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侣情侠传全文阅读 第20分节

谁主沉浮(22)

    张少英身边仅三卫可用,又不愿向妻子求助,这吃软饭的男人,逍遥城虽从来不说,他却难以承受。或许他愿意承受,男子汉大丈夫却得有多担当。当下张少英去找慕秋白,慕秋白只说了句,:“作为朋友,这是我帮你做的第一件事,三十万两黄金必定是你的,代价也会很昂贵。”张少英想了想,说道:“正因为它昂贵,这样的代价才值得。”

    当下慕秋白叫了骆玉昇,夏离渊,路芊红,梁圣尊,龙隐五人。除了龙隐这几人张少英都不熟悉,但四人气定神闲,武功恐怕较之花妃臣钟更高。一行骑马出了逍遥城,张少英突然不知道该向那里去找唐玉。慕秋白一言未语,当先领路,张少英突然发觉自己似是又中了别人的圈套。然而慕秋白直言交他这个朋友,尽管张少英都无法去相信,但对于慕秋白这样的男人,他还是选择了信任。一行向东面疾奔,到了鄮城,接到了冥网的讯息,当下又向杭州赶去。

    虽然不到一天,但三十万两的黄金已经令整个武林疯狂了。四美婢护着唐玉一路向南疾奔,追赶截击的人越来越多,两浙的门派唐玉都一清二楚,尽管他现在离死亡很近,但这样的决定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再也没有朝廷的束缚,没有心灵的束缚,他可以完全的放开手脚。四面来的人越来愈多,唐玉在四美婢的护卫下拼命的逃。即便是在快速的奔行之中,唐玉亦将身后的人瞧了个遍,剑湖派掌门也古风,茅山派掌教辛威道长,扬州郎家郎雄信,雪花门令狐佳。是这群人里的几个大门派。不过一日的时辰便有如此众多的门派赶来,这样的速度连朝廷的急脚递亦不如。唐玉示意四美婢停下来,四女哪里肯依,唐玉劝道:“逃到这时候便差不多了,他们只是来凑热闹的,停下来。”最后这三个字便是命令的语气。四女不敢懈怠,只得停了下来。

    后面追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唐玉为何停了下来。当下都在数丈外停了驻足,唐玉看向了人群中的扬州丐帮副帮主吴画,问道:“你也是来杀我的?”扬州乃天下富庶之地,一帮副主自不是庸碌之辈。吴画瞧了瞧周围的各大门派,壮着胆气说道:“是又怎样?”唐玉叹道:“即使我虎落平阳,你们亦拿不到这些钱。”唐玉所言,在场诸众何尝不懂。南门为朝廷驱下。即便杀了唐玉,恐怕亦遭到朝廷的报复。由且武林盟已开始拜名造册,两浙虽多年为逍遥城把持。但花易玄是否也遵循陈坦秋不侵入两浙的先循却得斟酌,否则又何以将武林正宫选在庐山附近。当年在京兆是为了党项人,如今建在仙侠山除了逍遥城亦看不到别的。是敌是友,无论是否,身在江湖,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这才是适者生存。

    剑湖派掌门也古风说道:“我等是前来凑热闹,绝无冒犯之意。”唐玉说道:“见钱眼开。像我这麽值钱的人,也是第一遭了。”也古风应道:“代价与价值都是昂贵的。”看到也古风的睿智,唐玉不禁想起了陈坦秋。这样的人物他竟是羡慕,亦是引为前荐的。陈坦秋给这个江湖的不仅是真理和正义,还给了那些不尊人伦的江湖人一个在人伦之下生存,心安理得的精神慰藉。唐玉微微一笑。身旁的春兰娇身闪出,攻向也古风。诸众都没想到唐玉在逃跑之际还敢如此大胆,还未反应过来,春兰已将吴画掳了过去。这一下实在太快,攻击也古风是假。抓吴画才是真。人群中不乏高手,但没有人出手,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便像也古风说的,他们的确是来瞧热闹的。这样的赏金,最后只有一个主人,但绝对不会是他们。

    没有人去救吴画,凭刚刚那美婢的身手,没有人愿意冒险。武林盟一散,人心也散了,尽管武林盟重建,但人心凝聚,这尚需些时日。倒是跟着吴画的几名弟子上前来营救,夏荷与冬梅闪身上前,妙姿翻飞,十七名丐帮首席弟子皆被戮。二女娇柔的身姿实是诱人,却又慑服二女的狠辣,不敢小觑。春兰都没有点吴画的穴道,吴画却吓呆了。平日高高在上,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只有恐惧。唐玉缓缓的伸出手,吴画大叫一声,春兰却点了吴画的穴道。眼见唐玉缓缓伸出手掐着他的脖子,吴画正想向人群求救,春兰又点头了他的哑穴。眼见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吴画极力挣扎,唐玉的手越来越紧,吴画终于忍禁不住,强行冲开穴道,仓狼前行,却叫不出声来,走出几步便颓然倒地,一命呜呼。

    人群都倒吸凉气,忍不住向后退去。这样看似平常的手段,却比直接的杀戮更震慑人心。然而江湖同道,本该团结互助,但这时因为三十万两黄金,这是不合朝廷律法的,这是黑买卖,团结互助也就无所作用了,他们也能心安理得不去援救,任由一帮副帮主被迫身亡。然而这样的死法实在太过窝囊,也让人提不起援救之心。但在人前任由一帮副主被杀,脸面上又如何站得住。唐玉接过手帕擦了擦手,春兰随手拍倒了一棵碗大的松树,解下短剑将树枝消散,唐玉便坐了上去,显是不打算走了。

    唐玉身为南门一主,究竟武功有多高深没人知道。然而这四个婢女的功力着实令人忌惮,这些来的帮派,剑湖派,茅山派,扬州郎家,雪花门,都是一方霸主,在武林盟时极受陈坦秋重视,是以这些人都知晓利害,他们再谗眼亦是徒劳,因为在他们之上还有武道七宗。剩下的这些门派虽非小门小派,但大多被三十万两黄金冲昏了头脑,均意欲合力围歼,尤其是对方只有五人。在这门派之外,要以威望便以东海飞云岛岛主全至升为高了,此次来的门派足有三十余派,能在如此短的时辰内便能得到这些讯息,均不可小窥。见唐玉不走,群雄又无人敢动,全至升心有不忿,只感武林盟一散,当年的团结之气亦是烟消云散。但他自知自己单身一人难以抵挡四婢女的诡异身法,当下向南通镖局瓢把子于长泽看去。于长泽年不过四十,正是中年得意,却缺少历练,威望不及父亲,镖局内的镖师总对他有一丝懈怠和谨慎。此次之所以前来追击,便意欲将这三十万两黄金拿下,树立威信。然而于长泽并不是庸碌之辈,深知一任门主并不好拿下,是以邀了长江帮帮主景群前来助阵,更商定拿下彩头二人平分。景群较之于长泽只不过年长四岁,二人又是自小的玩伴,又有家传绝技在身,自是乐意帮忙。

    这时全至升挑了头,于长泽暗中一喜,即便是多一个人,分得的赏金仍有不少,当下前行了一步,这一来,景群自是跟着出来。这三家一出手,一些忐忑不安的门派又暗自后悔,顿时便有六七人出来,却都带着自家弟子。全至升三人微微冷笑,朗声说道:“人多是好事,心若不多却不是好事了。”上来的人不禁皱眉,他们竟然敢上前来,自是有准备。武林盟虽然散了,但各大门派相互之间的默契却是不曾磨灭的。深知人多力量大的他们,竟然上前来便有性命之忧。眼见各帮派的深情,全至升哈哈大笑了三声,笑声虽简单,却是各门派之间的暗语。这些暗语是没有固定的,但很多人却都懂得规矩。全至升意欲他三人攻向唐玉,剩余的人则围在三人身侧,聚在一起成大战团。这样的方法虽然笨重,却是弱对强最好的阵势,力量凝聚,同仇敌忾,所向披靡。这一番聚集,身后的门派都赶了上来,五六百人聚集在一起,声势浩大。

    眼见一场恶战难免,也古风走到阵前,向全至升说道:“全岛主若执意开战,可想过后果。”见也古风出言,全至升不敢怠慢,说道:“朝廷要找的该是出这笔暗花之人,我等不过是江湖规矩。”也古风摇头说道:“可他至今仍是一任门主,诸位若想图侥幸,恐怕钱好拿,人难活。”他这一说,诸多掌门人俱是心头一冷,虽然众多门派合力围歼唐玉,朝廷亦不好全都报复,总会处理几个门派以示警示。诸多人听到暗花的讯息,俱是被金钱冲昏了头,心存侥幸,即便得不到也有一番热闹好瞧。这时也古风一说出来,便有人细细沉思。武林正宫完工在即,武林盟门派排名究竟会重组,还是恢复以前,这都待考量。倘若此时惹朝廷忌讳,这笔暗花拿不拿得到还不知,若是两边都不讨好,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一番思量,已有三四家向后退了出去。全至升暗叫不好,他并非没有考虑到武道七宗,而是想趁此空隙一拥而上,快刀斩乱麻。然而也古风竟然上前,自是想故意拖延时辰。这麽多门派一拥而上,必将死伤甚重,剑湖派这些大门派却在一旁观望,日后传出去,大伤江湖同道的义气。由且武林盟侠义风气仍在,也古风也不忍江湖同道伤亡甚巨。

谁主沉浮(23)

    全至升面色一冷,冷声说道:“我等心意已决,还望也掌门别伤了和气。”也古风暗叹一声,这些所谓江湖,所谓门派,在武林盟崇尚侠义的同时,他们竟做到了侠义的本分,却也做到了侠义之外的黑暗。像这样的暗花悬赏,在这鱼目混杂的江湖中那是再平常不过的。冤有头,债有主,杀人与被杀不必有恩怨,有恩怨的是出这笔赏金的人,在这样所谓的江湖法则里,这是无法调和的。

    也古风哀叹一声,一揖说道:“还请全岛主收心吧,今日在下宁与岛主周旋亦不愿岛主受创而伤了飞云岛的百年基业呀。”全至升的弟子一听也古风如此说道均暗暗不满,飞云岛的鱼龙三角叉功夫威震两折,淮南,较之于剑湖派还久远,若是二人较之,恐怕武功亦在也古风之上。全至升与也古风年纪相差不大,虽较也古风后出道,却对也古风甚是佩服。剑湖派独霸太湖,一帮基业堂堂正正,全不似飞云岛的渔业来的偏门。武林盟重组在即,他正是需要这笔钱让飞云岛改头换面。他自信抵挡一人不在话下,再加上这许多人,顷刻即成,不容拖延。当下说道:“也掌门好意在下心领了,我等有何不测与诸位无关,且让开,莫要伤了和气。”他这一说便解了也古风的顾虑,也古风虽有心解围,然而再阻拦下去恐怕伤了和气,当下只得退开。全至升不愿多耽搁,即呼诸人一拥而上,向唐玉围去。也古风与辛威道长,郎雄信,雪花门门主令狐佳均无奈摇头,招呼一众弟子退后。

