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剑庭全文阅读 第9分节

第九章 司马承祯

    “是,公主师姐。”应飞扬不伦不类的唤了一声,心中暗觉原来皇室之人,也不全是高高在上。

    此时的应飞扬自然不知,这可全是沾了他师傅顾剑声的光。

    顾剑声曾经可是名满两都的人物,那时的他清新俊逸,气度卓然,谈吐贴心知趣,俨然遗世独立的道门佳公子,双秀之名绝非偶然得来,莫说寻常女子,便是当时正是青春年华的玉真公主都对他一见倾心。顾剑声与司马承祯论剑,玉真公主为了接近他便拜了司马承祯为师。只是顾剑声无心此事,玉真公主也非长情之人,此情最终不了了之。

    玉真公主韶华逝去,也已阅尽世间百态,本当这份感情是年轻时青涩懵懂的笑谈,但自今早见了应飞扬腰间熟悉的葫芦时,前尘旧事再度席卷于心,被世情打磨的冷漠的心又泛出久违的甜蜜。也因此,对应飞扬起了爱屋及乌的心思。否则,若换做他人平白无故出现在她马车里睡大觉,玉真公主岂能容他活命。

    三人寻回了重伤倒地的吕知玄,简单处理下伤势,便驾着残破马车入了洛阳城。

    “四面环山,六水并流,八关都邑,十省通衢”,这短短十六字,便道尽洛阳城的重要,洛阳居于天下之中,九州腹地,武后当权时,将洛阳名号由东都改做神都,洛阳也成为实质上的首都,风头一时盖过了长安。后中宗即位时,虽复洛阳为东都,但洛阳风头不减,依然是大唐的心脏,天下的枢纽。,便是当朝皇帝,也对这做他出生长大的城市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如今已是他第五次携百官移居洛阳,自继位以来,竟有十年是在洛阳度过。

    而如今,洛阳城正将他的繁华辉煌毫无保留的展露在应飞扬眼前,自定顶门进入,便觉洛阳如披红罗紫,穿金戴银的贵妇般神彩照人。

    碧砖,金瓦,白石铺路。

    红灯,青旗,橘黄梁柱。

    斑斓的色彩肆无忌惮的张扬着洛阳城的富庶华贵。天下间似也只有这座城市号称大唐储粮仓,聚宝盆的城市,配得上这繁杂的色彩。

    当年太宗皇帝从长安一路攻入洛阳时,也被这耀眼的繁华迷醉。更何况应飞扬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民,只一眼,就已目瞪口呆。

    大街虽然宽阔道足以八车并行,但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依然阻挡了车程,金吾卫认出玉真公主的车架,为她在前开道,这才空出一条道路。马车折转几番,人迹渐稀,驶向了一处道观,太清派虽定址于洛阳左近的王屋山上,但司马承祯身为帝师,经常要陪伴圣驾,所以城中也兴建了一处道观。

    道观门墙虽近四丈,但视线越过门墙,透过碧翠参天的古木,内中屋堂殿宇隐约可见,但见雕廊画栋,拱角飞檐在日光下折射出金彩,衬得内中如凌霄宝殿一般,极有仙家威严,又有皇家气派。

    到了门前,应飞扬,李含光各负一名伤者下车,一个矮胖道人迎出门,先向玉真公主略施一礼,又满脸惊骇的看着伤重的张守志,吕知玄,问道:“他们俩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

    李含光摇摇头道:”说来话长,先带他们去师傅处医治吧,师傅可在内中?“

    ”在的在的!“矮胖道人挥目视意两名道童接过二人,同时引李含光、玉真公主、应飞扬入内。

    顺着方正青砖铺就成的大道,一路步入正殿,殿堂上三清雕像栩栩如生,悠然享受人间香火,三清像下盘膝而坐一名银发老道,手捻麈尾拂尘,身着白色法衣,背后镶有日月星辰,随着老道一吐一吸,背后星辰也在流转变化,闪烁这玄奥莫测的光彩。

    老道感应屋内血腥气,一回头,便见重伤的张守志和吕知玄,脸色一凝,也未待李含光说话,便凝气与指,在指上结出半透明的无形气针,十指连动若行云流水,似慢实疾的点向二人周身大穴,动作洒脱飘逸的如神仙一般。

    不过几指,应飞扬就已生惊叹之心,不说将真气凝成细针这般精妙的控气手法,单看眼前道人身法之快,指法之奇,当世就少有人能及,这救人的手法若用作杀人,定也如现在一般自如。

    几针下去,二人脸上已浮现出血色。见二人已无碍,老道收气对矮胖道人道:’陆真吾,你将你两位师弟带下,取玉石髓为他们服下。”矮胖道人陆真吾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老道扫过视线扫过李含光三人,最后停留到应飞扬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问道:“含光,这位是?”

    应飞扬抢先答道:“弟子应飞扬,见过司马师伯。”司马承祯看着他时,他也毫不避讳的在打量着这位盛名在外老道,道人发如银霜,肤如玉石,道风仙骨,给人一种缥缈无定的感觉,深陷的眼窝和低垂的长眉使得他的双眼更显精光沉敛,难以测度。虽是站在应飞扬近侧,却让应飞扬感觉眼前的人不过是来自天上的一个投影,真正的司马承祯早已飞升上九天了。

    道门之中,若论剑法修为,顾剑声自是当仍仁不让的冠绝天下,若论仙术灵法造诣,“道扇”卫无双也是名副其实的当世无双,但若论谁声势最强,名声最盛,威望最高,除眼前这位上清派宗主司马承祯不做他人之想。

    司马承祯道学渊博精深,其“无为”为本的理念颇合帝意,三代皇帝对他都是尊之敬之,当朝的皇帝更是恭迎他入宫,尊为帝师,与其妹玉真公主一道拜入司马承祯门下,是以司马承祯之名,天下可谓无人不识无人不知。

    司马承祯又打量应飞扬几眼,忽得拂尘一扬,化作一把流光溢彩的佩剑,再闻一声龙吟,佩剑已然出鞘,粲然光华映入应飞扬眼中,转眼应飞扬已置身幻境。

    立身顶峰绝岭上,脚踩茵绿的草毯,放眼望去,下面是一片棉絮般的云海,几只鸿鸟从云海中穿出,带着欢快的叫声,振着翅膀从头顶掠过,一阵山风吹过,背后响起阵阵松涛声,回目看去,松涛苍翠之色映入眼眸,未及细赏,却见每一根松针上都泛起了金黄,一轮旭日从云海中缓缓升起,染得天地一片金红。

    应飞扬看着这生机盎然,变化万千的奇景,却缓缓闭上双目,再睁眼,双眸之中一片清明,已回到了正殿之中。眼见应飞扬自行从幻境中挣脱,司马承祯脸露赞许之色,随后问道:“方才你看到了多少种剑法?”

    “六种,灵动者如鸟穿林,迅疾者如风过境,雄奇着如岳擎天,轻柔着如草铺地,堂皇者如大日初生,诡谲这如云涛变幻,不对!还要算上将我置于幻境的虚实莫测的幻剑,总共有七种剑法!”应飞扬自信答道。

    “哈哈哈!”司马承祯放声大笑,笑声中尽是欢愉,李含光和玉真公主都觉惊异,司马承祯清修多年,早已喜怒不行于色,这般放声大笑已是十数年来头一遭,“不愧是顾剑声的弟子,剑上果然造诣不凡。”

    应飞扬一愣,又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心中暗道:“又被认出来了,师傅还真是故交满天下,让我带着葫芦出门,莫非就是这心思。”

    司马承祯又示意三人坐在蒲团上,道:“守志和知玄二人如何受伤,你们可以说了。”

    此事李含光和玉真公主不过是中途受到牵连,对前因后果也不甚明白,便由应飞扬解说起了,应飞扬自贺孤穷将他带下山讲起,只略去他师傅如今功力被锁和皇世星天的隐秘不提,其余皆悉数讲出。

    听完之后,司马承祯不禁一叹,道:“贺孤穷一代高人,没想到竟会沦落如此,实在可惜。”又对应飞扬道:“应师侄,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应飞扬无奈道:“如今摆脱了贺师叔,但是书卷被抢走,我还得先回门中请罪。”

    “凌霄剑宗门规森严,你丢失卷宗,只怕此罪非轻。”司马承祯道。

    “纵然如此,我的过错,总要由我担下。”

    “不妥。”司马承祯摇头道:“贺孤穷虽然受伤,仍非你所能对付,洛阳与凌霄剑宗相距遥远,你若再被他缠上终究还是麻烦,不如暂留在此地住上些时日,一则有我在此,贺孤穷未必敢找来寻你麻烦,二则我修书一封与贵派清岳掌门替你解说原委,或许清岳掌门看我面上可宽宥你的丢失书卷的过错。”

    玉真公主也拍手符合道:“没错,本宫也可修书一封,向清岳掌门讨几分情面,况且二个月后佛道大会就将要在洛阳举行,凌霄剑宗定也会参加,到时让你师傅前来参会,会后你再与他一并回返不是更好?”玉真公主说着说着,脸上已泛出了如少女般的绯红。

    “这。。。。。。。”应飞扬本无意久留,但经他们这么一说,权衡一番,也知司马承祯所说在理,道:“多谢道长厚意,既然如此,那就叨扰道长了。”

    司马承祯道:“不必客气,我将你留下也是私心作祟,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托你。”

    应飞扬道:”道长若有用得着弟子的地方,弟子自然尽力而为。”

    司马承祯点头道:“有你这番话就好,含光,你将《上清含象剑图》拿来与应师侄观视。”

    “什么?”一向修养甚佳,波澜不惊的李含光叫出了声!“师傅,您要将上清派的道统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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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清含象

    “不过是传些剑法与他,怎就成了要他继承道统,含光,你在这东都呆得久了,竟也滋生出这么多心思。”司马承祯略带责备道。

    李含光闻言面上一红,司马承祯久未指定下一任上清派掌教的继承人,以至于派中乃至朝野都有人传言,继承司马承祯剑术的人将成他道统传人,这本是谢流言蜚语,但李含光方才一急,竟说出了口,轻咳一声掩盖方才失态,道:“师傅教训的是,徒儿惭愧,只是这上清含象剑自你悟出以来便一直尘封,吕知玄吕师弟多次向你求教你也皆不准,如今将它交予·······怕是略有不妥吧?”

    “你是说知玄他会不满?”

    李含光道:“不光是吕师弟,派中仍有不少资质超凡的弟子,皆想得师尊青睐,一窥《上清含象剑鉴图》,应师弟终究是外派弟子,这般行事,恐怕冷了本门弟子的心。”

    应飞扬一听有剑谱参阅,本是心痒难耐,但听李含光这么说,才知晓这《上清含象剑鉴图》非同一般,强行压下欲望道:”这《上清含象剑鉴图》既然珍贵,弟子无功不受禄,不敢领受。”

    司马承祯道:“你才干见识皆是一流,却不修习剑术,吕知玄资质不够,其他弟子更是不成气候,皆学不得此剑,况且我能创出上清含象剑,也是受了顾剑声的启发指引,剑法中有他的一半,将顾师弟的剑法传给他的徒弟,难道会有人不满?”

