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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田螺孩子
景佑元年春日,王柔花开始在在汴京城里卖汤饼,加汤的汤饼十文一串碗,捞干的汤饼三十文一碗。
价格虽然卖的贵一些,不过因为量多,油水足,最难得的是汤饼上还加了一片咬一口滋滋冒油的肥肉,这就让人吃过之后就很难忘记了。
不清楚他们家的肉是怎么煮的,入口即化不说,还没有猪肉特有的骚味,贱东西被做出一种金贵味道出来了,短时间虽说没有风靡东京,但是那些在水西门扛活的汉子,下工之后就会照例要一碗加量的干汤饼,美美的吃完之后这才回家。
杨怀玉照例是不来七哥汤饼店来吃东西的。
一个用竹篾搭起来的棚子也好意思叫做店铺?
杨家喂狗的东西都比那碗汤饼好吃。
“俺家的汤饼浇头可是祖传的!”王柔花如是说。
不管谁来打听煮肉的方子,她都会那么说。
杨怀玉还是被工地上的兄弟们给簇拥着进了七哥汤饼店。
自从在雪夜不小心射死了酒鬼刘阿七之后,他就被开封府判以杀人罪,因为他是职责所在,因此免了秋决的命运,但是皇城使的职位不翼而飞了。
由于不想被发配去沧州牢城,也不想在脸上刺配金印,他果断的选择了就近在水西门执役。
他无数次的在梦里咒骂该死的刘阿七,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再往城墙的方向多走一步呢?
十步以内,自己杀了人只会有功,十步以外杀人那就是有草菅人命的嫌疑了,而刘阿七被弩枪钉在地上的位置正好距离皇城只有一十一步!
“铁王氏,我们玉哥儿来了,赶紧的,给爷们上六碗汤饼,要干的,浇头要放足!”
水西门的伙头陈石朝正在忙碌的铁王氏吆喝一嗓子,然后找了一个空桌子把杨怀玉安顿下来。
“玉哥儿莫要小看这店铺简陋,这里的婆娘做出来的汤饼可不含糊,俺老陈吃了这么些年的汤饼,这家的汤饼堪称第一。”
杨怀玉瞅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的铁王氏冷冷的道:“吃过才知道,我的汤饼要多加葱蒜。不要绿菜。”
王柔花有些疑惑,她觉得坐在最中间的那个贼配军自己好像见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随即她就把这事抛诸脑户,这些天过来吃汤饼的人络绎不绝的,谁记得住那些面孔,转身就去给他们下面去了。
脚上栓了一条绳子的铁心源见到杨怀玉进来了,非常的高兴,老天爷啊,终于有机会把蘑菇放进这家伙的饭碗里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别人会怀疑自己的小店,拿一只鸡试验过,蘑菇在鸡身上发作的时间为一柱香的时间,如果按照剂量和人的体型计算,抓一把蘑菇粉放在杨怀玉的饭碗里,发作的时间至少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两个时辰后谁会怀疑是吃了自己小店里的食物才导致他发疯的?
蘑菇有提鲜的作用,铁心源狞笑着向灶台走去,他保证,杨怀玉吃到的那碗面条一定会比别人吃的面条鲜美……
母亲正在给别的面碗里面添加浇头,剩下的五碗面条就在眼前,而杨怀玉他们的视线都被炉灶给挡住了,正是下毒的好时候。
“吧唧”一声,铁心源摔倒在地上,手里抓的蘑菇粉洒了一地……他脚上的绳子绷得紧紧的……
一步,就差一步就可以把蘑菇放进杨怀玉碗里了……
王柔花见儿子摔倒了,连忙把他抱起来,见他的手掌上沾满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沫子,以为是沾上了土,就把他的小手放在水盆里洗了洗,然后把一言不发的乖儿子重新放到一个垫着褥子的小盆子里,顺手把铁心源脚上的绳子重新绑短一些,免得他再跑去锅灶旁边。
铁心源郁闷的用两只手托着下巴,眼看着杨怀玉狼吞虎咽的吃完汤饼之后把粗瓷大碗往桌子上一丢,很没礼貌的说了一句“很普通嘛。”
然后就在伙头陈石等人的簇拥下丢下一堆铜子扬长而去。
太阳还没有落山,王柔花的面条就已经卖光了,她不甘心的对上门的客人道:“明天店里会多准备一些汤饼,今日对不住了。”
客人嘟囔着离开了,王柔花也就把箱笼锅灶架在鸡公车上,再把铁心源背在背上,母子二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回到了皇城脚下的家。
狐狸早早的等候在门口,见王柔花和铁心源回来了,兴奋地尾巴毛都乍起来了,即便是兴奋地上蹿下跳,依旧不离开城墙十步以外。
鸡公车推到了家门口,王柔花没心情去吧东西都卸下来,急冲冲的抱着钱袋就进了屋子,每日里数一天的收获,是这个妇人一天中最高兴的事情。
母亲忙着数钱,小狐狸就趴在铁心源的肩头不断地用舌头去舔它,铁心源烦躁的把狐狸推到一边,这家伙今天嘴里一股子烤羊肉的味道,闻味道,里面还添加了不少的香料。
在大宋,香料很贵,贵的到了一般人都吃不起的地步,不管是胡椒,还是八角听说只有遥远的海外才有生长,大宋本地根本就找不到。
不管是海船还是驼队,把香料送来大宋之后,香料就和铜钱成了等值的东西。
王柔花买不起那么多的香料,每一样只能买一点点做试验,于是,狐狸就自告奋勇的去皇宫拿……
母亲不明白自己用普通卤汤煮出来的肉为什么那么好吃,她习惯性地把这些事情都归功于七哥的保佑。
数完钱的母亲,终于感到疲惫了,她咬着牙把那些做生意的工具搬回家,洗干净之后,就从炉子上端起一碗浓稠的小米粥,把炊饼撕碎了泡在里面端给儿子之后,就一头倒在床上休息。
铁心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小米粥泡饼子,母亲正在打着欢快的小呼噜,狐狸闻闻铁心源的饭碗就没了兴致,趴在他的脚下把嘴埋在尾巴里睡觉。
吃完饭的铁心源把自己的木碗洗干净,放在桌子上,然后就从床底下掏出一大包狐狸拿来的香料仔细的分拣。
母亲这一觉惯例是要睡足一个时辰的,灶台里面已经没有柴火了,铁心源就往灶眼里添加了一点柴火,大锅里的卤汤开始沸腾起来,铁心源踢了一脚狐狸,狐狸就拿嘴巴叼着调料包跳上了锅台,把调料扔进大锅里,这样的活计他已经干了很多次了。
明灭的火光把铁心源的面孔照耀的明暗不定,一张幼童稚嫩的脸上不断浮现出成年人才有的各种表情。
今天没有报复成杨怀玉,这让他必须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拥有的条件,这事情干的太鲁莽了,几乎是脑子一热就去做了。
可以想象的到,一旦杨怀玉出了事情,杨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七哥汤饼店没有嫌疑,也很可能会被庞大的杨府给误伤。
母亲一门心思的想要借助这家小小的店铺来养活自己母子二人,一旦被毁掉,铁心源不敢想她会是何等的伤心。
鹰击长空那是成年雄鹰才能干的事情,小鹰在羽毛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还是乖乖地收起自己的爪牙才好。
幽幽的叹了口气,铁心源把肚子口袋里的一小袋蘑菇粉递给了狐狸,狐狸叼着小袋子,飞快的跑出去了,它一定会把这东**得好好的,这是它的天赋本能。
“小小姑娘,
清早起床,
提着裤子上茅房。
茅房有人怎么办啊。
只好尿在裤子里……”
铁心源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变得沮丧,还不断地往灶眼里添加柴火,卤汤这东西必须要大火烧开消毒之后,再用小火来煨煮。
母亲不明白她的一袋子香料为什么会用这么长的时间,她更加不知道卤汤里面是要不断地添加新料的,不管是作为以前的贵女,还是后来的农妇,她都不懂得香料的作用。
灶眼里的柴火渐渐地熄灭了,屋子里飘荡着一股子极为浓郁的卤汤香味,铁心源打开大门,让这股子香味尽快的散去,疲惫的母亲很可能马上就要醒来了,一旦发现自己的儿子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会吓坏的。
坐在门槛上瞅着狐狸东嗅嗅,西闻闻的在找自己需要的宝贝,铁心源这个田螺孩子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目前的责任是只要能让多灾多难的母亲开心比什么都好……
王柔花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嗅嗅鼻子有些疑惑,屋子里依旧有点香味没有散尽,她跳起来摸摸还在发烫的卤锅,掀开盖子闻闻,满脸都是陶醉的神色。
见儿子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狐狸玩耍,就把他抱进来放在自己刚刚睡过还有余温的床上。
铁心源得意的指着桌子上洗干净的碗和勺子向母亲邀功,王柔花看过干净的碗勺之后重重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好乖的崽崽,谁家的一岁多点的孩子有我儿子懂事。”
长时间的离群索居,让王柔花忘记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正常生长过程,除了去街市上做生意之外,她很少和外人有什么交流,西水门边上最多的就是那些挑夫和军汉,也不会有人和她说起孩子的事情,因此,铁心源表现出的种种怪异,她都认为是顺理成章的,本着一颗母亲的心认为,我的儿子就该是这样聪慧才是!ps:继续我们不朽的话题,求收藏,求推荐啊——啊啊。 第十一章爱情的纪念方式
暮春时分,王柔花种在门前的那颗梨树坚强的钻出来了新芽,而后,抽枝散叶的就没有停止过。
铁心源也躲过了总被人揪**的命运,自从看到那些妇人总是盯着自己的胯下看,他就决定告别开裆裤。
那些粗糙的,或者绵软的手抓到**上都非常的暴力,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对孩子的喜爱!!!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东京城里有一个西域来的苦行僧,为了表达自己一心向佛的意愿,站在马行街最热闹的地方,用一柄银刀刺穿了自己的要害,然后若无其事的沿着东京的瓦市子游走了一圈,虽然走了一路流了一地的血,他依旧一副虔诚的模样,口中诵经,手捏佛印,面带微笑,据说佛祖在讲经的时候就是这幅笑容。
这个苦行僧绕街行走的时候路过西水门,特意在王柔花的小店里讨了一碗酸浆水喝,临走的时候指着铁心源笑着说这是一个有福的孩子。
当附近的妇人们来恭贺王柔花的时候,王柔花的神情淡淡的,只是说,只要我的孩子争气,这个和尚说什么都是一句废话。
一整天,王柔花都心不在焉,好几次都给客人端错了饭食,好在都是熟客,大家并不在意,笑骂两声还是接受了。
只有铁心源知道,母亲回去之后,连自己最心爱的铜钱都没有数,抱着自己坐在小小的窗前发愣了很久。
小狐狸难得的没有去皇宫,陪着母子两卧在床上睡觉。
窗外春日的喧闹声一阵阵的传来,铁心源觉得自己家的屋子里就像是处在寒冬腊月。
好在母亲很快就转换了过来,拉过钱箱子开始数钱,铁心源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他不喜欢母亲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喜欢。
每天都要进行的卤肉时刻到来了,母亲坐在灶台前烧火,没眼色的狐狸欢快的跳上灶台,把一个麻布小包丢进大锅里,然后就跑去铁心源那里邀功。
王柔花急忙把布包从锅里捞出来,疑惑的嗅嗅,发现是香料包之后,就把疑惑的目光转向铁心源和小狐狸。
看到儿子正没心没肺的和小狐狸厮打,没有任何的不正常,就咬咬牙,重新把布包丢进锅里继续煮。
第二天,王柔花在支应了食客的早餐之后就匆匆的收了摊子,带着铁心源和小狐狸上了一辆雇来的牛车,出了东京城。
虽然到了暮春,踏春的人依旧很多,许多远行的马车上都插满了柳树的嫩枝条,这是亲人和朋友的衷心祝愿。
铁心源不喜欢离开皇城墙边上,他觉得在大宋这个时代出门在外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且不说大树十字坡上蒸人肉包子的孙二娘,就算是遇到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猛虎也不算是一件吉利的事情。
至少他知道,在历史上的这个时代,造反算是家常便饭。
自己这样的一块小嫩肉不管是用来清蒸还是红烧估计味道都差不到那里去。
牛车上载的货物很多,大包小包的,以布匹和粮食居多,看样子母亲是想回铁家庄子看看,看看自己的家是不是还在。
出城不久,大河就出现在面前,桃花汛还没有过去,所以河水依旧翻滚不休咆哮着一泻千里。
“改道了啊!”王柔花低声叹息一下。
赶着牛车的老苍头接话道:“这位娘子,去岁的一场大洪水,河堤垮了,葬送了黄河上最好的船把头元鲤鱼也没有堵住缺口,所以官家就任由这条河自己寻找出路,结果,大河就搬到这里来了。”
“老丈可还知道原先河边的铁家庄子?”