    全至升奔跑中。便让于长泽与景群几个掌门领人去围攻唐玉,他则在一旁招呼剩余的人去围攻四美婢。诸人都知晓三十万两黄金并不是那麽好拿的,是以人人奋勇,喊杀震天。唐玉眼看着这一群昔日南门都不放在眼里的乌合之众,只是微笑。群雄见离唐玉越来越近,唐玉竟是纹丝不动。已有人忍禁不住慢了下来。全至升在人群中调度,当下高声呼喊团结一心。这一众之中,全至升的武功最高,但他不上前非是贪生怕死,而是居中调度,否则一群人不分主次,便是一群乌合之众了。尽管武林盟已散,但各大帮派多年来都习惯了这样的围歼。

    眼见大战在即,突然唐玉身后跃出数十人来。皆是身着白衫的汉子,正是南门的属下,当先一人却是南门西宗胡道,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一身白色的长衫,给人的却是儒雅沉着的气息。群雄嘎然而止,均停下了脚步。胡道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身后的随属便向群雄窜去。群雄正在惊愕间。白衣随属已然冲进了人群伴随着的不是杀戮,而是点穴。当白衣随属回来时。全至升,于长泽,景群都被抓到了唐玉面前。这一切转变的太快,群雄在连续的惊愕中乱成一大片,惊恐的瞧着胡道。

    唐玉走到三人身前,微微一笑。说道:“作为一方令主,我不得不为你们的愚蠢而感到惋惜。”全至升三人虽可言语,但刚刚的一切太过快速,震惊中仍未回过神来。但唐玉的手已经杨了起来,也古风与辛威道长。郎雄信终究忍禁不住,齐呼唐玉手下留情,并飞身前来拜见。南门一向是武林极为忌惮的言语,各人均心照不宣,不做言论。剑湖派曾为武林盟五大贵宾席位,武林盟与四门的关系甚是模糊,竟似盟友,又似敌人。但四门一黑建制不能青史留名,这样的建制是不符合一个光明朝代的礼法的,所以人们都养成了这样若有若无的意识,不做谈论,毕竟谁也不愿因此而得罪朝廷。唐玉终究收回了手,看向了也古风三人,说道:“你们是聪明人,我不杀你们,若想活下去,唯有静静的等待。”辛威道长说道:“你又在等待甚麽呢?”唐玉一笑,说道:“我在等待那个能取下我头颅的人。”郎雄信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就最好不要再杀人,否则大伙儿可就不好说了。”唐玉大笑说道:“他们想杀我,我给他们些教训亦是理所当然。”说罢,唐玉右掌扬起,顷刻间,飞云岛,南通镖局,长江帮三大令主武功皆被废了。感受到了身体的痛楚,三人终于清醒了过来,却是撕心肺腑的哀嚎,他们的一生富贵已在这顷刻间化为灰烬。

    群雄亦是鸦雀无声,毫无斗志,抬着被点穴的人向后退出许远。唐玉走到胡道身旁,问道:“你是来抓我的?”胡道应道:“是。”唐玉叹道:“看来我插翅难飞了。”胡道应道:“是。”唐玉问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胡道说道:“因为你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唐玉一愣,问道:“何事?”胡道微微冷笑,拍了拍手掌。身后白压压的一片,均是南门的下属,绑着一百多人快步前来,足有五六百人。这一众悄然无声的走到唐玉身后,将被绑着的一百多人尽数压跪在地。唐玉盯着这些人,尽管他接手南门不久,但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得。至于这些人为甚麽被绑,已经不需去猜测了。唐玉问道:“你要杀了他们?”胡道应道:“这是你的事。”唐玉摇头苦笑,说道:“我早已逃出南门,如今是你的事。”胡道说道:“公文还没有下发,你仍旧是一门令主。”唐玉摇头说道:“你该知道,再大的地方也挡不住武道七宗。”胡道淡淡说道:“至少你仍旧可以命令我们。”唐玉问道:“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杀?”胡道退后拜倒在地,说道:“属下愚见,这些人反叛弑主,该杀。”

    跟着胡道的下属亦跪了下来,齐声说道:“不杀不足以正门规,请门主发落。”唐玉突然纵身大笑,轻挥衣袖。押赴的随属顿手起掌落,百余人顷刻间毙命。群雄无不骇然,门属都是如此下场,他们这些门派又该如何,俱是惊得一身冷汗,齐向后退去。只有也古风,辛威道长,令狐佳,郎雄信领着一帮下属弟子没有动。胡道看向了他们,冷声说道:“一门令主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门小户来撒野,你们还算聪明,否则这个江湖真是不堪入目。”辛威道长说道:“多谢胡宗主的赞美。”

    胡道不再理会,向唐玉说道:“你可以跟我回去,我们并不是没有胜算。”唐玉说道:“你该懂的,那种处处防范,事事小心的日子并不快活,这里早已不是我们当初选择的初衷了。”胡道说道:“有些事虽然遥不可极,但也需要人去做,急不来的。”唐玉摇头说道:“没有了约束才会感到轻松,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胡道叹道:“我已经习惯了。”唐玉无奈而笑,说道:“我竟然决定走,即便是死亡亦不会退缩。”胡道叹道:“门主叛门,当就地正法。”唐玉大笑起来,叹道:“就地正法,谁的法?这个样的法只属于他一个人,而不属于天下,我们只是为了天下而来,一切都是虚伪的,浪费的是我等的生命。”胡道深深叹息,问道:“你不会回头了是吗?”唐玉应道:“是。”胡道说道:“那从这一刻起,你我将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唐玉叹道:“完了,我的荣华富贵被你夺走了。”胡道说道:“竟然你无法胜任,这个门主我坐了。”唐玉故作惊奇,问道:“没有文书都可以?”胡道说道:“这不是你该担忧的事情。”唐玉做无奈状,说道:“得,你且杀了我吧。”他一言竟出,四美婢已然出手,顷刻间短刀已抵在胡道咽喉,灵台,气海,带脉四处命门。胡道都没有反抗,一众随属闪身而上,将五人围在内处。几百人里里外外,树上树下,这样精密的合围,任是大罗金仙恐怕都逃脱不了。

    张少英一众在越州见到了仙宗右护法宇文流夙,原来她在召集属下,足有三百多人,各个是一等一的好手。一路两方甚至都没有言语,张少英却清醒了,为何要聚集?为何不是各奔各的,各展所长。张少英忽然发觉自己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看看宇文流夙,这麽多的属下,再看看他,除了纵横派这块招牌,他几乎甚麽都没有。要想做到甚麽事,你便得有这样的实力,他显然没有。张少英开始知道,这件事没他想的这麽简单,尽管他很想去问,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一行骑马快奔,向东折了四十余里,那里聚集的是慕秋白的属下,足有两百多人,那是一刃流。慕秋白的一刃流原本不多,这时冒出这许多人来,令宇文流夙都震惊不已。

    路上张少英一众又遇到了叶非凡与鲁禹,同行的还有铜虎,铜狮。看着这两尊机关兽张少英便在想,这是人能战胜的麽?这五六百人骑马疾奔,衣衫鲜丽,颇为壮观。尤其是那两尊机关兽,跑起来地面都在颤抖,扭簧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一路上各宗的讯息快速传来,当众人赶来时,胡道与唐玉已在人群内打了起来,两人均是同修儒释道三教的高士,这一番打斗自是潇洒绝伦。

谁主沉浮(24)

    外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的,慕秋白一到,即发动了攻击,宇文流夙亦不甘落后,这几百人围上去,南门随属顿慌乱起来向胡道唐玉禀告。然而唐玉与胡道似是没有听见,仍旧斗在一起。这些随属都是南门的精锐,这时没有门主的命令,防也不是,打也不是。最终几个比较有威望的随属,吆喝列阵以待,护卫主子。

    这上千人混战,他们并非是官兵,团体阵法并不适合,但数人一堆却是不难。这番交战,直瞧得一旁的江湖门派胆战心惊,战栗不已,已有人向后溃逃。没有人去管这些,仙宗,冥宗,南门,器宗,四大宗派混战在一起,铜虎铜狮令人胆寒的撞击,灵活的四肢踢人像石子一般,所向披靡。那尾巴甩起来更是血肉横飞,还有金针连锁暗器,收发自如,一蹦一两丈高。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你根本想不到用甚麽去抵挡,只有溃逃。唐玉与胡道似是着了魔,对身外的一切置若罔闻,两个随属忍禁不住,踏入战圈,皆被二人斩杀,一时这些随属撤也不是,打也不是,进退两难,只能坚守阵型,祈祷二人速速醒来。这样的混战靠的不再完全是武功的高低,而是各自的信念激发着他们的士气。南门这一边显然低落,失败已是注定,但没有人逃跑,他们也不敢逃跑。当这些南门精锐只剩下百十来人时,胡道突然喝声撤退,他自己却纵身上前,攻向叶非凡的铜虎,一掌拍在虎头上,巨大的震动将铜虎掀翻,叶非凡的三名弟子竟活活震死在铜虎内。虎头的铜首硬生生的印出了一个掌印。

    单靠叶非凡一人是无法让铜虎站起来的,鲁禹架着铜狮赶了过来,叶非凡的马队上三个弟子冲进战团,让铜虎站了起来。这些施架的弟子武功极高,都是修炼内功数十年的好手,竟然在胡道敲山震虎的一击下毙命。这样的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叶非凡亦受伤不轻。胡道一掌得手,即抽身疾退,顷刻间已跑的远了。没有人去追,也不必去追,因为唐玉没有走。慕秋白与宇文流夙缓缓走近场内,遍地的尸体,足有四五百具。不亚于一场战争。尽管几宗的伤亡颇大,但若没有器宗在,恐怕伤亡会更大。因为与南门相比,几宗都没有能单一而较量的实力。

