。

    周博冷冷的哼了一声。昨天晚上他在杨孝武和王贵推车离开之后,立刻跑到另外一个粮仓调出了粮草填补到了这个粮仓,并且还是故意留下那一摞空缺,目的就是给杨孝武和王贵一个求饶的借口,进一步诱使徐文博说出刚才那番偏袒的话。

    看着王贵和杨孝武向自己求饶,他现在可没有任何同情之心。自己辛辛苦苦布置了这个圈套,如果套不出什么结果,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人了。

    “徐小相公,你莫不是太小看这件事了?”周博一把推开了王贵和杨孝武,然后直冲冲的向徐文博喝问了道。

    “怎么,周都管还有什么不满的吗?”徐文博原本就对陷害之计失败感到恼火,此时又听到周博这样的语气,顿时更加上火了。

    “难道徐小相公真以为王贵和杨孝武是因为误会才冤枉了卑职吗?”周博一点也不退让,步步紧逼的问道。

    “周都管你想说什么?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堆放粮草,竟然空了这么大一个缺,任谁还看了都会以为粮草失窃呢。”徐文博不吭不卑的说道。

    “纵然是因为粮仓中有一处空缺,哪何故陈副使先前会一口咬定丢了二十五石粮草呢?敢问陈副使,你今天早上可有来过这座粮仓?”周博脸色严肃的问道。

    陈献之怔了怔,他身为局外人当然不想惹祸上身,于是说道:“我今早确实没来过粮仓,丢失了二十五石的粮草是王贵向徐都管报案时说的。”

    王贵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周博不给徐文博和王贵他们狡辩的机会,气势汹汹的逼到王贵面前,并且故意用身子挡在了王贵和徐文博之间,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少了二十五石粮草?我就不信凭你的目测你就能判断出如此精确。说,是不是你偷窃了粮草,反倒诬赖到我头上?”

    面对周博咄咄逼人的语气以及现场所有人审视的目光,王贵内心紧张到了极点,而人一旦紧张了,总会不知不觉漏出破绽。王贵吞了几口口水,脸上惊恐交加,这时他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

    徐文博沉不住气,马上插嘴道:“周都管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王贵在西营干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一摞粮草有多少吗?”

    听了徐文博这番话,王贵连连鼓起勇气,说道:“是,是,小底身为提辖,这粮草摆放是分之内事,当然能一眼看出缺了多少。”

    “陈副使,在下请问您在西营任职多久了?”周博忽然转向陈献之问了道。

    “呃,少说也有三五年了。”陈献之毕竟以前收过了周博的好处,而且既然这是一场误会,自己没必要继续得罪周博,于是就如实的回答了道。

    “那如果换作是您,您一眼能认出少了多少粮草吗?”周博问道。

    “呃,这………这还真不好说。”陈献之回答了道,这每座粮仓大小都不一样,就算经验在十足,也不可能单凭眼力分辨出粮草堆放位置的数量。如果真有那么厉害的人,每次出入粮草还需要清点吗?

    陈献之之所以敢说实话,因为他是李辉的人,完全不用去看徐文博的面子。更何况他是有意要给周博示好,事后周博肯定还会报答自己。至于王贵一个小人物,一点油水都没有,管他死活作甚?

    周博再次转向王贵斥问道:“连陈副使都做不到,你何德何能能做到?”

    王贵吓住了,连忙探头探脑向徐文博看去。

    徐文博现在是又气又急,自己堂堂西营大都管,竟然要被一个少都管这般刁难?就算把话说开了,他想保王贵难道还要看一个少都管的脸色吗?他怒气冲冲的说道:“周博,你不要不知好歹。你是新来的少都管,你怎么会知道王贵看不出来?”

    他说话的神态就好像在告诫周博“我说王贵看得出来就看得出来”!