老苍头摇摇头道:“现在的大河就是从铁家庄子那一带流过去的,你要找的铁家庄子如今恐怕就在河底。”
王柔花摇摇头道:“当初大水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铁家庄子保不住,老丈既然也是河边刘家营的人氏,想必知道铁家庄子里的人都去那里了?”
老苍头摇摇头道:“这需要问官府才行,按理说像铁家庄子这样的灾民,被编练进厢军是非常有可能的。
至少,小老儿在这一带干租车的营生,从未见过铁家庄子的故人,你们母子算是头两位。”
王柔花的声音有些哽咽,低声道:“就请老丈带我母子去距离铁家庄子最近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祭奠一下。”
老苍头叹息一声点点头,就吆着牛车向黄河的上游走去。
铁心源仔细的打量着这条河,不得不佩服官府的本事,短短一年的功夫,他们就重新发动民伕在这段新的河道上重新修筑了大坝,虽然刚刚载上去柳树只发出少少的一点嫩枝,可以预见,几年过后,这段河堤就会变成绿柳如茵的好地方。
东京城著名的景观绿柳莺啼将会重新出现。
牛车上行了十余里就停了下来。
王柔花指着河道中间的一块沙地道:“那颗老柳树还没有死?”
老苍头捋捋胡须道:“小老儿记得那棵树该是长在铁家庄子祠堂边上的那棵大树才是吧?”
王柔花的脸上升起一朵红云自言自语的道:“是啊,当年我和孩子他爹,就是在大柳树底下拜过祖宗,然后成亲的。”
老苍头沉默了一会道:“娘子暂且自便,小老儿去那边饮饮牛,要回去的时候吆喝一声就成,不过,时辰不早了,晚些回去的话城门就要关了,你们母子住在城外不妥当。”
老汉走远了,王柔花抱着铁心源下了牛车,快走两步,跪在沙土上面对滔滔黄河嘶声裂肺的喊道:“七哥——”
黄河依旧暴怒如故,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倾泻而下,无情的将王柔花的喊声埋进了波涛之下。
铁心源蹲在一边,看着母亲从牛车上卸下无数的供果和糕饼,最后从一个食盒里取出两碗汤饼,恭恭敬敬的献在河边,嘴里哆嗦着说着铁心源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母亲磕头,铁心源就磕头,母亲施礼,铁心源就跟着施礼,当母亲等香烛完全烧尽之后,才指着河心的大柳树对儿子道:“我们的家本来在那里的。”
铁心源没办法回答母亲的话,今天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周年的日子,也是大洪水发作的日子,更可以说是自己爹爹一年的祭日。
他很想对母亲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的就是这条河,过上几年,等黄河里的泥沙淤平了河道,他就会继续改道,说不定铁家庄子也就重新出现在人世间了。
纸钱烧光了,供果糕饼也都被王柔花丢进黄河里去了,包括哪些用麻条包裹好的麻布,都被她一股脑的丢进了黄河,最后她竟然连白花花的米和面粉也丢进了黄河,模样狰狞以及。
反身把铁心源放在牛车上,自己又回到了河边,不知对着这条河说了些了什么就重新回来了。
小狐狸呼呼的四处乱嗅,最后把鼻子落在王柔花的胳膊上,铁心源这才发现母亲的胳膊在流血……
老苍头并没有走远,见王柔花母子回到了牛车上,就牵着黄牛从河堤下走了上来,把黄牛套到车辕上的时候也发现了王柔花的胳膊在流血。
犹豫了一下道:“小娘子,你何必发下这样的重誓,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你还年轻。”
王柔花笑道:“这是我唯一能够报答我夫君恩情的法子。”
老苍头竟然恭恭敬敬的朝王柔花施礼,王柔花也坦然接受,铁心源总觉得不是很妥当,但是看母亲的脸上散发着一股圣母般圣洁的光芒,只好稀里糊涂的随着牛车回到了东京城。
当里坊的坊长带着官差到了家门的时候,铁心源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要干什么,她要——守节,为铁阿七守节。
官差验看了母亲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然后就把一个节义人家的黑色牌匾挂在了铁家小小的大门上,牌匾远比大门大,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大门上。
母亲的年龄并不大,铁心源认为她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后世这样大的女孩子好多都没有结婚,而母亲从此之后就要抱着这个牌匾孤老一生。
铁心源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礼教盛行的明清时代,想不到在大宋这个相对和缓的时代也有这东西。
现任皇帝的父亲娶的就是一个再嫁妇刘娥,从未听说有人对皇帝的这个行为有什么不满,更不要说刘娥曾经真正执掌大宋王朝权柄八年之久。
官差走了,他们进入铁家的时候也需要向城头的侍卫报备,头上有一架随时待发的八牛弩,看得出来他们一分钟都不愿意在铁家多停留。
晕头转向的铁心源很是担心母亲,但是母亲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却前所未有的平静,连平日里有的小呼噜都没有……
铁心源在黑暗的屋子努力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母亲为何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纪念自己的爱情。
这种方式来的也过于突然,过于残酷了。ps:求推荐,求收藏,您负责投票,我负责把故事讲好。 第十二章西域来的番僧
第十二章妖僧
第二天,七哥汤饼店照例开门了。
今天的食客们比较有福气,汤饼上面添加的浇头肉片又大又厚,还特意添加了两颗碧绿的水煮青菜。
这样的一大碗干面,再配上一碗用菜油炝嫩韭炝锅之后加热的酸浆水,即便是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水西门的配军伙头陈石今天看着眼前的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条却没有半点的食欲,吃一口就叹一口气,最后干脆推开饭碗,一口气喝干了浆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酒瓶子,把里面的酒也喝干之后,就在桌子上拍下三十文铜钱,遗憾的瞅瞅王柔花额头的束发额带头都不回的走了。
“陈家大哥怎么不吃完?莫非今日的饭不合您的口味?”
王柔花用手轻轻地一扫,三十文铜钱就落进了钱盒子,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半点。
陈石的话在嘴里玩味了一会道:“今日肚子痛。”
铁心源瞅着面红耳赤落荒而逃的陈石,心里笑的快要表露在脸上了,他正在努力地避开一个妇人张过来大嘴,这嘴里一股浓重的韭菜味道,也不漱口就像盖印章一样的盖下来,这还了得?
妇人见铁心源不肯给她亲,就在他的胖脸上扭了一把才离开。
被妇人这一打岔,陈石到底对母亲说了些什么没有听清楚,不过他还是晓得,陈石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
杨怀玉闷闷不乐的走进了店铺,拍着桌子要一碗干面,王柔花把面端上来之后杨怀玉就狼吞虎咽的开吃,铁心源仔细的算过,从母亲把面端上来,到这家伙把面全部吃完,连浆水都喝光,他才数了五十个数而已。
吃完面的杨怀玉并没有立刻离开,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无精打采的瞅着街面上来往的人群。
皇命之下从九重天跌落尘埃,这让他根本就无法适应目前的处境。
王柔花用抹布擦拭着桌子低声道:“刘阿七的娘子改嫁了。”
杨怀玉缓缓抬起头瞅了一眼王柔花道:“与我何干?”
王柔花叹了口气道:“刘阿七的娘子改嫁了,却没有带走三个孩子,家里没了主心骨,一个老婆婆带着三个孩子在街面上讨饭。”
杨怀玉低下头道:“我受惩罚了,我本来用不着受惩罚的,是我祖母逼着我来受惩罚,我脱掉了甲胄来到配军营还要怎的?”
王柔花轻声道:“没说你的不是,你家不是赔了刘阿七六贯钱吗?可是这六贯钱没到刘阿七母亲和孩子的手里,如果有你家赔的六贯钱,他们可以像我一样做个小买卖,不至于流落街头。”
原本有些颓废的杨怀玉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瞅着王柔花道:“此言当真?”
王柔花把杨怀玉吃过的饭碗收起来,指指缩在街边讨饭的一个老婆婆和三个孩子道:“去问问他们。”
杨怀玉的眼睛眯缝起来,三两步走到街角和讨饭的婆婆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哈哈大笑着离开了街边直奔开封县衙……
王柔花啐了一口杨怀玉的背影骂道:“饭钱还没给呢。”
不过,铁心源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是愉快,不论是洗碗还是擦桌子都格外的有劲。
铁心源怀疑,老娘恐怕在杨怀玉第一天来吃饭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他,只是忍着没有发作而已,现在突然拿刘阿七家的事情发难,一定是出于惩罚杨怀玉的目的才去做的,州县的小吏恐怕没那么容易对付。
看着欢快的母亲,铁心源越看越是喜欢,自己的老娘就该是这种腹黑娘子才对,善良的人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啊,自己下毒那种小儿科的东西真是上不了台面。
一个小小的李代桃僵之计,就做到了自己所有想做的事情,一方面惩罚了那些在自家铺子里吃饭不给钱的小吏,另一方面又把配军杨怀玉重新丢进漩涡里去了,实在是高。
这样的佩服之情铁心源只保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因为母亲抱着自己来到刘阿七老娘和孩子面前,放下了五六个炊饼,还对刘婆婆道:“马上会有人把你家的偿命钱还给你们了,六贯钱呢,可以做个小营生过日子,只要平安的把孩子拉扯大,您就算是对得起刘家的列祖列宗了,他刘家的祖宗哪怕在地下也会给您磕头的。”
铁心源看得很清楚,刘婆婆浑浊的眼睛很快就变得明亮起来,拉着母亲的手点点头,然后把炊饼分给孩子们带着他们再一次走向了开封县衙。
母亲回来之后,好像变得更加高兴了,还不时地伸长脖子朝县衙的方向看,似乎非常盼望刘婆婆能够拿到那六贯钱。
铁心源打了一个哈欠,懒懒的趴在母亲的背上,他对刘婆婆的命运一点都不关心,一旦发现母亲之所以会说动杨怀玉完全是出自善良的本性帮助刘婆婆,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算计,这让他非常的失望。
前几日在**上插刀子的番僧又来了,可能是胯下的伤还没有好的缘故,他跨立在小店的门口,手里还托着一个硕大的钵盂,满是虬髯的黑脸上依旧带着古怪的笑容。
母亲给了他一碗饭,他摇头不要,母亲又往他的钵盂里面丢了几枚铜子,他依旧摇摇头,把铜钱从钵盂里面取出来,一枚枚的排好放在桌子上,用古怪的腔调说道:“把你的儿子献给我佛吧!”