    “这······”李含光迟疑一下,道:”弟子谨遵师命。“说着便起身而去。

    司马承祯又对应飞扬道:“你也非是无功不受禄,你便当是欠我上清派一次情,日后上清派若有难,还望你不吝出手相助。”

    此话一出,莫说应飞扬疑,连玉真公主也觉得不对劲,上清派声势浩大,如日中天,司马承祯本就是一流高手,更遑论身为帝师,背后有朝廷支撑,天下间有什么危难,是司马承祯解救不了,反而要仰仗不明经传的应飞扬。

    应飞扬心头虽疑,但见司马承祯神情肃重,不似戏言,故斩铁截钉道:“若上清派用得着晚辈,晚辈自然义不容辞。”

    玉真公主听闻方才那番言语,心中犹然存疑,司马承祯却避过不提,转而与应飞扬闲谈,司马承祯学贯古今,文采卓然,与那李白、王维、贺知章等人并称仙宗十友,谈吐自然也是不凡,虽只是闲话家常,却又不时迸出些真知灼见,应飞扬与之交谈,只感如沐春风,受益匪浅。

    闲话不久,李含光去而复返,手捧一黑檀木盒而来,恭谨道:“师傅,我已将《上清含象剑鉴图》请来。”

    司马承祯微微颔首道:“拿与应师侄观视吧。”

    李含光略一迟疑,终还是将木盒递上,应飞扬亦是真性情之人,心中对《上清含象剑鉴图》却有好奇,便不再虚词推诿,打开木盒,摊开内中卷轴,只看一眼,便赞了声“好!”。卷中字体皆为正楷,有着楷书固有的方润整齐,明快爽健的特点,但笔势又是意动神飞,恍如飞鸿戏海,极具生动之意,这种书法便是司马承祯闻名天下的“金剪刀书”。

    应飞扬抄写一年多的剑经,非但剑法长进,书法更是进步长远,初具大家之风,此时只看一眼,便已为之神折,暗道:“这司马道长盛名果然非是偶然得来,便是舍弃一身通天修为,只做一个文人墨客,照样也可以名动天下。”

    卷轴中除却文字之外,还有图像修饰,可谓图文并茂,但应飞扬看清之后,却暗自生疑,卷轴所载只是一份铸剑相剑的法门,却不是剑法,无怪乎所命是《鉴剑图》而非《剑诀》之类。

    但应飞扬心知司马承祯既然郑重其事将此卷交托给他,定然是别有深意,细细研读之下,又觉文辞虽然佶屈聱牙,难以透彻,但其中却分明蕴含至深剑理,虽不能尽懂,但一路顺着读下去,便觉胸中似有剑气喷涌,尽是一股酣畅淋漓之感,心头说不出的畅快。不知不觉间竟是眉飞色舞,喜形于色,不知不觉间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

    司马承祯道见状,对李含光道:“含光,你不忿我将这图交于上清派之外人,却不知是偌大上清派,找不到一个可以传承此剑法之人。”

    司马承祯轻轻一语,应飞扬闻言却陡然回神,自觉方才失态,致歉道:“司马道长道法天地,令人叹服,小子为之心动神夺,一时失态,还请道长原宥。”

    此剑法明里虽是品剑相剑之术,实则是一门高深剑法,司马承祯创下此剑法多年,门中之人却无一能解卷中真意,便如奏高山流水却无人能挺一般颇为寂寞,如今见到故人之徒有所领悟,顿生知己之心,哪会责怪应飞扬,只面带欣赏道:“应师侄既然有所体悟,可将此卷轴带去慢慢研究,含光,你先将应师侄安置好。算算时间,药效也该生了,我且再去瞧瞧你那两位师弟。”

    李含光,玉真,和应飞扬齐齐一诺,便离殿告辞。

    李含光和玉真一并将应飞扬引入后院客房,方才从外远远观视,已觉此观气象不凡,亲身步行其中,方知近看更胜远观,一路走过神君殿,天光阁、星宿台。。。。。各式殿堂屋瓦数以百计,亭台飞阁随处可见。

    又有假山盆景,池塘回廊,修得别致精雅,却是山泽通气,龙虎交汇,既合先天阴阳五行之变,又有后天风水堪舆之巧。应飞扬虽不修阵法,但一身剑术皆是道家真传,对玄学卦术自也有所了解,看得出这观中是机里藏机,阵中有阵。

    绕着曲径九转八折,来到一处幽深庭院。庭院正对一池碧水,水塘里夏荷吐艳,菡萏翠叶摇摆,漾起粼粼碧波。

    “此地久无人居,略显鄙陋,还请应师弟莫要见怪。”李含光道。

    看着红柱青瓦,窗明几净,宽敞明亮的房舍,应飞扬道:“这若也算鄙陋,那我以前呆得地方岂不是只能算作乞丐窝。”

    李含光轻笑一声,随即面露难色道:“应师弟既无意见,那便在此安心住下吧,只是贫道还有个不情之请。”

    “道长但说无妨!”

    李含光迟疑一下,道:“若有可能,还望应师弟深居简出,尽量少出此院,一则为免贺孤穷寻上,虽有师尊坐镇,不怕贺孤穷来犯,但贺孤穷终非庸手,对他,你自然是能避则避。二则。。。。。。师傅将剑法与你,若让其他弟子看到,怕是会有不满而生出事端,为了上清派和谐,还请应师弟体谅!”

    应飞扬还未答话,玉真公主便柳眉倒竖,威严道:“师兄,师傅是让你为应师弟安排住所的,又不是让你安排囚房的,你这样,与将他软禁有何区别,应师弟,莫要在意,只管在观中自由练剑,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心生不满!”

    应飞扬倒是毫不在意,劝道:“公主师姐不必生气,能安静在此参悟剑法,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他是个剑痴,方得了套剑法,恨不得整日整夜的闭门钻研,又岂会有心思外出招摇。

    玉真公主无奈一叹道:“你呀,性子倒比你师傅当年顺多了,便随你吧,不过也莫委屈自己,若谁敢心生妒恨寻你麻烦,只管与师姐说,师姐绝不轻饶了他!”

    应飞扬本因少年意气,轻藐权贵的心态,对玉真公主始终有几分疏离,但见玉真公主言辞恳切,句句都是在维护照顾他,也不禁心生感激,道:“公主殿下金口玉言,小民就记下来,若小民真被人欺负了,公主殿下可一定要替小民做主啊!”

    说着,与玉真公主相视一笑,一笑之间,原本隔阂荡然无存。

    此时,突然脚下地皮翻涌,茵绿草毯竟然暴长,竟是如长矛一般直刺而出,从四面八方袭向应飞扬,应飞扬不明所以,本能向上一跃,但“草矛”随即聚合一起,凝成一束,绳索般缠绕应飞扬脚踝,应飞扬脚踝被束缚瞬间,池塘边依依杨柳抖动枝条,碧绿柳叶如化作暗器,激射而来。

    柳叶本是轻柔,但此时却如刀锐利,犹未近身便觉劲风割面,若是挨了一记,必也是皮开肉绽,危急之际,应飞扬催动体内玉虚纳神真气,真气顺着阳脉行了半圈,化作炎流透体而出。

    这招本是明烨惯用,后被应飞扬模仿学来,只是因真气非是阳焰属性,此招被他用出,威力不及明烨三成,所以便一直弃而不用,没想到此时奏了奇功,火圈从应飞扬周身扩散,射来的柳叶,和脚下草索皆被焚作飞烟。

    然而柳叶和草矛却是生生不息,重组攻势再度袭来。

    此时,李含光已有动作,足一跺地,术力催动,草矛随即蔫吧了一般缩回地面,柳叶也倒飞出去,随之开口喝道:“孙师弟,客人面前,莫失了礼数!”

    玉真公主则是怒斥:“孙长机,你好大胆子!”

    倒飞的柳叶聚拢,凝成一个人形,竟变作一个面白无须,颇为俊美的中年道人,道人邪异一笑,道:“听闻他便是顾剑声徒弟,我与顾剑声有些仇怨,今天就拿他来开刀!”

    此时,玉真公主怒喝一声:“孙长机,你好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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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道法天地

    "原来师傅在洛阳有故人,更有仇人。”应飞扬心中暗道,还未答话,便听玉真公主冷道:“我倒不知你这般狗奴,何时与顾师叔有了仇怨?”

    那孙长机阴阳怪气道:“公主殿下说笑了,谁不知顾剑声是殿下的座上宾,榻前客,若传到公主耳中,那还了得?我与他的仇怨,又哪能让你知晓?”

    玉真公主一听“榻前客”三字,气得娇躯发抖,银牙咬碎,应飞扬也心有所悟,暗道:“原来公主是对师傅有些情意,难怪对我这么好,只是不知她若看到师傅现在的德行,又会作何感想。"

    李含光怒道:“孙师弟,你又口无遮拦,还不给公主道歉。”

    孙长机却斜着眼打量着李含光,道:“道歉就够了吗,不用三拜九叩,跪地求饶吗?师兄,自来到洛阳,你就变得越来越无聊了,可惜我奴才当久了,好不容易挺起腰杆,就不想再弯下了,除了师傅,孙长机此生谁也不拜!”

    应飞扬嗤笑道:“道长若与我师傅有仇怨,大可去凌霄剑宗缥缈峰寻他一较长短,何必在此装英雄豪杰。”

    孙长机呸了一口道:“我一区区狗奴,哪是英雄豪杰?这辈子只会以强击弱,那顾剑声比我强,我自然便寻他徒弟晦气。”

    应飞扬也笑道:“好,恰逢今天迁了新居,依循传统也要去污洗秽,今日我便以剑为帚,一扫晦气!”应飞扬说罢,战意昂扬的抖起长剑,做出了个请战的姿态。

    李含光苦笑着却阻道:“应师弟,莫要冲动。”应飞扬一愣,才发觉他方才痴性又犯了,见到有高手可以试剑就不管不顾了,却忘了他方来上清派不到一天,便要当着李含光的面与他师弟大打出手,这岂不成了恶客欺主。

    心中迟疑之际,却听孙长机阴阴的道:“嘿嘿,战又不战,剑冠徒弟忒不爽利,劝你学你师傅一样早离此地,否则洛阳城的名缰利索,迟早缚得你再拔不出剑来。”

    又冲李含光摆摆手告别道:“既然师兄替他撑腰,那今日便算了,改天他孤身一人时我再给他好看吧。”说着,怪笑着扬长而去。

    “孙长机,本宫迟早活剐了你!”玉真公主这才一口气喘平,恶狠狠道。

    这一番折腾,应飞扬竟在一日间将司马承祯五大弟子认了个遍,李含光沉稳厚重,淡泊无争,修为也最高深,是司马承祯大弟子,二弟子张守志和三弟子吕知玄因他受伤,日后定也该探望一番,四弟子陆真吾是观前接应他们的矮胖道士,虽看着唯唯诺诺毫不显眼,但传闻他年轻时是纵横西北的塞外游侠。至于五弟子,也就是方才的孙长机,是司马承祯的仆从出身,虽排行最低,跟随司马承祯却是最久。

    玉真公主气稍歇,叮嘱几句,便同李含光一同离开了,前脚方迈出门,应飞扬便如饥似渴的打开了《上清含象剑鉴图》,钻研其中剑理。但此剑法中包含司马承祯一声道学精要,什么“龙虎”“姹女”“阴珠”“坤炉”之类术语看起来颇为吃力,好在住处藏经丰富,应飞扬便翻阅些道家典籍,逐句解析剑鉴图中所包含的剑法,若遇上司马承祯讲经,便在后排寻个没人位子偷偷听讲,每次听完,都有许多问题迎刃而解。效果远好过自己闭门独学。

    转眼一月已过,一月内,只玉真公主常来探望,言语中总不经意问及顾剑声的近况,应飞扬倒是要紧了牙关,没有忍心告诉她,那个令她一见倾心的顾剑声如今已变成个嗜酒成性的糟老头子,除却玉真公主外,便再没人来他院中打扰。

    应飞扬落得清静,一月之内已将此剑法解析的七七八八,此剑法精要尽在开篇“天地含象,日月贞明,写规万物,洞见百灵。”这十六字上,若将剑法修炼到极致,可像司马承祯一般,张开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的天隐剑界,天隐剑界之内,万物奉其号令,皆可为剑,可以说只要身在剑界中,便是立足于不败之地。

    然而,此剑法需要雄浑的真气支撑,此时的应飞扬还远没这能耐,只得舍本求末,从御万物降格到御一剑,在卷中寻得一个御剑的法门加以修习。

    御剑之术,许多传奇中已有记载,传奇中的剑仙可以以气御剑,横越山河,百里猎首,杀人无形。《上清含象剑鉴》图中虽不像传奇那般带着神话色彩,却同样非比寻常。

    但见应飞扬背负长剑,孤立院中,身后花树飘洒,柔嫩花瓣落在他单薄肩头,颇有几分飘然若仙的出尘之气,然而下一刻,应飞扬双手一捏剑诀,落在肩头的花瓣陡然被锐利剑风割成数段,同时伴着一声龙吟,星纪剑脱鞘而出,直冲牛斗。

    星纪剑剑刃颤抖,好似这冲上云霄的快感令它激动不已,而应飞扬剑诀一变,星纪剑也随之而动,在空中舞弄出各种剑招,灵动飘逸,精妙非常,像是有一个仙人在云中持剑而舞一般,直在天上留下千百道绚丽剑光。

    “好剑法!”一声赞叹传来,应飞扬心神一收,拈了个收剑诀,长剑便如自空中坠下,擦着应飞扬的后脑坠入鞘中。应飞扬循声看去,一位道人击着掌步入院中,正是因他受伤的吕知玄。

    “果然名师出高徒,应师弟小小年纪,剑法就这般出神入化,看来十年之后,便轮到你剑冠天下了!”吕知玄便鼓掌便夸赞。

    “吕道长过奖了。”应飞扬也略带羞赧一笑,道:“道长现在可是恢复了?”