    周博看见徐文博越来越生气的样子,心中反倒是越来也越高兴。他就是在利用怒火让徐文博失去理智,这样一来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

    “徐小相公,现在被冤枉的人可是卑职,为何你处处要为这个栽赃陷害卑职的人说话呢?莫不是………”他故意将话只说一半,反正下文没出来,大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周博,你竟敢含沙射影?这件事你与王贵皆没有证据,我身为西营大都管,为了不让这件事引起我西营内部不和,所以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徐文博虽然恼恨,但是对于周博具有杀伤力的话不得不做出回应。

    “就是为了我西营不会出现某些败类,所以卑职想把事情搞清楚。”周博不依不饶的说道。他向王贵又发问了,“你昨天晚上借口请我喝酒,刚才又矢口否认,指责我勒索你与杨孝武,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王贵吞吞吐吐一番,说道:“呃,小底昨天可能喝醉了,忘记睡觉作梦吧,到底怎么回事………记不清楚了。”

    杨孝武连连的点头,附和的说道:“是昨天喝醉了,误会,误会。”

    周博冷笑道:“两个人都喝醉了,还做得是一样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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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博立刻打断了周博的话,说道:“周博,这次既然是误会,这件事就此罢了。大家都散了。”

    周博等的就是徐文博这句话,当即准备开口给与徐文博致命一击。

    可是就在这时,西区大门外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小校,禀报道:“大人,翟宣抚相公带人来取粮草,现在正在前院等候。”

    周博听了,顿时大喜过望,真是天命相助,现在翟相公出现了,自己极有可能一次将徐文博彻底扳倒。当即,他立刻向徐文博说道:“徐相公,现在这件事如果不给卑职一个交代,卑职是绝不会罢休的。既然翟相公亲自到来了,不如就请翟相公来做个公断。”

    当即,他立刻向徐文博说道:“徐相公,现在这件事如果不给卑职一个交代,卑职是绝不会罢休的。既然翟相公亲自到来了,不如就请翟相公来做个公断。”

    徐文博当然知道周博的打算,毕竟周博是翟轩的人,让翟轩掺和这件事,只怕还会闹出更大的麻烦。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办法找到借口阻止周博,一下子有了骑虎难下的处境。

    周博见徐文博还在犹豫,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管其他了,转身就向外走了去,意图自己先去见上翟轩。

    徐文博知道这件事避无可避了,只能咬紧了牙关,心中将周博骂了半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然这最坏的打算也决不能让自己陷进去,必要的时候自然得丢车保帅。他先招呼其他人散了,让陈献之和高薛跟着周博先去前院见翟轩,自己则故意放慢了一步。

    等到大部分都散去后,他走到王贵和杨孝武身边,压低声音向他们交代了一句:“等下不管问出什么名堂,你们都要管好自己的嘴,只要我没事,你们自然也没事。记住了吗?”

    王贵和杨孝武连连点头称是。

    接着。徐文博快步跟了上去,随同周博一起来到了前院。

    前院大堂上,翟轩和几个手下干将正坐在那里,脸色看上去并不好。他早在好几天前就派人催过粮草发往新沟。可是到现在还没动静,忍无可忍之下只好亲自登门索粮。

    周博与陈献之、高薛三人先一步走进了大堂。翟轩看了一眼只穿着睡衣的周博,不由的奇怪了起来,立刻问了道:“周训武,你怎么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怎么回事?”

    周博立刻在翟轩面前叩了下来,脸上带着屈辱之色,说道:“翟相公为在下做主,在被人诬陷偷窃军粮,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拖出厢房,在下冤枉呀。”

    “偷窃军粮?何人指责你的罪名,可有证据?”翟轩听了这番话,气得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就差把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了。他虽然不了解周博,但是却很了解董浩。董浩既然十分器重周博,那么周博的品性自然值得信任。

    更何况他几十岁的人了,对情况的分析能力还是有的。周博一个襄阳府的败兵小将,好不容易虎口余生而且还升了官,前不久光化军节度使和均州观察使也曾答谢过他,赠送了百两细软,他又不是没钱在身,有什么理由窃取军粮呢?