这句话就像惊雷一样击打在王柔花的脑门上,她抄起还没有清洗的粗瓷大碗重重的砸在番僧的脑袋上。
瓷碗碎裂成无数块,番僧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变,张嘴道:“他本是佛陀座下的童子,如今流落你家,是你的福报,你若归还,佛祖一定会保佑你进入极乐天。”
母亲抄起板凳砸过去,番僧不闪避,母亲又抄起扫帚打过去,番僧依旧不闪避,一边挨打一边道:“可笑世人最难舍弃父母恩,夫妻情,朋友义,却不知世间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幻。
如同大梦一场,醒来之后各奔东西。
铁王氏,你还割舍不下吗?”
母亲很自然的红了眼睛,这一次操起来的是菜刀,眼看着菜刀砍进了肩膀拔不出来,番僧瞅着哗哗往下淌的鲜血,宣称一声佛号道:“无量寿佛,世人愚昧,老僧十年之后再来。”
说完话就拔下肩头插着的菜刀,放在桌案上,然后就像插**的那一天一样,流着血慢条斯理的向街尾走去。
“再敢来,老娘下一回砍你的秃头!”
王柔花手持菜刀站在大街中间威风凛凛的吼道。
母亲的行为让满大街的大宋人轰然叫好。
大宋的律法非常的自私,只要你在东京城里伤害的不是契丹人这种会导致严重后果的种族,没有人会理睬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高丽人,倭国人,番邦人,以及有着各种颜色毛发的异域人都不在大宋律法的保护范围之内。
这些人要是伤害了宋人会被无条件的砍头,如果宋人杀了异域人,那就要看官员的心情了,如果碰到官员心情不好的时候,以无端生事揍上几板子也就了事了。
再加上大宋朝律法对僧人的管理有严格的规定,无度牒者无僧,番僧这样做已经犯了大宋的律法。
因此,王柔花即便是砍的番僧满身鲜血,依旧不肯轻饶此人,唤来坊长说明了缘由,坊长大怒,带着几个粗壮的无赖汉就追索了下去。
不大功夫,那个满身鲜血的番僧就被捉回来了,被坊长装在猪笼里,抬着去了县衙。
番僧路过七哥汤饼店的时候依旧是一副白痴一般的笑容指着王柔花笑道:“你懂得,你懂得……”
王柔花自然跳脚大骂,铁心源却翻着白眼仔细的思考这件事。
自己前世是个什么东西,谁有自己清楚?
西水门边上的小孩子多的数不清,这个番僧为何只认准了自己?在外人面前自己和一岁多的孩子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即便是有些不同,也不过是干净的过分些,安静的过分些,这样的孩子虽然不多,绝对不是没有,那个番僧凭什么说自己是什么佛陀的童子?
不论铁心源怎么想,这件事依旧是一个谜团,除非自己去问那个番僧,否则不可能得出答案的。
自从出了番僧的事情之后,王柔花就绝对不许铁心源离开自己的视线,后来干脆把他背在身上忙碌,于是,她就更加的辛苦了。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几天之后,母亲终于想起来雇佣两个人来帮自己照顾生意了,在她看来,儿子要比赚钱,生意之类的事情重要的太多了。
第六天的时候,就在母亲面试几个打算过来帮厨的妇人的时候,两个消息传了过来。
在等候了几天无果之后,杨怀玉果断的砸了开封县衙,将县衙中的一位主簿的双臂生生的给折断了,十根手指也给砸的稀巴烂。
案子到了开封府,杨家的老太君这一次彻底的站在自家孩子的一方,据说在金殿上不但斥责了几个弹劾杨怀玉无法无天的御史言官,连东台的都御史她都没有放过,被她喷了一头的口水。
于是开封府不得不将前来自首的杨怀玉释放,重新赔了刘阿七家六贯钱才算是把案子了结。
至于被杨怀玉泄怒之时不小心踢断脖颈的番僧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在官府的文书上。
之时民间传言,那个番僧死的时候都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脑袋虽然耷拉着,却依旧显得宝相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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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书友不明白番僧的行为,因此在开始新的章节之前先给大家讲述一下番僧,这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角色,很重要,番僧的原型其实就是印度苦行僧。
苦行僧之所以叫苦行僧是因为他们视自己的身体为罪孽的载体,因此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方能获得精神的自由和灵魂的解脱。
苦行僧初入门道时必须举行某种仪式,表示“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所谓的“生”,是指进入“神圣的”新生活。
苦行僧按照行规必须做到“三不”:不**、不撒谎、不杀生。没有了爱恨情仇,淡漠了功名利禄,放弃了人伦之欢,抛弃了世俗财产,一心想跳出轮回之外,寻求解脱之道。
印度的苦行僧不像中国寺院里的和尚那么干净清爽,而是长发常年不剪不洗,身上涂满了炉灰,他们没有固定住处,有些不穿衣服,所谓的“天衣派”……
长发常年不洗不剪,也没有固定的住处,甚至有人为追求苦楚而自残、服食毒素、在身上涂抹尸骨灰。
有些人自称已经进入了佛国,于是,就有了种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比如用刀子在自己的身上切割,用火焰来灼烧身体,把自己埋进坟墓,约定多少天之后再挖出来,或者把自己的胳膊举起来三十八年不放下来等等……
复活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经常玩的游戏,听说瑜伽练到高深处,可以轻松地卸掉自己身上的骨骼,上文中颈骨折断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不能理解的事情。
孑与写书不会凭空捏造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只会在现有的基础上稍微做一些夸大,我们把它叫做艺术化,嘿嘿嘿……)
铁心源非常有兴趣去把番僧的尸体找到之后,再用火烧一下,看看烧成灰的番僧是不是还能活过来。
说来奇怪,铁心源自己经历了一系列神奇的经历之后,他反道对漫天的神佛持不信任状态,因为在那个神奇的旅程中他没有见到一位传说中的大能,或者神秘的人。
因此,他不相信那个番僧会死的那样轻松如意,从他满脸的涂装来看,这家伙就是一个来自印度的苦行僧,只是不知道这家伙信仰的是印度教还是佛教。
找出根源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非常无趣,所以,铁心源只想把那个骗子番僧真正弄死,和他争斗没有任何的趣味性可言。。
大宋人无法理解后世的信息大爆炸的便利和快捷,如果愿意,后世人可以轻松地获得世界任何一个角落传来的信息,这个过程甚至用不着费什么力气。
隔着一条皇城街道,铁家对面住着一户人家,名字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只是管对门的男人叫做铜板,女主人叫做铜板嫂,至于他家那个强壮的如同牛犊子一样的儿子,很自然的就叫做铜子。
他家经营着一家印书坊,所以每天铁心源看到的那一家人的模样都是黑乎乎的,印书的时候总免不了沾染上油墨。
铜板似乎对自家的对门一点都不感兴趣,铜板嫂也只是偶尔好奇的张望一下铁家。
至于他家的胖儿子铜子则对铁心源拥有一只漂亮的狐狸垂涎三尺。
王柔花在汤饼店刚刚开张的时候,曾经邀请过铜板一家去自己的店里吃一顿饭,打算尽一下邻居的义务。
那一天铜板一家三口都来了,拎着一包点心,全家三口在店里整整吃掉了一大盆面条,这才满意的回家了。
想指望邻里之间守望相助那依然是一种奢望,铜板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铜板,只要铜钱进了他家,想要拿出来那是做梦。
铁心源是一个很古怪的人,母亲做的哪怕是非常难吃的东西他宁可皱着眉头硬往下咽,也不愿意分给别人一点。
但是狐狸从皇宫里获得的各种美食,他却是丝毫不在意的,早就发现铜子在偷看自己吃绿豆糕,有时候发现自己毫不在意的把绿豆糕丢到地上的时候,他就咬牙切齿,如果不是知道靠近城墙会没命这条规矩,他早就跑过来抢夺了。
于是,在某一天,铁心源一不小心把一个核桃丢到家门外面了,一直滚到了道路中间,原本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旋风一般的出现了一个家伙,捡起核桃得意的朝铁心源晃晃。
然后就塞进大嘴巴里面,咔吧一声就把核桃咬烂了,吃的香甜至极。铁心源看到了笑的嘎嘎的,害的王柔花特意探出头看儿子到底在干什么。
吃完核桃的铜子就蹲在他家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铁心源换着花样吃各种美食,有些东西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好在铁心源的手很小,总是握不住东西,免不了有些吃食会掉出去,掉的远了,就会落进铜子的嘴里,如果掉的近一些,狐狸就会懒洋洋的从地上爬起来把那些东西吃掉。
只不过经历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铜子就对狐狸由爱转化为愤怒了,他下意识地认为,凡是铁心源掉在路上的食物,都该是属于他的才对。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王柔花抱着铁心源进了家,关上门,蹲在道路对面的铜子就会变得非常失望。
不过,铁心源总会在母亲抱自己进门的时候,丢下最大的一块美食,还会朝铜子咧嘴笑笑。
对付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铁心源就觉得一点糕点和一些坚果就足矣让他为自己出生入死了,尤其是在大宋这个物资缺乏的时代里,更是如此。
宋人都秉承着闺女富养,儿子穷养的习惯,再加上铜子有一个吝啬无比的爹爹,一个木讷的几乎不说话的母亲,他想和别的孩子一样享受一个富足的童年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每天傍晚,都是铁心源最不想过的一个时间段。因为这段时间不断地在长牙齿,每天晚上母亲都要把自己的脑袋按在桌子上,用一块绸布擦鞋一样的擦洗牙齿,直到每颗牙齿都熠熠生辉了才会放过……
“牙口好才好吃肉!”
