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道主全文阅读 第43分节

第226章 弱水之旁

    钟山山脚下有一个村落聚集,无一例外,他们都姓陈,陈村在钟山脚下也不知呆了多久,连年纪最大的人都记不得了,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人是巫尊,活过了一千岁。

    一千年可以在人间演绎无数悲欢,也可以几度王朝更替,对于这座小山村而言,一千年和一年并无什么区别,生活在里面的人,很少有人出去,也很少能有外人能进来,因为阻隔在钟山外面的无垠弱水,只有位于山上神庙里的山神才能带他们出去。

    山神也姓陈,至于是不是陈村的人,已经无人知晓,也是因为他,所以陈村的人才能在钟山安居下来,因为钟山很大,大到从山这一头,走到另外一头,要整整两年世间,山那一边依旧是弱水,鹅毛飘不起,竹筏不能浮的弱水。

    除了山神外,只有神侍可以飞过弱水,见到外面的人间。

    神侍也是从陈村里面挑选出来的,只要做了山神的神侍就能在短时间就获得强大无比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并非是山神赐予,因为每一个村民都是神的后裔,山神掌控有开启他们体内力量的钥匙。

    其实他们若能出去,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同,即使陈村普通的村民都可以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不眠不休跑上一个月,也能赤手同大部分猛兽搏斗,只是在钟山光有这些并不够,每隔一段时间钟山就会有兽潮,如果没有山神的庇护,陈村就会被夷为平地。

    山神固然一直庇护着陈村,但即使选神侍时,也不会下来,而是让巫尊选出人送到山上的神庙里。巫尊能够和山神沟通,也能为村民们治病,但是村民最敬畏的是,巫尊的房间里有一个透明的水晶球,从那里可以看到外界,看到人间。

    村里的少年都有些向往外面的世界,甚至对此的渴望超过了成为神侍并获得本属于他们的强大力量以及种种知识。

    因为钟山很大,但也很小,大的是地盘,小的是枯燥的生活。

    年轻的心,是很难接受枯燥的,他们恨不得自己的呼吸就是天地的呼吸,恨不得去经历任何可以想象以及没法想象的刺激经历。

    在所有偷~窥巫尊房间的年轻人中,有一个少年特别沉稳,因为他纵然随着朋友到了巫尊房间外面,也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棵大树下,低头瞧着地上的蚂蚁,仿佛蚂蚁搬家,已经足够有趣。巫尊房间的木门咯吱咯吱打开了,偷~窥的少年人们做鸟兽散,唯独他起身,恭恭敬敬朝着巫尊施礼,露出谦卑的笑容。

    “陈金蝉你看蚂蚁搬家做什么。”巫尊的声音清澈如秋天的弱水,干净悠远,她看起来还和村里面十六七岁的姑娘一样,而且比她们更美丽,只是巫尊的一双眼睛总有无限的冰冷,少年们看到她的眼睛,很容易晚上做噩梦。

    甚至成年的村民,都不敢跟她直视。

    陈金蝉是例外,他其实不算是陈村的人,而是在婴儿时期顺着弱水漂流钟山来的。弱水本来什么东西都不能浮起来,可是装着他的那个木桶偏偏就能在弱水中漂浮。他在木桶里也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身上唯一的纪念物是一块用黄玉雕成的金蝉。

    陈村的人很少见过外面的人,因此陈金蝉的出现很是引起了轰动,他不同于别家熊孩子的安分,更受到了村民们的喜爱,只不过随着陈金蝉长大,村里面发现他是个病弱的孩子,力气很小,不能捕猎。

    其实他的力气不算小了,但比起陈村中其他的人确实小了很多。

    大人们怕他出什么危险,因此少年们有什么集体活动,都会带上他,一晃就是十五年过去,陈金蝉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鸟兽散的少年们并没有走太远,而是远远看着陈金蝉,怕他受到巫尊的训斥。

    因为陈金蝉很安静,有种不同于他们的气质,让他很是收获了不少人缘。

    听到巫尊问话,陈金蝉温和的回道:“巫尊,我观察了多次蚂蚁搬家,发现它们每次从低处往高处搬家时,过不久就会下雨,我觉得这个现象很有趣,因此在思考。”

    巫尊道:“纵使最卑微的生灵,都有感知,蚂蚁虽小,感知却尤为敏锐,所以它们才能预知到一些来自天地自然的危险,提前准备逃生,你能注意到这个现象已经很不容易,如果你想学习知识,可以拜我为师,你愿意么。”

    陈金蝉有些惊讶,因为他身份是陈村的外人,而且巫尊也是不收弟子的,浑然没有想到这样的机会能落在他身上,纵然他一贯淡然无求,也有些欣喜不尽,连忙点头应允。

    巫尊淡淡道:“按照礼仪,拜师是需要束脩的,你就去弱水取一条鱼给我。”

    陈金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告别了巫尊,走出去,那些小伙伴们纷纷围着他,他才告知了详情,引来许多羡慕,不过他们担心他在弱水出事,个个自告奋勇想要帮他。

    陈金蝉拒绝了,他知道如果请别人帮忙,巫尊知道了定然不会太高兴的。

    他借了一套渔具和蓑衣,就迅速往弱水走去,因为他固然没读过书,也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只是刚刚走到了弱水旁边,就起了风雨,纵然他事先料到要下雨,也想不到回来的这么快,好在他穿着蓑衣。

    其实因为他安静的性格,所以在钓鱼这方面是胜过那些小伙伴的,甚至他每次将鱼钩抛进弱水中后,平心静气,还能感受到水面下的种种暗流,甚至鱼儿上钩的画面,能够清晰浮现在他脑海中,这一点他从没有告诉别人。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弱水中没有任何一条鱼出现,然后他看见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不知何时身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年轻人,钓起了一条鱼,将其放在旁边的鱼篮里,可是陈金蝉睁大眼睛,将感知提升到极致,都发现弱水中定然空空如也,绝然没有鱼。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不远处的清秀年轻人又钓起了第二条鱼。还朝着他笑了笑,如春风夏雨,让陈金蝉心中倍感亲切舒服。(未完待续。)

第227章 有水的沈,有火的炼

    第一次钓起来鱼,可以说是偶然,但活生生又钓起来一条鱼,让陈金蝉顿时郑重起来,好在过了良久,那边的清秀年轻人始终没有钓起来第三条鱼,可是陈金蝉自己也没有钓起来鱼。

    风雨愈发凄迷,河上还起了水雾,陈金蝉的感知延伸到极致,也发现不了一条鱼。在他很疲累时,旁边的清秀年轻人钓起了第三条鱼,纯黑之色,鱼唇很厚,有长长的鱼须,看起来煞是威武。

    陈金蝉这次不但是吃惊,还很羡慕,这种鱼叫做龙鲤,据说有龙的血脉,如果能越过龙门,可以化龙,只是龙门终归是传说之物,连山神爷或许都不知道龙门在何处。

    即便如此,一条龙鲤也很是珍贵,吃了它可以多活十年。陈村的人,除了巫尊外,其余人寿命也只有百岁而已,多活十年,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惊喜。

    陈金蝉还知道虽然这条龙鲤不足一尺,但力气怕是比陈村的成年人还要大,他曾经见过有一位村里的人,用鱼竿钓到一条龙鲤,最后反而被拉到弱水里。

    弱水连鹅毛都浮不起,人掉下去自然更没法起来。

    从那以后,陈金蝉钓鱼时更加谨慎了。

    好在他的感知出乎寻常的敏锐,所以只要小心翼翼一点,谨慎一点,每次还是收获颇多,只是钓鱼于他而言是种乐趣,而非谋生的手段,更为了不让那些村里的伙伴问东问西,他钓了鱼大部分都会放回河里。

