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剑庭全文阅读 第44分节

卷六 第三十八章 昆仑风雪

    昆仑山终年风雪不断,今日的雪更是格外的大。风雪冰天,蔚为壮观,恍如九天之上神人交战,驾车的玉龙扯到了珍珠索,晶莹珍珠和银白鳞甲挟带着九天寒气一并洒落。这等夺天地造化的奇景,也难怪世人总说昆仑山连着神仙居住的天界。

    其实这说法亦有其根据,只是昆仑山连着的不是天界,而是修者聚集的通天道。

    通天道作为已知的最大洞天,与尘世重合的出入口共有六出,昆仑山便是其中之一,而万象天宫恰就位于洞天与尘世的交界处,世人所说的仙界仙人,多半是昆仑上下的牧民误打误撞闯过风雪结界遮蔽,见识了万象天宫的真颜。而万象天宫也着实壮丽雄奇,确实有资格被人误认为天界宫阁。

    万象天宫依山巅而建,亭台耸然,楼阁星列,错落有致,却又与山势浑然一体,好似从山上长出来的一般,颇有道家妙合自然的韵味儿,如今飞雪之下,巍峨宫阁与雄奇山脉皆着同一色儿的素白,更是分不清山和楼的界限。

    但此时,漫天银白飞雪中,却遮掩不住一抹嫣红,左飞樱持着红伞俏立风雪之中,目光远眺山下,虽有红伞遮蔽,但片片洁白剔透的雪花仍在她黑亮的头发上覆上薄薄一层,,好似伴着她,等一个人到白头。

    待风雪停止,万象天宫的长老萧无音从阁中走出,萧无音看相貌秀美,一身羽衣衬得身形婀娜,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女修,实则却是与卫无双同属一辈的高手,见到立在宫墙上衣发染白的左飞樱,也大吃一惊,轻一纵身落到她身边道:“飞樱,你是在这守了多久了?”

    左飞樱鼻头有些泛红,却是甜笑道:“有一段时间了,师尊和大师兄现在都不在,又有好多人都去青城山准备封印阴阳裂隙之事,现在守备空虚,总得严加防范。”

    “去,把守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掌门师兄亲传弟子做了,在这就是想等你师兄纪凤鸣回来吧,瞧瞧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萧无音本是拿此打趣,但左飞樱却全无羞赧之色,反而像是得了夸奖一般,喜滋滋道:“我想让师兄回来第一眼就看到我嘛~”

    萧无音笑骂着往她头上一点,道:“女孩子家,没羞没臊的,你师兄还没这么快回来,快回去换身干爽衣服去。”

    左飞樱踢踢脚下的雪,却没有动,萧无音又无奈道:“我正好赏赏雪景,他要真回来了我通知你。”

    左飞樱眼睛一亮道:“真的?师叔你可别骗我啊!见到师兄一定要先叫我啊”

    “当然不骗你,怎么,连我这老婆子也信不过,要像防你其他师姐妹一样防着?”萧无音又打趣道,左飞樱待人温善大气,样样都好,唯独对她师兄如母鸡护食一般,生怕被人抢去了,弄得许多年轻女弟子都不敢接近纪凤鸣,弄得别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换衣服。”左飞樱拍拍手,笑着往楼阁里跑,还不忘回头加一句,“萧师叔这么漂亮,才不是老婆子呢!”

    看着左飞樱充满活力的身影,萧无音也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缅怀,想想年轻时她与她的师姐妹们也如左飞樱一般,而那时,诸多女子瞩目的对象是卫无双,与今日的纪凤鸣一般才华出众,天资横溢,却是更加风姿俊秀,‘道扇’之名名动公卿,从仙修各派到王公贵族,不知出现在多少怀春少女的闺梦中,而她们一干师姐妹为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更是豁尽浑身解数,同样做下了不少青涩又好笑的事。

    现在想着仍是历历在目,但细算下来,这些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一算下来,哪还能不认老?

    萧无音不愿再细想,放眼眺望四周,又暗自好笑,“当了这么些年的长老,如今,竟又要像新入门的弟子一般站岗把守,也罢,就当转换心情了。”

    萧无音全当玩耍,这也难怪,万象天宫能立派千年不坠,地利是个很大便利,前头是高逾万仞的昆仑天峰,后头是深不见底的九幽深渊,这一高一深两大天堑,使得万象天宫成了易守难攻的不落堡垒。居高临下望去,皑皑白雪中任何大军都难掩行迹,限制了来敌只能以少数精英突袭,但万象天宫又岂是少数精英就可以轻取的?

    感慨之际,萧无音发现天又暗了,一团浓重黑云缓缓而来。昆仑山虽多风雪,但因为山势太高,云总是灰蒙蒙的,像这般浓重的黑云倒是少见,正要暗恼雪停没多久,又有暴雪将至,忽然,萧无音敏锐的嗅出雪后清冷空气中隐隐泛着一丝血腥气,猛一惊觉,却见那朵黑云不是从远天飘来,而是从横亘后山的九幽深渊中浮起,以九幽深渊为起始点,向万象天宫方向蔓延开来。

    “师叔,我回来啦~”左飞樱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旋转着红伞向她飞来,萧无音却面色大变道:“别过来了,快,鸣钟示警,有敌袭!”

    “怎么会,从九幽深渊浮起的黑云?”左飞樱看了眼黑云,虽不清楚缘由,但事出反常必有鬼,也心知不妙,急忙像玉磐处而去。

    黑云相与辽阔天空对比,看上去来得很慢,但实际却是以惊人速度展开,而九幽深渊和万象天宫的距离极近,转眼,万象天宫乃至整个峰头都被黑云笼罩。

    而“叮叮叮!”,左飞樱敲到玉磐,清脆又显得急促的鸣动声响彻万象天宫,听闻声响,万象天宫众人纷纷出来探视,而此时,上头已是黑云压顶!

    而有见识的长老教习们看着头顶黑云面色齐变,“万鬼殃云!!!”一瞬间,这带着惊恐的四字不知再多少人口中出现。

    那黑云由一道道挣扎的鬼影组成,每一个鬼影都带着扭曲的面容,发出无声的哀嚎!恐怖狰狞,充布凶戾不祥之气,这不是雨云、雪云,而是地狱道特有秘术,以魂魄炼制成的的万鬼殃云!

    萧无音他们自然没有认错,半年前,幽凝破开阴阳裂隙,收服了近三千曾被祖天师张道陵封印的厉鬼,因这些厉鬼被封印得太久了,只剩下嗜血凶残的本能,难以像鬼军一样严遵号令,令行禁止。若用得不好可能反伤己身,所以幽凝便索性趁这半年时间将它们炼制成万鬼殃云。

    昔年地狱道狱首厉傀,不过是已部分追随他的地狱道同修和被屠村的数百村民为材料,练成出一片万鬼殃云,便几乎将李含光率领的一批上清派之人尽数埋葬,而幽凝炼制这万鬼殃云的材料是三千凶恶厉鬼,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超出厉傀炼制的万鬼殃云,这样的殃云在万象天宫上空展开,那将是何等的浩劫!

    这个问题萧无音不敢想,“万象天宫弟子,准备迎敌!”

    一时众长老发号施令,但敌人来袭太快,万象天宫弟子分散不成军,而云层越压越低,忽然——

    “咚!”“咚!”“咚!”“咚!”伴随四声惊天巨响,掩盖了长老们的号令声,四只人影从黑云上坠落,却在半空中不断膨胀,扩大、变形,最后轰然落地,所落之处,楼阁倾倒,地动山摇,激起烟尘狂舞,而烟尘瞬间被腥臭的吐息吹散,却显出四个惊骇人心的怪物。

    其状如虎,头顶牛角,背生双翼,一身刺猬般锐利尖刺的是穷奇。

    生人面,状如犬,生虎足,还有两颗硕大暗黄的野猪獠牙的是梼杌。

    状如豹,生人形,五尾独角,声如雷吼的是狰狞。

    一只巨蛇,却生六只鹰爪,背有两对蝠翼的是肥遗。

    每一只巨兽都长过十丈,落在万象天宫四角,体型差距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而它们身下已有血液留出,竟有万象天宫的弟子,被他们从天而落的巨大身子生生压死,周遭万象天宫弟子无不胆寒。

    “这是畜生道的四大兽神,畜生道的也来了?”

    “不止是万鬼殃云,万鬼殃云上还载着畜生道的那帮畜生!!”如他们所料,四大兽神只是开路先锋,转眼又一道道半人半兽的身影如雨落下,有敖因,天狗,旋龟等传说中的生物,有虎豹豺狼等司空见惯的野兽,也有些根本就是四不像,将人身与兽身缝合拼凑在一起的产物,仗着皮糙肉厚直接从空中砸落,在尘烟中浑若无事的爬起身子。

    畜生道认为人也是兽的一种,体内藏有远古时期留下的兽力,只是后来灵智开启,反而是野兽本能退却。所以在修行上,畜生道在内修练《兽元诀》,在外将人身改造与兽身拼凑在一起,内外并行,唤醒体内洪荒兽力,解放本命神通,这堆半人半兽的怪物皆是其中佼佼者,而四大凶兽更进一步,是彻底放弃了人性,将自身化为了最凶、最猛,食物链最顶端的兽!

    接着万兽齐齐一吼,声音震荡,天地变色,宣告着畜生道的驾到!

    但万象天宫之人却也只说对一半,万鬼殃云上载得可不止是畜生道,未等他们震惊完毕,万鬼殃云中分出两片黑云,如升降台一般降下。

    左边的一块上是一支鬼军,鬼旗翻飞,兵戈如林,三千鬼兵黑着黑云甲,不言不语,无声无息的列成整齐方阵,一股阴冷肃杀之气迎面而来,这支是阴魍魉遗留下来的鬼军,阴魍魉能身为人类,硬生生在鬼界划出一块地盘,除了一身强横修为外,便是以这鬼军为依仗,甚至要以这支鬼军反攻阳界,可惜出身未杰身先死,这支鬼军成了送上门来的一份大礼,现在只听从新任地狱道道主幽凝号令,单个鬼兵修为虽不足,但胜在数量众多,军纪严明,悍不畏死。

    另一块黑云中降下的人则显得杂驳一些,前面是人间道和修罗道的道众,这两道的精锐都在司天台,剩下的这片修为良莠不齐,但对付万象天宫一般弟子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后面还掺杂着一些地狱道的修者,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万象天宫之人,似要衡量着收取谁人的魂魄。

    眼见汹汹来势,萧无音不禁惊颤道:“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地狱道都来了,六道中除了已覆灭的饿鬼道,就只剩下——天道!”

    萧无音说到此处,忍不住抬头,而在此时,黑云正中,一袭白衣翩然而落,与浓黑的万鬼殃云形成鲜明对比,虽只是黑天之下的一点白,却显得比绵延数里的万鬼殃云更加夺目,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噔。”人影落下,靴子轻轻点在万象天宫主殿“森罗万象殿”屋脊之上,激得屋脊上的积雪扬扬而起,随着气流乱舞,点缀着中间那道比雪更白的身影。

    站在万象天宫最高的主殿,也是整个昆仑山的最高点,银色假面后的目光透过激飞的白雪,俯瞰被踏足在脚下的巍巍昆仑。赞许道:“既然称作‘天宫’,便该是天道主的居所,我喜欢昆仑山的壮阔奇景,所以——

    “万象天宫,今朝易主!!!”

    最圣洁的纯白,带来万象天宫最恐怖的黑暗,天道主帝凌天,驾临万象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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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很多纠结于师兄武力值的,我再强调一下书中设定,书中人物三十岁左右道基稳固,格局基本成形,之后成长有限,甚至停滞,而且真气的凝练程度和真气的运用技巧比真气总量的多寡更重要,就算身上准备着十把砍刀,也敌不过拿一把倚天剑的,师兄现在接近他人生峰值,本来就很强了,要不也展现不出这么大的野心。(未完待续。)

卷六 第三十九章 背井离家

    昆仑山巅,万鬼殃云压城欲催,皑皑白雪和滚滚黑云对比鲜明,正是一场正与邪的分庭抗礼。

    卫无双,纪凤鸣,以及门中高手聚集在青城山准备阴阳裂隙封印之际,正是万象天宫防备最空虚的时候,却又逢六道恶灭汹汹而来,顿陷危局。

    强敌压迫下,万象天宫众人虽是一时失措,但道门数一数二的大宗岂容轻辱,萧无音厉声喝道:“六道恶徒,胆敢进犯万象天宫,今日昆仑山的山雪,埋葬尔等罪孽!”

    正邪势不两立,更何况六道恶灭和万象天宫本就是宿仇,不必多余言语,只闻最暴躁的穷奇凶兽昂声一吼,振翅一痒飞上半空,巨翼扇动下积雪翻滚,树木折断,身上锐利尖刺炸开,如魔神降临般狠狠落下,为这场大战拉开序幕!

    正下方弟子在穷奇践踏之下被压成肉泥,而其他三大凶兽也是有样学样,庞大身形带来得是如山一般的压迫感,而压迫感又化作最单纯的暴力碾压而来,凶兽周围的弟子吓得两腿发颤,竟是有溃散的迹象。

    “师傅,掌门,救命——”

    “老天爷,我不想死,啊啊!”

    “不,不要杀我——”

    穷求双目如血,似是享受着猎物散发的恐惧,拍死几个逃窜弟子后似是觉得这玩法不够刺激,又振翼飞空,要故技重施。

    “衍万象,归太虚,震雷动九天!”

    穷奇双足刚离地,便有十数道青紫色闪电从天而降,狠狠砸在穷奇身上。穷奇身子一抽搐,哀嚎一声被雷霆砸落,在地上扑腾几下,皮毛焦黑,虽看不见有什么明显的伤势,但攻击显然奏效。

    穷奇凶性大增,赤红双目紧锁着一红伞女子,正是方才攻击的左飞樱,昂身朝她扑去。

    左飞樱心头早有准备,术诀一引,摇动红伞,“衍万象,归太虚,葵水真界。”一道碧蓝的水幕结界如伞张开,在穷奇扑击下微微陷下去,但却是将它拦了下来。

    硬挡穷奇一击,左飞樱深感实力差距,难过的几乎要呕出血来,但知晓此时不能有丝毫示弱,勉力提声,对周遭弟子说:“还等什么,快动手!”