    他第一个反映就是李辉指示高薛和陈献之故意栽赃陷害,所以心中火气暴增。在说完了刚才那番话之后,他还下意识的瞪了陈献之和高薛一眼。

    高薛知道翟轩误会了。于是连忙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解释一遍。他赶刚解释完,徐文博带着王贵和杨孝武走了进来。

    “徐大都管,恐怕你要给我一个解释了?”翟轩怒瞪了徐文博一眼,他说话的时候因为语气用力。让自己肥厚的下巴都颠了好几下。

    “这请翟相公容禀,今日之事纯属误会,昨天晚上王贵和杨孝武因为饮酒而醉,所以今天早上检查粮仓之时,发现粮仓少了一摞粮草,情急之中做了错事。这件事我一定严厉处理。还周训武一个公道。”徐文博脸色很难堪,向翟轩欠了欠身应答了道。他虽然是西营大都管,但是论品级和声望都没有翟轩大,自己的老爹虽然是观察使,可是说到底也远远不及翟轩,故而可不敢忤逆了这个大人物。

    “喝醉酒弄错了?那王贵和杨孝武怎么不说是高副使或者陈副使窃粮,偏偏要说是周训武呢?难道你忘了,周训武是我与你父亲徐观察相公联名保举的吗?”翟轩怒火依然不见消弱,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把自己当傻子来耍,这件事疑点如此之中,岂能是一句误会就能解决?

    周博听出了翟轩这番话并不单单是说给徐文博听,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以及自己听。翟轩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周博是他罩着的,一来可以起到拉拢作用,二来也能迫使周博与李辉一方对立。

    徐文博被翟轩气势震住了,他这下看出来翟轩今天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这也是自己前段时间不好好与其修好关系的报应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李辉、翟轩两位大人物中间的人,两边都不想得罪,同时也想从两边捞取利益。现在可好了,翟轩发难,自己能找谁撑腰呢?

    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即转过身来,对着王贵吼道:“你这贼厮,仔仔细细给我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贵愣了愣,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旁杨孝武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坚持的说道:“回相公老爷,小底两人昨天真的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今天早上检查粮草的时候,是王贵突然大喊周少都管窃粮了,小底委实不知情。后来后来,小底猜测,可能是王贵昨天晚上喝醉之后做梦,误以为是周训武所谓,所以”

    王贵一开始听到杨孝武前半句话的时候,还以为这小子要出卖自己,心中又惊又怒。不过好在听了后半句,这才明白原来杨孝武是在找借口圆谎。当即他连连点了点头,跪了下来。一边抽自己的脸一边哭喊道:“是小底不对,小底昨晚做了怪梦,事情没搞清楚就乱喊乱叫,小底知罪。求相公老爷饶命。”

    周博冷冷的哼了一声,刚才两个人还连声同气说自己昨晚骗他们喝酒,现在又变成王贵一个人做梦误会了。他准备开口驳斥王贵的话,可是就在这时,徐文博宪先声夺人。上前一巴掌抽在了王贵的脸上,斥责道:“在营中当值的时候还敢喝酒?喝完了之后还做梦若是生非,该当何罪?”

    这时,高薛和陈献之也开口说话了,他们先是站在徐文博的立场上教训了王贵一番,然后转而又向翟轩求情。如果翟轩今天不来,他们自然不会帮王贵或者徐文博出头,到时候不管周博怎么闹都可以。可是现在翟轩来可,而且摆明就要挺周博,他们两个代表李辉利益的人物。当然不能让翟轩借机扶周博上位了,所以就希望把大事化小。

    周博气愤不已,他可不想就这么把事情算了,当即对翟轩说道:“翟相公明鉴,这件事还有许多破绽,分明是王贵和杨孝武陷害在下不成,窜供推脱。”

    翟轩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他也觉得自己给足了周博面子,犯不着为了周博得罪一连串人,而且徐文博的父亲徐元志好歹是旧识。在鄂州城内自己还期望得到徐元志的支持。于是他挥了挥手,止住了周博的话,说道:“既然如此,王贵是无中生有诬陷周训武。理当罢职问处,至于杨孝武只不过是不明真相,姑且作罢。”

    徐文博总算松了一口气,说道:“翟相公秉公处理,甚是妥当。”

    周博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知道翟轩心中还是有所顾虑。于是故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在翟轩耳边说了道:“如果西营交给在下打理,在下必定誓死效忠翟相公。”

    这句话说的很快也很小声,其他人都没有听到,仅仅只看到周博与翟相公窃窃私语。不过这些人官职都不及翟轩,更何况先前翟轩又公开表示周博是他的人,此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徐文博只能恨在心中,这周博真是得势不饶人了!若今天这件事过去了,下次绝对要一举铲除这个眼中钉!