    唐玉仍旧静静的坐在树上,刚刚几宗也没有去攻击他,他自始至终也没动。这场惊天动地的杀戮对于他来说,也只是第一次,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慕秋白一众身后却又涌现出上千人。将各宗弟子的尸身包裹,运往逍遥城。张少英便是盯着唐玉来的。紧握水寒剑,向唐玉走了过去。然而盯着唐玉,张少英又看到他刚刚所不明白的事情。南门虽然腐锈,却如何会让唐玉跑出来,而这一场大战又是为何?他不懂,他也不敢去问身边的人。也只有在妻子哪里他才能感到真实。唐玉看着张少英,笑问道:“你是来杀我的?”张少英摇头不语。唐玉看向慕秋白,宇文流夙,又问道:“你们是来杀我的?”慕秋白反问道:“你会不知道答案?”唐玉笑着站起身来,说道:“我是来投诚的。杀我也好,不杀我也罢,你们看着办。”张少英说道:“看来留着你比杀了你更有用。”说罢,向慕秋白问道:“你觉得是杀还是留?”慕秋白应道:“这是你的事。”张少英淡淡说道:“也就是说他归纵横派了?”慕秋白应道:“也许是。”

    这一刻,张少英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这一次他见识到了南门的势大,一直以来在纵横派的招牌下,他都小瞧了南门。而此刻的唐玉却是个烫手的人,接受他便意味着纵横派与朝廷的对立。然而朝武将有一战,面对一个朝廷,张少英总觉得武林没有太大的胜算。竟然仙宗,冥宗没有来抢,看着阵势强大,却让他出头,他又被人忽悠了一次,也终于彻底的体会到了自己与这些人的差距。看看慕秋白,宇文流夙,甚至是叶非凡,鲁禹,他们都有自己的属下,而自己却只有这三个纵横卫,这样的差距是弥补不了的。深吸了口气,张少英向四美婢扫了一眼,向唐玉说道:“竟然投诚,我至少要知道你没有威胁。”唐玉眼神一冷,这是要他们自废武功,暗叹张少英好狠的手段,慕秋白与宇文流夙至此倒是对张少英刮目相看,目光凝重。鲁禹正在为叶非凡疗伤,对这里的一切他都已不关心,该做的他已经做了,从唐玉跑出来的这一刻他们就知道了结局。见唐玉脸色变了,张少英叹道:“看来你没有诚意,如果是这样,那我就走了。”这样的对答,令唐玉大笑起来,问道:“面对这样漂亮的女人你也忍心?”张少英说道:“看到了刚刚的杀戮,你觉得我这样做很残忍?”唐玉终究静了下来,这个看似年轻的男人却有着他们难以体会的经历,他不再是个愣头青,而是一个看透了死亡的魔鬼。看透了死亡,也就对死亡没有了恐惧,连死亡都不怕的人有两者,一是莽夫,二十智者,张少英明显是后者。

    想到几十年的修为,连带着四美婢都要废掉武功,今后他将像云梦楼一样命运不再被自己掌握了,亦或许他会比琴韵,段坊主更惨。废他自己的武功他可以承受,因为竟然打算出来,这就是他需要承受的代价。然而他不舍得却是这四个自小随他的婢女,或者说是姬妾,也或许自己从没给她们一个名份,甚至是一个做母亲的权利。这一刻唐玉看到了以前他高高在上看不见的东西,却是那样的苦涩。思索间,四婢女委然倒地,唐玉大吃一惊,然而他一个怀抱又怎能搂得住四个女人。眼见着这姣美的可人儿,这样的贴心,唐玉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他只有以狂笑来掩饰自己的失落。

    一路上张少英没有说话,面色冷峻,并让三卫送信回去,准备妥当。

    回到仙侣山庄,姬灵霜与柳岩正在雅间写字。张少英特意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才进来的。闻着香阁中的幽香,想着二女的身子,张少英只是盯着二女瞧。二女写的是王昌龄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状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张少英神色一松,想到了二女的柔情似水,一腔愤怒,或者是担忧,都烟消云散。柳燕与姬灵霜的字在于气势,一个温润,一个霸道。见张少英久久不语,二女停笔松了口气。姬灵霜笑道:“夫君大人似是不高兴。”张少英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应该知道发生了甚麽事。”姬灵霜说道:“大概知道些。”张少英说道:“我废了唐玉的武功,把他带回来了。”二女同时侧目,眼中甚是惊异。张少英瞧着二女却是说不出的快活,姬灵霜没有遣三卫来问张少英的详细,这是对他一个丈夫的尊重。当他要去杀唐玉的时候,她们也没有阻拦,她们知道在张少英心里,吃软饭始终是他这个丈夫心里的阴霾。

    但这一刻张少英明白了,离开这些他甚麽也做不到,甚至是跟唐玉,慕秋白站在一起的权利都没有。其实逍遥说得对,吃软饭不是错,重要的是你能承受。于是张少英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姬灵霜扶着他坐下,转身坐在了他怀里,搂着张少英的脖子说道:“其实也很简单,唐玉为甚麽能跑出来?因为南门的人根本不想杀他。”张少英不解道:“难道一个南门还防不住武道七宗?”姬灵霜微微一笑,说道:“你该明白,武林的优势在于破釜沉舟,先擒贼首,我们再势大,也是无法跟一个朝廷作对的。而作为贼首,如果他的性命不能保障,他就不会鱼死网破,这是生存的最低常识。”张少英点点头,不解道:“这跟南门有甚麽干系?”姬灵霜说道:“南门虽然庞大,却像一柄腐朽的兵器,作为皇帝,他需要南门掌握在他手里,故而南门的实力虽然可怕,却并不能轻易发动的。”张少英恍然大悟,叹道:“好高明的计策。”姬灵霜莞尔问道:“你真懂了?”张少英搂着姬灵霜的腰,说道:“如果他投诚倒向我们这边,即便战争开始,有了唐玉,南门的防守将会大大降低。”姬灵霜颇为赞许,说道:“竟然你将唐玉带回来了,这个头便由咱们纵横派开吧,正好一雪前耻。”张少英一愣,不解道:“怎讲?”姬灵霜神色肃穆,说道:“自古朝武相争,败多胜少,所以这些朝廷之人竟怕我们,又瞧不起我们,才敢肆无忌惮的在世人面前诋毁我们的不是。咱们这一战必胜,甚至会影响将来武林的格局。

谁主沉浮(25)

    张少英虽然懂得,却明白了另一件事,盯着姬灵霜沉默不语。( 平南文学网)姬灵霜凝眉问道:“你怎麽了?”张少英看向柳燕,美目之中只是静静的柔情。张少英说道:“有些事情该告诉我了吧?”姬灵霜甚是赞许,笑道:“郎君好聪明。”张少英将柳燕拉了过来,柳燕却不愿二女同坐在他怀中,此举不雅,只是笑而摇头,在桌旁坐了下来 。张少英瞧着柳燕那娇艳的深情,心头一荡,放下姬灵霜,便要去搂她。柳燕避开身去,微笑说道:“我可不要你抱,坐着便好了。”张少英没有追,坐了下 来,温言说道:“好娘子,你且过来。”说时张少英还向柳燕招手。姬灵霜在一旁大笑不止,笑道:“阿燕,我看人们招呼宠物都是这样子。”柳燕忍禁不住,嗔道:“你们真是、、、、、、”这后面的话柳燕是如何也说不口的,其意自明。张少英可从没见过柳燕骂人,笑意盅然,问道:“真是怎的?”柳燕哀叹一声,说道:“灵霜你就陪着他伤天害理吧。”说罢,在一旁坐了下来。见柳燕似有话说,张少英问道:“娘子有何荐言相告呢?”柳燕叹道:“以前让你去做,你不愿去,如今不让你去做,你却又去做,总该醒悟了吧?”张少英叹道:“两位爱妻细心赐教,郎君我岂敢不受。”柳燕狡黠问道:“你发现了甚麽?”张少英说道:“你们半年前便在教辰逸他们纵横心法,当时不懂,如今却明白了。”柳燕微笑赞许,说道:“辰逸他们或许不是你最好的帮手,却是最忠心的,也是最重要的。”张少英点头说道:“看来我的招募一些属下才行。”

    姬灵霜说道:“该做准备我都做了。你不仅仅是招募属下,而是开宗立派。”张少英愕然,震惊不已。姬灵霜续道:“纵横派只钻研武学,你若开宗立派。纵横派虽支持。却并不实际参与其中。”张少英许久才回过神来,叹道:“咱们去跟一个国家作对。为得仅仅是这些名利吗?”姬灵霜摇头说道:“你该瞧得见,药宗在蜀地虽然势大,却处处受朝廷压制,逍遥城亦是如此。冥宗,仙宗,纵横派虽然情轻松些,朝廷也步步紧逼。我们若不还手,总有一日都会倒下。辽东已经打起来了,这是一盘足以毁天灭地的大棋,离弦之箭焉能收回?”张少英叹道:“如此一来百姓生灵涂炭。岂非祸事?”姬灵霜笑而摇头,说道:“看看这个朝廷,再看看我们,就为了百姓的安宁。便得牺牲我们的性命,你肯麽?”张少英哀叹一声,久久不语,他知道,这不是他能阻止的。然而同时与辽庭,宋庭开战,这样的对决究竟是否有胜算。知道张少英的疑虑,姬灵霜说道:“如今在这里,南门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除掉南门便是我们要做的事。与朝廷开战并不是造反作乱,而是让宋庭吃些教训,并没你想的那麽严重。”

    张少英看向了柳燕,问道:“你该如何看?”柳燕微微一笑,说道:“你做的虽不是我期望的,却是你必须去做的,它也是你该承受的代价。”张少英一愣,柳燕续道:“项羽,刘邦反秦为何另立怀王?萧何,曹参为何支持刘邦,皆因着反立首,法不制众。”张少英陡然一惊,久久不语。姬灵霜微微一笑,说道:“你也看到了,其他几宗都不敢轻易言反,纵横派势大,威信高,这一来正是水到渠成。”张少英可从未想过要去造反作乱,一时心惊胆颤。姬灵霜握住了张少英的手,说道:“你不必担忧,我说过,即便是天塌了,纵横派亦能补起来。”张少英无奈的看向姬灵霜,叹道:“今日始知妻心矣。”姬灵霜莞尔笑道:“一切皆有我掌度,可伤了郎君的心了吧?”张少英深深长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柳燕在一旁坐了下来,握住了张少英的手,三人一结,深情说道:“你竟有这样的奇遇,必有你该承受的代价,你早该知晓的。你且宽心,我跟灵霜岂会害你。”张少英松了口气,说道:“已经没有了退路了吧?”姬灵霜点头说道:“唐玉为何投诚?如果咱们的队伍里有一个这样知晓南门一切的存在 ,宋庭必定会反扑,战争已经开始了。”张少英问道:“我该如何做?”姬灵霜与柳燕相望一眼,知道张少英有怯意。