这就是母亲的道理,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是一个吃肉的,而不是一个啃咸菜的,从小就要把吃肉的本钱准备充足,这是她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因为没有族人,没有亲眷,铁心源的周岁礼是在家里过的,母亲煮了鸡蛋,一个吃蛋白,一个吃蛋黄,就算是过了一个重要的庆典,母亲还有些伤感,觉得对不起孩子,铁心源却认为这是自己过的最好的一个生日,这还需要算上上辈子。
婴儿没有话语权,铁心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话语权,田螺孩子当不成了,母亲已经总结出卤汤需要不断填料的经验了,使用的依旧是狐狸弄来的香料,这就保持了铁家老汤味道的一贯性。
那个番僧不可能死掉的,但凡有点智慧的人只要把那家伙的身体烧掉,相信他可能真的就回到佛祖那里去了。
前唐时期就有印度的番僧用成色最差的钻石冒充佛牙舍利的故事,结果被大唐的名臣傅奕用羚羊角给砸烂了,从而破了一个骗局。
如今,又有番僧来中华,这一次他们做的更加隐秘,起死回生术估计就是其中的重头戏。
选中自己作为引子,无非是看在铁家是皇家唯一的一个邻居,如果真的出了神奇的事情,就很容易上达天听。
铁心源一点都不喜欢被人家利用,而且还被人家利用的如此恶心,大宋朝此时算得上是万国来做生意,距离万国来朝还差一点,万国来朝如今只属于契丹人。
因此各色的人等都会在东京城出现,好几次铁心源都看到黑猴子一样实盘地国(埃及)使者带着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去朝拜皇帝,据说,得到了非常多的赏赐。
铁心源悲哀的认为,那些人连埃及人是不是黑皮肤都不清楚,如何能够拆穿印度番僧的起死回生术?
想要否认自己眼睛看到的真实事件,一需要超凡的智慧和勇气,第二,需要的就是比常人厚实的脸皮。
在这个自然科学还没有展开的时代里,拥有超凡智慧的人一般都不会轻易地开口,他们喜欢看见别人被那些比他们聪明的人愚弄,然后在背地里嘲笑几声,把自己和那些愚昧的人分割清楚。
脸皮厚的人大宋很多,官场上尤其多,可是因为番僧伤害的是所有人,因此在他们私人利益没有收到侵犯以前,他们绝对不会利用自己的厚脸皮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铁心源也不在乎大宋皇朝那群傻子被人骗,他在乎的是那个该死的番僧想利用自己,这样会伤害到母亲。
至于朝堂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啊,说不定皇帝明明知道自己被骗了,反倒喜欢被骗,远国遣史奉上贡献,表示臣服,这样至少可以说明自己王化成功了。
万一皇帝恼羞成怒不杀骗子专门杀帮他揭穿骗局的人那就惨了。
铁心源需要一个说话的渠道,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说的话没人会听的,即便是自己的母亲会听,也会当成无忌的童言。
对门正好是一家印书坊,印书坊的铜板家恰好有一个愿意为了一点吃食什么都敢干的小子。
因此,铁心源就把目标放在这个小子身上,如果能利用他们家的印书坊,自己立刻就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渠道。
如果能从这家伙的手里弄出来一套简单的活字,自己这漫长的婴儿期才不会变得那样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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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骗子,知道你家比较富裕,十年前在你家的东墙下埋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然后他就蹲在角落里慢慢地等。
这一等或许就是三五年,或许就是十年,等到你遇到磨难的时候,骗子出现了,一副高人的模样,等他从你家落满灰尘的东墙下起出那些不好的东西的时候,你你心里会怎么想?
他等待了三五年,或者十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只是这一桩生意就能让他吃上十年。
番僧是不可能等够十年的,这本身就是骗子骗人的一个切口,十年之后人们都已经忘记了番僧的模样,谁还会关心你死而复活的事情?
铁心源以为,这家伙很快就会出现的……或者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出现,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铜子经不起美食的诱惑,给铁心源拿来了七八个磨损的很严重的木活字,不过好歹还能辨认出来,铁心源非常的满意,一袋子胡桃想都不想的就递给了铜子。
从此之后,铁心源隔三差五的总能收到几个木活字,渐渐地,他的木活字已经积攒了一小袋子。
这些字都是些常用字,只有常用字才能有这么高的磨损率,铁心源把这些字按照偏旁部首整理了一遍,把重复的,生僻的字还给了铜子,他很担心让铜子这样偷盗下去,会被他爹娘发现。
铜子家印刷最多的就是佛经,很多在家修行的善男信女,需要大量的佛经来诵读,也因此催生了铜板家这样的小型印刷作坊。
大的印刷作坊使用的还是优美的雕版,这东西印刷出来的书不但美观而且字体优美,即便是不读书,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后世价格昂贵的宋版书,指的就是这些雕版印刷的宋书。
那些用活字印刷出来的乌漆吗黑的书籍,虽然销量很大,但是价值就比雕版印刷的低的太多了。
毕昇创造了活字印刷,却把整个印刷业拖进了万丈深渊,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些家里收藏了无数雕版的雕刻世家不但从精神上想要摧毁毕昇,同时也从**上对他进行了无情的打击,至今,毕昇还被关在沧州牢营里做苦役。
“他就是一个瓜子!”
当铜子学着他老爹的不屑口吻说这句话的时候,铁心源的心就刺痛一下,然后就决定,一旦自己发明了什么,改良了什么,一定要束之高阁,留给自家用,至于造福社会的事情,上辈子都没有去做的事情,这辈子更加的不可能。
人家使用活字的时候是一排排的用,铁心源使用活字的方法是把这东西当印章一个个来用,这是一种极大的退步。
听到街道对面传来铜子凄厉的哭声,铁心源叹了口气,就捧着一大块枣糕走出了屋子。
这是母亲特意给自己留下的,让自己饿的时候吃,现在,母亲去店铺里的时候,已经不再带上铁心源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儿子真的是非常的听话,不让走出家门,就绝对不会走出家门。
铁心源身为幼兽,绝对有幼兽的自觉。
现在不出去不成了,铜子这家伙的坚强程度取决于美食的种类和数量,不快点把枣糕拿出去,那家伙会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
果然,铜子看到枣糕之后,哭泣的声音顿时就变小了,不管老铜板的鞋底子怎么抽,都一声不吭。
这让老铜板有些疑惑,活字这东西家里还有好多,身为印书作坊,不备上十几套字,那根本就没办法运转,这次缺少的都是快要淘汰的老字,那东西拿出去用处不大,是不是自己冤枉儿子了?
出于当爹的尊严,又狠狠地抽了两鞋底子之后,就把铜子丢在门口转身回家了。
四处不见人,铁心源就挪出家门,来到一颗大树下,铜子抽抽搭搭的也来到树下理直气壮地伸手问铁心源要吃的。
“下次不要再拿活字了,记得要拿点调好的墨。”铁心源把枣糕给了铜子,小声道。
铜子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一面点头,他对铁心源这个小孩子可以这么流畅的说话已经不稀奇了。
有一个衣着破烂的汉子从远处走了过来,铁心源叹了口气,就离开大树回到了家里,坐在门内冷冷的看着那个乞丐打扮的汉子。
汉子也站在街道上不住的巡梭铁家的小院子。
狐狸就卧在门口,像是一堆雪,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是只公狐狸的话,铁心源一定会认为这家伙总有一天会成精的,它似乎知道有人在打它的主意,故意站起来走动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出十步范围之外了,它又停下脚步往回走。
如果不是那个汉子警醒的早,停下了扑向狐狸的脚步,守在城上不怀好意的侍卫早就激发弩箭了。
杀一个闯皇城的贼人,他们是有奖励的……
恼怒的侍卫大骂着要那个乞丐快点滚,乞丐心有余悸的瞅瞅铁家小院里的铁心源和狐狸,一溜烟的就跑的没影了。
狐狸见达不到目的,打个哈欠就趴在铁心源的脚下,理所当然的享受那些侍卫献上的如潮谀辞。
自从家里的店铺上有了帮工之后,母亲回家的次数就非常的勤,远远地看到儿子和狐狸乖乖地坐在院子里玩耍,心情非常地愉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赚钱的缘故,她的头上多了一支明晃晃的银簪子,插在她乌黑的发间极为醒目。
惯例抱起儿子亲了一口,又踢了狐狸一脚,风风火火的进了家门,翻箱倒柜的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找了出来,放在那里一串串的数。
数完了就有些黯然,看样子钱的数量还是不够。自言自语的道:“马行街的铺面拿不下来啊。”
铁心源从母亲给自己的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一套精美的银饰,这是由一个银锁和两只手镯组成的好东西,是自己满周岁的时候母亲花了大价钱特意打造的。
王柔花瞟了一眼儿子,重新把银锁吗,银镯子放进小巷子里,在铁心源的额头点了一下道:“这个可动不得,走远点,老娘烦着呢。”
铁心源又从狐狸的窝里翻出来一块银锭子放在母亲面前。
王柔花瞅了一眼,看看银锭子底下的官印,叹口气丢给铁心源道:“拿去玩吧,上面有官家的印鉴,也不知道是谁在害人,这样的东西用不得,抓到命都没有。”
铁心源把银锭子重新塞进狐狸窝。
全家三口人,狐狸的地位竟然是最高的,因为脖子上挂了一块寿山石雕刻的牌子,王柔花特意去县衙给狐狸上了户籍,因为上面写着,“吾国吾民”四个大字,落款还是内府。
因为和皇帝扯上关系了,县衙里的书办捏着鼻子帮王柔花办了户籍,以铁心源为户主的铁家就多了一口人,或者狐狸,起名字的时候王柔花想了很久之后才给按上了一个叫做胡里的名字。
铁心源则把胡里叫做铁狐狸。他觉得这个名字要比母亲起的谐音名字好的太多了。
母亲从来都不允许官家占自己的便宜,家里多了一口官面上的人,自然就多了一份钱粮,王柔花不在意胡里拿回来的那点柴碳钱,她在意的是胡里身上笼罩的皇家光芒。
孤儿寡母的如果没有一点依仗,在东京城里还怎么活?
铁心源发现母亲非常的有商业头脑,七哥汤饼店如今不止是卖汤饼,还添加了很多的小菜,小菜不值钱,值钱的是卤肉。
现在但凡是有点钱的人进了七哥汤饼店,都会要上一碗汤饼,两样小菜,一小碟子卤肉,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像杨怀玉这种有身份的人,则会带上一壶酒,自斟自饮,或者叫上几个同伴一起热闹一下。
于是,母亲的汤饼店里又添加了从官所打来的酒……
自家的小店铺刚刚站稳脚跟,她就忙着考虑铁家的下一间店铺了,再这么下去,大宋第一间汤饼连锁店就会出现在东京市民的面前。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节,皇帝有旨意,今年在金明池校阅厢军。
铁心源还以为是后世阅兵一类的节目,非常的有兴趣去看看,但是听母亲说过之后才发现,与其说是校阅厢军不如说是校阅东京城里的青楼花旦。
龙舟赛的主力自然是厢军,但是更多的晚上节目,是由东京城各大青楼和行会来举办的,听说还会在这个期间选拔出东京城最大的行首花旦。
反正看母亲激动地收拾自己的裙袄,铁心源就认为自己可能真的要去看大宋最热闹的一场演艺节目,只要看看母亲浓妆艳抹的样子,自己很可能还要随着母亲一起下场,据说——鱼龙舞可是不分良贱的。
“娘,我不想去!”