    “自然恢复了,若不是陆真吾陆师弟非拿我试他的新丹药,我早就下床了。”

    应飞扬叹了口气道:“全因在下,才连累道长卧床,在下却没多加探望,实在汗颜。”

    “没事,只可惜了我那辛苦祭炼成的蟒剑。”吕知玄脸色略暗,随后突得眼睛一亮道:“床上躺了许久,骨头都酸了,方才贫道看着应师弟练剑,一时心痒,想要切磋一番,不知应师弟可有雅兴相陪?”吕知玄蟒剑被毁,灵气尽失,若要重新炼起,便需以战养战,借他人之助磨砺剑锋,眼看应飞扬功力虽浅,剑法却是不凡,便起了以他为磨剑石的念头。

    而应飞扬剑艺初成,正愁无人试招,吕知玄主动邀战,分明是想打盹时遇上送枕头的。哪里会不应,当下道:“道长有幸,哪敢不陪,既然如此,那小子无礼,向道长请招了。”

    吕知玄抚须笑道:“不过贫道上了年纪,手脚不比你们年轻人灵活,这近身剑斗怕是比不过你,只有御剑之术勉强拿得出手,咱们便只比御剑,所以规矩与寻常比斗有所不同。”

    应飞扬颇有兴致,道:“原闻其详。”

    吕知玄指向满塘待放荷花道:“咱们就身子不动,站在这莲荷之上,只御剑对攻,谁先被逼得双足沾水,便算谁输,如此胜败一目了然,岂不痛快?”

    “确实有趣,那我便先来。”应飞扬纵身一跃,飘羽般轻轻飞起,稳稳落到一片荷叶之上,落足之轻,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好身法!”吕知玄赞了一声,随即也腾身而起,但见黑影一闪,吕知玄已单足踩在一朵荷花之上,小荷不过才露尖尖角,稚嫩的骨朵若纤细的长矛挺立,吕知玄能借力处不过一点,却如蜻蜓一般立得沉稳。

    “道长才是好身法,只是相让太多,另小子汗颜了。”应飞扬道,比之他双足立在荷叶之上,吕知玄的站法难了何止一星半点。

    吕知玄哈哈笑道:“贫道年纪长你数旬,让些是应该。”

    应飞扬亦朗笑道:“我若推诿,便是看轻道长了,道长留神,我的剑来了。”

    声甫落,一道剑光疾射而出,迅若流星,快如惊虹,未及眨眼已逼邻眼前,“来得好!”吕知玄不急不忙,肩头一抖,长剑脱鞘而出,转了个弯挡在眼前,但闻“叮”得一声脆响,一股音波自交击处扩散开来,激得水面涟漪荡起,浮萍荷花皆随之而动。

    应飞扬剑诀变化,星纪剑也随之越行越疾,剑光缠绕吕知玄周身,如暴风骤雨般自四面八方打来,吕知玄的蟒剑在他身边盘旋环绕。护得严密。脚下小荷虽被剑风吹荡的摇曳不已,但吕知玄便如长在了荷花上一般,人与荷花成了一个不可分割,浑然如一的整体。

    “应师弟这剑使得急了!”吕知玄在连番攻击之下,仍有空暇开口,显然未尽全力,话音方落,便见蟒剑低吟一声,青光大作,冲破星纪剑的剑围。

    暴风骤雨虽急,但终有停歇,风雨过后,正是新荷吐艳之时,就在星纪剑攻势稍缓一霎那,反击随即而至,吕知玄整个人突然稳立,连带脚下荷花都变得如泰山一般难以动摇。而蟒剑也陡然锋锐,将星纪剑击得连连败退。

    眼看双剑交缠的战团一点点移到应飞扬身前,应飞扬同时剑诀一换,隔空使出太极缠丝剑的剑路,星纪剑毫无滞碍得由至快转至慢,快慢间的变化如流水一般自然。以柔化刚,以慢制快,稍稍将局势扳回,此时才有余暇开口回应道

    “第一次御剑,急着试招,确实躁进,让道长见笑了。”

    ps:今天又忘上传存稿,不过我实在无颜断更,毅然的又码了3000字,被自己感动了,写得匆忙,文笔有些粗糙,等我明日找到存稿再润色下

第十二卷 风波扰人

    “第一次!”

    吕知玄心头一震,应飞扬御剑之术虽仍青涩,但已隐隐有大家之风,若这真只是第一次,此子简直惊世骇俗,却在他心神稍分之时,星纪剑再次急催,擦着耳朵从他身边掠过,吕知玄忙收敛心思,潜心对阵。

    但见一白一青两道剑影在交击碰撞中盘旋升空,一如流星经天,寒芒闪闪,一如白虹贯日,剑风霍霍,交缠相斗已过百合,吕知玄本是打算将应飞扬当作磨剑石,为他的蟒剑重塑锋芒,但交战片刻,便觉应飞扬长剑腾转间的青涩滞碍之感逐渐消退,变得越发圆融自如,星纪剑正奇互用,时快时慢,忽轻忽重,竟能与他拆解的难解难分。

    吕知玄忽然生出一种奇怪感觉,觉得他才是磨剑石,一把绝世神锋正在他打磨下一寸寸的显露锋芒。眼见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能跟他斗个有来有往,吕知玄心中突生焦躁,清啸一声,肩头抖动再出一剑。蛟剑脱鞘而出,便发出一声畅快龙吟,啸动着冲入战团。

    蛟剑比灵气尽失的蟒剑强上何止一筹,虽没化作恶蛟之形,但威势依然惊人,只一剑直直斩落,便有开山裂石之威,星纪剑本与蟒剑相格,此时蛟剑又一剑斩在剑身上,顿时难以支持。

    饭仿佛有两个无形的巨手在空中角力,三把剑在空中定格,但一剑格挡双剑的姿态未支持多久,便见星纪剑被一寸寸得下压,下压,再下压,最终压到应飞扬头顶,却难在寸进,应飞扬咬牙苦撑,终将这一剑挡下。

    却闻吕知玄又“嘿!”得一声再发力,剑虽未动,却有一股无形锐风却穿透而过,在水塘之上犁出一道深痕,将水面一切为二,应飞扬虽以真气护住周身,但脚下荷叶却难承剑威,被斩成两段。

    应飞扬身形微微下沉,随即双脚踩踏水面,如蜻蜓点水般掠上岸边,面上不见丝毫窘态,但鞋的边缘已微微浸湿,应飞扬手一挥,星纪剑重回鞘中,随后拱手对吕知玄道:“道长果然棋高一筹,应飞扬输得心服口服。”

    吕知玄亦收剑,叹了一声指着池塘道:“煮鹤焚琴,大煞风景,是贫道输了才对。”顺着吕知玄所指,但见方才剑气经行之处延成一线,此线之上荷花、莲叶,浮萍皆被一剑两断,塘内尽是残红败绿,一片狼藉。

    吕知玄只靠御剑之术竟久战不下,全是凭借数十年根基才能取胜,方才心焦之下也忘了顾忌这些,如今冷静下来只觉面上无光,哪有颜面再称胜。

    应飞扬一挥手道:“道长过谦了,胜负暂且不论,今日能与道长切磋,实在令小子受益匪浅。”

    吕知玄也笑道:“哪里话,应师弟剑法如天马行空,别出机杼,贫道观你剑法也获益良多,便说你第七式和第九式,第十三十四式,与我上清派的剑法暗暗契合,相互印证。贫道资质驽钝,先前本门剑法有几招使不顺畅,看了应师弟这几剑,倒是豁然开朗了。”

    应飞扬心头一凛,方才运剑时未及多想,便将《上清含象剑鉴图》中的御剑法门用出,没想到吕知玄竟看出些端倪,正想找借口搪塞过去,突然听到阴阳怪气一声。“何止是暗暗切合,根本就是出自同源,吕师兄,你还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已久却一直求之不得的《上清含象剑鉴图》,已被师傅传给了应师弟。”但见孙长机抄着手从门中踏入,装模作样摇头道:“只可惜继承师傅剑法的,竟然是剑冠的弟子,莫非师傅真以为我们派中无人?”

    吕知玄震惊,颤声道:“这是真的?”

    应飞扬一直潜在院中不出,没想到还是被卷入上清派内斗风波,但也不愿欺瞒,无奈道:“不错,司马真人确实将《上清含象剑鉴图》传给了在下”

    吕知玄难以置信的咬牙道:“怎么可能,我不信,不行,我要找师傅问个清楚!”

    孙长机却道:“吕师兄莫急,师傅定也是受这小子欺骗,说起来这小子自称剑冠徒弟,却是无凭无据,又被凌霄剑宗贺孤穷追杀,我倒是怀疑他根本就是偷了剑冠信物的小贼,不如吕师兄先将他拿下,取回《上清含象剑鉴图》,再好好审问一下他。”

    孙长机语音低沉,带着一股莫名蛊惑,吕知玄双目一时迷蒙,头脑昏沉下,竟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好,我们一起将他拿下。"

    说着,吕知玄又按上剑柄,与孙长机一前一后,将应飞扬夹在中间,二人任何一个,修为都在应飞扬之上,此时二人包夹,应飞扬只觉身如笼中之鸟,插翅难飞。眼见吕知玄神色异常,急道:“吕道长,平心静气,莫中了他人设计!”吕知玄却如若未闻,眼神越来越空洞,气势却越来越冷厉。

    就在此时,又闻一声威严女声,“他是剑冠顾师叔的弟子,这也是本宫认定的,莫非本宫也昏聩无智,被他蒙蔽了?”循声望去,一位女冠也步入院中,正是玉真公主。

    孙长机皮里阳秋道:“原来是公主驾到,公主手眼通天,岂会看错。既然他身份没错,那我更替吕师兄可悲了,在师尊座下行修多年,师尊却将绝技传授给别人徒弟了,可惜,可惜!”

    吕知玄突然身形一震,眼中迷蒙散去,怒对孙长机道:“孙长机!你竟然敢对我使用号神咒!”号神咒是道家符咒之一,催动符咒时可惑人心魂,让对方不经意间听从施咒着差遣,方才孙长机双手拢袖,实则就是在袖子遮掩下施动咒法,吕知玄急怒攻心下,竟不留神着了他的道。

    孙长机一副无辜样子道:“什么号神咒,吕师兄心性坚定,修为高过我,怎么可能被我的区区号神咒影响,除非是吕师兄真起了妒恨之心,才让我有机可乘。”

    吕知玄脸色一黑,却无法反驳,号神咒追根究底不过是催化他人情绪,却不能让某种情绪无中生有,若他真胸怀坦荡对此事毫不在意,就绝不可能中招。

    孙长机接着嘿嘿怪笑两声,道:“不过吕师兄成名已久,岂会妒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定然是弄错了,弄错了!”说着,孙长机大笑着步出院子。

    应飞扬看着孙长机离去,心中颇是窝火,他现在是司马承祯的客人,孙长机定不敢真拿他怎样,但仍时不时寻个机会给他找不自在,感觉便像一只蚂蟥黏在身上一样,虽无甚么大害,但既恶心,又甩不掉。

    玉真公主对吕知玄劝慰道:“吕师兄,听那疯子胡言乱语,师傅将剑法传给应师弟,自然有他的考量。”

    吕知玄脸一阵青一阵白,扫了应飞扬一眼,对玉真公主道:“公主所说贫道都知晓,今日是贫道失态了,先告辞了。”说着也甩袖离去。

    吕知玄只向公主告辞,却未与应飞扬说上一句,可见心中果然还有芥蒂,应飞扬叹气道:“便是身处深庭重院,也挡不住着风波扰人,看来我在上清派的清闲日子是到头了。”

    玉真公主笑道:“再深的院落,还深得过大明宫吗?你想在此躲避风波,却不知深庭重院往往才是风波源头。”玉真公主笑中带着苦意,显然是又回想起宫闱之中的争斗了。

    应飞扬知情知趣,转移话题道:“对了,刚才多亏公主师姐解围,只是不知来此,又有何要事?”

    玉真公主突得扬起玉手一拍他头道:“有何要事?有何要事?瞧你年纪轻轻说话就老气横秋的,没有要事我就不能找你了?”以应飞扬的本事,自然不可能被她拍到,却也乖乖吃了这记,喊了声疼。

    玉真公主展颜笑道:“莫假了,今日是洛阳花会,本公主一人闲逛无聊,拉你去做个伴,你来洛阳也有一个月,竟真的天天窝在这小院子里一步不出,也不怕发霉了?”