    翟轩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虽然对周博如此胆大的提议有些恼怒,西营大都管之事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小训武郎上位,凭什么和我谈条件?不过他沉住了气,没有把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来。他发现周博说话的时候,眼中有一种强烈的神光,这是一种信心也是一种野心,与自己年轻时候极其相似。

    当然他不可能单凭周博一个眼神,就贸然的信任对方。主要是他从这眼神当中还看出了一种危机和希望,这两者是完全并存的,关键是在自己怎么去理解。

    周博虽然只是一个八品小武官,但翟轩当初举荐周博是抱着培养的目的,这时周博出言要接替徐文博坐镇西营如果自己不答应,只怕会让周博对自己丧失信心。这一点就是周博眼神中的危机所在。

    翟轩对周博这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自然不会在乎其是否有信心,但是正是因为周博那番话还给自己带来了希望,所以不得不犹豫。一旦周博成了西营大都管,那么自己在鄂州城内总算突破了零后勤势力困境,要知道鄂州乃至全京西南路的后勤供给全部都是掌控在李辉手里呢。

    翟轩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现在有机会搏一搏难道会坐视不理?

    周博等了一会儿,见翟轩对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没有生气,就知道翟轩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他虽然知道翟轩还在考虑,但是时不我待,必须趁着这口气迫使翟轩站在自己这边。于是,他再次转过身,看了一眼徐文博、杨孝武和王贵三人。

    “王贵,你确定昨天晚上只是喝醉了,所以误会了本都管吗?”他开口问了道。

    王贵已经冷汗连连了,他已经感觉到周博要耍花招了,可是却不知道究竟要耍什么花招。不过面对对方的问题,总不能不回答。于是他点了点头,一咬牙说道:“是,是,小底该死,是小底误会了周都管大人。”

    “好,陈副使大人,在下还请你再帮个忙,麻烦陈副使派人到西区粮仓检查一下丁号粮仓,在下可向你保证,丁号粮仓现在缺了二十五石的军粮。”周博冷冷的说道。王贵、杨孝武昨天是从卯号粮仓窃取粮草的,而自己则是从隔壁的丁号粮仓提了二十五石军粮填补。

    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怎么丁号粮仓会缺粮呢?

    王贵和杨孝武惊慌失措的对视了一眼,如果说他们昨天晚上记错了粮草,也不会两个人都记错了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博搞什么鬼呢?

    陈献之很是不解,问道:“周都管,你怎么会知道丁号粮仓缺粮呀?”

    周博冷冷的笑了笑,刻意的走到了还跪在地上的王贵身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其实这件事是一场阴谋。昨天晚上,王贵和杨孝武借口孝敬在下,然后请在下去西凤楼喝酒,这一点西凤楼的伙计可以作证。他们两个人趁劝酒之时,故意耍诈让在喝醉,然后扶在下回到厢房。”

    王贵全身已经在不停的发抖了,连忙狡辩起来:“周都管昨日小底哪里敢耍诈呀,您是不是喝醉了记错了?”

    周博于是将王贵和杨孝武喝酒怎么耍诈的过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王贵当即就呆住了,万万没想到周博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你们以为我喝醉,其实我根本没醉。当天晚上你们扶我回厢房之后,我又悄悄的溜了出来,一直跟着你们。”周博继续说了道,他将昨天晚上看到一切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一遍,甚至连那几个押勇的模样、偷窃粮草车子的大小,都讲的非常仔细。

    最后,他看向陈副使,补充道:“在下之所以知道丁号粮仓少二十五石粮草,是因为在下等王贵他们走后,从这座粮草取了二十五石粮草,补还到卯号粮草。在下一个人搬了这么多粮草,可真是累坏了呢!”

    一席话讲话,前堂上顿时一片惊呼,原来王贵这厮竟然是贼喊抓贼!