    柳燕起身坐在了张少英怀里,张少英却提不起一丝意念。柳燕说道:“有我跟灵霜在,你不必担忧后果,这一战我们当有必胜之心。”张少英怔怔的看着柳燕,作为玄天派的大弟子,武林盟的教义张少英还记得,正大光明,忠心爱民,团结互助,侠义为先,这是何等的壮哉,却不知如今的这个妻子却是如此改变。柳燕从没见过张少英如此神情,心头一苦,能够有这样的决定,亦是她这个妻子唯一能做的,因为她无法去阻止这些,也不能去阻止。眼见到了柳燕的泪水,张少英恍然大悟,紧紧将柳燕搂在怀里。柳燕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哭,也是最痛快的一次。一个自小熟读儒家经学的女子,还能有这样的改变,非是常人所能成的。张少英不禁叹道:“妻有此意,君又何以怯之。”姬灵霜笑而赞许,暗叹张少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是如此从容。越到这样的时刻,姬灵霜越能感到欣慰,这个小丈夫并没有令她失望。一切竟是如此的吻合,又是如此的令人陶醉。

    柳燕这一次哭的很伤心,作为妻子她最害怕的便是自己的改变得不到丈夫的理解,也为这样的改变感到恐慌,也只有在张少英的怀中,她才能感到踏实。待柳燕安静下来,柳燕却睡着了,她太累了。姬灵霜原本以为柳燕很坚强,这一刻才知她并不适合这些。张少英起身将柳燕放在了美人榻上,盖上薄被。想到了二女写的诗,念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你也会后悔?”姬灵霜笑道:“咱们明明可以过逍遥的日子,却还要在这里抢,你说这叫甚麽?”张少英叹道:“也就是这样为了生存,信念往往是不堪一击的。”姬灵霜颇为赞许,说道:“唇亡齿寒,宋庭是个空前强大的帝国,愚者闇其事,智者睹其形,我们不能一味的忍让。”张少英若有所思,念道:“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愚者闇其事,智者睹其形。”念罢,又笑而摇头,说道:“这些我是做不到的,夫乃一乞,岂有甚度。”姬灵霜上前握住了张少英的手,温言说道:“你的路还很长,竟然你已做了决定,就该有这样的气度,这麽大一家子辅佐你,你该有这样的自信。一件事做与不做,成与不成,不在于人事,而在上首之量。我说的这些或许太过委婉,你如今虽没这样的魄力,但你可以去学,因为你有这样的人生。”张少英将姬灵霜搂在了怀里,想到了逍遥城,冥宗,仙宗,器宗,药宗,心里涌起了一丝勇气。平了平心绪,张少英问道:“接下来该如何?”姬灵霜温柔的在张少英怀里磨恣着,轻声说道:“我们这些人之所以备受世人唾弃,让人瞧不起,只因我们的学识不受界限,见识足以威胁到皇权的地位,这是最根本的原因,这也正是我们的优势。废了唐玉的武功,你做得对,他知道他要作甚麽,你不必去管他,我会让纵横弟子严加防守。”张少英忽而笑道:“我该去找谁拿三十万两黄金呢?”姬灵霜离开张少英身子,笑道:“你早知道是谁了吧?”张少英笑道:“除了逍遥城便没有人能随意出得起这个价钱。”姬灵霜笑道:“人家都已经送过来了。”想到了智者睹其形五字,张少英不禁佩服起逍遥来。想起开宗立派之事,他本想问,想起姬灵霜早有准备,便不问了。

    姬灵霜笑道:“你这个时候该去瞧辰逸他们了。”张少英赞许的拂了姬灵霜的鼻尖。姬灵霜从未见他如此亲昵过,惊异之间,捂嘴大笑起来,想到柳燕在安睡,又停了下来,向张少英说道:“你去吧,我照顾她。”张少英点头,轻吻姬灵霜额头,姬灵霜狡黠问道:“你再亲昵我可要忍不住了。”张少英嘿嘿笑两声,径自去了。

    半年前,姬灵霜便与辰逸他们说过,这也一直是大家的期望,半年来辰逸他们都在随着纵横八角卫修习纵横派的内功心法。张少英来时,辰逸他们却在院子里胡闹。原来得知张少英将宋瘦仁一等都抓了来,一众均恨得咬牙切齿,是以让逍遥城最好的木匠铺子造了四个兽笼子。但见一众人滔滔不绝,臆想着将宋瘦仁百般折磨。见到张少英来,众人更是欢喜的不得了,亲昵的喊了一声老大,张少英瞧着四个兽笼子只是微笑不语。

谁主沉浮(26)

    张晨曦问道:“那宋瘦仁何时能抓回来?”张少英笑道:“我瞧一个个的抓回来不好玩,让他们在鄂州汇聚,明日可送来了。”自从张少英一面纸笺便让人去抓宋瘦仁一众,青舒他们已见识到了纵横派的强大。自从来了逍遥城,他们越来越明白张少英所处的局境,尤其是如此短暂的时日。这一日张少英是被三卫用马车拉回去的,他已醉的不省人事,他很少有这般大醉的时候。姬灵霜与柳燕亲自照顾,盯着这个丈夫,她们总有一丝惊奇和期盼,或是欣慰。

    张少英直至次日午时才醒过来,这时横网已将宋瘦仁,王哲,周牵牛,马达坤送到了仙侣山庄。至于县令,刚刚离开狐山便因罪入狱,如今已不知去向了。连横网都查探不到,张少英只得罢了,匆匆起身梳洗,柳燕问道:“你要杀了他们?”张少英眨了眨眼,说道:“以大欺小有甚麽意思,郎君自有妙计。”姬灵霜若有兴致,向柳燕说道:“咱们也去瞧瞧。”二女见张少英笑意盈盈,心中好奇,便随着张少英来到院中。宋瘦仁等四人,自从江湖群豪汇聚狐山之时,便已举家逃亡,生怕张少英报复。这四人以王哲跑的最远,他跑去了开封府,天子脚下却扔被抓了回来。一路上横网照顾的颇为周到,好酒好肉招待,却是从不与四人说话。只是一路上乘汗血马赶路,也差点要了四人的老命。每到四人但觉生不如死之时便有婢女前来侍候,舒坦了又接着上路,四人便一直在生死之间徘徊,一路上都自杀数次了。这时四人见到张少英却没认出来,此时的张少英亦非在狐山的小阴子了。张少英瞧了瞧四人,一言不发。让四人坐了马车去玉龙山庄。宋瘦仁几人一路上都被易了容,到了仙侣山庄才卸妆。这番相见四人在纵横子弟的监视下,竟不敢言语,心中却都在猜测抓他们的人,自是以怀疑张少英为多。但这时的张少英早已脱胎换骨,神定气闲。一股素雅之风,非当年可较,一时都不敢吱声。一路上张少英都笑意盈盈,二女瞧得出来,张少英可从没如此高兴过了。到了玉龙山庄,门前竟有二十余人把守,一见张少英下车皆恭敬的跪了下来,默不作声。张少英刚走到院中,便见几个纵横弟子抬着三个全身血淋淋的男子出来。血都撒了一地,殷红夺目。

    宋瘦仁四人心都为之一颤,吓得肝胆欲裂。径自到了堂内,侍女奉茶。张少英见茶中竟然有枝干,一怒之下,挥掌将侍女打的吐血而亡。宋瘦仁四人这时已吓得浑身战栗,大汗淋漓,站立不稳。待侍女重新奉了茶。张少英见管家竟不来伺候,让人叫来杨管家。喝道:“你跑哪去了?”杨管家答道:“奴才刚去解手了,还请主子体谅。”张少英喝道:“谁让你去解手的?”杨管家一时语赛,咽哽说道:“奴才愧对主子,还请主子责罚。”张少英冷冷说道:“那就罚你去死吧。”杨管家竟不犹豫,右掌疾挥,击中眉心。吐血而亡。这时的马大坤几人哪里承受的住,纷纷瘫倒在地。张少英却视若无睹,盯着堂内侍候的侍女,挑三拣四,一会儿衣衫不整。杀了一个,一会儿身子没站好,又杀了一个,不到片刻,堂内侍候的七个侍女皆被张少英各种由头给杀了。顷刻之间,见到堂内的惨状,堂内飘着浓厚的血腥味,四人白眼一翻竟都晕了过去。张少英终究忍不住大笑起来,躲在堂后的辰逸,胡薇一众均窜了出来,盯着四人甚是好奇。杨管家看似年轻,实则已快六十岁了,一生之中这样的趣事自是从没干过。见四人晕了过去,招呼侍女起来,将地面擦拭干净。

    当宋瘦仁四人醒来时,正坐在堂下的圆椅上。但见堂上站了一堆人,却是谁也不识得,盯着柳燕,姬灵霜目不转睛。这时的青舒众人都在习武读书,行事立业了,虽是两年光景,却已是脱胎换骨。见到四人的惧态,张少英一众大笑不止。四人本在怀疑,这时虽不确定,却胆颤问道:“你是、、、、小阴子?”张少英嘿嘿笑道:“宋猪头可好久不见了。”他这一出声附和,四人顿知是张少英找上门来了,一时但觉万年俱灰,抽搐不住。张少英突然神色一冷,说道:“当年在牢房的庄老六已经被我杀了,这是他们的证词。”说时,张少英将当初庄老刘一众写的证词递给宋瘦仁四人瞧。四人早已吓得魂儿都少了一半,哪里有力气去接,金刚笑嘻嘻的接过张少英手中的证词,让四人瞧了个通透。这番对症,四人已知难逃一死,恐惧,抽搐,憋闷,言语不清,只是不住磕头,咚咚作响。青舒他们见四人吓得如此模样,侧隐之心渐动,一时都静了下来。张少英瞧在眼里,知道这些伙伴也已长大了。于芳递上了一个药瓶,张少英向青舒,阿烈,竹生,果果发了一颗。四人会意,便要向四人喂去。宋瘦仁四人终于吓得嘶声嚎叫,连连退缩。张少英上前说道:“我没杀你全家你该庆幸才是,安心去吧,哈哈哈哈、、、、”

    宋瘦仁四人哪里肯就依,拼命闪躲。但青舒一众习武在身,一捏下巴,都喂了进去。宋瘦仁四人都瘫软在地,眼神迷离,惊恐中向张少英抓去。青舒一众从没见过如此摸样儿,一时吓得向后退去。当宋瘦仁几人昏过去之后,张少英深深叹了口气,深感疲惫,让纵横弟子将宋瘦仁四人安顿在厢房内,好生照看。这一刻,诸人都注视着张少英,不知他为何如此而为。张少英甚麽都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眼角却泪水不住。他没有坐马车,而是走向了城外。柳燕与姬灵霜第一次觉得他们开始看不清这个丈夫在想甚麽了,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后。辰逸一众亦是盯着张少英,知道张少英并没杀宋瘦仁的心思,却不知他在想甚麽。张少英漫步城外,时而转身瞧瞧身后的妻子兄弟,却不言语,时而哼着在狐山的小曲儿,忽而得意的大笑,甚至是悲伤的流泪。