    “洛阳花会,那是个什么?”应飞扬疑问道。

    玉真公主笑着解说道:“洛阳号称花都,便因每年春日,牡丹株株怒放,争奇斗艳,花开时节,便有全城共赏牡丹花,点评群芳,加冕出花王的风俗,这就是牡丹花会。说起来这花会兴起,倒还与武后密不可分,你可曾听过武后一纸令书号百花的故事。”

    应飞扬又茫然摇摇头,玉真公主笑骂道:“你还真是除了剑之外其他都不关心的呆子,算了,还是公主师姐告诉你吧,说的是武后赏雪,院中梅雪相映,腊梅独绽虽亦是美景,但看久了也觉单调,于是武后提笔写下四句‘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结果第二日,院中群花大放,尽是锦绣乾坤,花花世界。但细看下来,却独有牡丹含苞未开,武后大怒,便炮烙牡丹,将之贬至洛阳,但到了洛阳,牡丹反而朵朵绽放,洛阳也因此成了牡丹花都。”

    应飞扬听后皱眉道:“花开花放皆有天序,春花冬绽闻所未闻,难道天下真有人物能颠倒四时错乱春冬,上清派仙法高深莫测,或许司马真人能够做到,听闻与我师尊齐名的道扇卫无双有‘一象万生’之名,应也难不倒他,但武后当朝时,他们。。。。。。。”

    “扑哧!”玉真公主被逗乐了,道:“你还真能想,我不过讲个传说,你竟当真了?”

    “传说啊?”应飞扬脸一红,随即遮掩道:“哪有什么空穴来风的事,或许传说背后还藏着其他的故事。”

    “是是是,那应师弟愿不愿意陪我去这牡丹花会游览一番?”

    应飞扬想了想,也觉方才被孙长机恶心一下,心中憋闷,散散心也无妨,便道:“若传说为真,便是敬牡丹这份傲骨,我也该前往一观,咱们这就走吧。”

    “莫急莫急,先换身行头,今年花会在大福先寺举行,你这身打扮,少不得又受那些僧人白眼。”说着,玉真公主玉手一拍,两行手捧托盘的少女鱼贯而入,托盘上尽是各色服饰

    “我不知你身形大小,便多准备了几套,。”随后指使几个婢女道,“你们入内,帮我师弟沐浴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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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洛阳花会

    婢女们齐齐一诺,便把应飞扬围住,满眼皆是温香软玉,应飞扬哪见过这等阵仗,忙阻止道:“不必了,我穿这身道袍便挺好的。”应飞扬被贺孤穷携到洛阳,一路上几番争斗,衣服早已破烂残旧,现在身上的所传的是上清派道袍,针线细密做工精致,应飞扬穿着挺习惯的。

    玉真公主道:“师弟有所不知,如今佛道两教争斗的厉害,起初只是因青城山道场而起争执,如今愈演愈烈,甚至都将官司打到我皇帝阿兄那里去了,你穿着道袍进和尚庙,不被人打出才怪。”

    应飞扬想起曾经和贺孤穷一起到白马寺求宿,却吃了个闭门羹的旧事,心知玉真公主所言非虚,但终究是面皮嫩,对着婢女们道了声:“不用麻烦诸位姐姐了,我粗鄙惯了,自己来便可以。”随后将各色衣服摞在一起,逃也似的入了门内。

    玉真公主看着他的窘态,笑了好一阵子,遣退一干女婢,独自在院中闲坐等候,吱得一声门扉再开,玉真公主眼睛一亮,应飞扬身着一身墨色对襟窄袖长衫,袖口领口都缀银丝流云纹缎边儿,腰束月白松纹腰带,上挂一块品质极佳的翡翠玲珑腰佩,踩踏这锦靴步出门槛。

    当真人靠衣装马靠鞍,应飞扬一身华服加身,整个人神风俊朗中又带出几分高贵之气,端的是意气风发,气度逼人。

    玉真公主上下打量一番,赞道:“不错不错,师弟挑衣服果然有眼光,这么一打扮,真是把洛阳城内那些自诩风流倜傥的王孙贵胄全比下去了,不过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玉真公主又将应飞扬推回屋内,在堆积的衣物间挑选一番,端出一个嵌玉雕花紫冠,垫脚为应飞扬带上,玉真公主丰盈的身姿紧贴着应飞扬胸膛,隔着轻薄的衣料犹能感受到她肌肤温热的触感,口中呢喃道:“便是他了,虽比不上顾师叔的戡天冠,但做工总算不差,带上它,也能再现几分剑冠当年风采。”

    玉真公主口吐兰芬,说话间的热气吹到应飞扬耳朵间,应飞扬心跳无由的加剧,生出一股燥热之感。玉真公主虽已过了女人最青春靓丽的年纪,但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和皇家滋心的保养令她依然光彩照人,皮肤白皙紧致如少女,高耸的胸脯和柔软的腰身却散发着少女不曾具备的成熟风情。

    玉真公主也看着眼前英挺俊俏的少年,眼神渐渐迷离了,竟似一眼穿透了十数年的时光,从少年身上看到了那道令她一见倾心的身影。身子渐渐前凑贴得更紧,手也顺势从头顶滑落应飞扬的脸庞,娇艳的红唇半开半合迎了上去。。。。。。

    旖旎气氛下,应飞扬也微微迷醉,却开口轻道:“公主师姐,我终究不是师傅!”

    应飞扬轻轻一语,将玉真公主的幻梦击碎,玉真公主脉脉含情的双眸一黯,光彩消退。但只一瞬,面容又换上了得体大方的笑容,道:“不是最好,你是你,他是他,你若只想成为顾师叔的影子,又怎么可能超越他。”玉真公主轻整云鬓,脸上红霞消退,方才旖旎气氛好似不曾存在。道:“咱们这便走吧,让这东都的年轻少女们见识下我师弟是个怎么样的俊秀的人物。”

    玉真公主不带随从,不带侍婢,只身一人进入镶银马车,由应飞扬驾车离了道观,在玉真公主的指路下向大福先寺前进,越靠近大福先寺,人流越是稠密,甚至有些携老带幼,举家齐来赏花的的人群,这洛阳花会倒当真是不分高低贵贱,全城同乐的盛会。

    白马寺是佛教传入后的第一所寺院,素有“释源”称号,远远望去便见内中宝塔高耸,殿阁峥嵘,长林古木,庄严肃然。应飞扬将马车停在迎客僧之处,正欲迎玉真公主下车,却见锦帘掀开,玉真公主束发包巾,身着一身青色的下人衣物,矫健的跳下车,应飞扬一愣,道:“公主师姐,你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玉真公主笑道:“都说了今天的主角是你,我做一个随侍的小厮便好,你看上哪家姑娘可尽管去搭讪,不必顾忌我这个下人。”

    应飞扬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任由她闹腾,其时民风开放,富家女子换做男人装招摇过市也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虽有些夫子老儒慨叹伦理颠倒,阴阳错乱,却也终究无可奈何。所以玉真公主这般打扮,倒也没几人注意。

    玉真公主不带随从,不带侍婢,只身一人进入镶银马车,由应飞扬驾车离了道观,在玉真公主的指路下向白马寺前进,越靠近白马寺,人流越是稠密,甚至有些携老带幼,举家齐来赏花的的人群,这洛阳花会倒当真是不分高低贵贱,全城同乐的盛会。

    白马寺是佛教传入后的第一所寺院,素有“释源”称号,远远望去便见内中宝塔高耸,殿阁峥嵘,长林古木,庄严肃然。应飞扬将马车停在迎客僧之处,正欲迎玉真公主下车,却见锦帘掀开,玉真公主束发包巾,身着一身青色的下人衣物,矫健的跳下车,应飞扬一愣,道:“公主师姐,你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玉真公主笑道:“都说了今天的主角是你,我做一个随侍的小厮便好,你看上哪家姑娘可尽管去搭讪,不必顾忌我这个下人。”

    应飞扬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任由她闹腾,其时民风开放,富家女子换做男人装招摇过市也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虽有些夫子老儒慨叹伦理颠倒,阴阳错乱,却也终究无可奈何。所以玉真公主这般打扮,倒也没几人注意。

    而走近白马寺,见白马寺寺门大开,放眼望去,奇花名卉次第开放,万紫千红点染青灯古寺,衬得花愈娇艳,寺愈拙朴。顺着人流步入寺中,繁花入眼,绚丽非常,饶是应飞扬对剑外事物皆冷淡漠然,见此奇景也意动神飞,各色花卉杂然陈列,白的是白玉冰,黄的是御衣黄,红的是洛阳花,蓝的是鹤望蓝,绿的是春水绿波,紫得是紫霞点翠,黑的是瑶池砚墨。。。。。。色彩虽杂,却又相得益彰,彼此顾映生辉。

    玉真公主兴致大起,每览一朵奇株,便要拉着应飞扬讲述此花品种、名称、由来、栽植方法。正当玉真公主指着身侧花卉口若悬河之际,突得一人迎面而来,与她撞个满怀。

    玉真公主脾性发作,也忘记此时正扮作小厮,怒骂道:“哪来的杀材,走路不带眼睛吗!”

    撞人者连忙躬身致歉,道:“勿怪勿怪,满目繁华入眼,小生只顾观赏名卉,流连花间,没注意看眼前的路。”撞人者抬头,赫然是个年轻公子,此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却是面皮蜡黄,一副酒色过度之相,更奇的是生得两道霜侵雪染般的白眉,又平添几分衰颓。

    玉真公主见此人相貌奇特,不禁多看几眼,此时应飞扬嘲道:“流连花间?可方才兄台双眼怎只往姑娘家们的脸上瞄,全无赏花之态?”

    却见那公子洋洋自得道:“这位小兄弟错了,牡丹虽艳,花期却不过两旬,在其怒放之时看上一眼,记在心头便已足够,若看得久了,只徒生伤春悲秋之感。况且今日恰逢花会,洛阳城内名媛淑女齐集于此,皆是如玉生香,如花解语的妙人,小生赏佳人,不也是在赏花吗?”

    玉真公主见他谈吐不凡,却尽是歪理邪说,真是又气又乐,笑骂道:“照你这么说,满园倒只有你一个是真正的赏花人了。”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识花解花之人,小生倒算其一。”说着,目光灼灼的盯视着一身青衣的玉真公主,“典雅端庄,雍容华贵,牡丹是花中之王,天生贵气,又岂是碧叶青枝所能遮掩?小生虽眼拙,也能识得真国色。”

    玉真公主轻咦一声,这白眉公子是话中有话,玉真公主怎会不知,但她交游广阔,实在记不起何时见过眼前之人,此时,一声佛钟传来,压住了满场喧嚣嬉闹声。

    钟声落后,一身宽体胖,笑容可掬的老僧站在天王殿门前,双手合十道:“贫僧大痴,见过诸位施主,又是一年花开时节,难得今年洛阳花会在敝寺举办,诸位可还还玩得尽兴。”

    “还没尽兴!”底下的人纷纷起哄道,这大痴和尚是一代高僧,却从不空谈佛法,而是讲究于柴米油盐家长里短里中见禅机,自称要化百家缘,吃千家饭,传万家法,平日里拿着钵盂走街串巷,即是王孙公子堂前客,也能与贩夫走卒坐在一起分饽饽,洛阳城内人几乎无人不识,让他来做洛阳花会主持人,当真再合适不过。

    “不尽兴也得尽兴,再举办下去就到了饭时,和尚我可管不了你们这么多人的饭”大痴和尚故作苦恼道,又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待众人笑够了,大痴和尚继续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别耽误时辰了,便依照过往规矩,有请上届花王得主——姬女施主来点出此次洛阳花会的三甲。”

    话语方落,便见侧殿施施然走出一名红妆女子,随后,整个大福先寺都静了。

    ps:最新一波扫黄风暴,尺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牵手以上的男女接触都不能写。。。。。不知我这章算不算超过,诸位哪天见我的书也404了,一定耐心等我出狱。

    另外,今个出现的两个人物看着还眼熟吧,这就意味着本书要重回主线了(难道之前都是偏离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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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

    女子一身艳红,上着短襟广袖襦衣,下着曳地石榴裙,裙带高系腰线之上,玲珑婀娜身线展露无遗,几丝黑亮长发落于肩上,映衬着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面上不施粉黛,绝世容颜更显清丽,莲步轻移,款款而行,却如起舞一般姿态万千。身后还跟着一个绿衣婢女,相貌平平,一双眸中却极为寒澈明亮。

    “小女子姬瑶玉,见过诸位。”女子盈盈一拜,风姿撩人。

    “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新歌一曲令人艳,醉舞双眸敛鬓斜。谁道五丝能续命,却令今日死君家。”方才那白眉公子双目迷离盯视着那女子,口中痴痴吟诵着。应飞扬不善文辞,只勉强知晓这几句是夸赞女子妆容,却又闻一声粗豪声音赞叹道:“好诗,用的应景,这等美人若能一亲芳泽,今日便是真死去也值了。”

    应飞扬循声望去,却是大感意外,发声之人竟是个异族军汉,此人身材肥硕旁大,髭须黄睛,一脸横肉,身上带着一股从战场杀出来的彪悍之气,似是因为这股彪悍杀气,寺内人数虽多,他周围却是空出一片无人站立,惟独应飞扬、玉真公主、和那白眉公子站在他身边。

    “没想到这杀猪长相的军汉,竟然都比我熟通文墨。”应飞扬暗自腹诽,更觉这军汉非同一般,不禁多看了几眼。

    此时又闻那白眉公子叹气道:“可惜,可惜,这女子是红阁十二坊的人,咱们怕是没缘了。”

    “红阁十二坊?”军汉浓眉一皱,问道:“是什么劳什子,某家方到洛阳,还请公子给某家说道说道,也免得某家惹上不该惹的人。”

    白眉公子笑道:“不知将军可曾听闻过公孙大娘?”