    若是其他长老们出手也就罢了,但左飞樱一个与他们同辈的,娇生生的女子也敢抗衡巨兽,周遭弟子见状精神大震

    ,纷纷掐诀施法,无数的火球,雷霆等术法不要钱似得砸下。

    一方受到鼓舞,其他方向也受影响,另三只巨兽也被挡下,十数个弟子共结术诀,腕粗金链束住了肥遗,与它拔河一般僵持。一个无字辈长老化身黄巾力士,身形跟巨兽一般庞大,搂着狰狞脖子摔起了跤。梼杌则被召唤出的一只白虎神兽挡住,凶兽对神兽,正是势均力敌。

    而在鬼军掩护下,地狱道,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道众冲杀而出,欲将万象天宫弟子吞没,因敌人来得突然,天宫弟子被分散各地,三无成群各自为战,但一边依仗着对地形熟悉防守,而一个据点攻破便急往下个据点,且战且退,在萧无音号令下向殿前聚拢,一时交兵炽盛。

    却在此时,听闻一声惨嚎,一个缠绕着黑气的身影自天落下,狠狠砸在地上,乃是万象天宫的第二高手李无奇。

    李无奇过往与卫无双交手,也能斗上数百来回,如今留在万象天宫的人中数他修为最深,身为代掌门的他自然当仁不让的挡下了帝凌天,不敢求胜,但也盼能让他无暇分身,哪想交手片刻,只觉帝凌天深不可测,越战越是心惊,最后身中一掌败下阵来。

    李无奇这才知这第一与第二之间,不是一位之差,而是云泥之别,吐了口黑血苦笑道:“师兄,你过往跟我交手时,到底放了多少水……”

    而帝凌天傲立“森罗万象殿”之顶,气息丝毫不乱,就如未动过手一般,“李无奇,听闻你向来自诩万象天宫第二人,自视甚高,但照吾看来,你还未必及得上你的师侄纪凤鸣,果然是凤凰不鸣,鸦雀嘈杂!”

    李无奇身染天人五衰之气,听闻嘲讽话语,不怒反笑道:“莫要激我,纪师侄成气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证明你们六道恶灭未来也难得安生,而现在,你!给我从我派殿顶滚下来!!”

    李无奇振声龙吟,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燃起熊熊烈火,心知必死的,他不容身上的五衰之气传给他人,所以以火净躯,化作一尾冲天火龙向帝凌天扑去,所行之处,厚重积雪如退潮般迅速融化,炽烈之姿,帝凌天也不禁动容,赞了声:“这才有几分模样!”

    帝凌天单手平推,一只巨大黑手出现在前,抵住冲来的怒龙的额角,火龙前身虽被挡住,但后身依然不断保持前冲之势,一寸寸缩在身体中,而劲力也一层层叠加。

    黑色气手虽有抵天之威,但也被压得不断后退,就在临近帝凌天周身时,炎龙终于全然缩成一个高度凝结的火团,便闻轰然一爆,天地震撼!

    炎气四散,将屋顶积雪蒸成浓浓水汽,而水汽转眼又被肆虐风压卷散,但水汽散开,便是令人绝望的一幕,李无奇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而帝凌天,仅仅是向后退了半步。

    “无奇!”便闻一声嘶声悲吼,四道光影从山后纵飞而来,现出四张苍老身影。

    “是师叔祖他们,他们来了!”

    “师叔祖们出关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众弟子再度泛起希冀的目光,方才发生嘶吼的是李无奇的师傅齐有德,而身后三人亦是如今硕果仅存的有字辈的长老。

    “帝凌天,你还未死?”齐有德看到帝凌天面容不由一惊,随后咬牙切齿道:“不过睡了一觉,六道恶灭竟又死灰复燃,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帝凌天不屑道:“尔等冢中待死枯骨都能诈尸,六道众生恶业未尽,吾六道恶灭自然不灭,这便送你们永眠!”说罢,双手虚抓,一股吸力自然而生,将四大“有”字辈长老扯下!

    四大长老也顺势而落,各演水火风雷之招,结成阵势,共同困战天道之主。

    光华绚烂,奇招迭出,将帝凌天包围在水火风雷之中,众弟子精神大震,施展术法的力气都似多了几分。

    萧无音却是眉头紧皱,暗自忧心,生老病死是天地常理,而修仙乃逆天之举,人过百岁,修为就会虽命元一同衰退,所以到了百岁的修者才会选择“闭死关”,四大有字辈长老过往虽然皆是声名赫赫之辈,但现在保留下来的修为,恐还都差了李无奇一截。这四大长老出手,反而意味着万象天宫到了强弩之末。

    此时,左飞樱翩身退至萧无音身边,面带惊慌道:“萧师叔,不好了,护宫法阵的枢纽被破坏,灵脉,灵脉被截断了!”

    萧无音面色也是再度大变,失声道:“怎会?”万象天宫向来擅长阵法,昆仑山又是天下清气所钟之地,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万象天宫中自然也有一道集结天地之气的护宫法阵,万象天宫能千年不坠,有一半要归功于这法阵,萧无音有信心,一旦法阵张开,不但可以解此困局,甚至可能反败为胜

    但法阵的存在已是少有人知,开启法阵的枢纽所在之地更是重中之重,只核心长老和掌门嫡传弟子才知晓,如今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破坏?震撼消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与邻近各派的传讯怎么样了?”萧无音又问道。

    左飞樱道:“求援的消息已经传出,但现在并无收到回应,怕还要再坚持一段时间!”

    萧无音摇头道:“罢了,来不及了……”

    万象天宫弟子虽然奋勇,但也注意到战况已渐渐发生偏移,万鬼殃云有隔绝天地灵气之效,天地灵气会随着使用越来越少,而殃云覆盖下,周遭天地灵气无法流动补充,最后甚至使得天地灵气枯竭,昔年厉傀能险些困杀上清派,就是靠此特性。

    如今万象天宫弟子也遭遇了这困境,只感觉术法得凝聚时间越来越长,而威力也渐渐减弱。

    对六道恶灭而言,修罗道、人间道之人虽同受到衰减,但这次的主力是地狱道的鬼军和畜生道的兽人。

    地狱道鬼军自然不受影响,在殃云庇护下反而越战越勇,而畜生道道众多用得是蛮横的肉身之力,天地灵气的减少对他们虽有影响,却也影响有限。彼此消长之下,万象天宫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再闻一声惨嚎,一名“有”字辈长老已被帝凌天击杀,拼得余力**其身,不让五衰之气外泄,但水火风雷失了其一,阵法威力大减,其余三位长老也是岌岌可危。

    萧无音清啸一声,声震四野道:“三位师叔祖,掌门师兄不在,代掌门李无奇身亡,请允萧无音越俎代庖!”

    齐有德勉力挡招时,嘶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准了,万象天宫现在由你做主!”

    “好!万象天宫众人听令——”萧无音声音遍传八方,天地共振,“撤出万象天宫!弃守昆仑山!!”

    声音一出,如雷霆惊世,众人无不愕然,“弃守?万象天宫千年不坠的威名,难道要断送在今日?”

    左飞樱刚要说什么,一个又一个命令已有条不紊的由萧无音下达。

    “众人听令!自山门退出!无情,无我两位师弟你们夺门”“前阵弟子,结西方锐金阵紧随开路。”

    “葵水楼一脉,以葵水真界断后!”

    “化形阁一脉,召唤灵兽灵将掩护撤退,不必吝啬真气!”

    每一道命令都带着不容忤逆的语气,万象天宫弟子似是明白了宿命,噙着眼泪一言不发,有条不紊的依令行事。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穿透浓黑血腥的万鬼殃云,却依旧洁白的无暇,萧无音轻拍拍左飞樱肩头,似是为她掸去雪花般,“飞樱,你也走吧,开路这种危险的事本不该交给你,但我知晓,万象天宫的女子素来不输男儿!”

    左飞樱哭道:“师叔,我不想走,万象天宫是我家,我不想离开这里!”

    “傻妮儿,你们是万象天宫的孩子,不管在哪,有你们的地方才是万象天宫,快走吧,去找掌门师兄,去找纪凤鸣,有他们在,总有一天——能带你们回家……”萧无音将衣袖从左飞樱手中抽出,最后摸了一次她的头,逆着人潮向前走。

    不止是她,楚无缘,吴无因,方无叹,夏无天……方才没有被萧无音念到名字的几个长老,都带着心领神会的笑容,与后撤的弟子背到而行,以着万象天宫仙者一贯的优雅从容,朝着紧追而来的六道道众走去,朝着他们既定的命运走去……

    “萧师叔,那你呢?”左飞樱心中已猜到答案,但她还是抱着侥幸心态问出。

    萧无音冲她笑了笑,眼角隐隐有皱纹,但眉宇间的风情像一个任性的少女,“你先前夸我年轻,我听着高兴,但心里却知晓,师叔我确实老了,因为老人总是恋旧,我习惯了昆仑山顶的凛冽清寂,便是拿江南的春风,蓬莱的新雨与我换,我也不舍得换咧~”

    说完,萧无音一跃而起,双袖携裹着两条白雪玉龙向帝凌天袭去,补足了水火风雷的阵势。

    “六道天主,万象天宫萧无音向你请招!”

    决然身影,壮烈了万象天宫的漫天风雪。

    左飞樱将这身影与她的家一起映照在眼中,镌刻在心中,之后猛然回头,洒落眼中晶莹泪珠,曼妙身姿跃飞至队伍最前方。

    红伞一收,如枪般直刺,一道怒雷从伞尖呼啸而出,阻路的鬼兵尽数灰飞烟灭。

    雪中撑伞的身影似乎在一瞬间长大,犹然天真的美眸多出了不属于她年纪的沉冷果断,“众人跟上,我带你们找掌门!找大师兄!”

    这一日,昆仑上下,尽飘红雪。(未完待续。)

卷六 第四十章 愁云惨淡

    二月二,龙抬头,本是司天台开台立基之日,但或因人为故意、或因料不到的意外,注定这一日非比寻常。

    慕紫轩盘膝坐在殿上放松身体,让体内真气自行流转,疗复一天大战下来所积累的暗伤,而思维却是一刻也未曾停止的高速运转,欲捋清今日所发生的变数。

    直到策天机推门而入,慕紫轩才睁开眼睛,问道:“情况如何?”

    “已经确认消息,万象天宫已被六道恶灭占据,昆仑弟子弃派而逃,左飞樱和几个弟子逃出昆仑山后,就甩开众人先往司天台和青城山求援,但……嘿,谁能想卫无双这种不世高人竟也着了道,万象天宫千年不坠的神话,今朝算是破了!”策天机颇感唏嘘道。

    慕紫轩摇头道:“什么千年不坠的神话,不过累赘而已,没有为了维护这千年不坠的虚名死守昆仑山,来个玉石俱焚,万象天宫倒也有几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现在他们如何了?”

    “纪凤鸣领着些与万象天宫交好的门派和修者,如今正赶往与万象天宫弟子回合,说是要趁着六道恶灭立足不稳,趁机反扑。”

    “不用在意,纪凤鸣识得深浅厉害,现在说反击也不过抱着侥幸之心而已,等他与万象天宫之人汇合,了解情况之后,这侥幸之心自然也就散了,这一局我和六道恶灭已近收官,他才刚刚落子,岂还有半分胜机?”

    说罢自嘲一笑道:“呵,我曾与他许下胜负之约,想不到最后胜负不是落在术法剑艺上,而是落在阴谋和算计上……”

    便如慕紫轩所说,这次针对万象天宫布局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占了何止一先?

    半年前,地狱道破开阴阳裂隙,血洗青城山常道观后便缩回鬼界。一者防备过早暴露实力,成为众矢之的,二者引万象天宫卫无双和优昙净宗素妙音坐镇青城山,牵制住了这正道两大高手。

    近日,让留守鬼界的地狱道道众对阴阳裂隙的冲击,不求真得能破开封印,只是为了造成紧张,使得卫无双从昆仑山中再调高手,准备对阴阳裂隙进行封印,而昆仑山中守备自然薄弱。

    但却不料这一切只是调虎离山之计,除却青城山的阴阳裂隙外,九幽深渊也是通往鬼界的通道,而作为唯一跌落九幽深渊还能活着出来的慕紫轩掌握了这个秘密,等同于掌握了胜负的关键。谁能想到过往千年来万象天宫视为天然屏障的九幽深渊,一日之内变成了背后的芒刺,万鬼殃云从仅数里之遥的九幽深渊突然席卷而来,足可以让万象天宫措手不及。

    而万象天宫附近派门皆收到司天台的请柬,首脑人物都在司天台观礼,万象天宫遭逢大变,虽向附近派门求援,但这些门派少了派中首脑,决断难免耽搁,终究缓不济急。

    层层沓沓的计谋,万象天宫败得不冤,何况,六道恶灭手中还掌握着不为慕紫轩所知晓的暗招,最关键的便是——卫无双吸收月灵珠灵力时是如何中了招?究竟是应飞扬体内的天人五衰之气不慎污染了月灵珠灵气?还是月灵珠本身就被做了手脚?

    六道恶灭这次双线作战,可说是大获全胜,万象天宫,凌霄剑宗,乃至整个正道都受创,拔出了卫无双这个心腹大患,又占据了昆仑山为新的据点。地狱道驻扎的九幽深渊与帝凌天坐镇的万象天宫互为犄角,将是比往日更加坚不可破,自此日起正式化暗为明,再掀天下波澜!

    而慕紫轩的收获同样也不少,盘算一下,慕紫轩又问道:“各派伤员可曾安置妥善了,他们可有怨言?毕竟这次事出在司天台,咱们总是有责任的。”

    策天机笑道:“会有怨言差不多都死了,就算还有活下的,嘿嘿……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受伤沉重’,‘不治身亡’了,其他的,多是被贪狼他们所救才能在上三道轮回阵中活下来,对我们感人戴德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有怨言?。”

    “原本哪些想独善其身的门派和散修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独善其身,他们啊,原本以为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着火了也烧不到自己身上,可现在万象天宫沦陷,凌霄剑宗重创,他们还不人人自危,现在正‘义正言辞’的主动要加入,为惨死的同道们报仇呢!”策天机撇撇嘴不屑道。

    “哈,这可是好事,岂能不遂了他们心愿,对了。还有今日不肯入盟导致首脑惨亡的派门,这几日打着朝廷的旗号、备上礼物差人探问,看是否能扶持些倾向于咱们的人上位,若不能……便留着下次与帝凌天合作时再消耗吧。”

    策天机悉数记下后,又咳了声问道:“如此的话,入盟之人应会比原本更多许多,但……门主,这次凌霄剑宗清岳掌门未死,虽结盟一半便被打断,但他仍是名义上的盟主,咱们这样,会不会给他做嫁衣了?”

    慕紫轩笑笑道:“放心,凌霄剑宗的麻烦还没完呢,有我那师弟在,凌霄剑宗将成众矢之的,只料不到他竟然会天人五衰功,帝凌天,你究竟还暗藏了多少秘密?”

    “应天命这小子会天人五衰的话……会牵扯到他!”策天机恍然大悟,之后又面带踌躇道:“门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策师叔且说。”

    策天机扭捏道:“这……本仙我与清苦那老贼道过往交情也算不错,但事关皇世星天复兴大事,本仙也知过往私情当放则放,你和他曾经是师徒,所以……”

    慕紫轩已明白他的意思,道:“放心,后续之事我掌握的信息太少,不会贸然入局,便看帝凌天能做到哪一步了,这次我两不相帮,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作壁上观”

    慕紫轩手撑着头,掩住面上疲色,“或许这次——师尊能给出当年欠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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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霄剑宗之中,离司天台之战已过了三日,回返宗门中的诸人传来令人悲痛的消息,宿沫峰首座陆真吾身死,清岳掌门手受伤昏迷,其他教习和弟子死伤不计其数,一时剑宗上下,尽是一片愁云惨雾。

    而议事主殿凌霄殿,谢康乐负手来回踱步,怒气冲冲道:“别人是收徒弟,这顾老五收的是麻烦,一个紫薇帝子还不够,他还能再收一个天道传人,这下我才算是服了他了!那个应飞扬现在怎么样了?”