    诸人一直跟随张少英到夜晚,整日他都沉默不语,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才回了仙侣山庄。辰逸一众这一晚也没有回去,住在了庄内。晚间张少英稍稍吃了些,二女侍候他美美的沐浴一番,张少英突然笑意盅然,盯着二女淫笑起来。二女相视一眼,只是无奈而笑。偏偏张少英一番口手之欲,竟然倒头便睡,二女被张少英的怪诞行径弄的莫名其妙。

    次日,张少英起了个大早,吃了柳燕做的早点,召集了辰逸一众去了玉龙山庄。

    宋瘦仁一觉醒来,已是一身冷汗。昨晚噩梦连连,他也睡不好,偏偏梦总醒不了。干净的厢房中,飘散着清新的花香,晨阳迸发,让他都有些难以适应。浑身摸了摸,他知道他没有死,一时欣喜得狂叫。门外的纵横女弟子急忙奔进屋中,宋瘦仁瞧着一个美貌侍女进来,一时又吓得不敢说话了。他虽穿着亵衣在地上跑,那侍女却并不在乎,盈盈道了个员外安好,便问他可要洗漱,便似仆人侍候主子。宋瘦仁壮着胆子问,马大坤四人在何处。侍女说在这院子里,宋瘦仁便问可否相见,侍女便出门去唤了。马大坤,王哲,周牵牛三人起来都如宋瘦仁一般,宛如梦中,见到阳光才清醒些。四人一见之下竟然相拥大哭,一旁的侍女瞧在眼里,忍禁不住大笑起来。张少英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十二个美貌侍女侍候四人穿衣洗漱,吃了美味早点,便说一会儿主人将要见他们,四人顿吓得差点晕过去,想来这个主子非张少英莫属了。想起了与张少英的大仇,王哲开始埋怨周牵牛,说当初下毒害人是他想出来的,该将他千刀万剐。周牵牛则骂起了王哲,说他当初打赏的钱他出的最多,他该下地狱。马大坤则暗自后悔,他是开狐皮店的,生意上与张少英积怨最多,张少英许多钱都是从他那里敲诈来的。之所以敢毒杀这麽多人,皆在于他与庄老六有交情。张少英聚集了这麽多人在街上搅来搅去,损失最大的便是他。宋瘦仁不过是在天香楼外临许做些,张少英只是常去偷吃的,有时一天来两回。倒是周牵牛,镇上的典当本就不多,偏偏他当时瞧中了张少英挖的一颗参,与张少英纠缠了半个月,他竟不卖药店,却总拿他店前晃悠,气的他吃不香,睡不着。后来当他狠心接受张少英的价钱,张少英却烤着吃了。哪有人这样吃人参的,周牵牛气的七窍生烟,便带着人与张少英打了一架。岂知张少英人多势众,他的二十多个家丁竟被三十来个小乞丐打得大败而归。一气之下便去县城找庄老刘商量,想法子将这一众人抓到牢里狠狠教训一顿。

    然而人是抓进去了,庄老刘听到了周牵牛的哭诉,鼓吹将这一干人做掉都不是难事,只是说事可行,却得上下打点。他这一说,周牵牛便有了心思,当下邀集了王哲。王哲的小天湖被张少英没日没夜的骚扰,自是恨得咬牙切齿,更是同意。随后他又邀集了宋瘦仁,马大坤,四人一拍即合,凑了五百两银子给了庄老六。却不想这事虽成,张少英竟没死。张少英将伙伴们的尸身都背了回来,故意在街上走过,四家各自做贼心虚,即便是乞丐,这也死的太多了,每每想起都胆颤心惊,是为一众人害怕张少英的原因之一。

谁主沉浮(27)

    当初做此事只为泄愤,完了便是深深的恐惧,庄老六一下子杀了这麽多人,却说是与狱卒在狱中争执,执意不吃饭,才饿死了许多。这一件大案惊动县里,但张少英一众皆是乞丐,不得保护,这件事最后才不了了之。自这之后,张少英开始疯狂不要命,四家轮流被他骚扰,谁也睡不好,生意也做不好。四家又为做的事担忧事发,便请了人将张少英扔下了高崖,岂知张少英仍旧没死。自这以后四家虽与张少英争斗不断,却不敢再行恶事了。张少英又抓住里长的把柄,让他在狐山更是放肆。

    四人面临生死之间,相互数落,最后竟然扭打在一起。张少英来时便看到了这番奇景,辰逸一众更是惊奇不已。一见到张少英四人瞳孔涣散,吓得四散奔逃,又被男弟子抓了回来。张少英将四人带到了院中的亭子内,让四人坐下,他自己则坐在靠栏上沉默不语。姬灵霜与柳燕眼见张少英神色淡定,均惊奇不已,显是心中有所顿悟。宋瘦仁四人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女弟子却上了茶和水果。许久张少英看向了四人,叹道:“很难想到昔日的臭乞丐在两年之后会有如此际遇吧。”四人不敢去瞧,心中却是感叹,两年来担惊受怕,终究是没躲过去。张少英又停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丧亲之痛,无以言悲,生命的消逝原本就是这个世间最痛苦的事情。那麽多条性命,一顿饭的功夫,全没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绝望而愤怒。”四人听到张少英此言。已是浑身战栗,惊恐至极。张少英停了停又道:“在去狐山的路上,若非你们已经逃走了,你们恐怕也已死了。”四人想到此。不禁大感欣慰。苟活一时,总好过死了甚麽都没有。张少英续道:“那时对你们的恨真的是恨到了极点。你们又怎能下得去手?后来我也就慢慢的发觉,其实我们都一样。”四人不解的瞄了张少英一眼,低着头却不敢说话。

    张少英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细细凝视。喃喃说道:“我的这双手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说罢,张少英看向了王哲,说道:“王掌柜,你的小天湖虽不小,但我这二三十人下去一趟。你的百十条鱼便没了,一次两次还可,这日日如此却是难以承受,你恨我们也就不为过了。还记得刚开始。你卖不掉的鱼都留给我们,是我等得寸进尺,这也是我们该承受的代价。”听到平张少英提到这些,王哲岂能坐得住,滑落跪了下来。张少英起身将他扶了起来,温馨的笑了笑,王哲如履薄冰,只感这样的笑比张少英大发雷霆还可怕。张少英又看向了宋瘦仁,对着他坐了下来,说道:“你跟王掌柜都一样,就是人势力了些。你每天剩饭剩菜施舍我些又有何难?你那几头猪可吃不了那麽多吧?”宋瘦仁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张少英续道:“我都饿得要死了,你有剩饭剩菜宁愿给猪吃,给狗吃,太瞧不起人了。”想到了宋瘦仁的几条狗张少英忍不住笑了出来,辰逸,青舒自是想到了一块,当初宋瘦仁一养狗便是诸人打牙祭的日子。张少英又道:“如此一来,我来偷你的东西,虽是不应该,却是我的性情。但每次几十个包子也够你受的,所以这样的代价也是我该承受的。穷者仇富,富者鄙穷,本就是这个世间的法则。”听到张少英言语中有原谅之意,宋瘦仁不禁松了口气。张少英看了看马大坤,说道:“四个人里就你最精最黑了,这狐皮价一时天上一时地下,我都被你惹烦了,像你这样的奸商,我与你作对便是天意了。”马大坤见张少英言语中有责备之色,显是要杀自己,便要下跪磕头求饶,张少英又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所以这样的的代价,也是我打抱不平所承受的。”马大坤吓得气喘不已,听他此言亦松了口气。张少英这才看向周牵牛,说道:“以你的性子,那颗参被我烤着吃了,你可要一辈子恨我了。不过话虽如此,当初你若是早来片刻,这桩买卖若是成了,也就没有今日的我了。但你的当铺变着法的黑,遇到好东西便要据为己有,若不是镇上只你这一家,你早关门了。你恨我是性情所在,这个代价却得你自己去承受。”周牵牛一时如五雷轰顶,盯着张少英久久说不出话来,眼中含泪,神情悲切。张少英似是不忍,竟然上前去擦拭,周牵牛以为他要动手,吓得离座避得远远的。

    张少英微微一笑,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杀戮并不是解决仇恨的最好方式,却是这世间最实用的。”他这一说,另三人又惊恐的站了起来。张少英看向了远方的天空,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不会杀你们,可你们一辈子都得接受惩罚,是你们起意在先,杀我也并不是你们最好的方式。”几人一听有活命,都跪下来连连磕头。张少英也不转身,说道:“以你们的财力,家里养个十来个人不在话下,我要你们每个人去找十个身有残疾之人,一直照顾到他们生老病死,你们若有一丝侥幸,我会让你尝到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几人一听,更是欢喜至极,连连磕头,疾呼:“谨遵主人谕令,不敢有违。”张少英续道:“还有,我在狐山的墓你且帮我看好了,做的好我会有赏赐。”几人一听显是要他们长久的活着,更是感激涕零,不住磕头。张少英看向了身后的辰逸,晨曦,问道:“这个主意怎样?”张辰逸与张晨曦惊叹不已,张少英如此而为,且理且罚到妙处,令人敬佩。许久张辰逸才憋出一句话,:“此策甚妙。”张少英又扫向了青舒几人,几人从没觉得张少英有如此高大,或许这一生他们便只能随在张少英身后,这是在问他们答案,于是大家的回答竟然都一样。

    张少英向后仰了仰,向四人说道:“你们回狐山好生住下,只要你们做个正当商人,我不会去找你们,若有人欺负你们,你们自己瞧着办。”说罢,向杨管家说道:“你去向角管家哪里支一千两金子给他们四个,请镖局送他们回狐山,安排妥当了可来告诉我。”杨管家点头领命,示意宋瘦仁四人跟着去了。张少英没有回头去看,只是长长的呼了口气,伸展着身子,示意二女坐过来,瞧着二女的震惊,张少英隐有一丝得意。他一向喜欢倒在柳燕怀里,将腿放在姬灵霜怀里,每历至此,便是他最快活的事情了。姬灵霜却心有不忿,将柳燕推了开,将张少英拉倒怀里,嗔道:“你的腿好香麽?老让我抱你腿,你都不知讨好人麽?”柳燕笑着坐了下来,帮张少英脱了鞋,将丈夫的腿放在怀里。如今张少英已极是喜欢洁净,二女已能忍受了。张少英笑道:“还不是你惯的?”姬灵霜狡黠说道:“你以后再敢将我放在阿燕之后,我便去找别的男人睡觉。”张少英神色一凝,冷声说道:“你可知这是甚麽罪麽?”姬灵霜娇笑嫣然,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次又想定甚麽罪?”说罢,亦忍不住娇笑起来,看向柳燕,柳燕瞪了她一眼,不做言语。