    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是个挺爱惜生命的人。

    旁边清秀的年轻人收回钓丝,准备走了,他没有带走鱼,陈金蝉连忙追上去道:“这位大哥你的鱼没有带走。”

    他知道清秀年轻人绝不会是陈村的人,只是对方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恶劣的行径,所以陈金蝉才大胆追了上来。

    清秀年轻人微微笑道:“就当我送给你,看得出来你很是需要钓一条鱼,毕竟这种天气,出来钓鱼,是没有什么乐趣的。”

    陈金蝉一怔,然后极为认真的拜了拜道:“那就多谢大哥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将来会报答你。”

    清秀年轻人悠悠道:“我叫做沈炼,有水的沈,有火的炼。”

    不知为何,陈金蝉听到沈炼说话时,脑海中就浮现了两个文字,然后明白了意思,此前他是不认识这两个字的,现在认识了,也是不求甚解。陈村中只有巫尊才会掌握许多文字,对于其余村民而言,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怎么念,就足够了。

    但陈金蝉也知道一件事,文字是知识的载体,而知识就是力量,比陈村最有力气的成年人还要有力量。

    他不禁有了敬畏,更好奇沈炼的来历。

    同时忍不住道:“水火并存的景象我没有见过,就如同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一样,如果你找不到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可以跟我一起回村子里。”

    说完这句,他豁然发现一件事,沈炼没有蓑衣和斗笠,但是一点风雨都沾不到他身上,看起来浑身依旧一尘不染,没有水迹。

    沈炼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一步跨入弱水上,再一步就飞了起来,一团水光在他足下,聚成了一朵飘渺的云。

    陈金蝉茫然若有所失,最后目光触及到鱼篮,一共有三条鱼,他放生了两条,最后一条龙鲤留了下来,龙鲤的力气本是很大的,可是在篮子里,安分得很,这又是一件神奇之处。

    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知道自己今天钓不到鱼,就没有拒绝沈炼的好意,同时隐然觉得他还会遇到沈炼,这个人同他以往见到的任何人都不同,还很神奇。

    陈金蝉甚至一直以为只有山神爷和神侍可以飞过弱水,没想到沈炼也可以,他心中甚至不自觉泛起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和沈炼其实是有些相同的地方,或许某一天他也可以踩着云,飞渡过弱水。

    提着鱼篮,走回到巫尊的居所,门是开着的,陈金蝉走到外面,就听到巫尊的声音,“进来吧”。

    等他除去蓑衣和斗笠,恭谨的献上龙鲤,巫尊似乎没有惊讶,而是皱着眉毛道:“你遇见了什么人。”

    于是陈金蝉细细说了之前发生的事,巫尊听到后就陷入了沉思。

    最后美丽的脸庞,眉头紧锁,愁云淡淡,叹道:“你应该是遇到了练气士。”

    陈金蝉讶然道:“什么是练气士。”

    巫尊幽幽道:“在很久以前,我们族的祖先才是大地上的主宰,直到后来练气士崛起,我们这样的人就越来越少,最后不得不避居在世间隐秘的角落,甚至还逐渐失去了力量。你知道一旦觉醒为神侍,就可以拥有力量和知识,但练气士也可以通过修炼和学习获得力量和知识,其中一些甚至比山神爷还要强大,活的比我还要久。”

    陈金蝉不由惊愕,他是知道的,巫尊活过了上千年,虽然说山神爷可能比巫尊活的还要久,但那毕竟是神灵啊,他没法想象人怎么可以活那么久。

    看到陈金蝉的不可置信,巫尊淡淡道:“你不用不相信,因为练气士的神奇是没法用言语说尽的,他们抬起手,天上的乌云就会聚在一起,他们吹口气,就有狂风大作,他们可以虚空生火,焚江煮海,也可以发出气劲,截断山脉。”

    陈金蝉有些颤抖,实在没法想象那可看起来瘦弱清秀叫做沈炼的人,竟然会是练气士,且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巫尊说的话,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也超出了陈金蝉的想象力,他没法联想,人可以如此强大。

    他道:“难道练气士比山神爷还要厉害。”

    巫尊此时眼中泛起一丝异彩,带着一丝崇敬道:“山神爷也是很特殊的,很久以前他也是陈村的人,后来成了练气士,再后来成了钟山的山神,并让我们世世代代在陈村安居下来,避开人世间的纷扰。”

    陈金蝉没想到山神爷真的跟陈村有关,还做过练气士,又成了神灵,不知道他的一生究竟如何波澜壮阔。

    只是沈炼既然是练气士,那么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沈炼立在弱水河边,看着弱水起伏,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婆娑树和长生果,三年之约已经没有多少天了,所以他来到了钟山,直到见到陈金蝉,他才发现,或许他找到了。

    ps感谢元书友的万赏,好几天没看到万赏了,很开心。未完待续。

第228章 那是一把好剑

    虚空中哧哧一声,方雁影就这么出现在了沈炼身后,如同虚空是一块幕布,拉扯开后,她就出现了。

    这是极为高明的剑遁之术,以身融入剑气,飞速绝伦,因为无形剑气的特性,所以一旦施展,就无影无踪。

    方雁影道:“师叔,我去了山上,见到了山神,替你下了战书。”

    她说话时就不禁想起了上山的情景,那是一个青衣道袍的年轻人立在山崖上,满空俱是飞雪,然后响起了剑吟声,所有的飞雪在那剑吟声中俱成靡粉,最后落在虚空中就成了雾,滴落下去,就成了风雨。

    如果仅是如此也就罢了,方雁影自己都能感觉到,便是她身化无形剑气,在那剑吟声下都要受到影响,法力的震荡频率会跟剑吟趋于一致,连神魂都概莫例外,甚至仿佛对方心念一动,改变剑吟的频率,就可以将她化成一滩血雾,她根本没法想象人世间还有如此可怕的剑术。

    “你听到了剑吟,可否见到陷仙剑。”沈炼目光悠然,随着弱水起伏不定。

    方雁影回忆了一下,自己只闻剑吟,未曾见剑,道:“回禀师叔,没有见到。”

    “可惜了,那真是一把好剑,若能击败此剑,或被此剑击败,俱是人生难得快意之事。”沈炼转过身,微微笑道,腰间悬挂的五行神剑发出清吟,似是对沈炼的话不满。

    它自出生来,还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也永远不想知道什么是失败的滋味。

    方雁影不知师叔为何知道她听到了剑吟,但听到师叔说到或被此剑击败,免不了担心起来,言道:“山神对我说月圆之夜,一剑飞仙,我算了算,下个月圆,离现在还有二十天,师叔可找到了长生果?”师叔宽大的袖袍遮住了森森白骨的手,但用这样的不全的躯体,如何能去同山神斗剑,到了人世绝巅,一丝一毫的影响,都可能左右胜负。

    “可以说找到,也可以说是没有找到,因为长生果不再是一个果子,而是一个人。”沈炼叹息道。

    “人?”方雁影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婆娑树是来自极乐净土的宝树,但它结果的方式却是和我们认知不同,准确的说。长生果是一种果报,最后着落在人世苦海中,却是会具体在某个生灵身上,他有长生果报,将来必定是能成菩萨乃至于成佛,这一点我也是见到那个人才明白的。说起来这人在世间修行的生灵眼中,比诸不死药还要珍贵,他的血肉流淌着长生果的果报之力,吃了它妖魔可有望成大圣,道家有望踏足天仙,佛家有望证菩萨果位。便是我吃了他,也能五行大道更进一步,同陈北斗一较长短了。”沈炼淡淡地笑着道。