    商影则是沉静的坐在案旁,轻抿口茶水道“为防他体内五衰之气失控,我已经差弟子将他单独关押了,只是现在还不敢让清苦师弟知情。”

    “哼,让他知情又如何?他还能冲上山来把人劫走不成?”

    商影挑挑眉道:“那要不你去跟他说?反正也瞒不了他多久,看他能不能冲上山劫走他徒弟?”

    谢康乐不禁缩了缩脑袋,道:“算了,我可不触这霉头,还是先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尤其是你丹霞峰平时跟他走得最近,可千万别露出话风,最最最重要的是我家灵烟那死丫头,这两天把她交我这个当爹的亲自看管,她被你宠得不知轻重,我可真怕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又偷偷跑去跟应飞扬接触,若沾染了天人五衰之气,那可怎么办!”谢康乐说着,一副心疼模样。

    “替你管女儿,你倒是多嘴!”商影骂了句。又问道:“万象天宫呢?他们那边情况,你打探的如何了?”

    谢康乐叹气道:“还能如何,没了卫无双,剩下的人便是拼命,又能奈何的聊帝凌天吗?现在已经退到青城山了,唉,青城山是有立足的地方没了弟子,万象天宫是有弟子没了立足之地,凑在一起倒也好,只可惜咱们道门这次……凌霄剑宗和万象天宫同时遭劫,六道恶灭气候已成,将来该如何应付!”

    正惆怅之际,此时,殿门再开,一道人影虎步龙行踏入,直坐上主座,正是凌霄剑宗清岳掌门。清岳掌门面色较往日苍白,面上皱纹也多了些,看上去显得疲惫衰老,但顾盼之间依然雄烈,不失一派掌门威仪

    “掌门师兄,你无事了!”谢康乐见状大喜,如重得主心骨一般。

    清岳掌门点头道:“本就是经脉受创,使真气相冲罢了,并无沉重外伤,现在气理顺了,自是无大碍,这几日的事我都已经知晓了,当此危急关头,我这做掌门的却不在,当真劳烦你们了!”

    商影道:“不敢,小事我们便自行商议解决便可,但还有大事,需要掌门师兄定夺,陆师叔不幸身亡,不知宿沫峰首座之位该由谁继任?”

    清岳掌门揉揉太阳**道:“便交林立师弟吧,他是陆师叔的弟子,这些年也一直当着宿沫峰主事,宿沫峰的事务他皆熟悉,有他在出不了大乱子。”

    却见商影和谢康乐都面带无奈之色,商影叹了口气道:“林师弟也死了。”

    清岳掌门愣了愣,又道:“那便常自在常师侄,为人干练,修为也不差,磨炼几年,也能成大器……”可看着二人脸色,清岳掌门渐渐止住了话锋,试探性问道:“常师侄他也死了?”

    二人点了点头。

    “云松师弟呢?”

    “游艺师弟?”

    “秦关师侄?”

    ……

    “宿沫峰到底还剩几个可用之人……”又试探了几个名字,清岳掌门痛苦得扶额,闭上了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忽然双眼猛一睁,呲目欲裂,一掌将面前桌案拍成粉碎,昂声怒吼道:“六道恶灭,这笔账!凌霄剑宗要你百倍偿还!!”

    声如雷霆虎吼,又掺杂着至痛的悲愤,在凌霄殿内一浪又一浪的炸开,商影和谢康乐皆是动容,他们这掌门师兄素来以沉稳著称,印象中从无见过他这般露骨的流露情绪,此时可谓是悲痛到了极致!

    声浪涌了涌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才停息,清岳面上收住了气,但胸膛还是克制不住的起伏,粗着嗓子道:“你们这些时日应已商定出了合适的人选,说来与我听听吧。”

    商影和谢康乐对望一眼后,道:“宿沫峰损伤惨重,本峰中所留弟子都尚不堪大用,不如从外调配,而且现在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所以人选当以实力为尊,其他条件,可以稍作宽松……”

    “行了,直说吧!”清岳掌门不惯这弯弯绕绕,直言道。

    谢康乐轻咳一声:“咳,掌门,你说贺孤穷贺老七如何?”

    清岳掌门一愕然,谢康乐又补充道:“你也知晓。当年咱们虽并称凌霄七剑,其实风头都被顾老五那厮占去了,剑法上,你现在弃剑不用就不说了,其他的,也就贺老七这死硬的直愣货,还能够得上顾老五的衣角,这些年物盛当杀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了,可见他剑法应又有增进,贺老七虽然脾气臭,整天黑着脸跟人欠他钱似得,但现在门派有难,咱们招他,他肯定还是会回来的,有他在,总是一大助力……”

    清岳掌门点点头,道:“贺师弟确实足堪此任,但……不是现在,且先过几日再招他回来,这几日,宗门内部怕还要生祸端,这时候来,以他桀骜性子,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祸端……掌门师兄都猜到了。”商影不由苦笑了一声,道:“这便是第二件事了,掌门师兄认为,应飞扬他……该如何处置?”

    ps:这章过渡章节,收收尾,再交待下剧情,其实我觉得这一局布得颇有纵横捭阖的大气象,而且后边还暗藏着两三步没走出,但感觉没啥反响啊~(未完待续。)

卷六 第四十一章 谁人该死

    网络问题,今天伪更,重复之前内容。明天发个免费章节补上。

    “九幽深渊!”血万戮一时大意,堪堪躲过剑光,却见地上多出四个大字,心头登时一动,却见应飞扬剑光不停,地上再多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直通鬼界!”

    “九幽深渊,直通鬼界,原来你看出来了!”血万戮不由愕然一瞬,但随即心中暗笑,“将讯息传出有能如何,为时已晚,现在应该已经大功告成了!”

    随即再度逼身向前,接近应飞扬瞬间,突然,只感一把利剑迎面而来,直刺双目,血万戮全身毛孔瞬间炸开,只感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

    血万戮未曾多想,本能已做出反应,前掠的身形猛然转作倒飞,此时才意识眼前哪里是剑,分明只是院中随风而落的一片柳叶,但血万戮却知并非自己多心。

    应飞扬身旁柳树正抽新叶,风吹柳动,碧叶舒展,此刻却好似万剑陈列,一股咄咄逼人的剑意随风而动,又有几片柳叶飞出,剑一般射向血万戮。

    片片柳叶却激飞而来,紧追不舍,血万戮只得一退再退,身形从院中假山水榭上掠过,却见原本没有半点波澜的水面陡然生变,折起一层层波纹,波纹成剑尖般的锐角,好似有一把无形之剑在水面上拖曳而过,也加入了对自己的追杀。

    而身形再退至草圃时,草圃也同生异象,几根青草从中断裂,携着滔天剑意向他飞射而去。

    他所经之处,风水叶砂都被剑意包裹,万物同仇敌忾,处处显露杀机。

    “好凌厉的剑意,好像无处不在,到底是那方高人!”血万戮心头大骇,只觉天地皆剑,草木皆兵,而他如惊弓之鸟,不断挪移着身形,一刻不敢停留,一瞬间退了数百步!

    终于气息不济,脚步一慢,万剑已然临身,血万戮心神为剑意所夺,竟是万念俱灰,闭目待死!

    待死亡迟迟未曾降临,片刻后,血万戮缓缓睁眼,却见轻风吹柔,几片叶子和草轻轻撞上他额头,便绵软无力的落在肩头,万物祥和,什么也未曾发生,好似方从的追杀只是一场幻梦……

    “这算什么,这么高深的剑意,这么弱的剑威,哄人的么!”血万戮只觉被戏耍了一般,心头恼怒,倒也真被他说中了,清苦所留的剑意却是只有哄人的作用,而且对一些修为不够,只执着于招式的人用处不大,哄得就是血万戮这种能体味‘神意’的高手。

    现在剑意消散,却闻嘈杂人声传来,已有人向此处靠近,血万戮暗呼:“不妙!”,正欲抓紧时间将人带走,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头,回首看,正是叔父血千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血千秋冲他摇摇头道:“既然有人来了,便别冒险了,快些走吧!”

    “可是,天道主的命令……”

    “无妨,天道主本来就做了两手准备,带走他有带走的好处,带不走也有带不走的好处,或许,好处还更多呢。”血千秋嘴角勾起,看着应飞扬的身影露出一抹残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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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终于又见到你了。”一声撒娇般的叫唤,将商影唤回了神,辨识周遭景色,这才意识到上三道轮回阵已消散,六道道众已撤离,现在正在司天台中。

    低头看,一名少女环着她的腰,泪眼汪汪,正是她的徒弟苗淼。商影此次身陷阵中,只与谢灵烟一个徒弟会合,一直未能找到其他弟子,心中一直暗自担忧,此时见苗淼平安无事,心头一轻,道:“淼儿,你没有事?”

    苗淼点了点头道:“我没事,不过……明烨他受了伤。”

    “那其他人呢?”

    “我们丹霞峰的都无大碍,但……陆师叔祖死了,掌门真人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昏迷,其他人,好多人都死了……”苗淼说着,“哇”的一声凄楚的哭了出来。

    “这……”商影连忙环伺四周,但入眼之景却令她险些站立不稳,“怎会?凌霄剑宗竟遭此大劫!”

    司天台中,一片愁云惨雾,正道人士损失惨重,场上伤亡之人过半,死状千奇百怪,惨不忍睹,还有不少人如疯如癫,显然是中了人间道的幻术,而凌霄剑宗这次带来的弟子最多,损伤也最多,已是超过七成,相比之下,丹霞峰一人未损倒显得幸运了,可商影哪里高兴的起来,掌门伤,陆真吾死,凌霄剑宗现在只有她有资格发号施令,“淼儿,你去统计阵亡……不,统计还有谁存活吧,明霞,你领几个弟子探查下,看是否有活着的六道道众,灵烟,你去救助伤员……对了,应飞扬呢,他还活着吗?”

    商影看了一圈,既没有见到应飞扬的人,也没看到他的尸体。

    谢灵烟想起来:“阵开启时,他还在后院没有回来,会不会他没被卷入阵中?”

    此时,商影忽然感觉一股高深又熟悉的剑意在后院出现,心头一凛,“是顾师弟的剑意,莫非是六道众人还未撤尽?与应飞扬交上手了?”。随即不多想,便往后院而去。

    在场亦有不少人感受剑意,几乎每人身上都背着怨仇,但阵破之时已不见六道之人身影,一腔怨怒无处发泄,现在察觉后院有交手迹象,只盼是六道道众还未走尽,也好供他们泄愤,一时又与许多人紧随其后。

    到了后院,却只见应飞扬一人,正一脸疑惑的盯着眼前留下的字,若有所思,走在最前面的人当他还未回神,推了下他的肩膀道:“喂,醒醒,这只你一人吗?可见到其他六道之人了?”

    却忽闻商影冲那人大喊一声,“不对,快退后,那是——”

    话说一半,便见最前头那人全身变得浓黑淤肿,迅速膨胀随后“嘭”的一声炸开,腥臭黑血漫天四溅,周遭柳树被黑血浇灌,瞬间变得枯萎。

    “天人五衰,怎会?”慕紫轩接续道,一声落,众人无不愕然,一时群声鼎沸,而慕紫轩看着应飞扬身上若有若无的黑气,同样震惊,心中暗忖:“替帝凌天开启天道坏空阵的是他?这就是帝凌天隐瞒我的事!我这师弟他什么时候学得天人五衰功了?”

    讶异之际,却又闻一声惊惶失措的叫声,另有一人离得太近,被溅了半身的黑血,瞬间面色也开始发黑,忙向众人而来,叫道:“救我,谁来救我!”

    “你别过来,快退后!”众人如见瘟疫,避之唯恐不及,纷纷后退要离得远远的,而那人仍不断挪着脚步向前求救,身子越胀了气一般膨胀,就在此时,慕紫轩飞起一掌,雄浑掌力将那人击飞,而击飞瞬间,那人应声炸开。

    也是慕紫轩当机立断将人击开,炸开的血液未溅到其余人,一时在场之人皆是心有余悸,这便是六道恶灭绝学——“天人五衰功”的可怕之处,不但中招之人将会爆体身亡,修为不足者若同样可能被传染,所以历代天道主在正道中人眼中,更像是活着的瘟疫。

    众人带着惊恐又怀疑的目光看向应飞扬,而应飞扬同样震惊不解,茫然得看着溅在身上的黑血,“怎么回事……”,而心绪浮动之际,身上笼罩的黑气也越来越多。

    “应飞扬,别动!”商影看出黑气不自觉的从应飞扬毛孔中渗出,察觉应飞扬并不能控制天人五衰之气,抱元守一,凝气成冰,数道湛蓝冰寒剑气迸射而出,刺向应飞扬身上**道。应飞扬不敢抵抗,,不躲不闪,剑气入体,便觉一股寒气遍及经脉,阻断真气流通,身上黑气也随之不见。

    方要感谢商影,却见商影持剑指向他道:“应飞扬,你怎从哪里习得天人五衰功的!”

    “天人五衰功……难道是在鬼界时?”应飞扬恍然觉醒,在鬼界之时,他曾与帝凌天共处一室,从他那里得了个“疗伤法门”,可助他快速恢复伤势,但后来他知晓了帝凌天的身份后,心中便有戒备,不敢再用那法门疗伤,现在想来,那法门定是天人五衰功了。

    应飞扬心慌意乱之际,忽闻天上一声:“这也是我要问得问题——”

    话音方落,一只火凤自空而落,直直坠下,火焰炸开,腾腾热意直逼应飞扬,而火中现出的身影,怒意比火焰更加炽烈。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从哪里习得天人五衰功的?”来人竟是纪凤鸣,纪凤鸣应是一路从青城山赶来,此时气息略喘,过往一贯从容的脸上如今显得既急躁,又咄咄逼人。

    “纪师兄,你来了!卫宫主他现在怎样了?”应飞扬想起他陷入阵中前的经历,反问纪凤鸣道。

    纪凤鸣一拂袖,道:“劳你挂怀,家师侥幸未死,以石化之法将自身石封,隔绝生机,以阻断浊气的侵染,但找不到将五衰之气拔除的办法,便不能替他贸然解除石封,怕家师今生都将做个活死人!”纪凤鸣说到情难自制,声音也不禁发颤。

    此话一落,又是众人哗然,六道恶灭汹汹而来,身为正道巨擘的卫无双却先倾倒,让众人如何不惊?

    “连卫宫主也中了天人五衰之气?”

    “道扇的惊世本事竟也……莫非是这小子害得?”

    而商影问出了重点:“那青城山封印结界如何了?”