    “公孙一舞天下惊,某自然早有耳闻,可惜始终无缘一见。”军汉面带遗憾的慨叹道。

    “舞伎歌女,身若浮萍,世人皆轻之贱之,这些娇滴滴的女儿家整日在虎狼环饲下,清白难保自不消说,稍有不慎得罪哪个权贵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也是正常,这些将军自也知晓。”说道此处,白眉公子轻轻一叹,似是慨叹那些女子的命运,随后继续道:“而公孙大娘怜惜这些女子,便创立红阁十二坊,从此舞伎歌女丝竹管弦,舞乐歌声但有一项技艺出众,便可入得红阁十二坊。只消成为红阁十二坊一员,从此此身便由自己做主,任谁也强逼不得。”

    军汉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不过几个娘们抱成团,能有这么大能耐?”

    白眉公子笑道:“这个,你去问问死了儿子的张鸿胪,少了半边耳朵的李御史,以及被去了势的轻车都尉李小候爷便知晓了。公孙大娘的舞已是触及天道,她的《西河剑器》能用来娱人,定然也能用来杀人,更何况。。。。。。”

    白眉公子故意一顿,手指青天,神秘道:“公孙大娘和那把剑关系也非同一般。”

    “那把剑”军汉顺着他的手指疑惑的看向天空,忽而眼睛一亮,惊道:“难道你指的是天外天,剑上剑?”

    “不错,就是剑神宇文锋。”白眉公子道,乍闻宇文锋的名号,应飞扬心头一动,那公子继续道:“宇文锋对剑至诚至痴,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昔年为了一观公孙大娘剑舞,竟以剑神之尊,入红阁十二坊洒扫三年,江湖皆传言他与公孙大娘非同一般,任谁想动红阁十二坊,都得掂量掂量能否挡住当世剑神的惊天一剑!”

    那军汉倒抽一口凉气,惋惜道:“那这女人真是只能远观不能近看了,今个承蒙公子指教,便与公子交个朋友,某家安禄山,幽州来的,公子若有事,尽管往城西大营吆喝一声。”

    白眉公子一扬眉,拱手道:“原来是张守珪节度使麾下,听闻张公方大破契丹,威震四方,大展我盛唐雄威,如今回朝晋封受赏,却带将军随行,想来将军也必是战功彪炳。”

    安禄山摸着后脑憨厚笑道:“好说好说,保家报国而已,何计功劳?还未请教公子名号。”

    白眉公子歉意一笑,道:“失礼了,竟忘了自报家门,在下胡离,山东人士,来洛阳做些买卖。"

    “第三名,应飞扬应公子的紫玉生辉。”应飞扬正听那两人讲话,忽然一声柔媚女声传来,竟念着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怔,只道是自己听错了。

    “应飞扬应公子,可曾到场?”声音再次传来,发声者手捧一盆淡紫色的牡丹花,竟是那名绝色倾城的姬瑶玉,原来应飞扬听那二人说话时,姬瑶玉已经公布了洛阳花会第三名的得主。

    “我又没有参加花会,难道有人与我同名?”应飞扬心中疑惑,却觉小臂突得一疼,回头看,玉真公主正拧着他的胳膊。

    “是公主师姐你!”应飞扬恍然大悟,玉真公主得意道:“没错,用我的名号,只怕评判们又做阿谀之事扰我兴致,便冒用你的名头了。”

    此时见大痴和尚鼓着嗓门道:“应飞扬应施主,有没有来啊!”洪亮一声,聒人耳膜,玉真公主推了应飞扬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去!”

    应飞扬被推得先前,无奈拨开人群上了台阶,大痴和尚看清他面貌,眼前一亮,将挂有应飞扬名牌的牡丹花递在他手上,道:“没想到应施主这么年轻,花艺上的造诣就已如此出众,不知可愿将经验分享一下?”

    “啊?”应飞扬不禁一愣,觉察到底下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大脑反而一片空白,一窍不通的事情,要他如何分享,场面一时凝固,尴尬到极点,“咳咳。”应飞扬红着脸干咳两声,想起来时玉真公主给他讲的故事,开口胡诌道:“牡丹是花中之王,色泽艳丽,富丽堂皇,却是生有傲骨,昔日武后号百花,唯牡丹含苞不放,可见牡丹天生威仪万千,绝不谄媚逢迎,所以养牡丹便如用剑一般,若无傲骨在身,绝难有所成就。“

    这几句说得极有格调,众人竟皆被哄住,唯独玉真公主头脑一蒙,“养花和用剑有什么关系啊!"

    一扯到剑上,应飞扬思路大开,一扫方才窘态,口若悬河道:“其次便是知时节,察毫末,以变应变,见招拆招,牡丹色泽繁复,书上记载,‘前朝有人植牡丹千本,色样各不同’,养花方法也随颜色有所区别,不是一言可尽的,唯有以己心应花心,人与花完美契合,才能养出最绚烂的花卉,且花开不过双旬,便如剑法刚不能久,一扬一抑,一进一退,沉潜百日,惊艳一时。。。。。。。洞虚而知实,窥一斑而见全豹,此才为花中真意!"

    应飞扬侃侃而谈,说是在养花,实则是讲用剑,半晌才说尽兴,或许天下道理用到极致皆是相通的,底下众人虽听不太明白,但也都觉得他的话内涵深刻,见解不凡,无怪乎年纪轻轻就能种出在群芳中脱颖而出的名卉。

    姬瑶玉更是美眸迷离,似有感触,幽幽叹了一声,“应公子倒是一个知花之人,牡丹花若有花灵,定是公子为知己!"

    耳闻美人口吐赞美之语,应飞扬不禁脸红,回望人群中。玉真公主眼带调笑之意,冲着姬瑶玉方向努努嘴,似是鼓励他趁机讨美人欢心,应飞扬连忙眼观鼻鼻观心,视如不见。

    洛阳花会继续进行,姬瑶玉素手揭开第二个花盆上覆着的薄纱,此盆中是朵白花,花瓣层层叠叠,又像轻纱一样薄的近乎透明,姬瑶玉轻起朱唇道:“洛阳花会第二名,胡离胡公子的西施陇纱。”

    听闻胡离名号,应飞扬又是一奇,向台下看去,果然,那白眉公子冲身旁安禄山道:“将军,不好意思,小生少陪了。”

    安禄山嘴巴也长得老大,锤了胡离一拳道:“好啊,告诉我这美人只能远观,结果你却有机会贴近了细看。”

    胡离嘿嘿笑道:“苍天不负苦心人,不枉我日夜劳心费神照看这牡丹花。”胡离说罢,得意步上台阶。

    胡离先向应飞扬点头致意,应飞扬回礼道:“胡公子先前所言果然非虚,公子确实是识花之人。”

    胡离笑道:“客气,小兄弟才是深藏不露,将剑理孕于花中,见识不凡。”

    二人互相吹捧间,姬瑶玉已手捧西施陇纱,莲步向前道:“见其花知其意,能培养出这西子陇纱,公子定是范蠡般才智无双的人物。”

    “姬大家过奖,小生自无范大夫才智,但若有西子相伴,却也愿舍弃名禄,与佳人泛舟五湖。”说着,眼光直直看着姬瑶玉,道:“小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姬大家可否答应?"

    姬瑶玉道:"公子总要先说,瑶玉才可决定是否答应。”

    胡离情真意切道:“有道是宝剑赠英雄,名花赠美人。这西子陇纱若能常伴姑娘身畔,定然倍增它之风采,所以小生斗胆,恳切姑娘收下此花,代为照顾。”

    “这公子哥真是会哄女人。”应飞扬心中暗道。

    姬瑶玉脸颊飞出两道红云,道:“多谢公子厚礼,瑶玉定会悉心照顾此花。”随后躲闪一般避开胡离炽热目光,走向最后一盆花,扬声道:“此届洛阳花会第一名,也是今次的花王为——大业坊杨家小姐的颤风娇。”名牌上只写了住址和姓氏,显然是这位小姐羞于将自家闺名外露。

    “小姐,是咱家的花成了花王咧。”人群中,一个俏婢激动的叫出声,拉着身旁头戴帷帽的女子衣袖喊道,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她们。

    那小姐头脸被帷帽遮住,看不清面貌,但也猜得出此时定是羞怯,娇声恼道:“莫大喊大叫,都在看我们呢。”

    俏婢白眼一翻道:“切,想看小姐的人多着呢,早就该习惯了,莫理他们,咱们上前领奖去。”说着,如母鸡护鸡崽一般护着杨小姐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

    挤出人群,杨小姐缓步上阶,听她声音,年岁应该不大,但却身形惹火,体态风流,虽看不清面容,但已惹人遐思。走至姬瑶玉身前,杨小姐盈盈下拜,道:“弟子见过师傅!”

    “这么一对美人,原来是师徒!”胡离轻声嘀咕着,旁边应飞扬也小声道:“姬姑娘便罢了,这一个遮头盖面的,你怎么知道她是美人?”

    “嘿嘿,本公子阅人无数,是不是美人,用鼻子闻也闻得出来。”胡离得意道。应飞扬看他一副色授魂与模样,心中又翻了个白眼。

    姬瑶玉将杨小姐扶起赞许道:“我只是教了你琴艺歌舞而已,却没想到你不单音乐方面一点就透,花卉上竟也造诣非凡,令我大吃一惊呢。”

    “可是师傅,我的牡丹还没。。。。。。。”杨小姐欲言又止。

    姬瑶玉道:“无妨,今次花王是何等艳风采,就由你自己揭晓吧。”说着,将陇着纱的花递到她面前。

    众人无不翘首企盼,将视线集中在花上,杨小姐踌躇一下,白生生的玉手一扬,揭开轻纱,露出花王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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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评点花王

    女子一身艳红,上着短襟广袖襦衣,下着曳地石榴裙,裙带高系腰线之上,玲珑婀娜身线展露无遗,几丝黑亮长发落于肩上,映衬着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面上不施粉黛,绝世容颜更显清丽,莲步轻移,款款而行,却如起舞一般姿态万千。身后还跟着一个绿衣婢女,相貌平平,一双眸中却极为寒澈明亮。

    “小女子姬瑶玉,见过诸位。”女子盈盈一拜,风姿撩人。

    “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新歌一曲令人艳,醉舞双眸敛鬓斜。谁道五丝能续命,却令今日死君家。”方才那白眉公子双目迷离盯视着那女子,口中痴痴吟诵着。应飞扬不善文辞,只勉强知晓这几句是夸赞女子妆容,却又闻一声粗豪声音赞叹道:“好诗,用的应景,这等美人若能一亲芳泽,今日便是真死去也值了。”

    应飞扬循声望去,却是大感意外,发声之人竟是个异族军汉,此人身材肥硕旁大,髭须黄睛,一脸横肉,身上带着一股从战场杀出来的彪悍之气,似是因为这股彪悍杀气,寺内人数虽多,他周围却是空出一片无人站立,惟独应飞扬、玉真公主、和那白眉公子站在他身边。

    “没想到这杀猪长相的军汉,竟然都比我熟通文墨。”应飞扬暗自腹诽,更觉这军汉非同一般,不禁多看了几眼。

    此时又闻那白眉公子叹气道:“可惜,可惜,这女子是红阁十二坊的人,咱们怕是没缘了。”

    “红阁十二坊?”军汉浓眉一皱,问道:“是什么劳什子,某家方到洛阳,还请公子给某家说道说道,也免得某家惹上不该惹的人。”

    白眉公子笑道:“不知将军可曾听闻过公孙大娘?”

    “公孙一舞天下惊,某自然早有耳闻,可惜始终无缘一见。”军汉面带遗憾的慨叹道。

    “舞伎歌女,身若浮萍,世人皆轻之贱之,这些娇滴滴的女儿家整日在虎狼环饲下,清白难保自不消说,稍有不慎得罪哪个权贵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也是正常,这些将军自也知晓。”说道此处,白眉公子轻轻一叹,似是慨叹那些女子的命运,随后继续道:“而公孙大娘怜惜这些女子,便创立红阁十二坊,从此舞伎歌女丝竹管弦,舞乐歌声但有一项技艺出众,便可入得红阁十二坊。只消成为红阁十二坊一员,从此此身便由自己做主,任谁也强逼不得。”

    军汉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不过几个娘们抱成团,能有这么大能耐?”