“去,怎么不去,娘的花黄都贴好了,源儿换上花袄一定把别人的脏娃娃全都比下去。”
铁心源努力地转过头不想看母亲把自己贴成二郎神的模样,再次努力道:“我不想去,我要和狐狸玩……”
“必须去,碧油车娘都雇好了,明天的时候全东京城的人都在金明池,你干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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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帽,虎头鞋,脖子上再拴两个拳头大小的莲藕荷包,五彩丝线栓满了四肢,脑门贴上母亲用剩下的花黄,再被母亲硬是灌了一肚子毒药(打虫药)之后就被抱着上了一辆六成新的碧油香车。
狐狸也喝了半碗打虫药,如今正躺在地上抽搐,把雄黄汤喂给狐狸它没被毒死算是命大。
狐狸死没死铁心源不知道,自己一路上跑肚拉稀的三四回,才软软的趴在母亲的怀里不动弹了。
碧油香车里不止有王柔花母子,还有两对母子,最重要的是铁心源看到了铜板娘子和铜子,很显然,铜子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雄黄水,牛犊子一样强壮的家伙,现在就像是一只癞皮狗软塌塌的趴在他娘的腿上无精打采的瞅着铁心源。
另外一位妇人铁心源不认识,不过她怀里抱的是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小女孩,长得一点都不招人喜欢,估计是雄黄水喝多了,弄得肚子疼,正在没命的嚎哭。
三个妇人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三个孩子身上,伴着那个女孩的哭声谈论的热火朝天。
铁心源从母亲的怀里溜下来,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风干的红枣递给铜子,铜子接过来捏在手上,哼哼唧唧的说着话,铁心源都听不清楚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那个女孩子见铁心源把红枣给了铜子不给她,哭的越发大声,铁心源皱皱眉头,又掏出一颗打算递给那个女孩好平息她的哭声,铜子却闪电般的又把红枣抢走了,女孩子的哭声变得凄厉起来。
被她的母亲狠狠抽了两巴掌之后这才平息,铁心源都看的发疼,反正母亲从来没有对自己下过那样的重手。
马车车厢里铺着很厚的垫子,五月节的时候东京城已经闷热不堪了铁心源和铜子坐在垫子上,掀开马车后面的帘子,瞅着连接成长龙的马车队伍。
这是一条从城里一直延伸到城外的长龙,正是日落时分,马车上挂了照亮的灯笼,这条长龙就变得耀眼无比。
大宋的天空是纯黑色的,星星如同被水洗过一般璀璨,银河从头顶横过与地上的光龙在远处交汇。
此时,很难分清楚是地上的车龙走进了银河,还是银河里的下了凡间。
对面马车上钻出一个猪头,猪头上面还挽着一个顽皮的发髻,从没有见过这样胖的女孩子,虽然看样子只有五岁不到,可是肥胖的脸颊把嘴巴都给挤得不见了。
铁心源见过更加夸张的,所以很是淡定,铜子却大叫一声就缩回了马车。
并行的两车相距不过一尺,胖女孩看到带着虎头帽的铁心源非常欢喜,二话不说,就递过来好大一个菜瓜。
这可是好东西,估计是今年第一茬菜瓜,闻起来香气扑鼻,小姑娘家的家世不低。
铁心源的肚子早就拉的空空如也,不客气的取过菜瓜,还给了这个小姑娘一颗枣子。
菜瓜磕在马车上,立刻就变成了两瓣,给母亲了一块,铁心源毫不客气的就吃起另外一块来。
铜子也想吃,钻出马车谄媚的朝小姑娘笑,却收获了一颗大大的白眼,这么小就知道人心好坏,看样子这个小姑娘的经历很是坎坷啊。
两辆马车并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载着小姑娘的马车就赶到前面去了,给士人走的道路,总比百姓走的要来的宽敞。
“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她和你都说了什么?为什么会给你瓜吃?”
铜子连珠炮一般的问道。
铁心源笑着把吃了一半的菜瓜给了铜子道:“她说她叫糖糖,要我有空去她家玩,她家有无数的好吃的。”
“嗯嗯,去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说着话,马车就到了金明池,看到了金明池,铁心源就有些失望,最多算的上是一个水洼子,哪里有典籍中记载的那样雄伟壮阔,更没有什么彩虹卧波之类的景致。
铁心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这里也有一个棚子,两个粗壮的妇人正在棚子里忙碌,见王柔花抱着铁心源过来了连忙迎上来道:“铁家娘子,家伙事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是现在就开张还是等明日里开张?”
王柔花瞅瞅金明池畔汹涌的人流,豪气干云的道:“自然是马上开张,七哥汤饼店名扬东京城,今天我们就在金明池畔亮亮我们的字号!”
其中一个婆娘有些气馁的道:“咱们店铺还是小了些,不像樊楼回春阁那样的大店铺,他们占的地方大,今晚说不定还会有士子给他们的店铺作诗,我们招揽不来士子,一般的士子都是不吃豕肉的。”
说到这里婆娘忽然变得气愤起来了,跺着脚道:“咱们店里的豕肉比羊肉好吃多了,那些人有眼无珠。”
王柔花笑道:“我们开始煮肉,我就不信肉香引不来客人。”
妇人鄙薄的瞅瞅边上那些五哥,六舅之类名字的汤饼店道:“铁娘子,客人不会少,就是会便宜了旁人。”
王柔花笑道:“今晚可要几十万人呢,咱们小店可应付不过来,分点给他们,我们只要不亏了那些订饭的老客就成。”
铁心源又被母亲用带子给拴在澡盆里了,他不断地打量这间草棚子,草棚子并不大,左右不过十余步的样子,粗大的木头杵进泥地里,麦草杆子编织的墙壁和顶棚,再配上粗糙的原木桌子,倒也显得有几分雅趣。
母亲根本就不是来看池子里花旦们表演的,她是想着趁五月节这个难得的机会把七哥汤饼店的名声传进士人耳朵里去。
经过半年的折腾,她发现,卖肉的利润要远远地超过卖汤饼的利润,而且肉处理起来简单,只要吩咐屠户把猪肉处理好了,自己拿回家煮煮就成了,不像汤饼制作起来非常费力气。
两个妇人很是卖力,不大功夫巨大的锅灶底下就升起了火焰,已经冷却的卤肉锅重新开始散发热气,与此同时,香料浓郁的香味也在这个夜空中传播的很远。
金明池上灯火辉煌,不时地有排山倒海般的喝彩声从哪里传来,这一切都和店铺里的几个人没有半点的关系。
两个妇人忙着擀面,旁边切好的面条已经堆满了七八个笸箩,妇人们依旧在往新的笸箩里添加汤饼。
母亲一身盛装,用一只银钩把衣袖挂了起来,露出小臂在旁边忙着调汤,只有铁心源仰面朝天的躺在澡盆里瞅着天上的星星发愣。
只要母亲过来看自己状况的时候,铁心源就会闭上眼睛装睡,不过他很快就睡不成了,铜板娘子把铜子领来了,硬是给塞进铁心源睡觉的澡盆里,不顾店里的两个婆娘调笑又急匆匆的走了。
“看样子池子边上开始跳鱼龙舞了,铜板娘子怕是想去抓俊后生的手掌吧。”
“她家铜板的手可没有读书相公的手摸起来舒服……”
铜子不想听别人说自己母亲的坏话,但是他强大的消化系统总是在控制他的大脑。
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思绪却被肉香给勾引到别处去了,咽了口唾沫道:“俺能吃肉不?”
这句话刚刚说出来,又黯然的低声道:“吃不得啊,那些肉都是要卖钱的。”
铜子这句极为懂事的话说的铁心源心里泛酸,爬出澡盆从地上的一个大铜盆里取了一根很大的猪腿骨,上面的肉都几乎被那两个婆娘给剔干净了,不过上面多少还是有点肉的。
在铜子渴盼的目光下,铁心源把大骨头递给了他,狼一样的铜子立刻就把那根骨头啃得嘎巴作响。
吃了半晌,见铁心源一直看着他,有些尴尬,恋恋不舍的将糊满口水的骨头递给铁心源。
铁心源摇摇头,铜子就继续低下头啃骨头。
十余个**的汉子大笑着走进铁家的店铺,为首的汉子打着赤膊,胸口上全是黑魇魇的胸毛,刚进店铺就大声吼道:“铁家娘子,快些煮汤饼,不要你住手,你就一直煮,今天西水门的汉子们需要好好地犒劳一下。”
说着话,大手就把一小锭子闪闪发亮的银锭子拍在桌子上。
“呀!这是夺了**?”
王柔花取过那锭银子对着灯火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从进门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陈石笑道:“这是队正带着兄弟们拼了一天才得来的赏赐,这枚就便宜你了。”
王柔花的手腕子转了一下,银锭子就落进了自己的袖袋里,从笸箩里取出一大块卤肉,三两刀剁成大块,装了一盘子端到桌子上,再把蒜泥酱醋送过去之后笑道:“出来一天的大力,先垫垫肚子,不是我小气,没吃饭之前不适宜多吃肉。等你们吃饱了再吃肉也不迟。”
坐的大马金刀的队正大笑道:“妇人之见,是汉子就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好,汤饼再美味,也只是果腹之物罢了。
休要多言,快些把酒肉端上来……”
王柔花莞尔一笑也不争辩,手底下动个不停,硕大的木盘子顿时就出现了一座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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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谁都是风景(1)
第十六章谁都是风景
就在铁心源把别人当风景看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不觉的成了别人的风景。
一位青袍老人手里拖着一个胖的出奇的丫头正在不远处疑惑的看着铁心源。
如果只是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孩子也就罢了,东京城里多的是,不满两岁的孩子看人是没有目的性和条理性的,那里的声音最大,那里的色彩最绚烂,对孩子的吸引力就越大。
金明池上空的药发傀儡开的正绚烂,即便是成年人都在抬头观看,这个孩子却依旧饶有趣味的看周边的人。
目光不断地从一个人身上跳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从上到下的打量人,小脸上满是神秘的微笑,青袍老人下意识的认为,这种笑容里面带着一股子狐狸的狡黠。
“有趣!青袍老人无声的笑了一下,就带着不愿意走路的小姑娘进了七哥汤饼店。
见满棚子都是军汉和贩夫走卒,他的眉头轻皱一下,还是走进了店铺,在靠近铁心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是走进店铺的第一位士人,婆娘轻轻地拿胳膊捅一下看药发傀儡看的入迷的王柔花。
回过神来的王柔花只是看了一眼青袍老人帽子上的镶嵌的那块青玉,就知道这样的人自己高攀不起。
想要这样的人的诗文,自己小店是不够资格的。
“老丈想要吃点什么?小店里只有汤饼和豕肉,都是些乡下粗食,恐不能入了老丈法眼。”
青袍老人看了一眼王柔花点点头道:“生意做的倒也实惠,虽是草棚,干净一道上不输于樊楼。
至于豕肉能不能吃,那就见仁见智了,老夫的一位好友,每顿少了豕肉就无法下饭。
既然你们夸口说自家的豕肉乃是东京第一,老夫想见识一下,莫要让老夫失望。”
王柔花微微一蹲施礼,而后就去给老头子弄猪肉去了。
胖丫头趴在铁心源待着的澡桶边上,使劲的把他的脑袋给扭过来道:“说话,我阿爷就是想听你说话的。”
铁心源报以傻笑,然后就探出手去抓小丫头的胖脸,哪来的多事鬼。
老头子笑着对自家孙女道:“不二,既然你知道他是一个鬼灵精,这样发问,能起什么作用呢?”