    纪凤鸣见众人慌乱,暂稳情绪道:“放心,师尊将阴阳裂隙与他一并石封,现在封印与他命元相连,一时无虞,只是后续还要劳众人之力加固封印!”虽说一时无虞,但纪凤鸣眉宇中仍是暗藏担忧,以命元封印虽可使得封印稳固,但破封之时,封印者也将同时丧命。

    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若趁卫无双倒下时,青城山的阴阳裂隙封印又被破开,那就真是一场人间浩劫了。

    而应飞扬只觉一张大网朝自己铺来,想也知晓,纪凤鸣见卫无双自行石封,不明缘由,自然要寻当时与卫无双在一起,了解前因后果的人——也就是他应飞扬,问个清楚明白,可从青城山赶来这里,却见应飞扬身上暗藏着天人五衰功,这下真是难以解释了,但随即有一个念头浮上心间。

    应飞扬指着地上的字,惊呼道:“不对,他们的目标不是青城山,甚至也不是司天台!”

    “这是什么?九幽深渊,直通鬼界,这是谁写得字?”一番变故下,众人这才注意到地上的字。

    应飞扬道:“虽然没印象,不过看字迹是我写的。”

    “啐,你还是先交待你怎么会的天人五衰功吧!”众人只道他要岔开话题。

    纪凤鸣却忽然周身一震,惊呼道:“是昆仑山,是万象天宫?”

    竟上前抓住应飞扬衣领道:“九幽深渊,直通鬼界,到底是真是假,你是怎么得知?”

    “我……我也不清楚”上三道轮回阵中的天地不存,那方世界的天道自然也消失,应飞扬只觉经历了一场梦,梦中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但对身为天道时的记忆,也随着阵法撤离而模糊不清,只剩意味不明的残影。

    “竟然被知晓了,可惜,太晚了……”慕紫轩心中摇摇头,随后抓住正在逼问应飞扬的纪凤鸣,正色道:“纪兄,这或许,是真的!”

    “你知晓?”纪凤鸣急道。

    慕紫轩道:“不知晓,但我与来此的帝凌天交过手,发现他是人间道道主晏世元假扮!”

    纪凤鸣如被人在心口打了一拳,身形都晃了几晃,长舒口气,难掩急切的抱拳向四周道:“诸位,昆仑上是天下清气所钟之地,万不能失,如今万象天宫或许有难,请诸位看在同道之情不吝出手相助!”

    “这……这怎么回事啊?跟万象天宫又有何关系?”众人仍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演那一出。

    纪凤鸣急切道:“来不及解释了,众人若信得过我便随我一同,我路上解释。”说罢已要动身,众人见他说得严重,也要一道前往。

    却在此时,忽闻一声焦急女声:“师兄!”,天上又掉下一个撑着红伞的少女,正是万象天宫左飞樱。

    纪凤鸣一把将她接住抱在怀中,却见左飞樱一身染血,虚弱道:“师兄……终于找到你了,六道恶灭他们……攻上万象天宫了……”(未完待续。)

卷六 第四十二章 谁人该死(一)

    ps:网还是没好,写完了一章先去外边煎饼店,趁店没关门蹭网发出去……回去继续写第二章,但今晚发不出了。可怜我明明吃过饭了,不好意思白用人家网,硬是又吃了一份菜煎饼……

    商影问道:“第二件事,掌门师兄认为应飞扬该如何处置?”

    但为等清岳掌门回答,便抢着说情道:“掌门,应飞扬已经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他之所以能习得天人五衰功,只是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误打误撞,绝非与六道恶灭有什么勾结,并无什么罪过,况且帝凌天传他天人五衰功本就不怀好意,我们若能惩处他,岂不是中了帝凌天计谋!”

    清岳掌门叹道:“他的说辞我也听过了,确实没什么破绽,但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他有罪无罪,而在于我们怎么选,而我们的选择……八年前,就做下了!”

    商影急切道:“可我们八年前的选择未必正确,而八年后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或许不该重蹈覆辙!”

    “这次六道恶灭的袭击太过巧合,贫道总觉得与慕紫轩脱不了干系,可惜没抓住他的马脚……八年前的选择,也未见得就错了!”清岳掌门说着却有些恍惚,究竟是因为慕紫轩是紫薇帝子,所以凌霄剑宗不得不逼杀他。还是因为凌霄剑宗逼杀他,才让他走上了属于紫薇帝子的道路,二者何为因,何为果,对错,真的说得清楚吗?

    但随即坚定下来道:“天道传人的身份比紫薇帝子更加引人注目,因体质限制,能习练天人五衰功本就是少之又少,资质如应飞扬这般的更是罕世难逢,若他倒向六道恶灭,焉知几年后不会再多一个帝凌天?况且,就算他不会投向六道恶灭一方,他身上的五衰之气都是不安定的变数,若一旦他难以制止,使得浊气爆发,那造成的破坏绝不逊于一场瘟疫横行!”

    商影挑眉道:“所以掌门师兄又要因不可知的预期,断送一个无辜弟子性命!”

    清岳亦道:“那你呢,又想将无数人的性命,赌在一个不可知的预期上!”

    眼二人争执要起,谢康乐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怎先争起来了,不同于八年前,这次涉及的可不止我们一个门派,恐怕选择也轮不到我们做主……”

    话音方落,便见清岳掌门的弟子傅清名直入上前,手持着一份拜帖道:“报告掌门,观霞观,百剑门,神道苑,怜仙谷等道门十三派门联名递上拜帖……”

    谢康乐一甩袖,不耐道:“又是催促我们处置应飞扬的么?我就说了,选择恐怕轮不到我们做,先放一边吧!我们正在议事!”

    傅清名道:“不……不是,他们是联名想要拜见‘剑冠’顾师叔!”

    “啐,顾老五有什么好拜见的。”

    “他们说,如今凌霄剑宗和万象天宫两派同遭重创,帝凌天凶威赫赫,道门面临大劫,事到如今,恳请请‘剑冠’师叔出山救世扶倾,一挡帝凌天凶威!”

    “顾老五他现在当得住谁……”谢康乐心中想着,与清岳掌门和商影对望一眼,各自无奈,道:“跟他们说,与剑神宇文锋的决战之期只剩不到三年,顾师弟他正在潜心悟剑,无暇分心,不见外客,更管不了剑外之事!”

    但傅清名却迟迟没动身,清岳掌门皱眉道:“便按你谢师叔说的做,还不快去?”

    傅清名苦笑道:“可他们还说了,天道传人一脉单传,而顾师叔的徒弟恰好会天人五衰功,帝凌天面具之下不知是何面目,而顾师伯这些年来也恰不见身影,比起帝凌天死而复活,他们更愿意相信有活人在这几年间练成天人五衰功,然后借帝凌天的身份弄鬼……顾师叔若执意不见,他们难免会做出多余联想……”

    清岳掌门起身喝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怀疑顾师弟不成!”

    “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一次说清!”

    他们说:“不光希望顾师叔出面抵御六道恶灭,还希望……还希望他能亲手斩杀天道传人——明志祭旗!不管我们答复如何,三天后他们都会前来凌霄剑宗,恭请剑冠出关!”

    “笑话,凌霄剑宗岂是他们说来就来之地,当我们死绝了不成!把拜帖给我扔出去!”清岳气得手抖,这些人虽说是拜会,实则已等同逼宫,全然不给凌霄剑宗面子。

    傅清名触了霉头,无奈下去照办,但不一会,又拿着拜帖回来了。

    清岳黑着脸道:“不是说让你扔了吗!”

    “这……这又来了一份,这次是金刚门,法相寺,琉璃塔……等佛门九派递上拜帖,措辞虽更体面些,但实质内容,与道门的那一份相差不多……”

    清岳掌门抚额无力坐下,叹道:“一并扔出去吧……”

    却见傅清名依然不动,道:“还有事?”

    傅清名迟疑下,道:“有消息传来,谢灵烟她,把应飞扬劫走了……”

    谢康乐和商影二人同时色变,却忽见清岳掌门面上红气一涌,竟哇得呕出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来,颤声道了两句:“反了……都反了!”最后双目紧闭,成昏厥状。

    “你生(教)的好女儿(徒弟)!”商影和谢康乐同时指向对方,骂了一句。

    随后商影连忙上前替他把脉,探视一番后,才舒口气道:“清岳师兄本来伤就没好,这一日又接连动怒引动气息紊乱,险些走火入魔,现在已无大碍,不过这几日,怕不能再让他烦心门派之事。”

    又顿了顿,道:“然后……灵烟那边?”

    谢康乐阴沉着脸起身道:“你既然管不住她,这一次,我亲自管教!”

    时间稍稍拨回。

    地牢之内,应飞扬虽功力尽被禁制,但心情却已平复。

    与六道恶灭合谋开启上三道轮回阵、暗算‘万象天宫’宫主卫无双,也不必管什么是非曲折、真假对错,谁让他身上莫名其妙多出些天人五衰之气呢。这两条大罪扣下,被当场拿下是必然的结果,现在他是习得天人五衰功的前因后果已经讲出,旁人信不信?之后怎么处置?这便不在他考虑范围了,比起这些,还是趁此时审视自身状况更为重要。

    原本躁动不已的天人五衰之气早已平息,应飞扬想尝试着调动它们,却再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只觉得它们就像是石缝里蹿出的小黑蛇,咬人一口后就缩回石缝中,躲得无影无踪。想也知道,帝凌天当时只教了他筑基的法门,并未教他运用天人五衰功的法门。

    当然,便是能用此功,他也丝毫不想用在别人身上,常言说“刀剑本身并无善恶,有善恶的是操刀弄剑的人。”,但应飞扬可以肯定,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没有见识过天人五衰功的厉害。

    五浊恶气之下,非但中招之人身化脓血,爆裂而亡,飞溅的血液还会不分敌我的浊气感染给其他人,一旦不小心沾染污血,功力稍有不足,反应稍慢半瞬,便可能沦为被浊气侵染,沦为新得传染者。这般骇人威力,也难怪当日在司天台,那些正道人士会以畏惧的眼光看着他。

    而如今,这种畏惧出现在了他凌霄剑宗的同门身上。

    “咱们怎么这么倒霉,被派来看守这个瘟星,你听说了没,这小子在司天台大闹了一番,来参礼的正道之人都被他浊气感染,那污血留的呦……三天三夜都冲不干净!”

    “当然听说了,还有,万象天宫的卫无双知道不?那是何等的通天人物?竟也一时不慎,栽在了天人五衰功之下……”

    “说起来咱们离这么远了,能安全些了不?你看我的脸黑了没?可别被浊气感染了……”

    “本来就黑得跟炭似得,我们哪看得出来?未防万一,还是把你抓起来一起关了吧!”

    “说起来咱们再倒霉能比得过章柳倒霉吗,他给这瘟星送饭,才是真正冒着性命风险呢!喏,说曹操曹操到。”

    几人强开着玩笑掩饰着心虚,但他们的话语都一字不差的落入应飞扬耳中。

    显然、天人五衰功的威力在以讹传讹之下有被人为夸大了数倍,这些同门虽负担着看守他的责任,但一个个都躲在地牢入口外,黑暗牢室中只他一人。

    一会,大门打开,一道人影涉阶而下,走到他的囚室之前,那人头上缠着白布,面色颇显阴婺,乃是给他送饭的章柳。

    这章柳和他本皆为外门弟子,一年前在试剑大会时打过交道,有过竞争,也一同对付过狂得没边的任九霄,但之后各自际遇不同,只听闻他被分派到了宿沫峰,便再没有过没交集。

    “章兄,许久不见了,竟能劳动你给我送饭。”

    章柳未回答,只将食盒放下,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应飞扬道:“好好吃吧,我来得路上听到消息,许多门派刚联名送来拜帖,要求取你性命呢,你还有几顿饭可吃,已是屈指可数了。”

    应飞扬双目一瞥,冷道:“章柳,咱俩过去是有些不对付,但也称不上有仇吧?我行事如何你比外面那些人清楚,难道在你眼中我就这么该死?”

    “你还记得我师兄邢飞么?记不得也没关系。他不是你这般的天之骄子,剑道天才,他只是一个好不容易以外门弟子身份挤进凌霄剑宗大门,拜入宿沫峰名下的普通人,但三天前,他死了……”

    章柳一边摆着饭食,一边平淡道:“那是他入门后第一次随师长一起外出,不过是去参礼,但他却兴奋得不得了,以为是多大荣耀似的,还说这次要表现抢眼一些,或许就能被同行的长老看上,从殿前弟子再晋升为真传弟子……但他却死了,死在了靠你天人五衰之气开启的上三道轮回阵中。不像你,连生死都能得到剑宗乃至整个正道的关注,他的死,除了我可能都没人在意过……”

    “坦白说,我过去挺瞧不上他的,觉得他出身低,又没见过世面,这此他死了,我倒也没太伤心……但是,我害怕,比起伤心更多的是害怕,我怕哪天我也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天人五衰功之下,而我的死,门中也不会有人在意……”

    章柳说完,拍拍手起身,幽深眼睛看着他道:“我知晓,只要你活着,还会有许多人像我一样害怕,你觉得你不该死,但这世上,谁又该死呢?”

    这通话讲出,应飞扬也不由一时神惘,是啊,这世上谁又该死?应飞扬自问却难自答。

    此时,却听外头弟子叫道:“谁!不许擅闯地……哎呦!”

    几个弟子被从牢门外打入,而一条清丽身影随后而到,反脚一踢把门带上,不让这些弟子有求援机会,如此熟练的‘关门打狗’,正是谢灵烟驾到。

    “应天命,师姐我来救你了,感动不感动!”谢灵烟巧笑倩兮,以一敌多也丝毫不以为意,剑光如三更冷月,如北海寒冰,挥洒自如,映得昏暗牢室满地生寒。

    章柳见状道:“谢灵烟,你敢私纵人犯,这可是重罪!”

    “你别说,她还真敢。”应飞扬插嘴道。

    “还是应天命了解我,别急,我这就把她们全部打趴!”

    谢灵烟加催剑上攻势,作为门中翘楚,寻常弟子哪是谢灵烟对手,很快就是败相频现。

    章柳一咬牙,狠狠道:“依照门规,若是带罪者越狱私逃,那可不问生死了,你再不住手,我便杀了应飞扬!”

    说罢剑一抽,直对应飞扬。应飞扬身带镣铐,功力被禁,却是丝毫不怯,笑道:“那出剑快得些啊,千万别溅了一身血,染上了天人五衰之气。”

    章柳顿时气势一馁,他不知晓沾上应飞扬的血会怎样,但天人五衰功的凶名之下,令他不敢尝试,但随即找到了应对的方法,“那便先断了你的脚筋,看你如何逃脱!”