    “那个人在哪,很难抓到么?”方雁影眼中泛起一丝奇异的神色,她纵有些良善,但涉及大道生死,也能抛却这些,何况师叔对她恩重如山,如果师叔有所顾忌,万般罪孽,死后下阴曹地府,千刀万剐,都让她代受了便是。

    沈炼笑容敛去,静静地看着方雁影,道:“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剩下的时日你可以找个地方,修行我传给你的大自在无形剑气,不然到时候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也违背了我带你来钟山的初衷。”

    方雁影看得师叔神色坚决,只好诺了一声,消失在风雨中。

    大自在无形剑气和无形剑气只差了大自在三字,实质上却有天渊之别。大自在三字出于佛家,又有道家绝巅的妙旨,即便只是有所小成,也能得几分自在法意,在惊天动地的决战中,保护住自己。

    沈炼说不准自己将来的命运会流向何处,只能现在尽力为宗门培养几位修道种子,在这时候他更怀念陈师兄了,因为无论是师姐亦或者卢守义、燕不归,都只是一时之选,绝非青玄的脊梁。

    青玄现如今除他之外,也唯有师祖能做定海神针了。

    可惜两人怕都未必能在此方天地停留许久,尤其是沈炼自己,精进神速,绝非没有后患,他已经引起天道的注意了,就算是过了陈北斗这一遭,怕还有更艰难的劫等着他。对此他愈发佩服陆九渊,到底是如何能在此方天地停留那么久,还能继续进步,且来去自如。

    只不过别人的路再好,也没有自己选择的路走得踏实,沈炼固然钦服,却不羡慕,抬头望着钟山某处,心里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陈金蝉跟在巫尊后面,不知是因为陪着巫尊喝了一碗龙鲤汤,还是因为巫尊的庇护,上山的路不管如何险峻,他都可以轻巧的越过去,体内有一股热气,生生不息,给他无穷力量,跟上前面不疾不徐走着的巫尊,只是他没觉察到自己的步伐频率是跟巫尊一致的。

    钟山很高,一眼是看不到绝巅在何处的,好在山神庙并非建立在绝巅,即便这样,陈金蝉和巫尊也走到了半夜,可见天上的月。圆月未过去几日,天上一轮弯月如刀,看起来颇为凌厉,连带清寒的飞雪都在月光下,露出菱角。

    陈金蝉素来古井无波的心境,变得有些兴奋起来,毕竟就快要见到山神了,那可是人世绝巅的大人物,掌管着钟山生灵的生老病死。

    他思绪像雪花一样飘飞,然后猛然一步踏出,月光泛起涟漪,他已经和巫尊到了一块平整的山崖上,雪堆得很厚,甚至厚厚的云层都仿佛触手可及。

    他并不清楚,纵然神庙没在山巅,仅仅靠走,半个月都未必能到,适才巫尊用了一种类似缩地成寸的道术,先让他跟着,适应步伐频率,最后才施展法,一步踏出就到了目的地,也不会对他身体造成严重负担。

    其间曲折要等他修行后,才会明白,现如今他只看到神庙的屋顶上,盘膝坐着一位青色道袍的年轻人,那就是所有生于钟山生灵的信仰所在山神爷。

    他膝盖前横着一把剑,月光如水般从他身上滑过去,然后再看不出非凡之处。

    未完待续。

第229章 一呼一吸

    这就是钟山的山神陈北斗,无论世人知或是不知他,都改变不了他是世间最为强大的仙神之一的事实。

    陈北斗第一眼看向的是陈金蝉,陈金蝉总觉得他漠然的目光,夹杂着一丝莫名神采,然后陈北斗又看着巫尊,缓缓点头。

    陈金蝉来不及思考,巫尊面前三尺外陈北斗就出现了,他的身材不是特别高大那种,也没显现出顶天立地的架势,可是陈金蝉惊人的灵觉告诉他,陈北斗比整座钟山还有站的稳,那是纵然倾尽弱水来冲击他,也不会让他动上分毫的稳当!

    没有多余的开场白,陈北斗冷冽的声音,飘荡在月光中,“十五年前你带他上过山,那时候我没有收下他,现在也不会收下他。”

    巫尊似是用了莫大的勇气,目光迎上了陈北斗,他嘴唇很薄,鼻子很挺,脸部线条如刀削,仔细看来,就能察觉出他的坚毅,绝非任何事物可以动摇,只是巫尊今夜仿佛非要动摇这个人的铁石心肠,她道:“山下来了一位练气士,他已经见过这孩子了。你知道的,这孩子对于修行的生灵,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他是陈村的人,也该当得到你的庇护。何况阿风、阿云已经死了,让他做你新的神侍不也是很好么,我会将知识交给他,你教他练气法,以这孩子的特殊,他会追上你过去的脚步,也能代替你守护住族人。”

    陈北斗好似无动于衷,陷仙剑在他手上黯淡无光,月光也被他吓得往别处流淌过去,他寸毫不让的盯着巫尊,淡然道:“山下的练气士是来找我的,我忘了告诉你,风和云也是他杀的,如果他想要这个小子,就让他拿去吧,至于陈村的人,已经无需庇护,当年的仇人已经一个不在了,我之所以不给你们全部开启封印,是因为你们弱小时能存在,强大时会消亡,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那个白头发老头子对所有陈村人的先祖说的,你们不会不知道。我谨守着和你祖父的约定,会一直让两个陈村人伴随我身边,获得知识,取回力量,但是你也看到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平安活到寿终正寝。”

    巫尊柔美的脸庞闪过丝丝倔强,对着陈北斗道:“那是我的祖父,也是你的父亲,大伯你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无情,我现在终于确信,就算我死了,你也肯定不会皱下眉毛。”

    陈北斗面对巫尊的质问,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道:“从血缘上来讲,我已经跟你流的不是相同的血液了,况且你小时候,对我也不仅是亲人般的亲近,你少女心第一个幻想就是我,那时你并没将我当成大伯。”

    他说起话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在说一件不足一提的小事,可比任何刀子还要伤人。因为他说出了巫尊心底最隐秘的情思,且是那样的悖逆人伦,即使陈村的人世世代代,族内通婚,但也不会允许陈北斗和巫尊这样亲近的血缘关系结合。

    陈金蝉只恨自己为何会长耳朵,现在他是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怕引起两人的注意,甚至都没有余暇去理会他在巫尊口中为何那样特殊。

    巫尊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道:“我就把他留在这里,怎么办那是你的事。”她又取出一颗水晶球,塞到陈金蝉手上,道:“我所有的学识都在里面,你自己汲取里面的知识吧,如果山神爷不留下你,你也不必回陈村了,因为你被第一个练气士见到,就会有第二个练气士见到,陈村已经庇护不了你了。”

    巫尊就那样突兀地离去了,一如她带着陈金蝉到这里来,陈金蝉突然觉得这两人铁定是最为亲近的人,都有非同寻常的果断和倔强。

    只是他留在这里就尴尬了,不知如何自处。

    陈北斗没有看他,身子一闪就进了神庙,大门紧紧关闭,看样子陈金蝉别说想要得到山神爷的指点,就算是想进神庙避避寒气都不可能。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也素来有一颗平静的心。

    神庙外很冷,不是会有飞雪溶在月光中,带来无尽的森寒,如刀子割在骨头上。陈金蝉有些煎熬,所以他将水晶球握在手中。

    他那奇妙的感知和水晶球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水晶球里面有无数奇妙的文字,如一条条游鱼,在里面晃荡,他还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那是钟山的一些角落,有的地方他去过,有的地方他没有去过。