胖丫头连忙问道:“阿祖,什么法子比较管用?”
老头子笑道:“阿祖以前在任上的时候对付刁民一般都是凌之以威。不过啊,这一条对这个小妖孽恐怕不合适。”
正要把铁心源提起来的胖丫头连忙抱着老头子的腿道:“阿祖,既然吓不倒他,我们该怎么办呐?”
“一般这种时候,阿祖都是诱之以利的。”
胖丫头再次转过身把从怀里掏出一个漂亮的荷包拿在手里逗铁心源,铁心源张大了嘴巴嘎嘎的笑着去捉胖丫头的手,似乎被荷包所迷惑了,一直在边上看铁心源神态的老者有些迷惑了,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好像想多了,听自己小孙女的一句话就跑来看稀奇,结果先入为主的差点闹了笑话。
虽说本朝妖孽横生的让人吃惊,司马光四岁知道砸缸,王安石五岁就有过目不忘之能,欧阳修更是听说婴孩时就能作歌,说到底,那也是灵智初开的时候做的事情,至于这个孩子还是太小了些……
王柔花把最好的卤肉端来了,用开水烫了筷子碗碟之后才邀请老者品尝。
老者先是看看成色很好的卤肉点点头,抓起筷子夹了一片子,放在蒜汁子里面添点调味,一口吃下去之后,才觉得七哥汤饼店的豕肉确实有独到之处,如果自己老友还在京城,定然会乐不思蜀的。
别看老头子年纪大,胃口却非常不错,就着一小碗面条,很快就把一盘子卤肉吃的干干净净。
满意的擦擦嘴道:“再称上两斤,老夫要带走。”
胖丫头的荷包到底还是被铁心源蛮狠的抢走了,只要小丫头过来抢,他就张开嘴用力的咬,反正她身上都是肉,不担心把牙齿弄坏。
老头子就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自己家的孩子和铁心源争斗,等到王柔花把卤肉用荷叶包好送过来的时候,他才付了账,拖着自己大哭的孙女汇进了人群。
老头子和小女孩走了之后,铁心源就把荷包丢在一边,准备老老实实的睡觉。
端午节的晚上基本上见不到月亮,听东京城传来的钟鼓声,此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金明池附近的人流慢慢地变得稀少了,疲惫的母亲和那两个累的直晃荡的婆子,守在炉子前面,正在喝茶,茶水开的咕嘟嘟的,淡淡的茶香笼罩着整个草棚子,谁都没有力气多说话。
远处传来军兵巡夜的脚步声,每年端午节,大军都会守卫在金明池边上,等到端午节过去之后才会收兵回营。
铁心源也睡不着,今天实在是太大意了,人一得意就会忘形,虽说今天人多,自己可以从中慢慢的鉴别宋人中各个阶级的不同之处,却忘记了像自己这样一个孩子用大人的眼光去看别人,到底还是不妥的。
自从来到大宋,他就发现自己在智慧层面并不比宋人有多少优势,不管是母亲,还是自己见到的其余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傻子,即便是铜子这家伙,也需要有美食才能驱动他去干一些事情。
或许是人少了的缘故,金明池上开始起风了,画舫里面传来袅娜的歌声,一个女妓正在用颤音,唱一首铁心源听不懂的曲子,估计唱的是屈原的《天问》。因为无数次他好不容易从拗口的曲子音中听到歌女在唱——“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歌女每问一句,底下就传来一片乱糟糟的回答声,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答屈原问天的问题,总之,铁心源以为,都是在胡说八道。
有一老僧踏着曲子音缓步走来,特意停在七哥汤饼店门前,让自己的脸处在光亮处,佛号还未宣称。王柔花就尖叫一声,手里刚刚烧开的热茶水就泼在了老僧的光头上。
老僧狼狈至极,还未来得及擦拭掉脸上的茶叶沫子,王柔花已经抄起自己的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惊恐至极。
铁心源抓着一张黄色的纸片不断地在母亲眼前晃荡,王柔花定睛一看,发现纸片上写着——此人未死,障眼法而已。
这句话虽然不能让王柔花完全安静下来,却多少让她那颗见到死人复活的眼睛里不再往外喷涌泪水。
两个婆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把粗壮的身子横在王柔花的前面,指着那个和尚污言秽语的开始咒骂起来,同一时间还能用凄厉的嗓音喊救命!
铁心源手里还抓着一摞子黄纸,王柔花一把夺过来仔细看了之后,那张苍白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推开那两个婆子上前施礼道:“大师来自天竺?”
老僧愣了一下双手合十,学着汉家僧侣的模样施礼道:“老僧确实来自天竺。
只因见你家孩儿与我佛有缘,特意来此度化与他。”
“大师有起死回生之术?”
老僧晒然一笑道:“不过是瞒哄世人小小神通而已,施主不必大惊小怪,所谓,死死生生,生生死死谁又能看得透彻?”
王柔花瞅瞅被自己尖叫和婆子呼喊救命的动静吸引来的人群脸上的最后一丝惊惧也消散了,她虽然不知道儿子手里的那些写满字的纸条是谁写的,但是纸条上把自己眼前诡异的事情却说的非常透彻。
她有些怀疑那个在自家摊子上吃豕肉的老者,除了他之外,别人都不像是能写出这些东西的人。
老僧并不着急,他似乎也在等候所有人围拢过来,一马当先冲过来的配军陈石只是瞅了一眼老僧就惊叫道:“你不是死了吗?”
喊完了就回头看一身锦衣都没有换下来的杨怀玉。
杨怀玉的眼中满是惊惧之色,自己当初在开封县衙内武艺踢断了这个番僧的脖子,在场的仵作已经证明他确实死了,现在,此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莫非是见鬼了?
“双生子?”
杨怀玉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迸出这三个字,老僧却解开自己身上的僧衣,指着自己肩头还没有长好的伤口道:“何来的双生子?”
杨怀玉不信,挑着灯笼凑近伤口一看,再无话语可说,当日,铁王氏这一刀砍的非常有特点,是斜着砍进去的,虽说没有伤到肩胛骨,却让肩头的那一片皮肉翻卷起来,非常的可怖。
王柔花忽然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纸张塞给了杨怀玉,自己上前一步道:“大师来自天竺,小妇人得知天竺有无数的秘法可以让人假死,原来大师也通晓这些门道?”
老僧的面皮抽搐两下,瞅着王柔花道:“佛门神通岂能轻易泄露,世人无知,不知这是我佛慈悲,反倒心生疑惑,也是魔障顿生,不舍亲子,何来大解脱?”
王柔花笑道:“小女子没有质疑佛陀的意思,只是恳求大师能不能换一家去说教,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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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谁都是风景
与其说是王柔花在和番僧说话,不如说这是铁心源在和番僧对话。
六神无主的王柔花拿到了一个貌似能够说得通的解释,即便是再不情愿,也会选择按照纸条上说的那些话去做,在她的世界里儿子是最重要的,只要能保住儿子,她根本就不在乎嘴里说的是什么。
不管是雏鹰,还是幼兽,在童年时期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趴在母亲的羽翼之下,年纪小,还强自出头打算自力更生的雏鹰和幼兽都会被大自然无情的淘汰掉。
杨怀玉看了纸条之后,神色依旧惊疑不定,身为一个练武的人他清楚的知道颈骨折断意味着什么,相比王柔花这个农妇的话,他觉得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更具有说服力。
自己那一记鞭腿,即便是碗口粗的木桩子都能踢断,踢断一个番僧的脖子毫不稀奇,更何况当时那个番僧的脑袋已经耷拉到后面去了。
铁心源见杨怀玉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挣扎着从母亲怀里溜下来,捧着一碗刚刚倒好的茶水跌跌撞撞的来到番僧的面前,笑嘻嘻的请他喝茶水。
王柔花神情紧张的把儿子又给拉过来,番僧无声的笑了一下,端过铁心源已经洒掉大半的茶水一口喝干。
放下手中茶碗,指着王柔花怀里的铁心源道:“饮你一碗茶水,当结三世佛缘,你是晓得的,你是晓得的……”
铁心源似乎非常的高兴,手舞足蹈的非要再从母亲怀里溜下去给番僧再来一碗茶。
王柔花死死地抱住儿子,这时候的她真的已经乱神了。
铜子的母亲忽然站了出来,在碗里又倒了一碗水,怂恿铜子赶快给番僧端过去。
番僧接过铜子的碗,伸手在水里点了一下,然后将水珠子弹到铜子的脑门上笑道:“结个善缘吧,贫僧行走人间,若能与全天下人结缘,西方极乐世界定有老僧一席之地。”
铁心源似乎在大发脾气,在母亲的怀里使劲的扑腾,伸长了胳膊要番僧抱自己,王柔花用力的约束儿子,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番僧哈哈一笑,将手里的碗抛进金明池,朝杨怀玉施礼道:“檀越如果不欲斩杀老僧于刀下,且容老僧退去。
不日将以白莲花恭迎佛国童子法驾,还望诸位襄助则个。”
王柔花厉声道:“这是我儿子,不可能给你。”
番僧笑道:“何谓你我?肉身与我辈只是臭皮囊,你生了肉身,届时拿走就是,老僧只要白莲花。”
王柔花打了一个寒颤,这个该死的番僧分明是要自己孩子的性命,就在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回家之后立刻带着孩子离开,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官府是靠不住的,只要看看周围围拢过来的捕快和军兵就知道他们的态度了,连杨怀玉这样将门世家出来的贵公子这时候都阴着脸一言不发,自己一介妇人又能奈这个番僧何。
铁心源没心没肺的朝番僧嘎嘎的笑,这让王柔**头又是酸楚又是难过。
铜子娘用力的把铜子送到番僧的面前道:“大师您看看我家铜子是不是佛陀座下的童子,他的小名就叫童子,定是与佛陀有缘的,大师把我孩儿剃度了吧,您手里还有度牒吧?”