    说罢,剑锋一吐,直向应飞扬双足而去,而谢灵烟已是不及阻止!(未完待续。)

卷六 第四十三章 你追我逃

    ps:我知道还欠了一章免费章,但今天卡文卡得都想断更了,就差一点,想通了,第六卷就能华丽收尾了,但这一点我想了一整天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肯定把欠的章补上。

    章柳一剑递出直刺应飞扬左脚,狠捷快利,全无半分拖泥带水,欲一剑断其脚筋。

    “这家伙,下手倒是真狠!”应飞扬暗骂一声,忙脚踏禹步,踏罡步斗,回避这利落一击,但一则脚上镣铐加身,二则真气被封,反应已是滞慢,眼看脚腕暴露在剑锋之下,应飞扬匆忙之间一勾脚,挑动左脚脚腕上链扣,脚腕上得扣锁被勾得上移一分,“咣当”一声,火化四溅,扣锁堪堪挡下这一击。

    “章柳,你不要脸,欺负一个功力被锁,身形受制的人算哪门子本事?”谢灵烟急欲援手,但身边弟子见到机会,反而全力托战,将她黏住。

    “自然是门中翘楚,自然该让我一些!”章柳全然不当回事,举剑再度刺来,依旧全不留情。

    见他下手狠辣,应飞扬心生恼怒,更激起一股狂傲之气,“说得没错,便让让你又何妨?”

    说罢应飞扬抡起右足向章柳踢去,先前一击,左脚脚腕处的扣锁被章柳一剑斩断,左脚脚腕上只余一个锁环,而三尺长的链条耷拉在右足上。

    此时随应飞扬飞起的一脚,链条抡圆了只打章柳太阳**。章柳感觉劲风临头,虽料定应飞扬现在功力不济,链条又非利器,硬吃他一记也无大碍,自己最多头破血流,但应飞扬的左脚却必废无疑,可他的身子却比想法更诚实,先一步露了怯。手中剑路不受控制般得一转转向额角,挡下了应飞扬这扫来的一击。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应飞扬这一年来厉战无数,哪一个对手不是当世强者,哪一次交战不是险死还生,不管是勇气、智慧经验都远非章柳可比,此时占得主动,更是不肯让出半分先机,一脚接连一脚。

    脚上锁链似曲还直,如灵蛇百转,老藤缠树,仔细看来,所施展的却是一套剑法,此乃凌霄剑宗的‘绕指柔剑’,此剑法精华在于曲直莫测,刚入门施展这路剑法时需配合软剑,在柔软的剑身的配合下,攻击可能从任何方向刺来,之后剑质逐渐加硬,什么时候能将百炼刚剑用得如软剑一般,此剑法便算练至刚柔并济的大成之境。

    应飞扬此时以锁代剑,以脚御剑,只见锁链好似活过来一般,重重锁影变化无定,将章柳攻势尽数封住。

    但无真气配合,只靠肉身之力甩动粗硕沉重的链条着实不易,交手数招后,应飞扬现出疲态,脚步也趋于散乱,章柳趁此时机剑尖再挺,一剑突破重重锁影,直点向应飞扬右足。

    “你中计了!”,却见方才因气力不济显得凝滞生涩的链条陡然又活转过来,盘蛇一般绕了长剑几匝,将它牢牢锁住。显然是应飞扬知晓自己无法久战,故意提前卖出破绽。

    章柳长剑被锁,却不屑道:“又能如何?”难道比角力他还会输给一个真气被锁的人么,章柳猛然拉扯长剑。但就在长剑这一瞬滞碍之际,听闻应飞扬“看我五衰之气!”一声,一口唾沫吐出。

    这口唾沫来势迅疾精准,好像他吐出的不是唾沫,而是一道剑气一般,一‘剑’批亢捣虚,趁他滞碍之际直向他的破绽之处。

    “啪!”章柳手背上一热,竟是被唾沫喷个正着,若这真是一道剑气,他现在握剑的手已经断了。

    但章柳来不及侥幸,便陡然面色大变,连剑都来不及夺回便抽身而退,用袖子急擦被唾沫唾到的手,那力道,恨不得连手上的肉都一并撕下,天人五衰之气不能靠唾液传递,但章柳并不知此节,只根据众人的传闻将天人五衰功的危害放大了数倍,想起应飞扬吐唾沫时喊得那句“看我五衰之气!”,只当自己此时被五衰之气感染了,一时惶急,竟是万念俱灰。

    应飞扬道:“擦也没用,不想感染就赶紧封住曲池,灵关,肩井三**!”

    章柳心慌意乱之下,如闻圣旨一般,不假思索便依他指使而动,运指如飞连点三**,却不想几指头下去,自己竟是足下一软瘫倒在地。这才恍然大悟,这三**皆是气门要**,连点三**岂不是自己截断了自己真气。

    而瞥向自己的手,除了被搓得发红外并无传闻中的黑气,这才知晓中计,心中恼怒之余,又有劫后余生之感,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一时不知是喜是怒。

    而应飞扬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奚落,又有几分共鸣,“瞧吧,谁也不想死,你如此,我也一样,不论是否该死,我绝不束手待毙!”

    此时,谢灵烟也恰解决战斗,几个阻挡她的弟子都如冰块子一般全身僵硬冒着寒气躺在地上。

    “瞧吧,我应师弟让你一双手,一身真气,你照样赢不了,差距啊!”谢灵烟朝章柳示威同时,同时毫不避讳得一拍应飞扬肩头以示赞许。

    应飞扬肩头一疼,皱眉道:“你倒胆大,也不怕感染!”

    “去,你当我是他们啊?师姐我提前做过功课的,天人五衰之气只以真气和爆身后的黑血传播,若一口唾沫也能吐死人,帝凌天直接去练打喷嚏不好么?只是弱小来自愚昧啊!”谢灵烟又嘲讽了章柳一句。

    此时,隐约听闻叫唤声传来,应飞扬知晓是此地的动静惊扰了其他人,知晓逃脱不易,应飞扬面色一变,“来人了?你快走吧,莫要管我!”

    “废什么话,你方才也听到了,现在正道之人都要你死,留在这你能活命?放心跟师姐我过来!”

    随即二人身影步出牢狱,只留章柳坐在冰冷地上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眼神中掺杂着无奈、欣羡、嫉妒、愤怒,百感交集。

    一年前虽知应飞扬厉害,但他也不至于连空手无真气的应飞扬都收拾不下,短短一年时间,应飞扬竟把他连带一年前的那个应飞扬都远远的抛在身后,用突飞猛进都不足以形容,也许谢灵烟说得没错,这就是差距。

    章柳忽然打心里觉得应飞扬不该死,像他这样的人简直是上天掉落凡间的剑器,多活一天就是多一分光采,他想看到许多年后的应飞扬能焕发出何等风姿,若是死了,岂不太可惜了?

    谢康乐听闻谢灵烟劫走应飞扬的消息,心中又气又急,恨不得将这倒霉女儿拿下,狠狠打上一顿,关上几个月才肯甘休。

    身形纵飞出了大殿,先飞至牢狱处,便见几个弟子正在地上调息,口中还不住吐着寒气,一看就是出自他女儿手笔,眉头一皱问道:“他们人呢?”

    “丹……丹霞峰方向去了!”弟子打着寒颤答道,哆嗦得指向远处一片隐约蔓延到丹霞峰的火光。

    知晓是弟子正在追击他们,谢康乐再度御剑而飞,不顾门中不许御剑飞行的禁忌,直向丹霞峰飞去。

    不过会,便赶上了先头部队,而前方,一对男女身影隐约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正是天黑,丹霞峰山路崎岖难行,一入丹霞峰,追击弟子都难以避免的放慢脚步,那对男女却是轻车熟路,如履平地,全然无视地形阻碍,如跃动在黑暗中的精灵,几个起落,就要消失在视线外!

    “谢灵烟,给我回来!”谢康乐哪容得她走脱,昂声一啸飙起一道劲风,剑光划过黑夜,转眼降在他们二人面前。

    “逆女,看为父今天不……”谢康乐身形一降横挡在前,口中正训斥一般,却是戛然而止。

    “谢师叔,晚上哈,你找师姐啊?”苗淼眨了眨大眼睛,一副乖巧的样子道。

    “怎么是你?”苗淼和谢灵烟身形年岁相似,又都着丹霞峰的服饰,天黑心急,谢康乐竟是没有认出,而她旁边的少年也不是应飞扬,而是明烨,谢康乐随即知道中计,迁怒骂道:“大晚上的,你们瞎跑什么?”

    苗淼一脸无辜道:“谢师叔说话好奇怪,正是因为天黑了,我们才要回丹霞峰休息呢……”随后恍然察觉后面追来的人一般,睁大杏眼道:“咦,怎么跟了这么多人?大晚上的,他们瞎跑什么?”

    谢康乐气结道:“你们!谢灵烟呢?”

    “哦,师姐啊,谢师叔放心,师姐家教甚好,不会彻夜晚归的,师叔若急着见她,不妨上山稍坐片刻?”

    “不必了!你们两个给我记着,等着门规责罚吧!”谢康乐撂了句狠话后急急下山。

    “喂喂,丹霞峰弟子晚上回丹霞峰是犯了哪条门规?谢师叔你说清楚啊!”苗淼冲着谢康乐远去的身影戏谑喊道。

    之后叉着跑得有些气喘的腰,回袖一挥冲着追来的弟子,气势十足道:“听到谢师叔说得没?你们大晚上的瞎跑,当心门规处置!”

    接着在众弟子面面相觑下大笑回山,回身瞬间,笑意已无。

    而明烨亦面色凝重,攥着因经脉衰竭而无力的拳头,看着山下方向暗道:“应飞扬,你自珍重,现在的我,只能帮到你这些……”

    没人知晓,应飞扬和谢灵烟方才正躲在牢门外不远的树梢上,追击弟子们尽数被苗淼和明烨引走后,他们才从容不迫的现了身,而趁着躲藏的时间,应飞扬已在谢灵烟帮助下将体内禁制解开。。

    绕开已嫌薄弱的山门守卫,二人直往山下而去,目标便是清苦的居所,二人心中似有共识,清苦那老道平时看着不靠谱,但当此之时,若还有人能解决眼前难题,那么那个人非他莫属!

    户门和房门皆大开,清苦似早已等待多时,见到应飞扬后,瞥了他眼道:“听说又惹麻烦了?”

    “嗯,天大的麻烦!”应飞扬点头道,“师傅,我有话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进来吧,谢丫头,看好门,估计一会你爹就来了,顺手替我把他打发了。”

    “哈?”谢灵烟难以置信道。“那可是我爹唉!”

    “怕什么,来,我教你两手,你爹来了也照揍!”清苦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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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康乐从丹霞峰下山,便直往山下掠飞而去,心中恼怒速度更疾,所经之处,云如浪裂。

    虽不知晓谢灵烟会跑到何处,但他却有个首选的目标。

    这二人就算靠着狡猾逃过一时,但最终也绝对难逃凌霄剑宗追捕,这一点,八年前已有人印证。

    而若有一个人能解应飞扬他们困境,便非山下的清苦,或者说他的五师弟顾剑声莫属。

    清苦在山下住了一年,谢康乐自然也拜访过几次,自是知晓他居处位置。

    待越来越近,谢康乐却又有几分踌躇,八年前,慕紫轩和凌霄剑宗难以两全,那时的顾剑声因为意外的一剑,最终阴差阳错的靠在了凌霄剑宗一方。

    如今,旧事竟又重演,如果门派和应飞扬也是势不两立,不知今日的清苦又将作何抉择?

    清苦宅子已在眼前,而谢康乐看到宅前的一道身影,瞳孔一缩,登时落在地上。一脸山雨欲来之势。

    立在门口的谢灵烟怯生生道:“爹,你怎么来了?”

    “少装傻,一会再跟你算账,他们在里面吗?”谢康乐口中问着,身子却已向房内迈去。

    却见谢灵烟一抽剑刃,霜刃生寒,面上带着有些畏惧的笑容对谢康乐道:“阿爹!你平日总督促我练剑,今天正好在此巧遇,不如趁此时指点下我的剑法如何?”

    气势上未战就已先败三分,但拔剑的身影却是分毫不让,“接得下我的剑招,我就让阿爹过去!”

    -(未完待续。)

卷六 第四十四章 旧事重演

    “死丫头,你还敢跟我动手,造反么?”谢康乐眼一横,怒道。

    “我只是想阿爹请教剑法,怎么算造反?阿爹请指点!”

    “哼,那我便先教训你,再去抓应飞扬!”谢康乐随即动手,也不出剑,袖袍随便一甩就是一股气劲飞出,欲直接以力压人。

    哪想谢灵烟纤腰一拧,莲步轻移,竟是游刃有余的避开这一击,同时剑光冷吐清辉,如烟似雾笼罩谢康乐周身,此招乃是广寒凌虚剑中的‘烟月笼纱’,讲究剑法与步法相配合,以动化静,避虚击实,单看谢灵烟如烟缥缈的剑招,便知她已深得此招真髓。

    “好身法!”谢康乐险些绷不住叫出声来,十七八岁当真是人进步的黄金年龄,真是每一天都能再上一个台阶,不过几个月没考量女儿剑法,不料谢灵烟又精进这么多,只可惜现在是拿剑对着自己,挡在面前,谢康乐一时不知该喜该忧,分神间,先机已失。

    而谢灵烟得势不让人,漱雪剑剑走如流风回雪,婀娜倩影如月中脱兔,与天上月光相互辉映,四面八方而来,一时分不清是剑光还是月光。

    几个月前尚不能透彻的‘广寒凌虚剑’如今运用成熟,挥洒自如,剑光交错间十数招已过,而谢灵烟仍紧握先机,不肯轻让。

    若换往日,谢康乐定任女儿挥洒,来探视她究竟进益到了何种境地,但此际却是无暇与她纠缠,剑诀一引,拔剑出鞘,同时伸张手臂,剑如递酒一般递出,融入谢灵烟缥缈剑光。

    谢灵烟心头随即一紧,看出谢康乐所使之剑是他自创绝学《率意剑诀》,谢康乐为人不羁,所创剑法亦是挥洒自如,纵情豪浪,此时乃是起手式“举杯邀月”,但见谢康乐脚步如微醺一般,却每一步都避开谢灵烟的剑光,而剑如遥敬明月一般斜挑上方,直刺谢灵烟真身,一式之内,便将先机夺回。

    谢灵烟却想起顾剑声片刻前对她说的话语,“只要能逼出他的《率意剑诀》,你便算赢了一半,接下来,就用我教你的剑招。”

    “沉肩、错腕、重心向前、剑锋下切……”纵然知晓清苦的身份,谢灵烟心中仍有三分存疑,怀疑临时学来的并不算高明的剑法能有多大用处,但身子却自然而然使出清苦所教剑招。

    剑招并不复杂,谢灵烟亦是天资聪颖,但时间有限只来得及学一遍,初学乍练难免有些走样,可谢康乐却是神情一震,道:“端茶倒酒?”

    谢康乐剑式亦是一滞,却见谢灵烟下切之剑已精准切在他上挑之剑的剑身七寸处,将他剑击得下沉,剑势登时散乱,而谢灵烟借力轻盈跃到他身后。

    不容背向对手,空门大开。谢康乐顺势转身横挥,一道剑气磅礴而出,此招名为“横槊赋诗”,取意魏武兵临赤壁的豪迈慷慨之气,但招出之时却又后悔,只恐这豪雄之招伤了女儿。

    此时谢灵烟心中也是紧张,但手剑中轻轻荡了几圈,化轻柔之劲,便好像磨墨水一般将磅礴剑气搅散化开。而谢康乐又不禁道了声“铺纸研墨?”