    陈金蝉心神淌入水晶球中,很快就断绝了对外面寒气的感知,那些文字涌入他的神思中,一下子让他明白了许多字符的含义,甚至对于沈炼当初说出他性命两个字的含义,也有了更多的理解。

    想起沈炼,他冒出一个想法,水晶球似乎可以看到许多地方,能不能看到沈炼在哪呢。

    他心念一动时,果真看到了沈炼,他躺在一颗巨大的岩石上,一呼一吸,没有蚊虫靠近,不远处弱水起伏,有着某种特殊的频率,似乎同沈炼的呼吸频段没有区别。

    陈金蝉不知为何能通过画面感受到沈炼的呼吸,他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呼吸也改成了沈炼呼吸的频率。据说世间修炼之道,最初就是在呼吸间领悟的。

    一呼一吸,包含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天地至理。

    陈金蝉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置身在温热的水中,好不舒服,四肢百骸当中滋生出热气,游走在每一个窍穴中,从外面能看到,他的周身出现三百多个光点,暗合周天星宿,月华和星力,以及钟山上的元气,纷纷往他体内流去。

    神庙里默坐的陈北斗眼神一亮,然后瞌目,轻抚陷仙剑,如此就一夜过去了。

    天亮时,陈金蝉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他接受了许多知识,明白了许多道理,更重的是,这一夜他仿佛脱胎换骨,足尖轻轻一点,居然跳起了三丈高,在空中滑行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整个身体腾空时,自然有热气充盈四肢百骸,让身体轻如无物。

    未完待续。..

第230章 三千弱水,取它一瓢

    陈金蝉只知道自己身体轻如无物,更不清楚他究竟得了何等机缘,如沈炼这般人哪怕是他有巫尊遗留给他的水晶球,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何况还能窥视到沈炼的呼吸之法。

    能得沈炼这般道家绝巅的人物的呼吸法,足以给他打下长生最牢固的根基,加上他的体质,一夜间的变化,常人中的天才都得十年以至于数十年才能获得。

    他无暇想到这些,更没法想明白这些,毕竟修行路他只能算半只脚踏入,现在他还沉浸于自身的变化当中,那种自身身体的脱胎换骨,让他领略到从未曾想象过的天地,原来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是一层隔膜,只要有能力就能飞出这天,摆脱这地,悠游自在,无拘无束,这样的生活,才方叫痛快。

    陈金蝉像个猴子一样跳跃,比猿猱更敏捷地攀爬山壁,足尖轻轻点住稍稍凸起的岩石,就能生出莫大的反震力道,让他悠然自得,横移七八丈,又到了另外的地方。

    神庙的庙门咯吱地作响,陈北斗的身形出现在庙门口,天上的飞雪都似乎停止,陈金蝉心头感到凝滞如实质的压力,稳稳落在地上,向着山神爷朝拜。

    陈北斗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我留你在山上了么?”

    陈金蝉神色尴尬,说道:“山神爷我这就下山去。”

    陈北斗道:“我让你走了么?”

    陈金蝉愈发困窘,他虽然一夜间脱胎换骨,可是内心深处的灵觉告诉他,自己和山神爷依旧有着极大的差距,如同天渊般不能跨过。

    他道:“山神爷有何吩咐?”

    “明日午时我要行云布雨,共三尺三寸的量,所用之水,就从弱水去取,你现在就去把我所用之水取出来,少了一滴,我就把你的神魂刻在神庙的梁柱上,受鞭笞之刑。”陈北斗冷冷道。

    陈金蝉大骇,硬着头皮拱手道:“山神爷我又非神仙,如何能从弱水中取出这么多水,即便能取出来,又如何能带这么多水回来,山神爷如果要惩罚我,直接惩罚了便是,小子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陈北斗一挥袖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他袍袖一动,登时陈金蝉就如坠云雾,再睁开眼,已经到了弱水之旁。

    他望着弱水兴叹,山神爷要让他将弱水取出足能下三尺三寸的量,就算只是陈村附近,那也是海量的水了,况且山神爷是钟山的山神,怕是要给整座钟山行云布雨,如此算来,岂非人力所能为之。

    陈金蝉本想先回村里,可是一看周围地形,再对照水晶球里的知识,发现离陈村起码都数千里了,别说巫尊不让他回去,就算他回去了,这一来一去,也远不止一天的功夫。

    他又想起这里离山神庙怕也有数千里,就算真有厉害的容器取了水,那也不能在明晨回去啊。

    纵然他一贯遇事冷静,此刻也是一筹莫展。

    他身体中热气不住跳跃,心里想到这热气就是真气了吧,按照巫尊给的知识可以外放体外,有种种奇异,他试着用自己奇妙的感知将真气外放,触及到弱水上,登时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莫说那股真气被弱水吸收了,连同他自己也是一个踉跄,跌进了水中。

    陈金蝉此时才感受到了弱水的可怕,他浑身真气流走,身体本来轻若鸿毛,但还是不断往下沉去,口鼻都灌进了水,难以呼吸,浑身的窍孔开始张合,但是吸收不到丝毫空气,整个人全靠真气流转,暂时保持清醒,只是他不但越来越往水下沉去,连真气都从窍穴冒出来,越发的乏力。

    然后看到一个黑影游过来,他看得清楚,正是一条龙鲤,张开了口,朝他身上要去,陈金蝉不由无奈,没想到他刚刚得了一场奇遇,就马上要葬身鱼腹。

    昨天他只是喝了一碗龙鲤汤,今天就得被龙鲤吃进肚子里,就算是报应不爽,也用不着这样吧。

    那龙鲤张开大口,向他一只手臂咬来,陈金蝉此时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奋力摆动四肢,但对于龙鲤这在弱水食物链中处于上游地位的生灵,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他右手撞在龙鲤的头上,感到一阵剧痛,这轻轻一撞,就骨折了,这还是他身体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如果放在过去,他还不得被这一撞,直接手骨粉碎。

    龙鲤十分愤怒,尾巴一动,以极为优美的身姿,划破水体,悠悠荡荡扫向陈金蝉面庞,他心道完了。

    这时候突然自己的身体不断往水面升起,划出优美的弧线,只看到龙鲤从水体飞出,最后连他衣角都没碰到,就无奈又落入水中。

    耳边响起熟悉的男子声,清清淡淡道:“我说钓起了什么怪物,原来是小兄弟你。”

    陈金蝉满身狼藉的落在地上,不顾身体剧痛,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看到一方高岩上,有人手持鱼竿,钓丝悠悠从他身上飞出,又复落在水体中,一切都是那么清妙自然,无分毫做作。

    经历昨晚的事,他当然知道沈炼是了不起的奇人,说起来自己只是学了他的呼吸,就脱胎换骨,如今又是救命之恩,当真是无以为报,便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顾不得右手骨折,恭恭敬敬向沈炼叩首道:“谢过仙师搭救,小子无以为报。”

    沈炼呵呵笑道:“你还是个机警的小子,说吧,昨天是钓鱼,今天又是什么事,看你顺眼,或许我能帮你。”

    陈金蝉心里又惊又喜,便将陈北斗吩咐的事情说了一遍。

    “山神自能呼风唤雨,要下雨,何须你来取,只是想难为一下你而已,但你无须惊慌,这水要取不难,这三千弱水,取它一瓢,也够他下三尺三寸的雨了。”沈炼神态自若道。

    陈金蝉怎么会无缘无故掉到这里,其实这本是陈北斗要假陈金蝉之口,给沈炼出一道难题,算是给沈炼昨晚多管闲事,传陈金蝉妙法的回应。

    两位仙神斗法,陈金蝉身处其中,由不得不遭殃。

    未完待续。

第231章 法天象地

    陈金蝉身处当世绝巅人物的斗法中,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这一瓢弱水,如何能在钟山下出三尺三寸的雨。”

    沈炼意态闲适,收了鱼竿,悠悠地从布满苔痕的高岩上下来,如一阵轻烟,顿在陈金蝉身前。这时候陈金蝉才发现,在宽大的袖袍下,沈炼的右手居然是森森白骨,不见血肉。

    同他饱满的面色,以及晶莹如玉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陈金蝉心中惊诧,但没有追问。

    沈炼看他目光聚集到自己毫无血肉的右手上,浑不在意,悠悠道:“我说成,那就成,不成也得成。”

    言语清淡,内容却惊世骇俗,如同统御天地的神魔,言出法随,万物自当遵从。

    陈金蝉福至心灵,向沈炼道:“还请老师救我,若有差遣,绝不敢违。”

    沈炼饶有趣味打量着他,笑着道:“你怎知我会对有所差遣?”