番僧看都不看铜子,而是把目光转向王柔花怀里的铁心源,就在一刹那,他以为看错了,那个小小的婴孩竟然冲着他无声的说了一句话,亮晶晶的眼中满是戏觑的神色。
他不知道那个婴孩对自己说了什么话,但是灵觉告诉他绝对不是好事情,他匆匆的把自己做的事情回忆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漏洞。
在大宋国,虽然对佛门的约束很严谨,一个人想要成为僧人,不仅仅是剃光头发那么简单,每一个僧人都需要在僧官那里领取度牒才能成为僧人,而官府对每年成为僧人的人数是有定例的。
只有某地死去一个僧人才会有另外一个俗世人成为僧人,这叫做传授衣钵。
成为僧人之后就有许多的特权,其中不纳税不纳粮,不服劳役,可以轻易地穿州过府而无人过问,最主要的是一旦成为僧人,庙产就有他的一份,将来如果能自己建立寺庙,立刻就会成为那间寺庙的方丈。
每个地方的寺庙方丈都堪称地方上德高望重的人,因此,有很多人把脑袋削尖了往寺庙里钻,铜子娘就是其中的一个。
番僧看着面前的人群,忽然觉得自己如同高高在上的佛陀,垂首看着人世间蝼蚁一般的人,觉得自己只要探出一只手就能把所有的人轻易的捏死。
多年以来压抑的暴戾情绪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开来,劈手抓住眼前谄媚的笑着的铜子娘,两手一用力,铜子娘那件新穿的裙袄就从中裂开,一袭葱绿色的肚兜暴露在众人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她那身白白的肉。
铜子娘被吓坏了,连惊叫都没有,直到被番僧一脚踢开,这才发出一声高亢无比的惨叫。
在场的所有妇人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衣衫紧紧的捂住,唯有王柔花对眼前出现的新的变化有所期盼。
铁心源没想到蘑菇的作用会如此的明显,连忙拍着母亲的脸颊示意她赶紧跑远,一个已经陷入幻觉的家伙,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漫天的星辉下,一个白衣老僧面目狰狞,张开两只枯瘦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一个捕快的脖子,嘴里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咻咻声。
捕快再被掐死之前终于挣脱了老僧的束缚,连还手都不敢,匆忙的躲闪到一边,瞅着老僧如同老鹰般的去捉那些军兵和捕快。
王柔花抱着铁心源躲闪在灶台后面,和另外两个婆娘一起露出半个脑袋朝外看,至于铜板娘子则像是一头刚刚被剥光准备屠宰的肥猪一样声嘶力竭的叫唤,敞开的衣襟都不知道掩盖好,铜子抱着母亲更是嚎啕大哭。
老僧捉不到别人,忽然从金明池边上的火堆里抽出一根熊熊燃烧的木柴大吼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俄而一梦,是梦非梦,梦里梦外,梦!梦!梦!梦!”
接着斜举火杖,大喝道:“烧,烧,烧!”
说着话就把木柴丢到草棚子上,眼看着大火慢慢燃起,声嘶力竭的大笑起来。
或许觉得眼前的大火烧的不够旺,老僧又把眼光盯在别人家的草棚子上,也不知道疼痛,赤手从火焰里抽出燃烧的木柴,不断地向周围的草棚子上丢,暗红色的柴火在夜空中如同流星一般。
草棚子在金明池边上绵延了足足有一里之地,疯狂的老僧一边跳跃,一边把着火的柴火向棚子上面丢,癫狂之下,七八个捕快和军兵竟然阻拦不住。
见老僧跑远了,王柔花连忙带着两个婆娘在陈石的帮助下,开始把棚子里的锅灶向往面搬,东西不多,不一会就搬得一干二净。
此时已经是三更时分,铁家的店铺因为有准备,还能抢出一些东西出来,远处,别人家的店铺,在睡梦中遭遇了火厄,一个个焦头烂额的从火场里跑出来,那里还顾得上店铺里的家什。
只是跳着脚在边上咒骂该死的纵火犯。
此时,熊熊的大火已经在金明池边上蔓延开来,火巡铺的军兵当当当的敲响着铜锣,从城边赶了过来。明晃晃的水柱首先隔断了草市子和皇家帐篷,接着,更多的军兵从金明池子里打水亡命的向着火的地方倾倒。
军营里的牛角号已经吹响,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金明池围拢过来。
铁心源伸长了脖子朝四周看,番僧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一面面上书“捧日”的大旗很快就布满了金明池。
王柔花嘴里不断地啧啧出声,似乎在感叹面前的大场面,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这种情形下,那个番僧死定了,暴怒的皇帝一定会把他剁成狗肉之酱的。
不过,一想到那个番僧会起死回生之术,心头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一间间的草棚子轰然倒塌,靠近皇家帐篷处的一间草棚子里突然钻出一个火人,跌跌撞撞的想要冲破军兵的拦截,去没有着火的地方继续纵火。
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鸣,即便是如此,众人依旧从老僧的话语里感受到癫狂之意。
“烧,烧,烧,一切有如法,如露如电,皆是虚幻,净火莲台方显我如来本色,烧,烧,烧!”
一根粗大的弩箭从黑暗中钻出来穿过了那个火人,又带着火焰远远地落进金明池。
火人竟然不倒,立刻就有更多的弩箭飞蝗一般的扑过来,刹那间就把火人生生的撕成无数碎片……
铁心源顾不上安慰目瞪口呆的母亲,悄悄地把自己怀里的小瓶子掏出来,把里面剩余的蘑菇粉倒掉,风吹来,带着蘑菇粉洋洋洒洒的飞进了火场,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被火炷席卷着上了半空。
这让铁心源有些惋惜……
大火映红了金明池,这时候再说救火的话为时已晚,麦草帘子搭建成的草棚一旦燃烧起来,就是须臾间的事情,火巡铺的职责只是救援那些还没有着火的地方,至于已经燃烧起来的地方鞭长莫及。
外面已经被大军包围了,所有人都出不去,王柔花抱着铁心源干脆就坐在草地上,此时的金明池比放药发傀儡的时候更加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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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谁都是风景(3)
磕了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谁都预料不到,铁心源自然也不会预料到这个妖僧竟然会放火。
不过在整个事件中,最让铁心源看不起的人就是杨怀玉。
他本可以当机立断的干掉番僧,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身为武将连面对鬼神的勇气都没有,这让铁心源从骨头缝里看不起他。
盛唐时期的无敌猛将有手持兵刃为皇帝看门准备斩杀妖魔鬼怪的勇气,如果妖僧出现在盛唐,第一次被杀死之后复活,那些无敌的猛将们一定有浓厚的兴趣去研究一下如何杀才能把番僧杀死,而不是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就冲着杨怀玉今晚的表现,铁心源几乎可以料定,杨家的没落就在眼前,一旦杨家最后一个无畏的将军杨文广故世之后,杨家就像历史上无数的将门一样最后没落而至于消失在中华史册上。
懒洋洋的铁心源睡了一觉之后,天色依旧黑暗,只有火场上传来的烟火气依旧笼罩在金明池边上。偶尔有一些火星被夜风吹起,在空中飘荡一会就逐渐熄灭。
母亲的眼睛依旧睁的很大,她非常的想确定那个番僧到底死了没有,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折磨。
铁心源想不出那个被乱箭穿身又被大火烧成一团焦炭的番僧还有什么理由活下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无趣……
铜板娘子不再哭泣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刚才差点被妖僧扒光的事情,借了一条腰带把衣衫扎好之后,此时正慷慨激昂的向周围的人讲述那个妖僧是何等的可怕,对女人的要求是何等的炽烈。
已婚婆娘们之间的谈话非常的恐怖,铜子一次次的想加入谈话的行列都被她母亲毫不留情的给推开了。
王柔花听那些婆娘已经把话题说到那个妖僧脐下三寸的地方了,就皱皱眉头,带着铁心源往外面站站。
杨怀玉胸中的挫败感非常的浓烈。
看着脚下的一团被烧焦的肉块,拿脚踢了一下,看着被烤出来的油脂溅到脚上,皱皱眉头,努力地想要平息心头的失落感。
他也确定,这个妖僧可能真的死掉了,再也没有可能复活了,如果这个番僧到了这个地步依旧能够复活,他一定是行走在人间的大菩萨。
从怀里掏出王柔花塞给自己的那一沓子纸条,揉了揉,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丢进了照亮的篝火里面,他不想有人知道曾经有人告诉他这个和尚起死回生的本事是假的……
等他从火场出来之后,王柔花连忙走上前问道:“那个妖僧死了?”
杨怀玉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王柔花的眼睛,回头看看火场道:“番僧已经被强弩分尸,又被大火烧成焦炭了,没有本事再活过来了。”
王柔花长吁路一口气道:“如果他还能活过来,小妇人一定会心甘情愿的把孩儿交给他。”
杨怀玉瞅瞅王柔花怀里的铁心源道:“忘了这件事吧,我已经上报说是妖僧发狂走火入魔了,官府也是按照这个口径向陛下回禀的,你就不要多事了。”
王柔花笑道:“小妇人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将军您怎么说小妇人自然会随着您的话说,这样大的灾难,谁敢胡说八道。”
杨怀玉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说完话,就远远地走开了,回到了配军营的兄弟中间,看着兄弟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番僧事件,不断地夸奖他临危不惧的时候,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皇帝时吃早饭的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和后果,放下筷子笑道:“没有人伤亡,就是好结果。
怎么,司天监的人把妖僧的残骸收集起来了?”
宦官王渐连忙道:“是的,陛下,司天监的刘楚雄听说了这个番僧的神奇之处后,就命人准备了一个大箱子,把妖僧的残骸装了进去,打算时时观察,看看妖僧还能不能起死回生。”
皇帝摇摇头重新端起自己的饭碗道:“他倒是机灵。”
王渐陪着笑脸道:“这种事情惠而不费,左右不过一个木头箱子的事情,如果妖僧不能复生,不过是处理一堆臭肉,万一妖僧能够复活,陛下您说不得要给他记上一功。”
“朕听说妖僧惦记上我们邻居家的孩子了?那个孩子真的有什么神奇之处吗?”
王渐苦笑道:“回禀陛下,铁家最出奇的就是那只灵狐,铁家的妇人倒也不错,在西水门拿着陛下您给的赏赐开了一家汤饼店,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每日进账不少。听说他家制作的豕肉已经有了东京第一的名头。
至于孩子,除了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干净一些,奴婢没有看出有什么神奇之处。”
吃饱了饭的皇帝丢下饭碗饶有趣味的问王渐:“既然那个妇人已经赚到了一些钱,难道没有另外寻找宅子住下来吗?”
王渐笑道:“圣人啊,那个妇人可不傻,他家的户籍地址上写的就是皇城根,满东京城就他一家,奴婢还听说听说,为了地址一事,妇人大闹了开封县,非要把地址安在皇城根上,书吏们没办法,毕竟是陛下您亲口安排的,最后还是照办了。
那个妇人最近正在筹办砖瓦,看样子是要在皇城根上常住了。”
皇帝捋捋肚皮笑道:“与节义人家为邻,倒也不失皇家颜面。”说完指指桌子上的粽子道:“送几枚与那妇人,奖励她为夫守节一事。”
“诺!”
端午节要庆祝三天,如果少了这些店家,总好像缺少了些什么,好在都是草棚子,不管是烧,还是重建都不过是须臾间的事情,皇家不允许一点小小的意外就破坏了这美好的节日,今天还有龙舟赛事还要继续进行。
捧日军最拿手的不是作战,而是干活,从半夜火起到凌晨日出时分,着火的棚子已经被他们清理的干干净净,一大排新的棚子重新拔地而起,如果不是还有浓重的烟火气,以及金明池上漂浮的一层黑灰,一定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
王柔花获得皇帝赏赐粽子的事情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传遍了金明池,无数的商家来到新修好的铁家棚子跟前,就想来瞅瞅皇家赏赐的粽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
总共给了四个粽子,铁心源正抱着一个粽子啃,一点都不好吃,里面的莲子没有彻底的蒸熟,咬起来有些咯牙,铁心源下意识的认为这些粽子都是皇帝不吃才赏赐给自己家的。
好在里面的葡萄干和红枣不错,整个粽子不用加糖吃起来酸甜酸甜的,就是有点大。
铜子非常的想吃,口水都要流到脚背上了,铁心源打算把自己吃不完的粽子给铜子,铜子却不断地向后退缩,根本就不敢接。
王柔花切了一块肉给了铜子,把铁心源吃剩下的粽子三两口吃掉,这孩子只吃粽子上的果干,不吃江米和红豆,皇帝赏赐的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的。
青衣老汉又来了,手里依旧拖着那个胖胖的小丫头,小丫头见铁心源在吃粽子,撇撇嘴道:“粽子有什么好吃的。”
铜子努力地让自己的目光离开铁心源手上的粽子不忿的道:“那是官家赏赐的粽子……”
小丫头怒道:“每年我家都会有一大筐宫里赏赐的粽子,又不是没吃过。”
这话说的王柔**头一凛,赶紧重新擦拭了板凳请老者坐下来道:“先生今天吃点什么?”