    不过徐文博在听完话之后,立刻喝道:“周博,你既然昨天晚上看到了他们行窃,为何当时不举报,反倒要装模作样拆东墙补西墙,你究竟是何居心。”

    他这句话很有杀伤力,顿时让所有人以为周博故意耍阴招,要反害王贵和杨孝武。

    周博却不慌不忙,淡然自若的笑了笑,说道:“因为卑职知道,王贵和杨孝武绝不是想陷害卑职的真凶,而是受人指使而已。所以卑职将计就计,就是要引出这个幕后真凶!”(未完待续。)

201

    周博这句话更有杀伤力,不过杀伤的对象只有徐文博、王贵和杨孝武三人了。

    “你,你有何证据!”徐文博怒喝道。

    周博看出徐文博的性子很冲动,而且也绝不是那种脑子好使的人,这时候徐文博表现的越激动,周围的人就越能发现其中蹊跷。他淡淡一笑,将自己昨天下午看到王贵和杨孝武收受黄干事银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还强调黄干事是给了五两银子。

    徐文博脸色顿时苍白了,而王贵、杨孝武两个人更是连胆都快吓破。徐文博立刻向王贵和杨孝武暗示了一眼,示意他们等下不要乱说话。

    “现在事情很明显了,王贵和杨孝武最开始冤枉在下,刚才又说是误会,现在在下把真相告知了诸位,诸位应该了解整件事情的缘由了吧。”周博最后发表了一番话,然后颇有深意的看着徐文博,故意让对方感到压力。

    “那周都管,你可有证据证明陷害你的幕后真凶是谁?”高薛这时小心翼翼的问了道,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周博指的是徐文博,不过却故意在“证据”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周博淡然的笑了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贵和杨孝武,说道:“他们两个不就是认证吗?只要让他们供出黄干事是谁家仆从,便能知晓陷害在下的幕后真凶了。”

    王贵和杨孝武背后冷汗连连,偷偷的向站在一旁的徐文博瞟去一眼。他们现在之所以不敢把徐文博供出来,是因为知道徐文博背后好歹还有一个观察使老爹支持,就算供出来了徐文博只怕也会有办法开脱,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你们看徐大都管作甚?怎么,难道是徐大都管指示你们的吗?”周博冷冷的说了道。

    “周训武,你说话可得小心点,竟敢污蔑本都管?”徐文博怒道,他的脸色已经有了苍白的痕迹,然而在声势上依然强硬。

    “徐小相公误会了。在下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既然如此,那不如将王贵和杨孝武交予在下来审理,在下只需要半天时间,保准让他们供出真凶。”周博目光阴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就像是饥饿的老鹰盯着小鸡似的。

    王贵和杨孝武虽然不了解周博有什么手段,但是从周博那自信满满半天之内可以迫使他们说出真相的承诺当中,他们内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

    徐文博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周博,你把我这个西营大都管当什么了?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亲力亲为。来人,将王贵和杨孝武押下去。”

    守在前堂门外的几个士兵立刻走了进来,就要将王贵和杨孝武带走。

    周博没有动声色,他在等一直没有说话的翟轩。如果翟轩不肯表态,那就表示翟轩还是不信任自己,而自己也不可能公然违抗徐文博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文博带走王贵和杨孝武。

    可是事实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周博一直坚信翟轩会把赌注放在他的身上,可是就在王贵和杨孝武被拖到了前堂大门外了,翟轩依然沉着脸色一言不发。他心中渐渐有了凉意。翟轩不开口那么自己自然是得不到信任了,相反自己与徐文博梁子已经结了下来,如果这次摆不平徐文博,那日后必然没有好果子了。

    情急之下,他忽然大笑了两声,冲着前堂大门外王贵和杨孝武的背影喊了道:“看来,你们时日不多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指望能活过今日么?”