    白眉公子笑道:“这个,你去问问死了儿子的张鸿胪,少了半边耳朵的李御史,以及被去了势的轻车都尉李小候爷便知晓了。公孙大娘的舞已是触及天道,她的《西河剑器》能用来娱人,定然也能用来杀人,更何况。。。。。。”

    白眉公子故意一顿,手指青天,神秘道:“公孙大娘和那把剑关系也非同一般。”

    “那把剑”军汉顺着他的手指疑惑的看向天空,忽而眼睛一亮,惊道:“难道你指的是天外天,剑上剑?”

    “不错,就是剑神宇文锋。”白眉公子道,乍闻宇文锋的名号,应飞扬心头一动,那公子继续道:“宇文锋对剑至诚至痴,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昔年为了一观公孙大娘剑舞,竟以剑神之尊,入红阁十二坊洒扫三年,江湖皆传言他与公孙大娘非同一般,任谁想动红阁十二坊,都得掂量掂量能否挡住当世剑神的惊天一剑!”

    那军汉倒抽一口凉气,惋惜道:“那这女人真是只能远观不能近看了,今个承蒙公子指教,便与公子交个朋友,某家安禄山,幽州来的,公子若有事,尽管往城西大营吆喝一声。”

    白眉公子一扬眉,拱手道:“原来是张守珪节度使麾下,听闻张公方大破契丹,威震四方,大展我盛唐雄威,如今回朝晋封受赏,却带将军随行,想来将军也必是战功彪炳。”

    安禄山摸着后脑憨厚笑道:“好说好说,保家报国而已,何计功劳?还未请教公子名号。”

    白眉公子歉意一笑,道:“失礼了,竟忘了自报家门,在下胡离,山东人士,来洛阳做些买卖。"

    “第三名,应飞扬应公子的紫玉生辉。”应飞扬正听那两人讲话,忽然一声柔媚女声传来,竟念着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怔,只道是自己听错了。

    “应飞扬应公子,可曾到场?”声音再次传来,发声者手捧一盆淡紫色的牡丹花,竟是那名绝色倾城的姬瑶玉,原来应飞扬听那二人说话时,姬瑶玉已经公布了洛阳花会第三名的得主。

    “我又没有参加花会,难道有人与我同名?”应飞扬心中疑惑,却觉小臂突得一疼,回头看,玉真公主正拧着他的胳膊。

    “是公主师姐你!”应飞扬恍然大悟,玉真公主得意道:“没错,用我的名号,只怕评判们又做阿谀之事扰我兴致,便冒用你的名头了。”

    此时见大痴和尚鼓着嗓门道:“应飞扬应施主,有没有来啊!”洪亮一声,聒人耳膜,玉真公主推了应飞扬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去!”

    应飞扬被推得先前,无奈拨开人群上了台阶,大痴和尚看清他面貌,眼前一亮,将挂有应飞扬名牌的牡丹花递在他手上,道:“没想到应施主这么年轻,花艺上的造诣就已如此出众,不知可愿将经验分享一下?”

    “啊?”应飞扬不禁一愣,觉察到底下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大脑反而一片空白,一窍不通的事情,要他如何分享,场面一时凝固,尴尬到极点,“咳咳。”应飞扬红着脸干咳两声,想起来时玉真公主给他讲的故事,开口胡诌道:“牡丹是花中之王,色泽艳丽,富丽堂皇,却是生有傲骨,昔日武后号百花,唯牡丹含苞不放,可见牡丹天生威仪万千,绝不谄媚逢迎,所以养牡丹便如用剑一般,若无傲骨在身,绝难有所成就。“

    这几句说得极有格调,众人竟皆被哄住,唯独玉真公主头脑一蒙,“养花和用剑有什么关系啊!"

    一扯到剑上,应飞扬思路大开,一扫方才窘态,口若悬河道:“其次便是知时节,察毫末,以变应变,见招拆招,牡丹色泽繁复,书上记载,‘前朝有人植牡丹千本,色样各不同’,养花方法也随颜色有所区别,不是一言可尽的,唯有以己心应花心,人与花完美契合,才能养出最绚烂的花卉,且花开不过双旬,便如剑法刚不能久,一扬一抑,一进一退,沉潜百日,惊艳一时。。。。。。。洞虚而知实,窥一斑而见全豹,此才为花中真意!"

    应飞扬侃侃而谈,说是在养花,实则是讲用剑,半晌才说尽兴,或许天下道理用到极致皆是相通的,底下众人虽听不太明白,但也都觉得他的话内涵深刻,见解不凡,无怪乎年纪轻轻就能种出在群芳中脱颖而出的名卉。

    姬瑶玉更是美眸迷离,似有感触,幽幽叹了一声,“应公子倒是一个知花之人,牡丹花若有花灵,定是公子为知己!"

    耳闻美人口吐赞美之语,应飞扬不禁脸红,回望人群中。玉真公主眼带调笑之意,冲着姬瑶玉方向努努嘴,似是鼓励他趁机讨美人欢心,应飞扬连忙眼观鼻鼻观心,视如不见。

    洛阳花会继续进行,姬瑶玉素手揭开第二个花盆上覆着的薄纱,此盆中是朵白花,花瓣层层叠叠,又像轻纱一样薄的近乎透明,姬瑶玉轻起朱唇道:“洛阳花会第二名,胡离胡公子的西施陇纱。”

    听闻胡离名号,应飞扬又是一奇,向台下看去,果然,那白眉公子冲身旁安禄山道:“将军,不好意思,小生少陪了。”

    安禄山嘴巴也长得老大,锤了胡离一拳道:“好啊,告诉我这美人只能远观,结果你却有机会贴近了细看。”

    胡离嘿嘿笑道:“苍天不负苦心人,不枉我日夜劳心费神照看这牡丹花。”胡离说罢,得意步上台阶。

    胡离先向应飞扬点头致意,应飞扬回礼道:“胡公子先前所言果然非虚,公子确实是识花之人。”

    胡离笑道:“客气,小兄弟才是深藏不露,将剑理孕于花中,见识不凡。”

    二人互相吹捧间,姬瑶玉已手捧西施陇纱,莲步向前道:“见其花知其意,能培养出这西子陇纱,公子定是范蠡般才智无双的人物。”

    “姬大家过奖,小生自无范大夫才智,但若有西子相伴,却也愿舍弃名禄,与佳人泛舟五湖。”说着,眼光直直看着姬瑶玉,道:“小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姬大家可否答应?"

    姬瑶玉道:"公子总要先说,瑶玉才可决定是否答应。”

    胡离情真意切道:“有道是宝剑赠英雄,名花赠美人。这西子陇纱若能常伴姑娘身畔,定然倍增它之风采,所以小生斗胆,恳切姑娘收下此花,代为照顾。”

    “这公子哥真是会哄女人。”应飞扬心中暗道。

    姬瑶玉脸颊飞出两道红云,道:“多谢公子厚礼,瑶玉定会悉心照顾此花。”随后躲闪一般避开胡离炽热目光,走向最后一盆花,扬声道:“此届洛阳花会第一名,也是今次的花王为——大业坊杨家小姐的颤风娇。”名牌上只写了住址和姓氏,显然是这位小姐羞于将自家闺名外露。

    “小姐,是咱家的花成了花王咧。”人群中,一个俏婢激动的叫出声,拉着身旁头戴帷帽的女子衣袖喊道,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她们。

    那小姐头脸被帷帽遮住,看不清面貌,但也猜得出此时定是羞怯,娇声恼道:“莫大喊大叫,都在看我们呢。”

    俏婢白眼一翻道:“切,想看小姐的人多着呢,早就该习惯了,莫理他们,咱们上前领奖去。”说着,如母鸡护鸡崽一般护着杨小姐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

    挤出人群,杨小姐缓步上阶,听她声音,年岁应该不大,但却身形惹火,体态风流,虽看不清面容,但已惹人遐思。走至姬瑶玉身前,杨小姐盈盈下拜,道:“弟子见过师傅!”

    “这么一对美人,原来是师徒!”胡离轻声嘀咕着,旁边应飞扬也小声道:“姬姑娘便罢了,这一个遮头盖面的,你怎么知道她是美人?”

    “嘿嘿,本公子阅人无数,是不是美人,用鼻子闻也闻得出来。”胡离得意道。应飞扬看他一副色授魂与模样,心中又翻了个白眼。

    姬瑶玉将杨小姐扶起赞许道:“我只是教了你琴艺歌舞而已,却没想到你不单音乐方面一点就透,花卉上竟也造诣非凡,令我大吃一惊呢。”

    “可是师傅,我的牡丹还没。。。。。。。”杨小姐欲言又止。

    姬瑶玉道:“无妨,今次花王是何等艳风采,就由你自己揭晓吧。”说着,将陇着纱的花递到她面前。

    众人无不翘首企盼,将视线集中在花上,杨小姐踌躇一下,白生生的玉手一扬,揭开轻纱,露出花王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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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刀舞乐扬

    花王将现,众人眼中皆是期冀,但在薄纱揭开,颤风娇露出庐山真面目时,却同时嘘声大作,颤风娇色泽艳红,花瓣柔嫩,颇有娇媚羞怯之态,但每一瓣花都紧抱成一团,分明是含苞未放之态!

    众人疑声大起,安禄山扯着嗓门喊道:“什么颤风娇,还未开放就被选成花王,是不是你看她是你徒弟,给她开了便道?”

    面对众人质疑,姬瑶玉面色不变,解释道:“颤风娇花期比寻常牡丹晚二十日,此时含苞待放,已有不俗姿容,他日盛放之时定是惊艳洛阳。诸位不信,二十日后再看,便知花王之名绝对属实。”

    安禄山咧嘴笑道:“嘿,说得轻巧,我们又怎么看得到,难道二十日后还要专为它再举办一场洛阳花会吗?”

    姬瑶玉淡然道:“那又如何,牡丹花开,只为自己绽放,何时需要迎合他人的眼光,武后号令尚不能让牡丹屈从,更何况是小小洛阳花会?”

    姬瑶玉话中带着一股倨傲之意,一语道出,众人更是激愤,纷纷叫嚷。安禄山道:“姬姑娘,你也看到了,你虽是此次评判,判决却不能服众,依我看,还是该改选此次花王。”

    底下群众纷纷借机起哄,喊道:“没错,改选花王,改选花王!”

    姬瑶玉哼了一声,道:“好,你们要服众,那我就让你们信服,牡丹天生傲骨,不可号令,但可恭请。”接着转头对杨小姐道:“四娘,今日既有机会,我便考较下你琴艺进境,你我合奏一曲《迎花神》,恭请颤风娇开苞放蕾。”

    此语一出,又是一片哗然,应飞扬也不可置信,“昔年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引得白鸟齐鸣朝凤,如今姬大家莫非真能再现弦上神艺?”

    但杨小姐却只轻轻一诺:“谨遵师命。”

    姬瑶玉向大痴和尚借来两架古琴,与杨小姐分坐两侧。

    清幽古寺,繁花似锦,两个身材玲珑的女子抚琴而坐,未成曲调,已生画情。

    清越一声,琴曲奏响,二人嫩乳青葱的手指抚弦而动,挥洒之间琴声如流水一般流泻而出。

    琴声轻悦灵动,生机盎然,一股生命的律动弥漫开来。原本群众犹在质疑起哄,颇为喧杂,但琴韵所至,竟慢慢平静下来,几千人心跳随琴声起伏,竟是物我两忘。

    师徒勾挑抚按,分力合奏,却是配合无间,宛若二人同生一心,姬瑶玉奏低音,若轻风穿林,碧水跃涧,韵味悠然。而杨小姐抚琴之时,一扫先前羞怯之态,此时奏起高音,琴声时如鸣金溅玉,清跃冲天,时如金玉满堂,华丽万方。

    无形音波四散开来,寺中千株牡丹受琴声引动微微摇颤,若虽琴声起舞一般,而此时却闻一声轻呼:“快看!”

    但见那株颤风娇似受琴曲中盎然生趣感召,原本紧抱一团的花瓣慢慢舒展开来。。。。。。

    伴着众人惊疑,乐曲也进入高亢,正在此时,寺门突然一阵喧闹,伴着数声惨嚎,守门的僧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同时传来一阵怒吼:“应飞扬,将《上清含象剑鉴图》还来!”。

    一道人影挟带剑光自寺门箭射而来,从众人头顶极速掠过,一句话未完,便已逼临应飞扬眼前,应飞扬沉浸音乐,尚未完全反应过来,身子却本能的动了,一扬手,星纪剑自行出鞘,竟不自觉使出《柳风剑法》中的“万条丝绦”之招。

    伴着生机盎然的琴曲,剑光如春风吹柳,绵绵不绝,抵住迎面而来的剑光。

    来人身影被挡下,才看清面貌,竟是怒气冲冲的吕知玄。

    应飞扬对吕知玄印象不差,开口问道:“吕道长,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剑?”