老者笑眯眯的瞅着自己孙女和铜子斗嘴,笑道:“昨夜买回去的豕肉被几个老不羞的吃光了,他们又拉不下来脸面来店铺里买吃食,于是老夫又来了。”
王柔花笑道:“您这样的贵人何必降尊屈身的到小店里来买肉,只消吩咐一声,小妇人就会巴巴的送到府上去。”
老者大笑道:“这东西吃的就是一个野趣,你送到家里反倒没了滋味,大块的肉加上蒜汁,确实与众不同。”
老者说到这里鼻子四处嗅嗅问道:“昨夜可是这里犯了祝融?”
王柔花手下不停,片刻功夫就切出一大堆肉片,嘴上回答道:“是啊,昨夜一个番僧发癫,到处纵火,被军爷们给除掉了。”
老者半晌没有回答,直到王柔花用荷叶包好了卤肉,这才感叹一声道:“妖孽横生啊!”
也不知道他说的妖孽指的是谁,话说完了,就拎起荷叶包背着手带着不情愿离开的胖丫头沿着金明池去了西北角,那里都是达官贵人家居留的场所,有很多结实的青砖瓦房。
老者进来的时候,铁心源心无旁骛的对付面前的粽子,连小姑娘都不去理睬,这个青衣老汉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这个时候实在不是自己路出马脚的时候。
金明池上锣鼓喧天,新的一轮龙舟赛事开始了,所有的人重新变得癫狂,王柔花也匆匆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池子边上,抱着铁心源跳着脚为自己看好的龙舟加油鼓劲。
铁心源的眼光是落寞的,他从未像现在这时候期待着早日长大,如果身体不长大,大宋所有的人和事对自己来说都不过是一道道的风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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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冬天很冷,铁心源的小手上都起了冻疮,所以母亲今年准备好好的修筑一间结实的房子,必须是青色砖瓦的房子才成。
她不是寒号鸟,但是这座小小的院子却足足的花费了她五年的时间,如今不论是谁,看到云家的小院子都会夸赞一声好。
宫墙如黛,小屋就是眉梢上的痣一点。
显得活泼而俏皮。
一个瘦弱的女子用自己五年的空闲时间为自己和爱子修筑了一间能够遮风避雨的好地方。
高大的城墙保护了母子二人,也让所有的人在十步之外停下来脚步,如果说城墙在带给他们安全,同时这座城墙也牢牢的将他们母子与外界隔开。
在这方面小小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于是,母亲跟泥瓦匠学会了盖房子,跟木工学会了使用大锯,她甚至能用凿子在木头上开出一个个整齐的孔洞……
因为小屋出自母亲之手,也就沾染了几丝温柔,不论是小巧的花窗,还是房顶铺满的篾条,都带着女子特有的阴柔。
房子不高,因为皇家不许铁家把房子建高,那样会损伤城墙的防御性,所以,铁心源走进屋子之后,站在床上就能摸到屋顶。
好在母亲不高,铁心源还没有长成,有这样的一个小院子,足够他们遮风避雨了。
当梨树上结出第一枚粗糙的果子的时候,狐狸就把家安在了梨树下,每天抬头看头上的果子逐渐长大,就是它最安静的时候。
铁心源最喜欢躺在自家的屋顶上看书,自从两岁起母亲教会他认识第一个字之后,他的手上就从来没有缺少过书本,开始只是《千字文》后来就变成了《开蒙要训》,当铁心源在四岁的时候完全掌握了《杂字》之后,母亲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他了。
为此,母亲既是骄傲,又是为难,去蒙学束发就学无论如何也要到七岁才成,自己的孩子只有四岁,没有哪一个先生愿意把他收下来,因为没有一个蒙学的先生愿意相信一个四岁的孩子已经连《杂字》这样的字典型书籍都通读完毕了。
四岁的孩子可以淘气,可以无知,唯独不能撒谎,有一个满口谎言的母亲,那样的孩子不看也罢。
铁心源并不在意,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读书,可是那些文不加点的古籍没有先生的引导根本就没有办法读懂,即便铁心源的心智大异于旁人也不可能从书本里获取自己想要的学问。
好在诗词不在此列,诗词总是要断句的,还有的,就是那些叙事的游记式文章他总还是能读懂的。
那些先生既然不愿意收留目前的自己,那就趁着这个大好的时光好好的读写游记也好,大宋文人总有些游记的癖好。
铁心源甚至能从一些游记里面读到一些大宋的军事机密,以及辽国的军事机密。
不论是大宋的文人,还是辽国的文人,他们都没有保密意识,辽国的游记里记述了辽皇春秋耐钵的各种细节,就连皇帝当天要做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记录的非常全面。
铁心源只要稍微的估算一下时间,就能准确的判断出辽皇在盛大的春耐钵里每一处扎营地点和每一个时间段的行踪。
当他从宋人的游记里看到城池的外郭,以及城池的走向高地,何处有军兵把手,何处有弱点可以利用的时候。
铁心源第一时间就找了《开封府志》……
不管是辽皇,还是远处的城池,距离自己实在是太遥远了,既然自己目前在东京城,那么,知道这个城市的结构,对自己来说只有好处绝对没有坏处。
已经学会写字的铁心源不再拿美食来诱惑铜子去偷他家的活字了,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他家承印的除了佛经以外的所有书籍。
感谢严谨的大宋文人,他们报着一颗绝对虔诚的心来做自己的学问,哪怕是最小的一丝瑕疵,他们都会报着求证百遍的心态去一一改正。
铁心源在无数的书籍扉页上都看到了——学问千古事,这句对他们来说如同法律一般重要的格言。
“东都外城,方圆四十余里,城壕曰护龙河。阔十余丈,濠之内外,皆植杨柳。粉墙朱戸,禁人往来。
城门皆瓮城三层,屈曲开门,唯南薫门,新郑门,新宋门,封丘门皆直门两重,盖此系四正门,皆留御路故也。
新城南壁,其门有三……”
铁心源合上书本,为宋人的精细不断地感慨,从南熏门到新郑门,六千三百六十八步,这样的距离到底是怎么记录出来的?莫非此人在写书之时,安步当车一步步的测量出来的?
“自粜麦桥向西百步就是西水门,门左盖七十三步有井名曰甜水井,西水门多商贩,饮水大多取自于此,井深盖一丈六尺……”
自家的汤饼店就在西水门,甜水井那个地方自己去过无数遍了,仔细回想一下,确实如同书中所言,可能一步都不差。
“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古人果然诚实。”铁心源放下书本,忽然发现,古时候所谓的“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居然是真的,就像自己刚才,身体还躺在床上,神魂却已经随着书中人的讲述游览了大半个东京城。
王柔花挎着一个食盒匆匆的走进自家的小院子的时候,狐狸从梨树下站起来张大嘴巴前后腿撑的直直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就一路小跑围绕着王柔花的腿转悠,好几次,王柔花需要把狐狸踢跑才能好好的走路,即便是这样,狐狸也早早的跳进屋子里直愣愣的看着王柔花挎在胳膊上的食盒。
最近大宋满世界的闹灾荒,皇帝下令皇宫里面全部吃素拜佛,结果狐狸就不大愿意和皇帝一起进餐了,守在家里等着王柔花带猪肉给自己吃。
王柔花进了门,发现儿子把书扣在脸上,似乎在睡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地掀开食盒的盖子,拿手扇扇,。
狐狸的口水流下来的那一瞬间,铁心源猛地坐起来大吼道:“今天的排骨不能再给狐狸吃了!”
王柔花笑嘻嘻的在儿子额头上点一下道:“看你那出息,和狐狸抢什么吃食。”
铁心源摇摇头指着狐狸道:“这家伙每次都吃的又快又狠,我总觉得这家伙不是狐狸,是一头披着狐狸皮的猪。”
王柔花一面把食盒里的饭菜往桌子上面摆一面笑道:“狐狸是你当年收留在襁褓里的,当年你还拿娘的奶水喂狐狸,别以为娘不知道,现在吃你一点猪骨头你叫唤什么?”
“您看看它,都肥成什么样子了,现在那个小洞它都钻不进去,每次出入皇城,都需要侍卫们拿篮子吊进去,这个样子还怎么往咱家偷东西?”
狐狸对铁心源的控诉不加理会,早就蹲坐在一张板凳上,人模狗样的等着开饭,一条蓬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的似乎非常愉快。
王柔花把一个大钵子推到狐狸面前,还拿手试试里面肉块的温度,狐狸拿嘴舔了一下王柔花手指上的油花,这才低头大吃起来。
家里开了汤饼店,所以铁心源一点都不喜欢吃面,一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配上一小钵子酱排骨,就是他今天的午饭了。
王柔花皱着眉头看狼吞虎咽的儿子,把两根水煮青菜放到他的碗里,被毫不客气的铁心源立刻就挑给狐狸了。
狐狸嗷的叫唤一声,一爪子就扒拉到地上去了,王柔花唯有叹息一声,从地上捡起青菜放在桌子上。
这两个祖宗没有一个愿意吃青菜的,本来狐狸还是能吃一点青菜,后来跟铁心源学的一根青菜都不吃了,这就是两条狼,专门吃肉的狼。
“南熏门的郭先生为人方正,做学问最是严谨,启蒙的也好,就是距离咱们家远了一些……”
“上土桥的梁先生为人最是诙谐,听说很多蒙童都喜欢拜在他的门下,儿啊,你最是受不得约束,在梁先生门下多少可以过得舒坦一些,去了郭先生门下,娘担心你受不得约束……”
听母亲在给自己找蒙学先生,铁心源抬起头道:“娘,两年前就是郭先生训斥您满口胡柴的吧?那个梁先生不是也笑话您生了一个璞玉吗?从这两句话就能看出来这两位的秉性。
一个是自以为是的迂腐之辈,另一位则是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一个把学生管束成了木头人,另一个倒好,只要给钱就能去他那里上学,您指望孩儿跟着这样的先生学什么?”
王柔花有些为难的看着儿子道:“你今年都六岁半了,到了秋里就该束发就学了,如果你总是这样挑挑拣拣的,将来会耽误你进入县学,娘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铁心源笑道:“娘啊,孩儿从书里读到,跟着什么样的先生,就会成为那个先生的影子,孩儿既不愿意当迂腐之人,也不愿意当酒囊饭袋,那两个先生自然是不合适的。
您放心,传到桥头自然直,孩儿一定会遇到一位合适的先生的。”
熟知儿子秉性的王柔花连忙问道:“你有合适的人选了?”
铁心源笑道:“再等几天,如果他没有被砍头,只是罢官回家的话,我就应该有一位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