    张少英干笑两声,看向辰逸,晨曦一众,说道:“你等是我的下属麽?”辰逸与晨曦会意,笑嘻嘻的坐了下来。张少英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最信任的也是你们,很多事看似做不到,可只要你敢去做,他就并非做不成。以前那不过是空想,如今有了实力,我们便要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也是为我们自己而做,你们懂吗?”辰逸沉声说道:“我们永远是你最好的兄弟,最好的下属。你做甚麽,我们便作甚麽,这也是我们的命运。”张少英扫视了众人一眼,青舒,竹生几人均附和。见于芳也点头,张少英说道:“小芳,咱们就你一个妹子,我得好生把你养着,等那原子明来娶你。”说罢,便引来诸人的嬉笑。于芳却只是摇摇头,微笑说道:“我虽是女子,你却知道我的意愿。以前我们是为你而活,如今竟为自己而活,这不正是你期望的麽?怎的事到临头,又改变初衷了?”张少英一时语塞,暗叹厉害,无奈摇头,说道:“那好,都回吧。过些日子你们便来我庄里住下,咱们日夜相随。”一众听罢,均起身向张少英施礼,这才退去,张少英忍不住大笑起来。

    姬灵霜与柳燕盯着怀里的男人,突然发觉许多要说的话已不知该如何开口,或许已不用她们去说,这个不起眼的丈夫,却不是姬灵霜当初想的那般,只是让他在纵横派之外做个傀儡,只不过是她的一个玩物。如今这个丈夫已占据了姬灵霜的一切,这样的结局是意想不到的,尽管这有些荒唐。姬灵霜只是深情的凝视着怀里的男人,她知道这个男人比她之前的那三个男人更令她蚀心腐骨。以前前面的三个男人她称之男人,如今只有张少英才配称之为他的丈夫。

纵横之道

    自从抓了唐玉,整个逍遥城开始全城戒备,海外除了逍遥城的商船,全部要绕海半个时辰的路程。尤其是仙侣山庄的防守更为严密,姬灵霜又调来了一百名纵横弟子,加上之前本庄和玉龙山庄的,人数已近两百。这几日张少英正忙着开宗立派的事情,辰逸一众都在张少英身边随行。果果年纪虽小,但纵横八角卫才华横溢,教授之道令张少英都惊奇不已。虽说一众只是每日陪着张少英,但有角羽与杨管家在其中调度,诸人都长了不少见识,亦知道了张少英要做甚麽。姬灵霜早就在为此做准备,这时一聚集起来人手,便有上万人,让张少英心惊不已。当姬灵霜问张少英这个宗派该取个甚麽名字时,张少英想也不想便以纵横门应了。如此一来,纵横门左右护卫使,为张少英出谋划策,东西南北中五宗,为安置仙,冥,药,器,隐五宗会盟而置,下置八门作为纵横门的建制。这样的战争逍遥城是避免不了的,只是作为纵横门的盟友,任张少英调动。这样的声势虽然浩大,但张少英知道,这个门派不过是为了对付朝廷而创立的,本不会久远,亦不是张少英的本意。他之所以这麽做,只因姬灵霜选择他作为她的丈夫该承受的代价。

    左右护法,姬灵霜并没有具体说是谁,但张少英知道定是非常之人。仙宗此次由宇文流夙出任,冥宗由慕秋白出任,药宗由从未谋面的大长老陈琦出任。器宗已经合二为一,叶非凡与鲁禹自觉时日无多,皆退任器宗长老,潜心研究武器与农具的创作。而刚过四十的沈奕在器宗比武场上脱颖而出,成为器宗第五十二任宗主。隐宗则是陈道,魏野,仲放,林逋四大隐士,另有十余隐士前来相助。其中便有陈诗雨的父亲武威先生陈之道。

    八门则有一半是纵横派的弟子,人数虽不多,却都为队长,统率八门部属,多是从纵横派退名而拜入的,仙侣,玉龙两庄的护卫也退籍加入纵横门,如此一来,姬灵霜与柳燕。张少英也都脱籍了。而其余皆是五宗派入的弟子,宗主没有统率之权,只有各宗的随属卫队可自行调动。五宗一门,再加上逍遥城的军力,这样的阵势已不是南门单独所能承受的了。原本潜伏在逍遥城的南门奸细本该去救或者杀掉唐玉的,但胡道自主接管了南门,却没有下令这麽做。

    南门的密函很快传到了东京皇城之内,文德殿内宋朝皇帝赵恒正盯着御案上的密奏沉默不语。( 平南文学网)一旁便只有宰相寇准,参知政事王钦若。王旦,丁谓等近臣在一旁侍候。像这般时刻,平常在朝堂之上不能明说的话在这时可以说了。朝中大臣都知道四门一黑,却从不敢张扬谈论,这是极端的犯忌讳,大宋朝为文明之国。礼仪之邦,岂能行此不堪之事。许久,赵恒问道:“此等逆行,卿等有何见地?”王钦若当先一禀,说道:“此城有大军围困。且有门约束,当可两浙安定。倘若执意剿灭,虽有其势,却有损江南国体。依愚臣之见,该维持当下安定才是。”赵恒点点头,这正是他所考虑的。然而任由纵横派,武道七宗凌驾皇权之上,总令心中不安。丁谓稍一思虑,上前说道:“依臣愚见,纵横派立门户已成,如今外患已消,且此谋反之举,朝廷应从大局上着目,不可让此等国中之逆属长存。”赵恒亦点头说道:“朕自是懂得,然而武属猖獗,倘若聚众而入,卿等有何良策?”赵恒这句话令群臣皆是一叹,这话说的虽委婉,却是他们该面对的现实。尽管大内皇宫汇集了天下间的诸多高手,然而武道七宗,以及纵横派的源远流长,武道之精深,着实令这些不懂武功的文臣无法安心。像这样的朝武对立,是军队无法解决的,群臣包括皇帝都得面对武道七宗或者纵横派的刺杀,这是生命和生命的对立,没有人愿意拿生命开玩笑。当年太宗皇帝意欲禅封泰山,本来一切准备妥当,结果大内的乾元殿,文明殿失火,竟在雷雨交加的大雨磅礴中烧了一宿,如此不详之兆,便阻止了太宗的封禅之举。然而世人不知道的是,事后黑暗一查,竟是武道七宗嘲笑太宗皇帝的荒唐,认为他不够此举,便在大内铠甲林立之间,将两个最重要的大殿烧了。这样的重重护卫一下,如此大事,无论是太宗还是群臣,都选择了沉默,因为这都是事实。然而令他们这些统治者所不能忍受的却是这些所谓子民的嘲笑和鄙视,这是对皇权的挑战,亦是无法缓和的。也正是如此,自此朝堂上下虽知此事,却无人谈论。在这样的背后,更是对武道七宗深深的畏惧,不论皇宫有如何多的高手,始终不能令他们安心。

    见群臣不说话,赵恒看向了宰相寇准。尽管这时的寇准在参知政事王钦若为首的舆论攻击下,赵恒对寇准已不再有亲近,但凡大事却都得听听寇准的意见。赵恒问道:“寇卿有何良策?”寇准上前说道:“如今的大宋朝已不是三十年前了,不必正邪分纳,如今国力鼎盛,外患竟除,内患又有何难。南门唐玉竟然入了逍遥城,圣上若不速下令处置,恐怕一门之祸尚在旦夕。”见皇帝仍在犹豫,知道圣上是害怕激怒纵横派,武道七宗,不敢拿性命开玩笑,但如今的寇准已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了。见寇准说了一句便不说了,赵恒心有不悦,问道:“寇卿尚无他言了?”寇准躬身禀道:“圣上天威所在,此等乱匪不足为虑。”他这一说,自是说皇帝贪生怕死之意,然而其中的决断恐怕连王钦若这个奉承之徒都难以明白。赵恒续问道:“你又有何良策?”这是皇帝第二次问了,寇准说道:“如今只有两条路,其一杀了唐玉,仍可维持当前的局面。其二,让南门动作起来,一举摧毁匪城,则江南安矣。”赵恒说道:“你我均知,此城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且是太祖所立,根深蒂固,倘若控制不好,聚乱而起,岂不是得不偿失?”寇准说道:“如今国力鼎盛,圣上该有所决断才是。”见寇准办事越来越没有以前的洒脱了,赵恒心中更加不悦,忽而心中一亮,让王钦若几人退了下去。

    瞧着一众人离去时那深深的嫉妒,寇准亦是深深的无奈。这时参知政事毕士安已然长逝,寇准在朝中更是有心无力。然而面对皇帝的如此重视和信任,寇准亦是感激滴零。待群臣走后,赵恒问道:“今已无外人,你且说吧?”这一番如家常之言,寇准已是眼眶湿润,拜服在地,说道:“圣上有心则以,无心则必,臣不敢决断。”赵恒上前将寇准扶了起来,说道:“这唐先生竟然叛变投匪,你怎看?”寇准说道:“他一投匪,必然会将南门的一切奉告,到时便再无挽回余地。他之所以如此做,便是在为圣上下决心啊,堂堂南门一主在所谓暗花之下便要举家奔逃,这是南门何等的耻辱。唐先生此为便是要上圣上决心可为,否则南门一旦瓦解,匪城必将出两浙,后果不敢设想。”如此一说,赵恒也觉得这些年对逍遥城一再忍让,是该整治了。尤其是这其中的利害,一旦南门瓦解,逍遥城周边的大军将是摆设,必将贻笑天下。当下说道:“那就依寇卿所言,不过唐先生乃是高士,不可擅杀,天威所在,让他来京见朕,南门便由胡先生领教,朕自有分寸。”寇准一见皇帝有如此气势,心中一喜,当下跪拜而退。然而他内心所担忧的却是圣上可对武道七宗有心,却无与纵横派为敌的决断。自古以来,没有甚麽能比延长寿命更令帝王的屈服的了。菩提花枝可有,却得十年光景,十年之内风云变幻,朝局之间便是无法预料的。

    朝廷的密令很快传到了胡道手中,有了正式的任命,他便可放手而为。唐玉是此次的关键,这密函已花费了两日的时光,依唐玉的手段,恐怕已经在写了。如今他要做的便是救出唐玉,送回京城。如今逍遥城戒备森严,刺杀已是困难,救出来更是艰难。但皇帝有如此气势,对他的擅自专权竟不过问,胡道亦是感激皇帝的知遇之恩。南门腐朽的太久了,但有了正式的任命,胡道便开始对南门进行调整,整个南门突然振奋起来,让那些为了国家信仰而加入的人终于燃起了忠君报国的意念。