    两招接过,却是不落下风,谢灵烟信心大涨,手中之剑也随之变得果决,按清苦教得剑招一一使出,只感觉自己剑法就像《率意剑法》克星一般,招招克制父亲,每一剑都攻其必救,于是越打越是顺手,纵然偶有招式遗忘,但一看谢康乐的招式就被提醒了起来。

    而谢康乐亦是如梦呓一般,谢灵烟每使一招,他便念一句,“擦桌抹地”、“择菜煮饭”、“油盐酱醋”、“锅碗瓢盆”……

    谢灵烟初时听得莫名其妙,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招名,不由暗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好难听!”

    清苦只来得及教二十三招,第二十三招“烧水刷锅”一使出,谢灵烟又制住谢康乐剑路,却不知接下来该用哪招了。

    一时愣神,却见这谢康乐真气一吐,硬生生将谢灵烟的漱雪剑震开,趁谢灵烟愣神之际身形瞬动,连点谢灵烟几处要**,谢灵烟身子一软睡到在地。

    而谢康乐闭目愣了一会,好似在回味方才的比斗,又似在缅怀往事,之后大步跨入院中,冲着房内哈哈大笑道:“顾老五,我真服了你了,我这套《率意剑诀》创了三十三年,期间不断精炼萃取,自认已是大异当初,想不到你创的《劳形剑法》也虽之而变,既能连我剑法的改进一并推算出,依然还克制我的剑法,只是三十三年前传给我安平小妹,今天又传给我女儿,当真不厚道!”

    见无人回应,又道:“行了,顾老五,你现在功力被锁,护不住你徒弟的,还是出来吧!”

    见依旧没有应声,谢康乐只道被谢灵烟拖延了许久,清苦已带弟子逃走,正要进入,忽然门扇一闪,便见应飞扬被一道剑气击出,身形直坠而下,摔倒在谢康乐脚下,而剑气来源处,清苦踏步走出,半边脸在屋檐下,半边脸暴露在月光中,更显阴晴不定。

    谢康乐不由愕然,面上笑意也渐消,却见应飞扬一边挣扎着撑起身子,面上是难以置信,是伤心欲绝,凄笑着对清苦道:“这算什么……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明明没有做错什么!若不是为了在鬼界救正道之人,鬼才会练什么天人五衰功,现在呢,被我救过的人要我死,凌霄剑宗要我死,我跑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你,结果……连你也要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苦面上亦现愧色和挣扎,道:“天命……师尊真的尽力了,我想有两全之法,想将你的天人五衰功废去,但方才你也见识了……我尽力了,却还是做不到,我终究也无法两全,你的天人五衰功口诀不全,早晚会失控,到时积累到极限的浊气爆发,非但你会死,还会牵连更多人的性命,既然救不得你,我……只能选择救更多人……”

    “牺牲我,牺牲我去就其他人么?哈哈哈,我不要!我在鬼界救了那些人,可自诩正道的家伙又是怎么回馈我的?他们还是要杀我,要杀我!你救不了我?好,那我便去找帝凌天,让他将天人五衰功全数传给我!到时候,到时候,让想牺牲我的人都去死……”应飞扬状如疯魔,挣扎着想起身,但手足无力,任他如何扭动,却也只摔了满脸尘。

    看着足下的如癫似狂的应飞扬,谢康乐竟生一丝怜悯,好像透过他的身影,看到了八年前在九幽鬼渊前嘶声狂笑的慕紫轩,一时百感交集。

    清苦背过身子,肩膀克制不住的颤抖道:“天命,这一次是师尊对不起你,如有来生,莫再做我徒弟……谢师兄,你将人带走吧,三日之后,当着正道众人的面,将他……杀了吧。”

    “这……就是你当年没做出来的选择吗?”谢康乐叹了一声,将癫狂的应飞扬点晕,心中却不知怎得觉得侥幸,甚至有一种心安之感,杀一个未知的威胁,救可能受到威胁的众生,原来顾剑声也会和自己做下一样的决定,那是否意味着自己当年参与逼杀慕紫轩,其实也并无过错……

    谢康乐又想起来,道:“但是,那些联名之人怀疑你是帝凌天,美名请你出山,实则要你亲手杀了应飞扬,以证清白。”

    “呵呵呵!帝凌天,我很像帝凌天么?”清苦冷冷笑了,面上亦不复沉稳,“我已将徒弟教给他们处置,他们还嫌不够么,好,很好!那我便破一次誓言,再入宗门一遭,他们若杀了天命后还有意见,凌霄剑宗,我‘闭关’的悟剑窟,顾剑声恭候!”

    谢康乐亦是犯难,“可你现在功力被锁,恐有危险……”

    这实在是一个两难抉择,如今江湖上沸沸扬扬,将传帝凌天便是顾剑声,顾剑声若不露面,本就因应飞扬的祸事落人口实的凌霄剑宗将更受针对,而这传言也会不受扼制的继续发酵,最终使顾剑声受万人针对。

    可顾剑声早年浪迹江湖,树敌不少,若是他露面,怕又被过往敌人看出虚实,一旦他功力被锁的消息传出,寻仇之人势必络绎而来,那时顾剑声必然难以自保。

    “可惜师尊外出闭死关,不知去了何处?不然就算拼着惊扰他老人家,也要请他出关,解你七魂剑封!”

    清苦冷声道:“不必了!你真以为七魂剑封奈何得了我?”

    “你破了七魂剑封?”谢康乐忽然想到,方才应飞扬正是被剑气击出,同时被制住了经脉,能制住本事不差的应飞扬,顾剑声只是有功力在身,但随即惊呼道:“那师尊岂不是魂魄散了?”七魂剑封是施展着化魂力为剑,以七魂封禁对方真气,这种封印极为牢固,但代价也是极为残酷,一旦被封者能可强行破封,那封印者的七魂也将就此消散。

    他与商影等人其实都认为,纵然前任掌门玄宁亦是顶尖高手,但凭他的七魂剑封,恐怕还真封不住顾剑声,甚至封不住才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察觉清苦有修为在身,他并不是很惊讶,反而是先担忧起了玄宁真人,在他们看来,真正封住顾剑声的,实则是玄宁掌门的性命。若顾剑声破开封印,则他恩师便将魂飞魄散,这才是他迟迟不肯破封的真正原因。

    清苦却摇摇头,“算不上破封,但琢磨了这么些年总是有些收获,我能运用一部分真气了。”

    谢康乐点头,很简单的就接受了他的说辞,“原来如此……不破剑封却能使用真气,换做旁人我肯定不信,不过是你,我总觉得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也并非轻易,我能运用的真气总是时盈时竭,往复变化,三日后,那些派门约定在午时集聚凌霄剑宗,而午时恰是一个衰竭期,那时我能运用的功力怕不足半成,所以午时要拖住他们,不可让他们来‘悟剑窟’,否则我怕欺瞒不住众人目光……那个时候,便让他们在大殿前……处置应天命吧!”

    清苦说罢,狠狠甩了衣袖,愤声道,“我收了两个徒弟,本以为死的如今没有死,而活着的那个又要被逼死?好,这笔账我顾剑声记下了!若这幕后有人策划,我一定将他揪出!”

    谢康乐一惊,“你说有人策划?这是什么意思??”

    顾剑声靠在门框上,神色疲惫回忆道:“我当年因服了‘亢龙散’,所以误杀宁悠悠,造成我与轩儿决裂,本来都以为是轩儿对我下的药,结果阴差阳错下自食恶果……但是,轩儿给我来信了。”

    “来信?”

    顾剑声点头道:“没错,今天信送到了我手中,他说当年之事并非他所为,而在这次六道攻来之际,让他发现一些端倪,邀我过去一同参详,虽然时隔八年之久,但或许,能将当年的阴谋者查出。待此事了却,我便走一遭司天台!”

    “不是他?”谢康乐一惊,随即摇头道:“一面之词,他对你,对凌霄剑宗都怀恨在心,只怕他邀你过去是另有图谋!”

    清苦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应飞扬,苍老的笑着,“呵呵,我有的已经不多,马上还会再失去,还能再图谋我什么?这一遭,必然要去的!”

    谢康乐欲再劝,清苦却已道:“谢师兄,我意已绝,你不用再说,还是先将天命带走吧,顺便我的事也请你转告掌门和众长老,让他们做好安排。”

    清苦语调渐转森冷,寒彻双眸映照着一地清冷月辉道:“是因为我太久没露面所以被人遗忘了,还是凌霄剑宗这次损失惨重便让外人觉得有机可乘了,凌霄剑宗何时轮得到那些派门侵门踏户了!这次,就让他们知晓惹怒剑冠顾剑声的代价!”(未完待续。)

卷六 第四十五章 诸派云集

    一会,追击的弟子赶来,谢康乐不再多言,将应飞扬与谢灵烟交予弟子,便又离开,临行时却又似耿耿于怀道:“我用三十年时间淬炼《率意剑诀》,自诩已与当年初创时截然不同,你这些年来没与我交过手,但我的进境你却依然洞若观火,改进的《劳形剑诀》竟能将我的进境也算在内,三十年前克制我,三十年后依然克制我,你怎么做到的?”

    清苦道:“《率意剑诀》是你酒醉之后率性挥洒所创,之后虽有改进,但神髓未变,否则太执着于剑招,便滞于形,而不复‘率意’,抓住神髓不变这点,便可推算出你的进益。”

    谢康乐又问道:“我用了三十年改进剑法,你用了多久?”

    “总是花了些时日吧……”清苦有些含糊不清,又似安慰般补充道:“况且《率意剑诀》精髓本就在意不在形,只破剑招不等于就能破你挥洒任性的剑意,若你不是想多看片刻,凭你闺女那初学乍练的《劳形剑法》早就败下阵了……”

    谢康乐依旧苦笑道:“你知不知道,与你做师兄弟其实一剑很令人心灰意冷的事……”

    “有吗?”

    “凌霄七剑中,掌门师兄身为剑宗掌门却不再用剑。商师姐除了炼制丹药外,就是一心带徒弟。我钻研起了诗词歌赋,想将我这天生的粗豪气质粉饰成魏晋风骨。我安平小妹亦无心求剑,开始整天就想着嫁人,可没像其他女子一般掉进你这坑里,反掉进另一个深坑里,再爬不出来。剩下两个倒是没放弃,但任云游为了磨砺剑艺云游天下,以战养战,结果与五惊奇中的‘蛊神’死磕上,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只留下任九霄和越天箐这对孤儿寡母。而贺孤穷呢,算起来该是他离你最接近,但以杀入剑,险些失了道心沦为杀魔,你瞧瞧他都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子了!”谢康乐扳着手指数了一遍,有些无奈的总结道:“我半生钻研的剑法被你轻松破去,而你的境界穷极一生我也无法触碰到,我们师兄弟每一个资质都是上上之选,在你面前也泯然众人,你让我们怎能不心冷?”

    “与顾剑声同门,何其幸哉?与顾剑声同门,何其不幸?”谢康乐说着,摆摆手踏出了门。

    清苦目送他离去,双目静如沉渊,回身屋内,对倚在黑暗墙角的人影道:“他对你的评价,你说可算中肯?贺师弟?”

    “他这被小妹追着揍的家伙,我何时需要他对我评头论足了?”那人影嗤了一声,走出角落,窗外透过的剑光映照在他面上,高瘦身材,黑发黑须,清癯冷漠,赫然是‘物盛当杀’贺孤穷,贺孤穷一脸不屑,却又隐隐有忍俊不禁的趋势,却是想起了往事。“当年这家伙纵酒高歌,恣意妄为,还将这心性入了剑,自此越发不可收拾,只苦了谢安平这个做妹子的,整天跟当妈似的照料他,后来谢安平忍无可忍,一恼之下就找你创了套《劳形剑法》,意在指谢康乐率意任性,她便得劳神伤形,连取得招名都招招带刺,他纵请高歌,就有人得洗衣做饭,他酾酒临江,就得有人淘米择菜……偏生这剑法又克制《率真剑诀》,那段日子,可算把谢康乐揍服帖了……”

    “难得你还有追忆同门往事的时候。”清苦叹了声,拿起案上酒坛遥对窗外明月,神色苦郁,尽是哀戚寂寥,“可惜,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贺孤穷也被他情绪渲染,面上难得浮现的笑意消散,劫过清苦手上的酒坛,道:“听闻门派出事方赶回,便要被你使唤,帮你做事,你不说谢,连酒都不分给我饮!”

    说罢,仰天灌了两口,却马上被呛得直咳。

    “滋味如何?”清苦问道

    “又苦又涩,难饮!”贺孤穷擦了擦嘴,一把将酒扔回,入口辛辣得难以入喉,回味又只苦涩,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酒糟味,一猜便是清苦廉价买的劣酒。

    清苦却不以为意,接住酒坛就自顾自得饮下,“所以莫怨我不分与你,苦酒,只适合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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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多事之秋,谢康乐回到凌霄剑宗后,又直往凌霄殿议事,掌门倒下,所有事务又得由各长老参详,所以虽是入夜,诸长老依然齐聚殿内,正为正道诸派拜山之事各持己见,争执不休。

    待谢康乐回来,主持议事的商影挥手止住其余人的争执,问道,“怎么样了?”

    谢康乐耸耸肩道:“不怎么样,人逃到顾老五那,又被顾老五送回来了。”

    “顾剑声,他怎能如此!”商影脱口而出道,随即寒声道:“那他意思呢,真依那些人的意思,出面亲手杀了他徒弟!”

    “正要说这事呢……”谢康乐将经历的事情一一说出,待说到时,顾剑声在身受七魂剑封下由有真气可用时,故意停顿片刻留给众长老惊讶,可惊叹声却无预料中的那般剧烈,似是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谢康乐润了润嗓子,便又继续说下去,待他全部说完,众人才有反应。

    “将应飞扬交给诸派处置,而顾剑声去悟剑窟?”

    谢康乐道:“不错,将应飞扬交出算给足面子,若他们依旧不依不饶,凌霄剑宗也不是任人撒野之处,顾老五自会在悟剑窟等他们,只是当年师尊罚他十年不许入山,如今还差两年多……”

    掌管刑律的秋声阁首座骆石律道:“剑冠的处置也算不卑不亢,既不得罪诸派,也不坠了咱们面子,至于回山之事这倒无妨,事急从权,依照门规,掌门不在之际,诸长老要超过七成同意,便可便宜行事。”

    场中之人皆知晓轻重,自是支持顾剑声暂时回山,只商影也不表态,一言不发出了殿。

    谢康乐摇摇头,代为拍板决定,“那便如此了,三日后,凌霄殿前,诸派共同处置应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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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转眼即过,便到了风云集聚之日。

    凌霄殿前广场,立起一个木台,台上是一个十字木桩,应飞扬被铁链缚在桩上,披头散发,阴阴沉沉,虽知到了判定生死之时,可他依然一言不发,恍若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但幽暗瞳孔折射的光芒,却是冷得令人心惊胆战。

    其他诸派之人尚未到,凌霄剑宗弟子就先围在外围,指指点点道。

    “他便是应飞扬,长得挺俊的,不过感觉好凶哦,额角还一道刀疤耶。”

    “刚入门吧,他你都不认识,去年试剑大会,他可是一人一剑,独占鳌首!”