    吕知玄怒容不减,喝道:“废话少说,将图还来!”

    应飞扬道:“此图乃司马真人所赠,吕道长虽为司马真人徒弟,但这般强行索要,也不合适吧。”

    “你若不还,我便自行来取了!”吕知玄不再多言,全力鼓荡起真气,头发无风自动,衣衫飘扬,真气如大河奔腾,海潮狂啸一般涌出,便是普通人都能看见他周身磅礴的气劲风暴。长剑向前进逼,星纪剑渐渐格挡不住。

    应飞扬在吕知玄运劲那一瞬间,就感到铺天盖地的气势朝自己挤压而来,心知真气不敌,应飞扬剑诀再催,星纪剑自行如车轮般旋转起来,旋转之间将吕知玄真气化消散尽,同时自身也缓缓后退,每退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沉脚印。

    “不过片刻不见,吕道长为何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应飞扬缓过气来,开口问道,吕知玄见他竟有余力开口,不禁眼神一厉,冷道:“问你自己吧!”

    随后长剑冲霄,又化作剑雨倾斜而下,应飞扬握住剑柄,舞剑成伞,挡住漫天剑光,甫一接招,便觉腕上一阵挫痛,这剑威力竟比早晨较量时大了一倍不止。

    与早上交手时的青色剑光不同,此时的剑光带着淡淡金彩,更有一股凶霸之气。“他用的是蛟剑!”应飞扬及时察觉,蛟剑虽未化作蛟龙形态,但威力也远非灵力尽失的蟒剑可比,应飞扬错身剑雨间,且挡且退,竟渐渐被逼退至颤风娇之前。

    吕知玄虽无心伤害他人,但也不会怜惜一朵花的死活,剑雨有增无减,眼看娇花便被剑雨摧残。

    忽而一抹翠影从应飞扬眼前飞闪而过,未及辨清,就见一抹璀光向吕知玄脖颈削去,此招围魏救赵奏效,半空中蛟剑急速返回护主,挡在吕知玄之前,剑雨登时消散。

    此时才看清那抹翠影,竟是姬瑶月身边青衣婢女,那婢女眼一寒,口吐脆声,冷道:“小姐在弹琴,莫吵。”

    应飞扬先是一惊,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不起眼婢女,竟有如此身手,红阁十二坊果然非同一般,再分神看去,抚琴的二女犹静如沉渊,浑然忘我。无视周遭打斗,清澈琴声流泻而出,音符不见丝毫错乱。

    应飞扬亦道:“是啊,吕道长,在此动武惊扰他人实属不该,。。。。。。”

    “你也安静!”青衣婢女侧头冷冷打断他道。

    “呃?”应飞扬一愣,把话咽了下去。

    “有了帮手,又能如何?”吕知玄怒道,吕知玄手一化,蟒剑也在手中现形,双剑同使,分袭二人,全然不留半分情面。

    “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知道打打杀杀,真当我没火么?”应飞扬暗道,几番忍让,吕知玄反而变本加厉,心头不禁也有了怒气,脚步擦着地面,如燕子过水般掠飞,迎向吕知玄。

    心知方学成的御剑之术在吕知玄这御剑大师面前不值一提,应飞扬岂会以短击长?吕知玄蛟剑方出,应飞扬就已蓦然加速,逼近吕知玄周身,同时剑光连闪,斩出连环九剑,剑光连绵,不绝如缕,连成纵横捭阖的一片,吕知玄虽自称只善御剑之法,不善剑击之术,但应飞扬岂会因他这自谦之语而懈怠大意,所以一上手便是强招,全然不给吕知玄脱身之机。

    果不其然,吕知玄脚踏禹步,剑指七星,长剑在手招招都如蛟龙出海,纵然不如御剑时那般出神入化,却也尽显大家之风,长剑连环交击,划出“刺啦”锐风,刺耳异常。

    “难听死了。”青衣婢女轻吐一语,身形瞬动,如幻蝶翩飞不惹尘埃,却有两道秋泓自袖间流泻而出,竟是两把精光四闪的柳叶刀。

    柳叶刀长约二尺有二,弧身薄刃,柄上镶有翠绿珠石,柄底端还有红绸流苏,相比杀人的兵器,更像供姑娘家把玩的精美装饰品,然而这对柳叶刀落入青衣小婢手中,却是寒光照眼,凌厉逼人,清冽锐利的刀芒化作不及眨眼的光影,若水银泄地般攻向吕知玄。

    刀剑交击,“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带出一股独特韵律,竟如春雨打窗一般,与身后两位女子所奏《迎花神》的曲调暗暗契合。

    “确实难听,平白污了两位姑娘的琴声。”听闻青衣婢女的刀击声,应飞扬暗自惭愧,随即激起较劲之心,剑法一换,剑法转作轻柔,长剑抖落若流水轻淌,灵动无比,变化中带着勃勃生机,刺耳剑声也顺势一变,变得如溪流越涧,明珠出泉一般,泠泠淙淙,清脆悦耳。

    二人本是各自为战,以二敌一也不过与吕知玄难分高下。但随着应飞扬剑法一变,双刀一剑攻守交击间都与琴声切合,受着琴声指引,素不相识的二人竟展开了天衣无缝的配合。

    一进一退,一攻一守都暗合音律,不但将吕知玄压制住,更给琴声增添别致的乐感。

    应飞扬渐占上风,见那青衣婢女身形如魅似幻,变化万端,却犹如漫步花间,翩然起舞一般优雅动人,此时,与那女子贴着臂同时递出一刀一剑,女子柔顺发丝轻拂到他脸庞,传来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应飞扬竟神使鬼差的起了绮思,暗道:“这女子相貌平平,身段却是上佳,打架都跟跳舞似的。”

    高手相争,岂容半点分神,吕知玄本已落了下风,见应飞扬突得心不在焉,随即反击,手捻剑诀往蛟剑上一抹,便闻一声嘶吼震慑云霄——

    口吐恶焰,张牙舞爪,长剑化作一尾恶蛟,携无匹凶威直袭应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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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雨将至

    应飞扬暗骂自己一声,随即收敛心神,可那蛟龙爪击牙咬,口吐恶炎,更兼鳞甲厚实,刀剑难伤,岂是易于?应飞扬一时手忙脚乱,被逼的手忙脚乱,只得寄希望于那女子牵制。

    哪知刀光一闪,那女子竟调转方向,朝自己攻来。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应飞扬躲过从额顶削过的一刀,惊出一身冷汗。

    婢女冷道:“谁赢都好,只要早点结束,别再打扰小姐弹琴”

    “这翻脸速度,未免太快。”这理由太理直气壮,应飞扬竟是一愣。

    女子利刀连环,口中话语更比刀快,“本来他比你欠打些,我才帮你,你自己不争气,久战不胜,反而分心,是在想什么鬼?”

    “我是在想你。”应飞扬本想这么如实答道,但也知此时说了,定被她当菜剁了。眼见恶蛟越发凶狂,应飞扬突发奇想,“上清派的御剑术可以御剑,不知能不能御刀?”

    心想念动,应飞扬随即暗施御剑法门,控制青衣婢女双刀,一试之下,竟真被他误打误撞,若是如蛟蟒双剑这般认了主的仙器,除主人之外再无他人能驾驭,但女子双刀虽精美,却只是凡器,但见青衣女子轻呼一身,身子竟被双刀带动,变了个方向转而砍向恶蛟。

    双刀一蛟乱作一团,应飞扬趁隙抓住机会,驾驭星纪剑,直刺向吕知玄,一道剑气破空飞至,吕知玄无防备之下,猛一缩头,头顶道冠已被击落,披头散发异常狼狈,却是神色紧张的道了声,“不好!”

    但闻“嘶昂”一声,恶蛟扬身而起,双目已是赤红,朝青衣女子撕咬而去。

    龙有逆鳞,触之则怒,恶蛟虽未成就真龙之体,但这点却与真龙没什么不同,青衣女子方才那双刀,恰巧斩在它逆鳞上,让它怎能不怒。恶蛟本就恶性难驯,吕知玄修为大减下,竟也压制不住它,青衣女子在殿前闪转腾挪,恶蛟紧追不舍,经行之处,柱子,石阶,正殿门窗都留下爪印咬痕,一片狼藉。

    台阶下看热闹的众人连连惊呼,乱作一团,而弹琴的二人竟仍对周遭喧嚣视若无睹,仿佛她们周身是隔绝于世的另一方世界。

    恶蛟向着青衣婢女飞扑而下,迅捷无匹,凶威赫赫,眼看巨爪已在女子头顶,突得女子莲足一点,身形幻化,在原地只留下一个幻影,真身却悄无声息的闪到恶蛟身后,这套身法伶俐飘逸,应飞扬正欲夸赞,突得脸色一变,:“小心!”

    恶蛟飞扑之下,却只扑到一个幻像,余劲未消,竟直往犹在抚琴的杨小姐那撞去。

    杨小姐仍全然醉心琴曲中,春葱般的玉指在琴弦上如精灵般跳动,浑然不知危险临头。

    危急之时,应飞扬身子向前一纵,双手环抱,铁索般将恶蛟擒扣住,扑倒在地,恶蛟虽被他扑到,但身形的差距太大,撕缠不过一瞬,应飞扬就被恶蛟压在身下,血盆大口直往他脑袋咬来。

    此时,高亢乐声进入终章,转作了轻悠绵长,段段音符,宛如密林深处的溪流,顺着崎岖山路蜿蜒流淌而出,短短几段音符,就洗净了心中的浮躁和喧闹,众人止住了喧闹,寺庙变得如深山老林般。

    趴伏在应飞扬身上的恶蛟牙齿已够到应飞扬咽喉,听闻乐声突然平静下来,半闭着眼,摇晃着大脑袋,似是正在欣赏这空灵的天籁之音。接着似睡着了一般,身子由大化小,最后变回剑形,飞回吕知玄鞘中。

    吕知玄神念催动几番,蛟剑都纹丝不动,心知此剑又起了脾气,不听指挥,知晓再战也讨不得好,本想放句狠话,却突然觉得此时开口,只会污染这空灵乐章,狠狠瞪了应飞扬一眼,便愤然离开。

    但他的离去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因为在场者神魂都被乐音带走,“噌!”一曲弦终,余音绕梁,隔了半晌,观者才回了神,再看向那颤风娇已是完全绽放,繁密花瓣若重楼一般,层层叠叠,瓣瓣都如着了蜡般光彩动人,远远望去,若一团火在燃烧。

    未开之时,就已见风情,此时在乐曲余韵中,花瓣随风而颤,张扬怒放,既有端庄华贵之姿,又有娇媚羞怯之态。当真国色天香,艳压群芳。

    “啪啪啪!”一阵击掌赞叹声传来,“神乎奇技!一曲竟真能迎来牡丹开花,小生此生见此奇景,死而无憾了!”胡离不知从哪走出,一脸激动道。

    应飞扬也附和着道:“何止,一连恶蛟也被琴声安抚,若非两位姑娘,在下已怕是已送命蛟龙口中。”

    姬瑶玉盈盈起身,道:“应公子过奖了,方才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四娘现在也未必能安然坐在此处。”说着,转头对杨家小姐道:“四娘,还不拜谢应公子?”

    “师傅,这我知晓。”杨小姐应道,却只保持一个以手撑案的姿态,带着委屈的声音羞颤声道:“只是想想方才就一阵后怕,吓得脚软起不了身了,那条蛇好大,好骇人!”说到最后,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应飞扬心中一乐,方才恶蛟临头时,她都纹丝不动,只道她胆量惊人,没想到现在又开始后怕了,但再细想,又升起佩服之心,专注弹琴,以致无悲无喜,物我两忘,这不正是他练剑时追求的境界?

    “姑娘莫怕,那蛇已被赶走,伤不了你。”应飞扬觉得那杨小姐现在样子实在即可笑又可爱,竟不禁用出了哄小孩的口吻。

    “切,逢迎卖好。”立在姬瑶玉身后的青衣婢女不屑轻嘲一声,却又听姬瑶玉道:“月儿,你方才对应公子动刀,实在太过无礼,快些向他赔罪。”

    婢女眼睛一睁,忿忿道:“分明是他招惹来是非,碍了小姐弹琴!”

    姬瑶玉轻轻一笑,道:“你又不听话了?"