    陈金蝉略作沉吟,接着道:“老师昨日送我龙鲤,晚上又传我呼吸法,弟子思来,跟老师过往从无交集,能得爱重,必然是老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否则情理上说不通。”

    沈炼淡淡道:“你是何时想到的?”

    陈金蝉低着头道:“弟子愚鲁,适才方才猜到一点。”

    沈炼似笑非笑道:“怕是你还猜到了一点,山神将你推出山崖,交给你一件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恰好又遇见了我,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便是有,也当是人为的,你在猜测我和山神是否认识,或者有没有过节,是也不是?”

    陈金蝉抬头就看见沈炼那如弱水平复风浪后一般深邃平静的眼神,似乎藏着通天彻地的智慧,他任何念头都瞒不过面前的奇人,陈金蝉低声道:“老师所言甚是。”

    沈炼淡淡道:“太上称老子,达者可为师,你既然称我老师,足见对我心存敬意,可愿意拜在我门下?”

    陈金蝉略作迟疑道:“能拜在老师门下,自然是我天大的福分,可是我生在钟山,长在陈村,这事还得山神爷和巫尊同意,弟子是不敢越过他们两位的。”

    一来他遇见沈炼,不过一日,二来山神爷推他下山,略有薄怒,三来下山后见到沈炼,绝非机缘巧合。

    如此种种联系起来,加上沈炼又是一个外人,说不定是冲着山神爷和巫尊来的,他陈金蝉绝非狼心狗肺之人,即便山神爷将他视如草芥,可是这些年庇护陈村,他也是受益的一员,若是这恩德都能忘去,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沈炼也不多言,道:“既然你如此想,我就先帮你取了水,回陈北斗那复命。”

    他话音甫闭,平地里忽然就卷出一阵莫大的罡风,陈金蝉受不住力,直接风吹到山壁上一颗千年老松上,紧紧挂住,目光穷极到沈炼身处位置。

    陈金蝉身形晃动,老松东摇西摆,形势着实险峻,但比起他眼中所见,心中所感,又算不得什么了。

    那罡风起出,正是出自沈炼的身体,但见得他天灵涌出无尽罡风,在陈金蝉感知下,钟山的天地元气,若山洪迸发,狂骇涌出,随着那罡风直入云霄中,冲散了不知多少簌簌飞雪,以及积厚的云层,一时间天青如洗,万里无云。

    不过半空中罡风卷着天地元气,凝聚成形,尤为显眼。旁边的弱水也受到感染,开始波涛震荡,远处的禽兽不敢临水栖息,天空的飞鸟,立即归巢。

    元气汇聚,最核心处湛然出一点五彩神光,随后光芒遍布天地,煌煌赫赫,连带弱水都映满彩霞,说不出的耀眼动人。

    陈金蝉又惊又叹,他早知道沈炼的厉害,决计没想象竟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本事。

    一时间群山响应,万籁天成,当空现出一个五彩神人,看其形貌,竟是沈炼放大了千百倍一般,这就是道家高人以元神使动法天象地,现出法身,固然耗费法力颇多,一旦施展出来,当真有担山赶月,焚江煮海的大神通,即使天生神魔,遇到这样的人物,都得谨慎对待。

    沈炼元神法身之上,清气冲霄显化,形成一个数十亩大小的漩涡,隐有盘瓢之状,沈炼一手抓住,盘瓢就往弱水一舀,登时那幽深的弱水,如同受到一股引力,纷纷投进了那清气汇聚的盘瓢中,陈金蝉感知入微,甚至能看到弱水的水面居然在下降,虽然极其细微,但是弱水泱泱,哪怕是下降一分的水面,也将溜走无可计量的水。

    钟山充沛的灵机往沈炼的元神法身涌去,法力滋生出来,无有断绝,足以支撑他炼化弱水。

    眼见得弱水的水位愈发下降,陈金蝉忍不住道:“老师,够了,够了,再继续这弱水就要干了。”

    高空沈炼的元神法身一收,满空彩光飘散,地上尘烟消弭,沈炼手里拿着一个幽黑深邃的瓢,里面有晶莹的水滴,静谧躺在瓢里。

    陈金蝉从树上爬下来,走到沈炼身旁,略有些颤抖道:“老师,刚才你收集的弱水莫非都在里面不成?”

    沈炼淡然地瞥了他一眼,言道:“不然你以为在何处。”

    陈金蝉一怔,讷然无言。

    然后沈炼继续道:“你不是要水么,这就给你。”说完他就把这一瓢弱水递了过来,吓得陈金蝉面白无血色,要知道这一瓢弱水如果真是刚才收集的,岂止亿万斤,他**凡胎,如何能受得住。

    陈金蝉心中知晓沈炼绝不可能用这个害他,但心中担忧难以挥去,只见到那瓢越来越近,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就将它接住,浑然忘了自己伸出的手乃是之前在弱水中被龙鲤撞得骨折的右手。

    他伸手接住,只觉得轻如云烟,可是右手骨折的痛楚伴随着他伸手时传出来,然后抖了一下,那瓢里的水哗啦啦流出来,没有停歇的架势,只眨眼功夫,足下的水位就漫过了小腿。

    陈金蝉连忙忍着剧痛,将水瓢递到左手上,稳稳放着。

    他定睛一看,瓢里的水依旧满满的。未完待续。

第232章 无法无念

    直到如今,陈金蝉方才确信无疑,瓢里真的是装了很多水,唯一不明白的是,小小的瓢如何能装下如此海量的弱水,当他想到这个问题时,脑海中浮现出了答案纳须弥于芥子。

    并很快他领略了这句话的意思,意思是有一种手段,可以将比钟山还要大的须弥山装进芥子一样大小的容器里,他明白了意思,却没法理解这种手段究竟是如何用出来的。

    但不妨碍沈炼在他心中的地位升到如神明一般的位置。

    至于他如何能拿起水瓢,心中只能归结于另外一种神异了,这些东西,都是他想要探索的,甚至他天生就该去学习这些手段一样。

    虽千言万语,不足以让陈金蝉道出对沈炼的感谢,沈炼也阻止了他俗套的感谢,如非沈炼右手残缺,露出森森白骨,陈金蝉几乎以为他随时都会乘风飞去,消失在天地间。

    那种脱离天地又悠游其中的特质,当陈金蝉在沈炼面前时,他会愈发感到明显。

    他脑海中冒出另外一个词飞仙。

    陈金蝉道:“老师还需要我做什么?”