    唐玉被关在仙侣山庄内,由纵横派看管。唐玉每日吃好喝好,凭着自己高超的记忆,将南门的建制,涉及,目的,范围等一一罗列出来。南门太过庞大,唐玉这一写最少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写完。诸众渐渐地了解了南门的建制,在惊叹之余,更多的是震服于南门的庞大。南门四宗,每宗辖二十四司,建制之外还设有对内的监察司,由皇帝近臣直接掌管。在这二十四司下面还有众多的帮会门派,市坊百姓,人员庞大,消息灵通,高士汇聚,较之于石破军的西门大了十倍不止。面对着这样的庞大的南门,诸宗没有恐惧,也正是没有了恐惧,这样的对立才造就了今日的他们。

纵横之道(1)

    张少英这些日子都在为纵横门忙碌,忙的一点空闲也没有,大典之日便设在十一月初八。他从没有这麽忙过,然而有姬灵霜与柳燕的侍候,张少英恨不得天天这麽忙。竟然为一门门主,他竟然掌事必然要事事亲为。尽管各宗他都熟悉,但礼节却是人与人之间最必要的。尽管只是几日,张少英在人前亦是锋芒初露,令人感叹这样一个年轻之人竟然有这样饱经沧桑,神定气闲,魄力十足的气韵。然而盯着张少英的背后,更多的却是羡慕。张少英待人以礼,虽然有时憨厚,有时却很谦虚,有时也很幼稚,你无法去准确判断这样一个人。

    由于仙侣山庄是在海边,这为南门提供了可行之处。南门在建制之外还有一军舟师,辖军一万众,说是一万众,实则不过八千,由南门门主领辖。台州与明州围在逍遥城之外的军队,南门是无权调动的,但皇帝的密函却将孙应杰暂调南门统领。如今各宗匪寇均在逍遥城内,唐玉每写出一份,他们会迅速加以应对,挖掘南门的根基。胡道没有更多的时日,他所能做的便是令孙应杰在陆地上攻击逍遥城,同时东宗白龙亲率八千舟师,乘七艘定海神舟,近两百条八轮帆船,向逍遥城的南天门发动了进攻军令。虽然百姓看到了大量的军队出海,却看不到逍遥城的南天门。至于孙应杰攻击逍遥城,两浙的百姓却都见怪不怪了,并未引起百姓的恐慌。这一切虽太过迅速,逍遥城却早在整军备战,当密报传来的时候,逍遥却没有调动军队。而是去了紫竹林去找一个人。

    林内的小河上建了几间木屋,篱笆之外,逍遥还未走近,屋内人说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要在此终老了。”逍遥笑了两声,说道:“我不会进去。该出来见见人了。”屋内人叹道:“看来你准备好了?”逍遥只是一笑,径自去了,留下蒙阳在那里守候。屋内之人无奈的笑了,一个近四十多岁的青袍壮汉走了出来,本是威武的身姿却有些发福,但双目炯炯有神,气韵十足。在蒙阳身后有近三百人的高手护卫队和两百名亲兵,还有一匹大宛汗血马,以及士兵手中的金龙飞云甲。凤翎紫金冠,纯金腰刀,在阳光下金光闪耀,夺目刺眼。一见壮汉出来,士兵皆肃拜而立,却不做声。壮汉似乎很满意,然而那隐藏笑容身后的杀气很多人都看了出来。壮汉笑了笑,叹道:“好大的手笔。知恩图遇,看来我得拼命了。”蒙阳一揖。说道:“请邵将军前去逍遥堂听封。”姓邵的壮汉一揖还礼,请了蒙阳带路。

    逍遥作为逍遥城的城主平日都很少带护卫,用的也都是双尊的仆人或者灵女的四个侍女。五百人的亲军护卫队,这样大的排场,在逍遥城是绝无仅有的。

    逍遥堂内七十二行高手全体列阵,如今的七杀重新推选了首领。焉月领导了七杀,莫峰之位由追风顶替,逐流则因败在追风手中而退隐习武。逍遥请来了逍遥城所有的宾客,汇聚之众高达万人。这样的排场在姓邵的壮汉眼里,那多年不曾有过的澎湃令他不觉振奋起来。逍遥封的是平天上将军。统帅逍遥城大军两万,这个不是小数目。尽管逍遥城周边有不少禁军,但以逍遥城多年来的经营,城防坚固,兵员精干,足以防守。尽管这时的白龙大军已离逍遥城南天门不远,但逍遥并不急躁。当壮汉出来逍遥堂时,阶下四十指挥使,两百兵马都头皆在外肃立,为两万建制满员。铠甲鲜明,军容整肃,精兵干将,这样的军队才是真正的军队。逍遥城的人对这个壮汉是极为熟悉的,更相信他的能力,当初冷月痕为了得到他,差点与朝廷开战。

    这样的军队是不容壮汉去怀疑的,他也相信逍遥。这时远处奔来几骑,当先有四人,皆是做副将打扮,这四人诸多人都识得,张少英却不认识,却瞧出了一丝端倪。这四人自左至右,为首一人袁高,其后秦泰和,李从舟,叶水龙,皆是两浙出了名的武将。四人中袁高的官职最高,为两浙路兵马都钤辖,叶水龙为温州兵马副钤辖,都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京官,冷月痕废了很大劲才将这些人招募到麾下训练逍遥城的军队。秦泰和为官临海县东尉,自小熟悉水性与兵法,李从舟官为福州都钤辖,亦是太宗皇帝任命的。这四人刚从海上返回,一时皆下马肃拜,参见平天上将军。这四人平天上将军是识得的,亦是冷月痕多年来的经营。平天上将军扫向逍遥城的民众,朗声说道:“有我邵甫在前,贼军绝难靠近逍遥城一步。”他这一说,旁观的民众皆纵声高呼,声彻云霄。这两万士兵皆是逍遥城的子弟,有战争就有死亡,作为逍遥城的百姓,他们都知道战争的残酷。

    逍遥甚麽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干臣民。邵甫向逍遥肃拜而去,一路向南天门疾奔。逍遥所给的这两万士兵,只有一万舟师,这是逍遥城的全部了,也没有后续的。另有五千骑兵,五千步兵,皆是满制。邵甫在马上看了这两万人的配置,凤翎紫金冠的翎子在颠簸中摇匀,优美而威武。当下传令,亲自领五千舟师登船,李从舟领五千做后盾,并说明了船的数量和大小。并让秦泰和领五千步军在南天门和南通,伏义三门之间巡视,却不做防守。令袁高领五千骑兵出东天门去抓孙应杰,取他的首级速速献来。

    一万士兵上了船分列东南两阵。邵甫领着叶水龙上了一艘平天舟,这是逍遥城最大的船,可容纳五百士兵和十天的粮食。但这艘船上,却没有邵甫的护卫亲军,在他眼里,这麽多高手护卫,反不如拿去对付外敌。这些士兵是逍遥城的主力,如果敌人都冲到了他的面前,那他已经败了,他又有何面目面对身后的人。而他放在将船上的都是传令兵和斥候长,以及兵马副都头和副指挥使,随时听候调遣配合正使。逍遥城的军制与朝廷基本相同,也实行更戍法,为五年一任,城主也可酌情留任。

    邵甫让水手将船调到两阵中间,下帆停船,诸军皆注视着这位传奇将帅。十年来冷月痕一直向逍遥城的军民宣示着这位大将的名字,尽管他从不见人,尽管他从不领军,但他已是逍遥城的神,因为他便是为逍遥城的这一刻而准备的。他在西北的传奇一直在民间,甚至党项,辽国传送。然而其悲切的结局,让天下的子民只记得他曾经的辉煌,却不记得他如今的存在。邵甫巡视舟师后,朗声说道:“有战争就有死亡,逍遥城的将士怕不怕死?”他这一问,逍遥城军兵皆纵声高呼不怕死,愿为平天大将军致死效命。

    邵甫点点头,说道:“军人不惧死,才能保卫我们身后的家园,令进则不退一步,令退则不进一步,战争只有进攻和防守,军令如山,谁敢倒退一步,每都正副皆可杀。”他这一说,士兵不惧反纵声高呼谨遵将军将令。邵甫眼眶亦湿润了,这才是真正的军队,真正的将兵一心,同仇敌忾。这是逍遥城多年来的准备,一切都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担心。邵甫又说道:“尽管敌人不久便要到了,但我在等一个人的人头,孙应杰的人头,你们说该不该等?”他这一说,诸军皆唏嘘一片,接二连三的高喊该等。孙应杰杀了不少逍遥城的人,逍遥城对这个招讨使是恨之入骨,但冷月痕与逍遥都有严令,不可去刺杀他。至少逍遥城了解孙应杰,可将伤亡在他手中降至最低。在孙应杰之前,尽管没几个招讨使活得长久,伤亡却越来越大,这是逍遥城所不想看到的。

    一时诸军皆静,都在静静的等候。逍遥便领着一干贵宾登上了南天门,静静的看着,并让七杀前去协助袁高刺杀孙应杰。孙应杰在两浙的安危一直靠南门维持,并不是说杀便杀的。袁高领着五千骑兵自东天门疾速而出,这时的孙应杰已通过了天台山台明两州驻军的驻地,已经过了宁海县,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逍遥城的北天门。这一切来得太过迅速,孙应杰也来不及反应,竟然接受了军令,便得义无反顾。他这安定,保山两军训的颇为骁勇。到了北天门却不攻城,他这一军是骑兵,连攻城的器械都没有。孙应杰一到了北天门便下令放箭,向城楼列射,然后破口大骂。剑秋守在城楼上,下令不许出城迎敌。孙应杰却让士兵押来十余人,一声令下将所有人都砍了。这些人俱是孙应杰所抓的逍遥城之人,这些年来死在孙应杰手上的逍遥城军民超过千人,这些人自是孙应杰刚刚一路来抓的斥候和少量驻军。待将这些人砍了,孙应杰领头大笑而去。城上的逍遥城士兵一时激愤不已,双目通红,直欲跳下去将孙应杰活剥了。

纵横之道(2)

    剑秋早已得知东天门袁高出城的讯息,他这城防司只有一千城卫,不能擅离,当下让副司守城,他自己纵声跃下城楼,逍遥八步纵身追赶。孙应杰这一骑军每兵配了两匹马,移动极为迅速,剑秋凭脚力追赶却不输于。护卫在孙应杰身旁几名的高手不敢怠慢,护着孙应杰疾退。但孙应杰接到的军令是进攻,见只有剑秋一人追来,当下不顾几名副将的阻拦,挥军返回,直扑剑秋。