    “周博,你什么意思?”徐文博怒道。

    “卑职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周博既然已经决心与徐文博对着干,自然不怕得罪的更深一些。反正大不了自己连夜卷铺盖跑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鄂州城内只怕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了。

    徐文博不打算与周博废话下去,他现在好歹恢复了几分信心。既然翟轩不帮周博,那么这次事情必然不会再掀起多大的风浪。日后要想除掉周博,机会多得是。当即他只是对前堂门外强调的命令道:“将他们两人关入西营监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人都不得靠近。”

    这时,原本一直闭紧牙关的王贵和杨孝武忽然开始挣扎了起来。两个人扯着嗓子向堂上喊了道:“翟相公救命,翟相公,小底愿意说出真凶是谁,求翟相公救命呀。”

    “翟相公,小底只是受人指使,请翟相公开恩。”

    王贵和杨孝武在听了周博故意说的那番话之后,心中已经有了担忧。其实这种担忧并不是现在才有,从周博洗脱罪名开始,他们就已经有了阴影。徐文博为了保全自己,会不会把他们灭口呢?刚才徐文博已经下令将他们关在西营监房,而且还是除了徐文博本人之外谁也不能靠近,也摆明就是要暗害自己了。

    徐文博不仁,他们何必有义,与其就这样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就算自己死了,也要将徐文博拉下水做个陪葬。就是在这种求生并且愤怒的心理作用之下,才促使了他们从沉默到反抗的决心。

    这一变故,立刻让前堂上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徐文博勃然大怒,然而不管怎么说,王贵和杨孝武突然聚变并没有指名点姓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个时候如果表现的太过激烈,反而会适得其反。他先看了一眼翟轩,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经有了变化,却没有急着说话的意思,而其他人纵然脸色大变,也不敢乱说话。

    当即,他认定了翟轩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于是胆子大了起来,转身快步冲到了大门外,挥起手一巴掌就抽在了王贵脸上,顺便还飞出一脚踢在了杨孝武的要害部位。他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出手之重自然不言而喻。王贵当场被打掉了两颗牙齿,嘴巴里溢出了一股血沫,整个人都歪倒在地上;至于杨孝武捂着小腹蜷缩在地上,因为疼痛不断的抽搐着,额头上冷汗涔涔。

    “哼,尔等贼厮。明知罪孽深重,竟然还妄想胡言乱语以求脱罪?本大都管就告诉你们,你们什么也别想奢望,这件事本大都管一定会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养奸。”在出手教训了王贵和杨孝武之后,徐文博倒是颇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样子,气焰十分嚣张的说了道。

    在徐文博看来,只要翟轩不说话,自己绝对有把握顺利解决这一切。

    “将王贵和杨孝武给我押下去严加看管。”徐文博又命令了道。

    前堂大门外。那几个士兵马上遵照命令,将受伤不轻的王贵和杨孝武两人拉走了。

    周博感到心中一股怨气再也压制不住了,翟轩这厮简直太势利了。他原来还在翟轩替自己出头的时候感到欣慰和感激,毕竟还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翟轩肯继续力挺自己对付徐文博,日后倒会真心实意为翟轩效力。可是现在看来,翟轩根本就不是自己效力的这块料,这个死胖子简直与徐文博是一丘之貉。

    在这样证据明摆着的情况下,如果还让徐文博逃脱了,咽不咽下这口气是小事。只怕徐文博甚至翟轩日后都会看不起自己了。更重要的是,徐文博肯定还会用更阴毒的方式陷害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像昨天那么幸运就不好说了。

    “慢着!”沉思了一阵之后,周博终于决定爆发一次。他厉声的对前堂门外那几个正要押走王贵和杨孝武的士兵们呵了道。

    士兵们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先停了下来。

    “周博,你想作甚?这件事本大都管自有主张,你莫不是要抗命吗?”徐文博没想到周博这厮竟然还不死心,很明显翟轩都不会再帮周博,周博即便还想要纠缠下去。也只会让在场所有人都认为其太不识时务。

    周博根本没有理会徐文博,而是径直的走到了翟轩面前,先前讨好尊敬的语气荡然全无,而是一种冰冷冷并且**裸的威胁。说道:“翟相公,王贵和杨孝武既然点名要向您指认真凶,为何您却无动于衷。莫不是翟相公您已经推定了真凶是谁,所以才会如此故作深沉,然后另外再办吗?”