    沈炼微微笑道:“我说过帮你取了水,然后你就可以回去复命。”

    陈金蝉觉得这样走了,颇有些不对劲,可看沈炼也不像是要留下他的样子,况且就算他脱胎换骨,要想在明日午时之前赶到山神庙,怕也几乎不可能。

    每多耽误一会,准时抵达的希望就愈加渺茫。

    因此他还是决定告辞了,同时回去后哪怕是冒着山神的怒火,也要向山神爷问一问沈炼的来历。

    陈金蝉于是向沈炼告辞,随后四肢百骸充盈起热气,他突然发觉自己骨折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复位了,随着热气充盈,连疼痛感都消减了很多。

    其实从前他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每一次不小心受伤,睡过一觉后,那些伤势和疼痛都会消失,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睡过一觉,而伤势在短短时间就恢复了,比过往要快上很多。

    这只能归结于他体内热气的缘故,或者说真气。他发现自己体内那些真气,即使不主动催发,也会无时无刻不在经脉窍穴中游走,同时吸纳血肉中的精气,以他可以觉察的速度壮大。

    他没有修行过,不明白这种惊世骇俗的真气累积,足以让世间九成九的修士恨不得一头撞死。毕竟每一个人的经脉承受力是有限度,每一天修行的时光也是有限度的,更何况打坐练气,首先就得摒除杂念,方能不走火入魔。

    而陈金蝉直接没有这些顾虑,真气自发壮大,绝不消耗心神。甚至他自己的呼吸,自然就改变成了沈炼睡觉时的呼吸,心中却没有刻意去运行。

    沈炼更清楚此种境地,有一种准确的描述,叫做无法无念。当初老狐仙看出他自己的肉身和神魂不契合,说他需要无法无念的境界,才能消除弊端,后来沈炼进入青玄,得到掌教张若虚指点,在幽河忍受了十五年的苦楚,方才迈入这境界,解决了自己的困境,也为他后来成道,打下坚实的基础。

    可是曾经沈炼费尽努力才能做到的事,陈金蝉一夜就做到了,且没有丝毫勉强,非常自然。

    如果沈炼的嫉妒心稍稍重一些,此刻已经有心火外放。毕竟向来只有他在修行上远超别人,别人能在修行上的天分超过他,还是头一遭。

    沈炼很明白,自己的修行速度冠绝古今,其实是有多种因素的,绝非是因为自己的天资,所以是真有些赞叹陈金蝉如天工造物一样的完美道体。

    世间生灵向往的长生,于他而言,只需要时间和修行的法门,就可以轻易得到,期间绝不会有什么难以跨越的阻碍。

    陈金蝉鼓荡真气,身轻如燕,往山上而去,才离开十数丈距离,沈炼就当空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头撞去,还未及身,就被一层无形柔软的力道托住身体。

    沈炼道:“忘了一件事,这个石牌你拿着,然后朝着山神庙一直走,无论谁叫你,都不要回应,更不要停,直到看到了山神庙为止。”

    石牌上面还有清新的草木和泥土气息,显然是新鲜出炉,陈金蝉心里略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敢大意,收下了石牌。

    他拿着石牌,也拿着水瓢,往山神庙方向去,钟山有许多险峻的山路,更多的地方没有路,只有飞鸟能够渡过。奇怪的是,石牌有一股特殊的力量,让陈金蝉一步踏出,就能越过很长一段的距离,或者说明明很长的距离,直接被缩减到一步之中。

    周遭的景物不断倒退,他越走越是悠然自得,直到月上中天,群星璀璨,偶有狼啸的深夜,他看到了有一名绝美的女子,从月光中走出来。

    陈金蝉除了巫尊和陈村的女子外,并没有见过人世间其他的女子,可是他明白一点,人世间其他女子,要比这女子还美的,怕是很少。

    她的美源于一种特质,如天上的一只孤雁,在月光中风姿清绝。

    女子背上负着一把剑,陈金蝉看不清全貌,只看到有五彩光晕流淌,像极了白日里沈炼施法时的五彩,只是其中一股锋锐之气,迫住他的心神,令他呼吸都好似停滞。

    他依旧在走着,兴许是因为石牌中奇异力量带来的惯性。

    “陈金蝉。”幽冷如雪谷空兰的女声直接钻入他耳朵,他一度就要回应了,可是想到沈炼的话,他忍住了。

    他尽力不去看女子,强自抑制住自己的心潮波动,往前方走去。

    这一走,就从深夜走到了晨曦,耳边一直萦绕的女子喊他名字的声音,或清幽,或孤冷,或高绝,每一声,都让他本当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

    他几度没忍住答应一声,后来还是忍住了。直到他看见了山神庙,方才一个踉跄,到了山崖上,几乎跪倒在地。

    女子在他见到山神庙时,便离开了。

    未完待续。

第233章 执假为真

    女子还没走到山下,就看见沈炼躺在一株松树上。松枝来回摆动,带着他的身躯,仿佛融进了悠扬的清风中,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但得此心无拘束,便入红尘亦是仙。

    远处淡淡的月光还未曾从晨曦中消隐,弱水的滔滔声,犹自随着徐徐清风传达至这里,如空山寂寞作语。

    “雁影我不是让你闭关修行大自在无形剑气么,你为什么不听师叔的话。”清清淡淡的话语,由远及近,好似炸雷从方雁影心田响起。

    方雁影持着五行神剑,言道:“师叔我修成了。”

    那一棵松树,瞬息间所有的松针簌簌落下,好似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青绿之雨。有无形剑气,精细入微,极有分寸的剥落每一根松针,却又不伤及松树的树枝。

    松针组成的雨,纷扬自在,或落山涧,或去泥土。

    方雁影持剑而立,如剑中神祗。

    沈炼的目光着落在方雁影身上,叹息道:“你又入梦修行了。”

    方雁影道:“是的,师叔,我又入梦了,这一次入梦特别长,我还从梦里知道了陈金蝉就是你要找的长生果,而且将来青玄会覆灭在他手上。”

    沈炼从松枝上坐起来,登时松枝停止晃动,他和松枝以及松树都成了静止的事物,徐徐的清风,也吹不动沈炼以及他坐下的松枝。

    略作沉吟,随后沈炼缓缓道:“这么说来,你入梦却是到了未来,看来你的这个奇遇不止能到其他世界,还能进入时光长河中,已经超出我的预计。”

    观一叶而知秋,那是上古诸子的境界,沈炼已经触及到门槛了,这种心灵上的敏锐感知,会是他今后修行的新侧重点,说起来‘上清灵宝自然锁心定神真解’从一开始就从心灵着手,摒弃练气,直接炼神,直指大道,到了这一步,甚至对于沈炼的发展,还有超过‘太虚神策’的作用。

    因为沈炼知道只要他潜心于炼神,总会走到元神同虚空宇宙结合的层度,那时候世间怕是没有人能杀死他了,除非有更厉害的大能,能见他的元神从虚空宇宙剥离出去,才能将他真正意义上消灭掉,不然走到这一步,总能死而复生。

    不光是他可以走上这条路,衍虚的天魔法也是往这条路走,甚至佛家菩萨中最厉害的摩诃萨境界,也会走到这一步来。

    故而道佛魔三家,到了某一种高度,又会殊途同归。

    方雁影回道:“师叔,我不但梦见了之前说的事,还梦见你因为没有得到长生果,最终败亡在陈北斗手上。”

    山风徐然,吹动千万树木,引起阵阵绿色的波涛,晨曦终于驱走了月光,照见了钟山之阳,沈炼和方雁影如今就在钟山的阳面,因为晨曦自东面来,此时此刻没有什么热气蒸腾,反而浓重的露水在晨曦下,放出光彩,十分炫目。