    婢女咬了咬嘴唇,气势一馁,不甘愿的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应公子莫怪。”婢女虽是道歉,身子却依然挺立,不弯折半分,连头也侧倒一边,完全没有道歉的样子,更重要的是。。。。。。

    “女孩子家,哪有你这么行礼的?还要我重头教你吗?”看着纤细柔弱的小丫头用着江湖豪客般的姿势行礼,姬瑶玉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

    “可是。。。”婢女不忿的回望,但在姬瑶玉似笑非笑的眼神压迫下,终究还是屈服了,手放腹前,右脚退后,两腿屈膝做了个万福,柔声道:“方才多有得罪,都是小婢不好,还望应公子莫要责怪。"

    青衣小婢声音变得轻柔圆润,似是撒娇一般,眼神中火气全无,化作一泓秋水,本是平平的面孔,在眼波流转下竟显得千娇百媚,勾魂动魄,应飞扬心头一荡,痴痴的道:“无事,不怪。”

    忽而柔情消散,眼神如刀锐利,似要从他身上剜下块肉,应飞扬面上痴色消退,又是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女子眼神再变,闪亮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带着一股狡黠的笑意,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蠢货!”不过一瞬,眼神就已变了几次,眼前女子宛若变化多端的精灵,捉摸不定。

    此时,“阿弥陀佛。”两声恢宏佛号自大殿后传来,循声望去,三个和尚疾步而来,前头引路的是大痴和尚,大痴和尚只钻研佛学,不擅长法术,所以方才开打时,便偷偷跑去寻了救兵。

    看他寻来的两个帮手,一个和尚壮硕如山,伏魔金刚一般高大威猛,是曾经将应飞扬拒之门外的白马寺僧人,端法和尚。另一个和尚神态老迈,枯瘦如柴,好似骷髅上只包了一层皮,没有半点血肉,若非是见他还在走动,几乎要被当做干尸了。

    端法和尚环顾四周,喝道:“吕知玄呢?那狂徒在哪?”

    “大师来晚一步,吕知玄已经走了。”看着这姗姗来迟的救兵,竟是自己看着颇不顺眼的端法和尚,应飞扬没好气应道。

    “嗯?这位公子见着眼熟,可是在哪见过?”端法曾与应飞扬见过两面,但一则时隔已久,二则见面时应飞扬衣衫破旧,风尘仆仆,而如今却是锦袍玉带,贵气逼人,令他一时记不起来。

    “人是旧识,衣衫却是初见,也难怪大师记不清。”应飞扬带着嘲意的回道。

    “原来是你!”听着这嘲讽声,端法才恍然记起。、

    “大师是认出人了?还是认出衣衫了?”应飞扬又道。端法眉头一拧,面上隐隐露出怒意。

    此时,那老僧开口道:“衣衫相貌,皆为身外皮相,如梦幻泡影,施主何必执着于分个明白呢?”枯瘦老僧声音空洞,如扯破的风箱一般难听。

    “在下世俗庸人,舍不去这身皮囊,自然不比大师通达。”应飞扬觑眼看向那老僧,那老僧比起人来,更像一具移动的尸体,确实是将身外皮相都舍去了,竟然令应飞扬无法反驳。

    端法和尚扫了应飞扬一眼,又看着一片狼藉的寺庙,愤然道。“哼,吕知玄伤了佛门弟子,辱我佛门清净,未免欺人太甚,司马真人身为国师,竟连弟子都管教不好,如何令人信服。”

    “端法,莫胡言。”枯明大师平静道,言语中却带一股莫名之力,令端法心头火气消散,“老僧曾与司马真人相约论道讲法,却一直未得机会,如今既是有缘,自该登门拜访,端法,且随我一行上清观,此事自然能有个了结。”说着,老僧宝相庄严的步下阶梯,行进之处,人群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通路。

    “这两个和尚,是要去上清观寻衅!”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话中真意应飞扬岂会不知。

    “看来,风雨将至了!”清空万里下,旁边胡离意味深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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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问道论佛

    应飞扬暗道:“如今佛道之争如此激烈,这两和尚前往上清观,定然招惹麻烦,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置身事外,还得寻公主师姐商量下。”

    想到玉真公主,应飞扬突得一奇,“这里闹了半天,公主师姐却一直未现身,若不然,以她身份地位来劝阻吕知玄,也不至于将事情闹得这么难以收拾。”

    心中想着,应飞扬目光巡视,来回扫了几圈,却也不见玉真公主身影,“不会吧,带公主出门,却把她搞丢了,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心中正觉着急,突然见庭院侧门,走出一道熟悉身影,正是玉真公主,应飞扬一纵身,跃至公主身侧,道:“公主师姐,你到哪里去了?”

    玉真公主被他突然的冒出吓了一跳,随即脸一红,白了他一眼道:“处理女人的一些私事而已,问这么多作甚?”

    “咳咳。”应飞扬干咳两声,掩盖尴尬,随即道:“公主师姐方才都不在场吗?”

    玉真公主点点头,“没错,那个胡离上台后,我便离开了,可惜错过了花王诞生的好戏。”

    “公主师姐,你错过的何止是花王诞生。”应飞扬一叹气,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简略一说,玉真公主越听越是面色凝重,听完之后,脸上如乌云笼罩,黑得能滴出水来。

    “这吕知玄怎么这么不知分寸,直闯大福先寺,好大威风,这档口还招惹佛门,不是给人留下把柄么?”玉真公主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数落吕知玄一番,随即又将矛头转向佛门。“那两个和尚也是别有用心,凭他们修为,大殿打成一团,他们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偏偏要等吕师兄走了才姗姗来迟,分明是想把这把火从吕师兄一人身上,引到整个上清派上!他们此番理直气壮的上门索人,若是师傅不将吕知玄交出,那就是包庇弟子,若是轻易交了人,更是另道门颜面尽丧,倒是比当场擒下吕知玄要划算多。”

    玉真公主终究是宫里出来的,勾心斗角的功夫其实几个僧人能比拟,短短几语,就已将他们心思分析透彻,应飞扬心中赞佩,问道:“那我们该做些什么,才能将此事化大为小?”

    玉真公主苦笑道:“若是事端未起时,我或许还可阻止,现在,我也不好亲自出面了,你先回上清观看看情况,我去寻些人手,看看能否代为缓颊。”

    玉真公主此话也是无奈,比起道家弟子,她更是皇家之人。当朝虽有重道抑佛的态度,但也保持了明面上的中立,她身为皇族公主,只需居高临下起手拨弄风云便够了,而不该在佛道之争中涉入太深,作为任何一方的支持者参与其中。毕竟无论佛道,对皇家来说,也不过是维持统治的工具,操棋的人,不该把自己化作棋子。

    应飞扬没想这么多,点头应允道:“也好,那我们待会观中再见。”

    二人交谈一阵,洛阳花会也至尾声,人群渐渐离散,各自从大福先寺折返,应飞扬先与台上诸人告了个辞,胡离装模作样的邀请他饮酒,被他随口推辞了。姬瑶玉盈盈一礼,婢女则是狠狠一眼,只那遮着头的杨小姐,羞羞答答的似是要与他说些什么,却半晌也开不了口,应飞扬心头不耐,随便拱个手便离开了,之后与玉真公主在寺门前分道扬镳,玉真公主驾车宫城方向驶去,应飞扬则前往上清派。

    此次洛阳花会异常热闹,美人点花王,少年斗恶蛟,抚琴迎花神。最后还有白马寺卯上上清派的戏码做压轴,可是给观者攒足了谈资,而应飞扬作为核心人物,自然少不得旁人注目,游人见应飞扬,皆是止不住指点议论。

    眼见一堆人将自己当成珍禽异兽般打量,应飞扬浑身不自在,顾不得惊世骇俗,气一提,跃飞而起,踩着屋顶向前行进。

    背后人群惊赞声更响,但很快就被甩在身后,奔走在房顶上,居高临下,东都风貌看得更明晰,满目繁花入眼,应飞扬却也没心情看,今日也憋了不少暗火,此时撒气一般迎风奔跑,横跨了半个洛阳城,不多会已到上清观。

    还未落地,忽而,三片绿叶破空飞至,一片直袭应飞扬胸口,另有两片分袭左右两侧,看这飞花摘叶的手段,便知晓攻击他的人是谁了,应飞扬不多言,拔剑出鞘,快利的一剑将中间叶子横切成细薄的两段,同时剑尖一荡,借这一叶之力将身形拔高,轻飘飘的躲过左右两片叶子,随后稳稳的落到上清观正门前。

    “我正当是哪家小贼,光天化日的不走大道,反而翻墙越顶,没想到是应师弟啊,未及看清就出了手,应师弟勿怪。”孙长机挨着大门,皮笑肉不笑的道。

    应飞扬利落一收剑,嘲道:“孙道长客气了,只不知孙道长身为司马真人的得意弟子,为何在此处坐起了看门护院的工作?”

    “哈,我这是忧心应师弟安全,在门口翘首盼望这应师弟平安归来,看你无事,便知吕师兄虽去寻衅,却也无能奈何你。”话说一半,孙长机突装模作样改口道:“哦,不对,现在吕知玄已经被除去道籍了,已算不得我师兄了。”

    “革除道籍?”应飞扬眉头一凝,问道:“怎会如此?”如今天下崇道,道门并不是想入就入,需得先登记入册才可,而这记载道门中人道籍的名册,就掌管在当朝国师司马承祯手中,所以司马承祯对俗世道门之人,几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而剥除道籍,无异是比单纯驱逐出门更严厉的处罚。

    孙长机道:“是啊?怎会如此?吕师兄,不,吕知玄自今早知晓了师傅将《上清含象剑鉴图》交予你,便去寻到师傅那,也不知他吃了什么,竟越来越火大,直接与师傅争吵起来,整个上清观都能听到他的叫嚷声,这以下犯上的罪过,被革除道籍也是咎由自取。”

    应飞扬暗疑:“吕知玄性情虽鲁直,也不至于如此暴躁,除非。。。。”应飞扬突得想到,怒视孙长机:“是不是你又。。。。。。”

    孙长机已知晓他想说什么,抢先打断道:“你是不是想说是我又对他使了号神咒?应师弟将这号神咒想得太过神妙,今早我是在吕知玄心绪浮动之下,以有心算无心才侥幸得手,吕知玄方吃过暗亏,心有防范,我这号神咒可就无能为力了。”

    应飞扬脸上依然带着怀疑,孙长机也不在意,耸耸肩道:“吕知玄被革除道籍,心生怨恨,竟迁怒于应师弟,直打上大福先寺,这其实也出乎我的预料,火气这么大,真是枉费了他跟从师傅修行多年平息静气之道。”

    应飞扬看着孙长机,冷嗤道:“吕道长火气虽大,却也是直来直往的真性情,远好过不敢当面为敌,却在背后耍些鬼域技俩的小人!司马真人可在内中,我想面见他?”

    “自然在了,不过白马寺的僧人也来了,正在与师尊讲法,讲着讲着或许就打起来了,你现在去,不怕被波及?”

    应飞扬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能听得司马真人和枯明大师这两位释道两教顶尖人物讲法,应飞扬有何可俱?”

    “哈,那便随我来吧。”孙长机说着,将应飞扬引入三清殿,离大殿还有数丈距离时,应飞扬突得心头一紧,脚步随之停下,戒备的打量了下四周。

    孙长机嘲道:“怎么,不继续走了吗?”

    “就快不用看到你这张脸了,总要说先声,再见。”应飞扬笑着,一步踏出。

    眼前景致与方才一般无二,唯独身后孙长机凭空消失,好似从不存在过一般,应飞扬却心知肚明,这种感觉他曾经经历过,此时的他已处于司马承祯似虚还实的天隐剑界之内。

    应飞扬无视周遭变化,径直步入大殿,空旷殿内,三清像下,只司马承祯和枯明大师一僧一道相对而坐,气息沉稳,气度渊然,成分庭抗礼之态。应飞扬虽入内中,二人却皆是头也不转,全然无视应飞扬存在。

    司马承祯道:“如我所言,吕知玄已被革除道籍,他的作为与道门再无关系,大师来此,可是空走一遭了。”

    枯明大师道:“空门之人,何惧空走?只是道长说辞,难令人信服,荷塘生莲,莲生莲子,道门既然说万物皆生衍于一,怎么莲子离了莲荷,便于荷塘再无关系了?”

    司马承祯道:“大师此来,是来问罪,还是来与我论道?”

    枯明大师道:“非是问罪,也非是论道,而是与司马真人讲法、论佛!”

    司马承祯眉头微蹙道:“道门之内,大师却要论佛?”

    “诸相心生,如梦如幻,青灯古寺,我佛座前,如何不能论佛?”枯明大师双掌合十,周遭景色一变,三清殿幻化大雄宝殿,冉冉佛香,悠悠佛钟,祭台上佛祖雕像垂目而坐,若悲悯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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