    他的这番话弦外之音很明显,就是在暗指翟相公明明知道真凶。却背地里想要包庇真凶。

    翟轩先是被周博说话的语气刺激了,而后又听完了周博的一番话,心中怒火徒增:你这个小小训武郎,竟然也敢和我讨价还价,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翟轩还没说有开口大骂,他手下的那些武将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站了起来,纷纷指责周博胡说八道、胆大放肆、目无尊长等等,更有甚者还欲拔出佩剑来击杀周博。

    “周博,你这胆大狂贼,连提拔你的翟相公都敢谩骂蔑视,你该当何罪?”徐文博在看到周博向翟轩抱怨的时候,心中不由大喜。周博一旦触怒了翟轩,只会让他自己越来越不利,说不定自己不用出手,这厮就已经自取灭亡了。

    “在下是胆大狂贼?在下不过是为了找出幕后真凶而已。翟相公既然你不愿意接手这件事,那么在下自然不敢强求翟相公作甚。”周博沉重的说道,然而他的眼神却如同一只饥饿的猎鹰一般。

    “你还想作甚?”翟轩终于开口了,因为他从周博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异样。

    “翟相公,在下是绝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如果翟相公你管不了,鄂州城内未必就没有其他人可以主持这个公道。在下就不相信,李宣抚相公也会像翟相公你这样居高自清、袖手旁观了!”周博不疾不徐的说了道。

    翟轩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不过他却习惯性的保持了沉默,只有一双盯着周博的眼神闪过了极其复杂的神光。按理说,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会以为他要暴怒了,可是他自己内心却是很清晰的。

    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简单,从一开始设计诱出王贵、杨孝武自相矛盾,到刚才自己一言不发的时候故意旁敲侧击,转变现场的局势。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还是现在,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懂得利用李辉与自己的矛盾来进行威胁。

    在鄂州城内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翟轩要做的事,李辉肯定会想法设法来阻扰;相反翟轩不愿意做的事,李辉反而非要做到底。

    如果周博这个时候去找李辉,李辉十之**会为周博说话。这样一来,李辉到头来不单单能够获得执法公正的美名,也能将原本是翟轩这一边的周博拉拢到他那边,同时还对翟轩进行了一番打击,真可谓是一石三鸟。

    这时,翟轩的几个手下再也忍不住了,先前他们大骂周博以下犯上,现在则开始责骂周博背信弃义、忘恩负义。虽然他们气势汹汹,可是在一旁的徐文博却紧紧的捏了一把冷汗,因为徐文博很明白李辉与翟轩的关系。

    翟轩的手下这次大骂没有持续多久,翟轩忽然一伸手,制止了手下们责难的行为。

    “来人,将王贵和杨孝武带回堂上。”他正色的说话了。

    周博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已经让翟轩感到压力了。

    徐文博一下子仿佛跌进了深谷,脸色苍白不已,连忙说道:“翟相公,这件事这件事在下一定会亲力亲为,给翟相公一个交代。”

    翟轩脸上一片冷漠,说道:“某家现在倒想听听王贵和杨孝武有什么话可说。”

    徐文博还想找一些话来挽回局面,可是前堂大门外的士兵已经把王贵和杨孝武带到了堂上。这时王贵和杨孝武两个人从刚才的伤痛中恢复了过来,在被带回堂上那一刻起,他们就意识到事情有转机,总算有机会了捡一条命了。

    “翟相公,这一切都是徐文博指示小底两人陷害周都管的,徐文博是大都管,小底两人也是迫于这厮的官威所以才不得不做呀。”王贵刚被跪在堂上,就忍不住指着徐文博叫了道。

    “是,是翟相公,就是徐文博。他派徐府的黄二给小底两人各派了五两银子,让小底陷害周都管。”杨孝武也连连的哭喊了道。

    徐文博急了,马上吼道:“你们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腌臜之徒,竟敢侮蔑本都管,真该挨千刀、下油锅!翟相公明鉴,在下与周博相识不过数天时间,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周少都管?”

    翟轩没有说话,先是颇有深意的看了周博一眼,接着又冷冷的盯着徐文博。

    徐文博在这种眼神的盯着下,浑身上下不得自在,他原本心里就有鬼承受着不小的压力,现在翟轩都不愿意帮自己了,自己的内心防线越来越岌岌可危。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再次对翟轩强调的说道:“翟相公明鉴呀,在下与周少都管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周少都管呢?一定是这两个贼厮见在下要秉公执法、不念旧情,所以污蔑在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