    “人生世间,便如朝露,得其灿然,亦可安慰,雁影入梦时,可见我是否死的好看,死的壮烈?”沈炼微微一笑,似乎说的是别人,而非自己,生死到今时今日,已经不再萦怀。

    并非他就不在乎死亡了,而是生则生,死则死,绝不会因此而妨碍他现在对生命的享受。

    换句话说,无论明天多残酷,今天也是要过的,还要过的好。

    这绝非自我麻痹,而是通透后的豁达。

    方雁影忍不住笑起来,她从梦中一清醒,就持着剑想要去追杀陈金蝉,到刚才都没能脱离梦里那份凄凉绝望的心境,此刻却因为师叔几句话,而忽然通达起来。

    她回道:“师叔一剑倾倒钟山,霄汉震动,连陈北斗的神庙都不复存在了。”

    “原来我的剑术在决战时,竟然可以有如此威力,这样的情况下都败了,足以说明,如果你入梦真的到了未来,那么最大可能便是届时陈北斗已经可以做到短时间无视物质界的伤害了。”沈炼眉头微微蹙着,如果陈北斗真有那种境地,又何必找他试剑,直接可以去挑战紫薇剑圣了,毕竟即使不敌,也可以保住自身。

    不过他思维如同电光火石,忽忽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轻声道:“雁影你是否梦见了灵台论道这件事?”

    方雁影神情微变,最后道:“没有。”

    “看来你这只是梦,有人把未来的一种可能注入到你的梦中,让你执假为真,天地间有这手段的人确然有几个,但有实力又有动机的只有一个,无论如何,我是容不得他了。”沈炼语气淡然,不带烟火,心中却杀机无限,有一点杀机从心中泄露,登时光秃秃松树就衰朽。因为灵台论道的方寸山,是一种奇妙的所在,旁人施法时,绝没法借用它一丝一毫的影子,哪怕是梦,也得经过灵台方寸山的允许。所以证明方雁影去的并非真实未来,故而才没法显现出灵台论道的事。

    沈炼从枯萎的松树下来,略有些叹惋,脑海中衍虚的画面渐渐成形,他仿佛站在遥远的海面上,立在浪涛尖,正对着他浅笑。

    画面支离破碎,沈炼灵台清净,再无余物。

    如非沈炼此前灵机一动,方雁影必然会杀陈金蝉,但方雁影又杀不了陈金蝉,此中有更深的玄妙在里面。

    此方天地只是池塘,池塘之外还有湖泊、江河以及波澜壮阔的大海,陈金蝉的来历恐怕就在池塘之外的江河湖海中。

    当然沈炼要将他身上的长生果果报转移到自己身上,还是有办法的,只是沈炼一开始是不屑做,现在却发现这种事是做不得的,因为一旦做了,他也许能短时间神通大进,却会遭了某种存在的算计。

    甚至他一开始被邪神之力侵染右手,到后来点燃心灯,都在某种算计当中。

    沈炼知道随着他境界提升,神通增加,怕是越来越会接近真~相,可是到时候也会愈加难以自拔,泥淖深陷。

    他又回想起当初叶流云的提醒,暗示两人有一样的身不由己。

    叶流云应该很早就知道了一些真~相,或者如他现在一样,猜出了一些东西。

    但是多想无益,沈炼和陈北斗的交手,才是如今最迫在眉睫的事,方雁影的梦有一点没错,如果不做一些改变,沈炼的败亡几乎是注定的结局,无可避免。

    (未完待续。)

第234章 司雨(求月票)

    当沈炼感触到这些时,就清晰明了衍虚只是想要在他心中埋下一颗失败的种子。两人本无天生的仇恨,但是现在仇恨已经化解不开了。或许在衍虚心中,要怪就只能怪沈炼太强,强到两个同出一门的人,不能在同一方宇宙生存。

    只是沈炼如果能被这些影响,那也不是沈炼了。他深深知晓自己的缺陷,亦能坦然面对,不到胜负出来的那一刻,永远没有人可以判断出沈炼的抉择。

    方雁影明白自己被人利用算计了,很是内疚,但师叔温和的眼神,似弱水上的徐然清风,渐渐让她心中的涟漪,不再那么剧烈。

    沈炼道:“把剑给我吧。”

    方雁影毕恭毕敬交出沈炼的五行神剑,即使她练成了大自在无形剑气,可到了沈炼面前,她发现自己还是不懂剑,因为此时她体内完全空无,莫说剑气,就是一丝剑意也不在了。

    沈炼从她手中接过剑的刹那,也将一股伟大的力量传递过来,才造成了她现在的感受。

    她突然懂了,她说学会了大自在无形剑气,其实仍旧只是会无形剑气,只是剑气更隐蔽和精微而已,实质没有发生改变。

    沈炼的那股力量脱胎于道家的‘无’,又得了佛家的‘空’,取出道佛两家的精义,方才有大自在。这也正是当初紫薇剑圣为何去了自在庵,才创出大自在无形剑气的缘故。

    自在庵的初代庵主本就是道家绝巅人物最后入了佛家,最终领悟‘自在’,紫薇剑圣取其真意,才有了这剑气,于当年轻描淡写击败了世间最顶级的剑仙陈北斗。

    如果在北行之前,沈炼固然能使出‘大自在无形剑气’,但也只能说得其‘无’,不知其‘空’,时至今日方才尽得精妙。

    这也是当初陈北斗订下三年之约的缘由,因为那时候沈炼的‘大自在无形剑气’尚且不值得他试剑。

    方雁影无比感动,又无比害怕,感动的是师叔将剑道传给了自己,害怕的是师叔此举又有托孤之意,难道陈北斗当真没法战胜。

    她脱口而出道:“师叔,如果取了长生果,会有什么后患,你能否用移花接木之术,转到我身上。”

    沈炼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真是痴儿,那陈金蝉你不要找他麻烦了,此战之后,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带他回青玄,传他一身本事。”

    说完之后,沈炼拔~出了剑,划出玄妙的轨迹,一层无形的力量波动,瞬息间波及方圆数十里,本来光秃秃且枯朽的松树,居然重新焕发生机,其余的草木欣欣向荣,不住冒出嫩绿的叶子,霎时就让人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生机。这一切正如春天到来,万物滋长,生天人妙道。

    此剑的剑势其实是脱胎于有无相相生剑气的起手式的,但已经刻下了沈炼自身的印记。

    他起手式后,顿了顿,继续在方寸间挥出铭刻天地玄理的剑势,起舞弄清影,若随时要从此方天地离开。

    接下来一连使出七式,每一式都是方雁影无法想象的绝妙,甚至方寸大小的空间中,经历了生死枯荣,五行生克,简直就是一个缩略的小天地。

    甚至她觉得如果有人学会这一共八式的剑法,连长生真人,金身罗汉,都能令其饮恨剑下。

    她终于有了信心,师叔依然保留着斗剑获胜的希望。

    最后沈炼收剑,身周已经空无一物,包括泥土也不见了,足下是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好似连通了另外的不知名空间,过了良久,才缓缓闭合。

    ————

    风雪,山神庙。

    陈金蝉料不到山上的天气是这样的怪,说下雪就下雪了,就像陈北斗说出现就出现了,毫无征兆。

    他打内心里有些敬畏山神爷,原因是他觉得山神爷从无什么敬畏,没有敬畏的人,便有让别人敬畏的本事,不然这种人活不了很久。

    如果世上的人要比谁活得久,山神爷肯定是活得最久的人之一。

    “你既然取回了水,我就不会惩罚你。”陈北斗开口第一句话,就让陈金蝉宽下了心。

    他对着陈北斗道:“山神爷,你知道帮我取水的人是谁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你送到他面前,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陈北斗的眼神如一把利剑刺穿陈金蝉的内心,他实是心慌意乱了,只是勉强保持住站立的姿势,但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略带颤声回道:“小子正是想问这个。”