    “那……听说他是‘剑冠’的徒弟,这可属实?”

    “应该差不多吧……门中长老虽没明说,但似乎也是默认了,你不知道,上次试剑大会可是英才辈出,往年有一个能练到剑气离体的就算不错了,可上年,前四名都能使出剑气,这种情况下应飞扬都能赢到最后,说他是剑冠弟子也是合情合理!”

    “他是剑冠传人,又会天人五衰功,那难道现在沸沸扬扬的传闻是真,剑冠师叔是帝凌天?”

    “你可悠着点,话不能乱说!不过顾师叔一闭关就是七八年,山上山下弟子再无人见过他一面,这确实不合常理……当然,我不是说他是帝凌天,其实这些年传什么的都有,有说他与剑神一战后身负重伤不治而亡,有说他现在筋脉尽断修为全失,也有人说他去西域找一个女人就再没回来,反正就是说咱们只是拿‘剑冠’名号吓唬人,其实,要可能的话,我倒希望顾师叔这次能出来,让我等再见他一面,开开眼界。”

    此时,山下传来沸沸扬扬之声,便见重重人影自山下而来,约莫有数百人,各举旗帜登阶直上,一时旌旗招展,猎猎翻飞。

    而一声声或洪亮,或沉稳,或清亮,或刺耳的拜山声自山下传来。

    “蜀中百剑门特来拜会,恭请‘剑冠’出山!”

    “峨眉观霞观特来拜会,恭请‘剑冠’出山!”

    “通天道怜仙谷特来拜会,恭请‘剑冠’出山!”

    “西域金刚门特来拜会,恭请‘剑冠’出山!”

    ……

    一声一声,一浪一浪,时如万马奔腾,时如雷霆狮吼,时如晴空鹤唳,震得山下树涛阵阵,群鸟惊飞,而声至人至,转眼已齐聚山门前,一队队人或道、或僧、或俗,各有不同风采,声势颇为浩瀚。

    “恭迎各派同道!”此时一声自凌霄剑宗内传来,却清晰的传到所有人耳中,发声者乃是秋声阁首座骆石律,诸长老中也只他一人出席。

    这亦是诸长老协商后的结果,只掌管门规刑律的骆石律一人出面,便等同宣告凌霄剑宗态度,此次集会只涉及对应飞扬的处置,不涉及其他,亦是无形间向诸派宣告凌霄剑宗的不满。

    待诸派入了山门,骆石律才明知故问道:“不知诸派来此,有何要事?”

    便见一身着剑纹袍,打扮亦道亦俗的汉子上前道:“在下百剑门门主萧百剑,斗胆代表各派发言,这次拜山共有二事,一则贵派弟子应飞扬勾结六道恶灭,暗害道扇卫无双,又在司天台开启上三道轮回阵,致使正道诸派沦陷阵中,损失惨重,还请贵派予以严惩!”

    说话间,已有数十道目光狠狠射向应飞扬,恨不得剜下一块肉来,皆是来自在司天台损失惨重的派门,全将仇记在了应飞扬身上。而应飞扬低垂着头,全然无感。

    骆石律点头道:“应飞扬虽是我派之人,本应由我派惩处,但这次毕竟牵涉甚广,为表我派处事公正严明,今日便将应飞扬交出,由各派共审应飞扬!

    众人见凌霄剑宗好说话,也是松了口气,却又闻萧百剑道:“还有第二件事,如今南有六道恶灭死灰复燃,来势汹汹。北有北地妖族磨牙砺爪,虎视眈眈。万象宫主遭遇石封,圣佛尊受困誓言,正是正道倾危之际,前日众人结盟,清岳掌门既被推举为盟主,凌霄剑宗理应作为表率,现闻清岳掌门亦受伤,我等斗胆,请剑冠出山,一挡帝凌天!”

    骆石律道:“承蒙诸位爱戴,对抗六道,我凌霄剑宗义不容辞,但顾师兄素来特立独行,只专注剑道,不问世事,如今为宇文剑神的剑约闭关悟剑,时间所余不多,实在无心旁骛。你们若能前往天剑峰请动剑神开口,将剑约推迟,我派自然也会劝说顾师兄以六道之事为重!”

    骆石律顺势踢了个皮球给宇文锋,心中却是暗笑,宇文锋痴剑成狂,这帮人想让他推迟剑约?怕连天剑峰峰下的剑阵都闯不过。就算闯过了,推迟剑约之事必然惹怒宇文锋,他可没这么多顾忌,谁敢耽误他追寻剑道,他都将直接一剑就给捅下去。

    萧百剑干笑几声,道:“这,实不相瞒,骆首座应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是剑冠他,其实是帝凌天!”

    骆石律正色道:“既知是传言,又何必拿出来说?无稽之谈,你们信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应飞扬是剑冠之徒,又会天人五衰功,帝凌天离奇复生,剑冠前辈又久未现世,这,难免引人怀疑。”

    骆石律突然问道:“萧门主,你平时吃肉么?”

    萧百剑一愣,道:“百剑门不忌荤腥。”

    “那你吃菜吗?”

    “这自然也吃……”

    骆石律一脸认真道:“那萧门主既吃肉又吃菜,难道就意味着肉和菜都是一样?同理,应飞扬跟剑冠师兄学了剑法,又阴差阳错学了帝凌天的天人五衰功,这怎么就能说顾师兄便是帝凌天?这岂不荒谬?”(未完待续。)

卷六 第四十六章 东海来客

    骆石律主管刑律,口功夫自是一流,而萧百剑本就无实证证明帝凌天与顾剑声的联系,被他绕了一圈险些被绕进去,愣了愣神才道:“但谣言可畏,剑冠前辈也该出面让众人一见,以杜悠悠众口。”“谣言可畏,那我顾师叔的剑就不可畏了么?”骆石律面上一冷,眸中溢出道道寒气,众人皆觉背脊一凉,不是因为眼前骆石律,而是因为那久未现世,却依然摄人心魄的剑,“证有易,证无难,你们若认为我师叔与帝凌天有关联,便该拿出实证,而非让我顾师叔出关自证无罪,若怀疑谁,谁就要出面自证清白,那世上可要人人都无宁日了!”见众人一时被慑住,骆石律见起了效果,又舒缓语气,道:“我派将应飞扬交出来公审,已是释出诚意,对抗六道之事,本派亦一直倾尽全力,各位若再咄咄相逼,怕是六道恶灭的离间之计,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一张一弛,骆石律已把握话语主动权,这时却有一声传来,“说到底还是不肯露面,顾剑声好大脸面,这么多人请他他都不肯出面?这一句无礼至极,已属公然挑衅,骆石律眉峰一挑望向发声之人,却是险些笑出了声,“原来是金陵元气宗的白何水白宗主……”

    发声人是个国字脸,短胡须,气度雍容的汉子,面上却是阴沉戾气,这位白宗主、或者说整个元气宗都与顾剑声起过睚眦。

    那时顾剑声初出江湖,正是**不羁的年岁,昔时游历金陵,恰遇这位当时还是少宗主的白何水在秦淮河上欺凌弱一位卖酒女,欲行采补之事,顾剑声自是出手轻易将他教训一番,而白何水身为金陵的地头蛇,未能咽下这口气,纠集金陵城中三大派门百余**行报复,顾剑声却只一人一剑,租了一船画舫停在江畔,声称来人轮流来也好,一起上也罢,但凡有人能接他一剑踏上画舫,他便低首向白何水赔罪,任其处置,如若不能,便向那被欺凌的卖酒女处买酒两坛相赠。结果一个时辰内,百余修者尽数落水,一人一剑,压服金陵派门。顾剑声独饮二十一坛,酩酊大醉,又将余下两百坛酒尽倒秦淮水中,邀秦淮各花船共饮。

    是夜,秦淮上下,尽飘酒香。

    顾剑声一剑成名,年少英俊,剑冠群伦,不知入了多少歌女舞姬的春梦之中,金陵三派却是名声扫地,有两派就此衰落,而元气宗亦是颜面全无,成为秦淮河上,点缀剑冠声名的谈资,以至于后来羞得元气宗立下门规,不许门下弟子再靠近秦淮河的画舫酒家。

    这次元气宗来此,不消说,便是白何水欲借众人之势一讨当年羞辱。白何水只见骆石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便更不快,毫不客气道:“正是我,顾剑声莫不是做贼心虚?不然怎无胆出面一见?””

    骆石律正要挖苦他一番,忽然一道气劲如潮浪般排空而来,直击向白何水,气劲来得突然,白何水应招不及,已被击飞数十丈。

    “顾剑声若是怕,也只会怕凌霄剑宗内无秦淮河那么多水供你饮,不如随本宫去东海,让你引个痛快!”

    一声柔柔媚媚又不失威仪的声音传来,却见两排妙龄少女撒花开路,八个健奴扛着一个巨大贝壳沉稳而来,而贝壳如软床一般,躺着一个妖娆妇人,妇人云鬓高堆,一袭水蓝薄裳下丰腴曲线若隐若现,皓腕撑颐,如春睡海棠般慵懒的躺在贝壳软床上,好不顾忌薄衫下偶尔乍泄的春光。而自她到来,场上便弥漫一股如梦似幻的朦胧水汽,水汽中有着这大海特有的新鲜咸腥味,仿佛让人置身辽阔海边。

    显然方才一击震飞白何水的就是这位美妇,众人正猜疑着她的身份,又听闻一声冷哼,“玲珑郡主,老夫与你同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替顾剑声出头的!”,声音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显示一身不凡修为,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手中持剑的峨冠老者与那女子同行而来,老者眼眶深陷,鬓边苍然,黛黑色的皮肤粗糙而干枯,看起来只是个干朽老者,但在提及顾剑声名字时,浑浊双眼中偶然泄露的风雷之色却昭示着来者深不可测。但众人仍是先被他口中的名字惊摄,看向那名美妇惊异道:“玲珑郡主?她便是玲珑郡主?”

    虽称郡主,但众人却知这郡主之名非是人皇加封,而是妖王授予,这玲珑郡主不是旁人,乃是四大妖王中“东海鲛泪”斛明珠义结金兰的姐妹,斛明珠与她同修百年,对她是既爱又怜,而这玲珑郡主也是不兴风作浪就不自在的性子,有斛明珠背后撑腰,俨然已是东海一霸。白何水跌毁了发冠,摔破了面皮,本是怒火中烧,但听闻这玲珑郡主的名号,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

    而斛明珠烟视媚行全不理会白何水,只冲同行老者咯咯笑道:“这白何水说顾剑声无胆,可是呢,本宫当年见顾剑声生得俊俏,想收他做面首,他不但一口回绝,还将我养的人奴一并全放了,更过分的是还在本宫身上留下剑痕,害得本宫十多年没敢出去见人,这哪是无胆,分明胆大包天!莫说是我,你一直视他为对手,听人说你追逐多年的对手是个无胆鼠辈,这不相当于骂你鼠辈不如吗?”

    果真是妖族出身,说话大胆至极,一口一个面首的说着,她不害臊,诸派之人都已替她害臊了,一个个不敢直视,但偶然偷偷一撇,皆是色授神予,暗道:“原来是这么跟剑冠结下的梁子,这剑冠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换做我,便从了她也无妨。”

    “哼,少在这卖弄唇齿!”那老者一拂袖,不理会玲珑郡主,只对骆石律道:“顾剑声呢?怎么才能让他出来?”

    骆石律见老者谈话间俨然与玲珑郡主平起平坐,知晓他也非常人,此时见老者是左手持剑,而右手大拇指齐根而断,当即面色大变,道:“您老是‘诗书尽废’王念之前辈?”

    此名一出,又是一片哗然,这王念之来历亦是非凡,他本是出身华章儒府,亦曾得‘公子’之名,非但剑术高超,琴棋书画等儒家四艺也无一不精,堪称一时人杰,但在与顾剑声一次比斗中却是一败涂地,之后不甘落败,又找上顾剑声几次,却只是越输越惨,王念之受了刺激,自此焚琴坑书,自号‘诗书尽废’,亦在荒废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等儒门技艺,只专注于剑。后又因知晓自己心性偏激,已偏离儒门中正之心,再修儒家中正之剑也难追得上顾剑声,便舍弃儒门公子身份,自断了右手拇指,改修了一套剑走偏锋的左手剑,自此定居东海海岛不问世事,只是每过一段时间他便会来找顾剑声比剑,比剑的相隔时间越来越长,而每一次再出都会有大的进益,上次再出时也是八年前,那是顾剑声便已对他评价为“东海七十二岛,以他剑术为尊”。如今出现在此,怎能不让骆石律惊异。

    王念之却无视骆石律的惊异,道:“不过剑冠手下败将,今日特来寻顾剑声,看他今日能否给我第十八败!你还未说,我怎么才能见到他!”

    这东海的一人一妖借此机会联袂而来,与其他诸派一起逼顾剑声露面,让骆石律不禁犯了难,佛道诸派都可先以言语劝之,再以实力压之,最后以大义晓之,但这一人一妖却皆是横行无忌的主,指望他拦,怕是真拦不住!

    “哼,他们想见顾师叔,那便让他们见吧,也不过自讨苦吃!”骆石律看他们一个个不请自来,侵门踏户心中也是不快,口上则道:“我已说明顾师叔如今不便见客,但诸位既然执意要见,我派也可再退一步,准许你们前往悟剑窟请示师叔,看师叔是否愿意见你们,只是话先说明白,如今悟剑窟方圆皆在我师叔剑意笼罩范围内,我派弟子尚不敢靠近,尔等若是接近,呵,不慎伤了的话可莫怪我没事先提醒!”

    众人闻言随即一凛,有些人已开始后缩,还有些人则跃跃欲试,骆石律又想到,“顾师叔说他在午时功力最弱,现在还没出午时,尚不能让他们上悟剑窟,且在拖上一会……”

    随即又道:“各位暂且安静,莫忘了今日来的最初目的!拜会顾师叔不急于一时,且先审问一番应飞扬,决定如何处置他再说!”

    众人又点头称是,七嘴八舌的喧哗开了,只玲珑郡主毫不在意,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而王念之一撇应飞扬,问道:“你便是应飞扬,你会天人五衰功?”

    应飞扬嘴角一勾,冷道:“是又如何?”

    “那何必多说,杀了便是!”王念之不再多说,猛然听闻一声聒人耳膜的刺耳剑鸣,便见王念之已拔剑在手,人剑合一,如流星一般直刺而出,他心思只在尽快与顾剑声比斗,对应飞扬,自然是早少早完事!