    “下一个月圆之夜,他会来跟我斗剑。”陈北斗冷声道。

    他非是故意冷腔冷调,而是一直都是这样,陈金蝉慢慢开始习惯了,心中的畏惧减少了些许。

    “难道他是你老人家的仇人?”陈金蝉接着问道。

    “你不必问了,如果他要教你本事你就学,无须顾忌别人。”

    陈金蝉不太明白沈炼和陈北斗之间的关系,但也听出了山神爷对于沈炼似乎没有恶感,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微妙,不太像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他见过陈村的人跟猛兽搏斗,也见过猛兽之间的搏斗,那当真是你死我活,分毫都容不下对方,但在山神爷这里看不出来这些。

    陈金蝉没有多问,此时也来不及问什么,那一瓢水哗啦啦流出来,他的感知充满了河浪滔滔之声,眼见得那些水纷纷往天上汇去,因为高空的寒冷,以及水的分化,形成了厚厚的云层。

    闪电应着水声出来,在乌云中如若大蛇一样游走不定,天地之威,足以让山禽猛兽匍匐。

    直到午时,水瓢才终止了流水,而云层漫布到陈金蝉视线所及的范围,看不到边界在何处。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大雨如同断了线的水珠,一颗颗往大地上砸下去。

    很快陈金蝉就惊骇了,每一滴水珠落在身上,他体内的热气就弱上一分,没多少下,他体内的热气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时钟山之中,飞出了许多玄光,道气湛然,抵抗雨水侵蚀,其中有人道:

    “陈北斗,你意欲何为。”(未完待续。)

第235章 祭祀

    陈北斗偏过头,深深看了陈金蝉一眼,道:“你记住,这场雨叫祭祀。”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陈金蝉心头浮现出这八个字,陈北斗既然叫这场雨为祭祀,那么接下来就是兵戎相见。不同于凡俗国家的祭祀是向祖先和神灵祷告,陈北斗本身就是神灵,也是陈村人的祖先。

    而钟山上有修行的生灵俱是祭品,只有少数能例外。

    质问的人,并没有得到陈北斗的回答,因为陈北斗无须向他们解释。陈金蝉经历一场脱胎换骨变化后,五感尤为敏锐,他透过苍茫的大雨,看到一个个人身或者非人身的生灵化身在玄光中朝着山神庙飞来,但是他们行动起来非常艰难,他理解他们的困难,因为每一滴雨水都在消减他们的力量。

    陈金蝉看到某一道玄光在风吹雨打中彻底消融,最后成了一滩血水,随着苍茫风雨,消散在天地间。

    他禁不住有些同情,更有些心寒。

    这本是一个有修行的生灵,就突然做了祭品,得不到任何解释,更无机会反抗。山神爷用残酷的手段,向陈金蝉阐述了一个朴素的道理弱肉强食,弱小就是最大的过错,如果消亡的那位能有沈炼或者山神爷那样强大,就不会消亡,至少能逃出去。

    一开始有修行的生灵都很愤怒,无序的往山神庙冲杀过来,因为他们大都比陈金蝉修炼得久很多,真气或者说法力要更加深厚,故而在雨水中能撑住一段时间。

    有一个人甚至冲开了雨幕,进入到山崖中,虽然跌跌撞撞,但毕竟进来了,他在翻滚的雨水和雪水中,近乎是用滚,一路到了陈北斗跟前,嘶哑着道:“山神爷请你让我活下去,我可以献出一切,包括灵魂。”

    陈北斗无动于衷,那人又转向陈金蝉,说道:“小哥,替我求求情。”

    陈金蝉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他看向了陈北斗。

    忽然在地上的那个人举起了手,他的手立刻变成长满黑色绒毛的熊臂,粗壮宽大的熊掌,如同蒲扇一样扫过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陈金蝉虽然有所反应,但也没法做任何动作了,可是接下来,这个熊妖突兀地就停滞了所有动作,他身上亮起了光,无数的白光,许许多多细微的剑芒从他体内爆发出来,最终化成一蓬血雨,沾到了陈金蝉脸上。

    他一脸茫然,为何熊妖要对他动手,难道是为了抓他做人质。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陈北斗面无表情,负手立在雨中,天地间不住有一股无形的气息往他身上汇聚,初始如涓涓细流,此时隐然有了些许江河的气象。

    陈金蝉很难判别山神爷究竟获得了什么样的好处,只是觉得,以往山神庙所处的山崖只是在半山腰处,可现在山神爷站在这片山崖上,就如同这里是天地绝巅。

    他猛然回头,发现不知何时山神庙消失了。

    有神便有神庙,若无神庙汇聚信仰,神灵就如无根之木,难以得到力量补充。陈金蝉心头浮现出了关于神道的知识,但和此时眼中所见,仿佛不符合。

    只是他耳边不知为何泛起了巫尊柔美的声音“从此你的道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从此你的道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从此你的道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从此你的道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这是陈村村民们的声音,随着巫尊一起吟唱,信仰之力,汇聚成浩荡莫名的天地之息,涌入陈北斗身体内。

    陈金蝉听在耳中,很震撼,也有些莫名的向往,甚至消散了适才熊妖偷袭带来的阴霾,同时陈北斗身上的伟岸、浩瀚,深深印刻在钟山每一个生灵灵魂深处。

    剑光无处不在,灭杀了一个又一个有修行的生灵,钟山的风雨,已经染上了血色,抹不干净的血色,无数怨魂在咆哮,但是陈北斗无动于衷。

    那些能侵蚀修行生灵力量的雨水,在钟山可谓无处不在,但有两个地方到不了,一个是陈村,另外一个地方就是沈炼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临山壁开凿的洞府,外面风雨凄凄,里面却十分干燥。

    “这场雨,叫做祭祀。”沈炼如斯对方雁影说道,正如陈北斗对陈金蝉所言。

    方雁影有些惊颤,言道:“他拿了整个钟山里开灵修行的生灵做了祭品,就不怕遭天谴么。”

    “如果是生生死死的众生,他不会好受,可是这些生灵,对于天地而言,本身就是毒瘤,因为他们夜夜吸取天地元气,从无反馈。”沈炼缓缓说道。

    方雁影不止第一次听过师叔说这样的道理,但她已然没法接受这个观点,那就是修行者是天地的毒瘤。

    她又道:“师叔,如果山神得了祭祀的力量,岂非更加强大了,那么对你就更不利了。”

    “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一切都是我们互相默许的。他让陈金蝉取水,本就是陈金蝉没法做到的事,但我出手了,因为我无论如何都要把陈金蝉渡回青玄,作为条件,就是不干扰他进行祭祀,这就是他真正对我出的难题。”沈炼淡淡地笑着,丝毫不像是被逼着做了难题一样。

    方雁影道:“可是师叔,这样一来,你就吃了亏。”沈炼既耗费力量取了弱水,又不干涉陈北斗祭祀,让其更强大,如果换成别人,方雁影只会认为那人得了失心疯。

    可是师叔的智慧,足以截断一切困厄,绝非愚蠢之人。

    “陈北斗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他也想燃烧自己,这是他的心愿,我是没法阻止的,况且短时间拥有了更强的力量,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沈炼一针见血道。

    “师叔言下之意是他会因为力量太强,最终在斗剑时,没法做到精气神完满,终会露出破绽?正如道主所言负重而行远,非道者为。”方雁影略作沉思,随后说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