    骆石律未料他说动手便动手,惊呼一声,却已来不及阻止,眼看剑尖携带锋锐凌厉之势直向应飞扬而去,却在此时,应飞扬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道炫彩晶壁。

    长剑刺在晶壁之上,泛起流光溢彩和玄异篆字,好似陷在晶壁之中,更激起反震之力。

    王念之眉头一扬,剑劲再催,沉雄真气注入,便闻锵然一声,晶壁碎爆开来,卷起重重气浪,王念之借力化退避开气浪,双目紧锁来敌。

    却见破碎晶壁后现出一人,手持折扇,面容上有挥之不去的疲态,但双目依然明亮摄人,正是纪凤鸣。

    ”怎么是他?”众人见纪凤鸣到来阻止王念之杀人,无不称奇,连应飞扬眼中亦闪过一丝讶异。

    “纪凤鸣,你是在做什么?他可是害你师傅遭受石封的凶手!”底下之人叫喊道,照他们看来,卫无双石封,昆仑山沦陷,都与应飞扬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万象天宫作为最大苦主,当是恨不得将应飞扬碎尸万段才对,怎会出手阻拦。

    纪凤鸣却摇摇头,向台下诸人做了个四方揖道:“未必然,师尊感染五衰之气,乃因吸取月灵珠灵力,但触碰月灵珠的非止应飞扬一人,儒门、我、还有月灵珠之前的主人都曾触碰过月灵珠,可能是应飞扬将五衰之气渗入月灵珠,但亦可能是月灵珠早就被人做了手脚!”

    白何水道:“你是在怀疑儒门,怀疑其他接触过月灵珠的人?”

    纪凤鸣坦然道:“我怀疑每一个人,甚至怀疑我自己,真相未明前,谁都有嫌疑!”

    “可应飞扬他会天人五衰功是不争的事实,上三道轮回阵也是由他发动!”

    纪凤鸣高声道:“他习得天人五衰功的因由已经在司天台解释过了,确实有可信之处,而发动上三道轮回阵,也是因六道道众引动他体内五衰之气,非他本愿。当初在鬼界,是他挡下阴魍魉,才是陷身鬼界之人得以脱身,在场许多人都曾受过他的恩惠,现在何必这么急着杀他!”

    “纪凤鸣,你这是在包庇他么!”

    纪凤鸣摇头俯瞰台下之人,郑重道:“我只是给他说话的机会,师尊曾说,死生之外无大事。需得慎之又慎,不只是他,今日的事换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我都希望给他们机会!更何况,应飞扬和帝凌天接触最多,靠他可能找出帝凌天真身的线索,实在不该请杀!”

    纪凤鸣凛然话语,入情入理,众人一时无法接话,而应飞扬亦是一阵愕然,他自出事来便一直被人喊杀,只少数挚友站在自己这边,如今,与他并不算相熟,也最有资格杀他的人却站出来为他说话,令他心头感触,不禁说了声,“多谢。”

    却在此时,听闻王念之冷声道:“这机会,你给,老夫不给,别耽误老夫时间!闪开!”

    随后,又是左手运剑,锋锐而出!(未完待续。)

卷六 第四十七章 断不可留

    王念之在顾剑声手下一败再败,顾剑声对他已如心魔,毕生所求就是败他一次,这次潜心修炼多年后觉得剑艺又有增进,欲再寻顾剑声一较高下,却听闻顾剑声已经在悟剑窟闭关许久,虽想要逼他出关,但却知自己一人势单力薄,对抗不了凌霄剑宗。踌躇了数个月后,又有令人欣慰的变数发生,顾剑声身染嫌疑,诸派欲联袂逼顾剑声出山,听闻此消息,他也便急从东海赶来怕,借此机会来到凌霄剑宗。

    本想杀了应飞扬就能前往悟剑窟逼顾剑声一战,了却心愿,却有纪凤鸣突然出现,为应飞扬辩白,王念之听着厌烦,心中终于按捺不住,一剑出手,便要结束这场对他而言无聊至极的争论。

    “前辈且住!”纪凤鸣出手再阻,折扇一张,便有一个与手中折扇一般无二,却放大了数百倍个扇形结界横挡在前,连结界上的图案都是与扇面一样的草木林景。

    王念之先前一击,知晓结界厉害,不再硬闯,直刺的身形陡然转做上纵,瞬间已至结界上头,身子又猛得转为下掠,如苍鹰捕食一般欲取应飞扬性命。

    这老者短短瞬间身形就两次变换方向,变向间没有丝毫减速停顿,甚至每变一次向,速度就快上几分,此等身法,当真奇诡至极。纪凤鸣心中称奇,“乾坤扇”再挥,扇面结界上的草木陡然活了过来,迅速疯长,盘绕成数道碧翠长索缚向王念之。

    念之不得已抽身挥剑,连断追击而来的草木,但草木疯了一般得狂长,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碍事!”王念之攻势被阻,知晓术法难缠无法硬闯,冷哼一声,身形自天而落,转刺向纪凤鸣,欲先除去这个阻碍。纪凤鸣无奈应招,借木生火,木藤熊熊燃起,化作一只只火鸦朝王念之飞去一,正式与王念之交起手来,一者东海之内称剑尊,一者开元之后第一人,二人一交手,便是各自称奇。

    王念之本有轻忽之意,数招之后,便不敢在大意,随即收敛心神,沉着以应。而心越稳,剑越奇,不合常理的左手剑发出道道曲折莫测的剑光,配合奇诡多变的身法,总是从最意料不到的角落刺来。

    纪凤鸣见他身法诡谲难测,防不胜防,便趁着挪移之间,足下连踩四方二十八位,导金木水火之气,随后稳立中央厚土之位,足一站稳,便有玄奥符字蔓延八方,竟是在交战空隙,结下五行之阵。

    阵法一成,纪凤鸣以静制动,立身中央厚土之位,策动四方金木水火之变,任王念之从哪个方向袭来,皆是不动如山,反以五行之力困王念之于阵中。

    交手数时,王念之见纪凤鸣依然不落下风,心中渐渐如遭火噬,而玲珑郡主等得不耐烦,打了打哈欠,故意道:“咦,本宫这一觉都睡醒了,王老先生还未打完么?这般速度,咱们几时几日才能料理完这里的事回东海?”王念之冷哼一声,正欲放手一搏,却听闻一声苍老声音传来,“王老弟,你们再打下去也只伤了和气,这一阵让我如何?”

    便见人群之中,四名弟子排众而出。扛着一个红褥轿椅,论气派比玲珑郡主差了甚远,但轿帘掀开,先出的人影却给人带来不输于玲珑郡主到场时的震撼。

    若玲珑郡主是美得惊人,轿中之人便是丑得骇世,轿中是个一个畸形老者,浑身皮肤都是火灼痕迹,五官如融合的蜡烛一般,耳朵,鼻子都被烧没,只留四个黑漆漆的洞,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四肢之中只剩一只右手还留存,其他皆是黏在身躯之上、肉球一般摊在座椅之上!

    “是役灵庄的薛灵官薛老英雄!”在场许多人害怕之余惊呼出来,“英雄”二字,非是谁都担得起的,但眼前这薛灵官却是当之无愧,因为他做过一件足以让天下人称赞的大事——

    隋朝末年,扬州龙船上,领薛家庄精锐诛杀身为前朝皇帝,同时也是上代天道主的暴君杨广!

    杨广身死,是六道衰亡的关键事件,作为参与此役并唯一存活至今的薛灵官,天下修者谁人都需卖三分面。

    王念之和纪凤鸣也不例外,各自停手止战。

    薛灵官在几个弟子的抬举下上了台,对纪凤鸣道:“纪小子,换老朽做你对手如何?”

    众人皆是愕然,薛灵官是从前朝遗留下来的老古董,一身功力早已衰退,更何况现在这幅模样,当做活的纪念碑让人缅怀他的丰功伟绩尚可,真交起手来,如何是如日中天的纪凤鸣的对手。

    纪凤鸣也是恭敬道,“晚辈不敢对前辈无礼!”

    “不敢?”薛灵官笑了一声,道:“维护天道传人的事你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纪凤鸣道:“晚辈非是维护他,只是想查明真相,确认此事背后是否还有阴谋者。”

    “那若这天道传人真的只是受人利用,又当如何?”

    纪凤鸣坦然道:“那便想办法废去他的天人五衰功,让他将功补过。”

    “哈哈哈哈!”薛灵官大笑起来,初时笑声中只是恶意嘲讽,但随后竟多了呜咽之声,如老鸦夜啼,倍显凄厉,“你们队天人五衰功了解太少,才会说出这天真话语,废去天人五衰功?天人五衰功是一个诅咒,根本无法废去,一旦筑基完成,五衰之气就会感染修炼者体内其他真气,直到将原本修炼的真气尽数污染,而之后,若无控制真气之法,便只有爆体身亡一途。想学控制之法,就意味着他要投靠帝凌天,成为下一个魔头,而他若爆体……”

    薛灵官眼中露出惧意,好似陷入最恐怖的回忆:“你们都见过被五衰浊气侵染者爆体的情形,他们爆体时只有被污血溅到才会感染。但本身就练有天人五衰功的人爆体时散发的浊气,不论感染力,威力都比你们见过的强上十倍、百倍,甚至只通过接触就可以传播!你们可知,杨广自爆身亡时,当场四百一十三名修者三百七十七个当场丧生,其中包括老朽两个儿子。连老朽在内只余三十六名侥幸逃过一劫,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根本算不上幸运!他们低估了浊气的感染力,回到各自派门后,便陆续传来他们所在派门被浊气感染的消息,十三个门派就此灭亡,老朽虽未被感染,但与老朽一同活着回来的小儿子却遭不幸。”

    “之后,一个传一个,越传越多,老朽的妻子,兄弟,女儿,弟子,役灵庄上下一百零八人中,共七十三人身染浊气,你们猜,后来怎么样了?”薛灵官恐怖的面孔对向众人,被烧得变形的嘴一咧,直露牙床。连应飞扬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朽骗他们找到了解药,其实是给他们灌下了**,然后将他们关在庄中,浇上油,放一把火,看着他们在火中哀嚎、痛呼、咒骂、乞求,看着他们一一烧死!老朽七岁大的孙儿喝的**最少,闯出了火海,哭着要找爷爷,但老朽呢?哈哈哈,老朽一刀将他劈死,从肩膀直劈到腰!然后又将他还没死透的两截身体踢入火中!因当时心神激荡,不确定杀孙儿时有没有被血溅到,老朽又自投火海之中……老朽也是命大,烧成了这般模样都没死,但也确认了自己并未感染,然后就这么活了下来,这一活就是一百多年……”老人初时激动癫狂,好似陷入梦魇,但说到最后渐渐平静,众人却觉得,与其说这老人活了下来,不如说他早就死在了一百多年前的大火中,现在留下的,只是一具扭曲变形的躯壳。

    回忆完之后,薛灵官又盯视着纪凤鸣道:“这些年老朽想明白了,或许老天让老朽以这幅模样活下来,就是让老朽亲眼见证天人五衰功在人间绝迹,所以不管应飞扬有罪无罪,不管他身上是否藏着帝凌天线索,不管背后是否另有阴谋,他得死,必须死,多耽搁一刻都可能是变数,老朽要杀他,一定要杀他!不是他死便是我死!”

    薛灵官扒开胸前衣裳,露出蜡油般的肌肤,森然道:“纪凤鸣,老朽为了消灭天人五衰之气,杀了自己的妻子,儿子,女儿,兄弟,孙子……杀光了自己一家,你呢?你能为了维护这天道传人,为了你口中的公道,为了你要查询的所谓真相杀老朽吗?”

    老人身躯虽残破不堪,却像一只咄咄逼人的猛兽,纪凤鸣也不禁退却一步。

    应飞扬看此情景,对纪凤鸣道:“仍是多谢,纪师兄莫再为难了。”

    纪凤鸣闭目长舒口气,回复了心神“不必谢我,我本就不是为了救你,更何况没有善始善终……”

    他转身从应飞扬身边擦过,道:“这次……万一,你仍能侥幸不死,我会再来找你查个清楚明白,若你真有心害我师尊,那纵然逃过今日,杀你的人,也必将是我!”

    纪凤鸣说罢,化身一尾火凤冲霄而起,一去再不回头。

    纪凤鸣走后,薛灵官又将目光投身应飞扬神色,道:“小子,我现在杀你,你可服气?”

    应飞扬笑道:“你欲杀我,我欲求活,各尽所能而已,不服气又能如何?”

    “好个小子,倒是坦率!”薛灵官森然一声,道:“老朽今日虽杀你,但也让你服气,老三,你去杀他最为名正言顺!”

    薛灵官手一指,示意身旁一个弟子上前,应飞扬扫了他两眼,确定并不认得他,不知怎么这弟子来杀,就能名正言顺。

    薛灵官看出他疑惑,道:“三日前,司天台,上三道轮回阵方解除,一名弟子来寻你探问状况,但只因触碰你,就被天人五衰之气侵蚀,爆体而亡后,溅出的血又将另一人感染,这两个人,都算因你死于非命,你可承认!”

    应飞扬点点头,那两名弟子实在是倒霉,虽非所愿,但确实是直接被他害死。

    “死的那两人,皆是役灵庄的人,也是他的亲兄弟,你说他有无资格杀你?”薛灵官指了指那“老三”道。

    应飞扬恍然,“原来如此,若他杀我,我倒是无话可说!”

    “老三,还等什么,去吧!”薛灵官示意道。

    便见那名汉子掏出一把短刀,持刀向前,面色阴沉的走来,离应飞扬尚有数步之遥时,突然停下脚步。

    “老三,怎么了,动手啊!”薛灵官见他停下,不由催促道。

    老三叹了一声,一言不发得动起刀来,只见手起刀落,血光四溅,便是两刀四洞。

    可这两刀,却是反手扎在了老三自己身上!

    此举实在出乎意料,应飞扬愕然,薛灵官也一样意外,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老三’跪地道:“老祖宗恕罪,老祖宗只知弟子兄弟是因他而死,却不知弟子当年陷身鬼界幽冥鬼城,是靠他才能活着出来,救命之恩要偿,杀兄之仇也要报,弟子只能替他接下两刀。两个兄弟的性命,还有救命恩情,这两刀一笔勾销!至于杀他,请老祖宗另请他人!”

    “好个恩怨分明的汉子,鬼界一遭,我总算不是一无所获!”应飞扬赞道,心中竟是大感快慰,冲散先前的愤懑不甘,才又觉人性终究各有不同,也非全是恩将仇报之辈,无名小卒中,亦有值得称赞的磊落豪杰。

    “你!舍大义而取私情!不成大器!”薛灵官则骂道。

    “弟子汗颜,请老祖宗责罚!”

    “莫再称弟子了,今后你不再是役灵庄弟子!”薛灵官沉声道。

    那‘老三’身形一颤,却是忍着伤痛叩首道:“那弟子便最后向老祖宗叩头拜别!”

    之后起身,捂着伤口离去。

    “可愿留个姓名?他日再见也好称呼。”应飞扬在他擦身之际问道。

    “不必,我只是不亲手杀你而已,恩仇尽泯,再会无期,留名何益!”随后再众人注视下下了山。

    “麻烦,薛老,若不介意,还是由我代劳吧!”王念之不为所动,又拔出了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