    这时即便大军催动,但诸军仍留了一条大道让斥候,传令兵通行无阻。不足百余丈时,斥候来报,一队数千人的骑军正赶来。孙应杰大喜,当下下令撤退。他这两军骑兵训练有素,兵员俱是多年习武的骑兵,不受更戍,进退自如,顷刻退的干净。孙应杰兵员虽不少,但真若打起来,却躲不过逍遥城的这些高手。但逍遥城外有近十万大军围困,隐有南门支持,孙应杰在两浙更是进退自如,有所倚重。剑秋虽憋足了气,但他即便追上也得穿过重重的人墙护卫。但孙应杰当面杀人,影响军心,剑秋的内心是愤怒的,仍旧选择了追击,尽管这并不明智。袁高曾为两浙路都钤辖,对两浙的地形极为熟悉,孙应杰后退三十里,左右便是台明州军的驻地,人员众多,非是逍遥城所能抵挡的。但袁高统领两浙兵马,曾经便是逍遥城的死对头,对驻军的编制范围都极为了解。这周边的两州禁军,呈东南布局,水路并进,呈弯曲将逍遥城隔离。实则上这些驻军太过分散,他这五千人可在毫无征兆之下突破。他竟是从东天门出来的,见孙应杰一跑。便挥军向东向宁海县插去。逍遥城的地方太小,虽有钱有势,却没有养马之地,是以人员只有一匹马,五千骑兵已是极致了。在这逍遥城与当地驻军之间的三十里一向是荒无人烟的。但逍遥城与诸军及孙应杰,南门的斥候在这之间相互查探。已不是一年两年了。袁高一向宁海赶去,孙应杰便接到了密报。他是武将出身,多年来受两朝皇帝接见,其不受更戍。在朝堂上武官的官职再高也始终低文官一等,但在两浙,各路文官对他却是礼让五分的,不敢得罪。这些都是皇恩所赐,孙应杰这些年来虽然令两方都满意,但内心始终觉得自己默默无闻。难报皇恩。见了剑秋一人他便跑,这次他却不闪避了。

    守在他身边的一个南门护卫便劝他,为何这几千人敢出来,便是冲着他来的,定有阴谋。孙应杰大吼一声,双目通红,怒道:“今报皇恩,万死不惧。”说罢。一声令下,便向袁高迎击而去。派出大量斥候出去打探消息。这些斥候孙应杰是极为重视的,都极为精明,富有阅历,在军中的待遇亦是最高的,很快将袁高领军的讯息传了过来。孙应杰竟然决定一战,大军一出。岂能无功而返。当下让传令兵跟两名南门护卫持他的大印和半边金鱼符前去州府请援,自己则率军迎敌。逍遥城周边的驻军虽然庞大,驸马知州有便宜行事之权,却是在逍遥城举家叛乱之时才可用兵。如今逍遥城并未举旗造反,两任知州虽兼任都钤辖却是不敢用兵的。但若小部分前来救援却是可行的。孙应杰与袁高一见面便大吼道:“袁高,你这个叛臣贼子,今日取你狗命。”在这军前拼的便是士气,袁高纵声说道:“庸臣无道,随意杀戮武臣,正是国家大义的虚伪。逍遥城的儿郎们,取下孙老儿首级,赏金万两。”两军都在疾速对冲之中,袁高此言一说,逍遥城诸军皆喊杀震天。袁高特意让全军紧紧挤在一处,孙应杰及时调整攻击阵型。将五千兵马分作五路插入。如此一来,虽然兵力分散,但两军相差无几,袁高便得承受五路攻击,应接不暇。

    孙应杰这一招使的是颇为恰当,骑军大阵在这南方更是无人能比拟其势。如此一来,袁高的骑兵立时陷入混乱,但他居危不乱,更加紧缩阵型,内外交替迎战。虽然阵型乱了一阵,但这两队兵马前后交替,着实厉害。孙应杰知道他这一招的不足,一旦袁高稳定下来,便是他反攻的时刻了。当下领着他的护卫营向大阵中的袁高冲去,如今他身旁所倚重的便是这十二个南门高手护卫了,有这十二人在,恐怕连仙宗战神重耀都难以取孙应杰的命。见孙应杰过来,袁高更是大喜,他之所以紧缩阵型,一是为了尽量保存逍遥城的实力,二是让孙应杰主动来找他。当下让副将领军调度,抛下大旗率护卫营向孙应杰迎击。南门这十二门名护卫,眼见袁高身旁的护卫不足百人,孙应杰向其冲去,十二人人并无阻拦,均觉得拿下袁高的人头,交付朝廷非是难事。然而越近,十二人渐渐发觉了七杀的踪迹,稍一犹豫,护卫队长仍旧没有阻拦。孙应杰的亲军护卫足有两百人,像这样的亲军护卫是不在建制之内的。这一番交锋,格外眼红,七杀纵身而出,向十二护卫攻击。孙应杰自知自己武艺不如袁高,便向身旁的护卫队长吼道:“不必管我死活,全体杀袁贼。”他这拼命的打法着实彪悍,护卫队长不再犹豫,留下五人抵挡七杀,另七人从后掠过,扑向袁高。

    袁高突然勒住马绳,身旁的两个做副将装扮的人纵身而出,一瞧便知身手极高。护卫队长暗叫不好,心知上当,但身在冲势,只得勉力抵挡。心中暗叹,这袁高的人头实是太过诱惑,两任皇帝都亲自下令,要将袁高捉拿归案,不论何人,都有重赏,这番利欲熏心,终于上了袁高的当了。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仙宗战神重耀与大司命齐嫣然,这一番变故可是惊天动地。但二人有所装扮,一时自是辨认不出来。这次杀孙应杰兹事体大,关乎逍遥城的生死,是以灵女让二人前来暗中相助。这一番交手,便在意料之外,重耀竟为仙宗战神,百战轮道排名第六,武功深不可测,这一出手便将护卫队长七人紧紧缠住。孙应杰身旁只有几个亲兵护卫,大司命齐嫣然双掌递出,孙应杰避无可挡,怒吼中被大司命摘了首级。孙应杰本想趁势,速战速决,这一番变故让他悔无可悔,立时毙命。孙应杰一死,南门护卫再做拼杀已是无谓,却转身全力攻向大司命。海上一战,兹事体大,护卫一众自是明白逍遥城为何如此而为。孙应杰一死,还有偏将在,当下接掌了军权,围攻袁高副将。这混乱中,大旗未倒,无人提着孙应杰的首级登高一呼,是以官兵都不知孙应杰战死。

    十二护卫紧紧攻向齐嫣然,这个不足三十岁的女子在诸多高手的紧攻下从容有度,却皱眉孙应杰首级流下来的血迹弄脏了衣裳。这一来,七杀都被放在了外围,当下便去抢孙应杰的尸身。孙应杰的护卫本比袁高要多,这时袁高身旁只剩下几个士兵在奋力拼杀。七杀一来阵势大增,偏将即派了传令兵去叫两都军士前来护援,一时七杀也攻不到人墙中去。当下便开始刺杀传令兵。传令兵本就不多,偏将又是文臣,只得让阵型向战团靠去,官兵在七杀的围攻下死伤惨重。重耀与齐嫣然对抗十二护卫,不敢迎其锋芒,只是闪避,却也伤不到二人。眼见偏将死伤惨重,当下撤出四人前去援救。即便如此,八大护卫仍旧占有上风,足见南门对孙应杰的安危着实下了番功夫。八人虽奈何不得重耀二人,但齐嫣然拿着人头手势不便,连将人头交给重耀的机会都没有。但战团内,袁高的副将紧缩阵型,已渐渐稳住阵脚。孙应杰的偏将眼见自己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贼军竟稳住阵脚,官军已失了良机。当下下令大军向后撤退。这一来战团搅动,官军马匹众多,这山脉之间本就不甚开阔,虽然杂乱,顷刻间却也退的干净。袁高副将也不追击,传令调整阵型,迎袁高进来。知道孙应杰定会请援军,这都打了半个时辰,当下下令向北天门退去。玲琅满目的战场上,死伤超过千众,只剩下十二护卫与重耀,齐嫣然在恶斗。十二护卫护卫不力事小,倘若让逍遥城的计谋得逞,便影响舟师的军心。在两浙,孙应杰可是军民的保护神,这是他们的精神信仰,一旦坍塌,后果不堪设想,是以十二人抱了必死之心,全力周旋。

    七杀趁机攻入战团,七杀绝天阵立时威震四方。十二护卫并不是长期护卫孙应杰的,而是经常调动,这些人身手虽高,却无组阵之势,当下便节节败退,尚可自保。

纵横之道(3)

    如此一来,齐嫣然拿到首级,跨上袁高留下的战马,向袁高赶去。十二护卫自知大势已去,更加拼命,却恼怒偏将的怕死无能。如今只有缠住这几人,让州府的援军前来歼灭,也算他们将功抵过朝廷。然而七杀绝天阵紧密联合,默契之间,十二护卫连连遇险,若非武艺精深,已是死伤甚巨了。七杀绝天阵的威力在于七人之间随意变化的攻势,忽大忽小,忽紧忽松,令人应接不暇。但十二护卫均是武学有成之士,这一番恶斗,相互之间渐渐有了默契。如此一来十二人人多势众,七杀勉力抵挡,全靠重耀一人支撑。然而身后剑秋赶来了,他一加入战团,立时气势如虹,两方旗鼓相当。然而南门却不仅仅只是这些,山林中开始涌现出大批白衣人来,均是南门的精英。然而南门有心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逍遥同样有防备。四使,冥花流北宗慕秋白,药宗大长老陈琦,器宗新任掌门沈奕,四大隐士皆携众一一赶来。如此一来,诸番混战,越战越大,整个逍遥城,便只剩下纵横派和仙宗了,这番恶斗虽看似无意,却都在两方预料之中。

    白龙领着舟师走的很慢,即便是逍遥城的斥候前来探视都不下令拦截。( 平南文学网)

    孙应杰的首级很快被送到了邵甫面前,一时士兵群情激昂,邵甫却只是让人将孙应杰的首级送给白龙,仍不下令进军,同时让袁高率军驻扎在北天门外,却不说做甚麽。

    当白龙接到孙应杰的首级,他没有斩来使,但舟师士气低落,已不可挽回。逍遥城的使者极为聪明。帆上写下了:两浙路招讨使孙应杰项首:十一字,让他都来不及阻拦。心中却是叹息,胡道正在调整南门建制,这番进攻都是仓促而成,护卫孙应杰不利已是棋差一招。但白龙深谙兵道,即传令。凡攻上逍遥城陆地者,杀敌三人,皆赏钱三千,可退军回营,不再参战,官兵一听顿时纵声高呼,群情激昂。这时已是申时时分,这是白龙故意选择的时辰,他要的是黑夜。

    当邵甫接到讯息时。他便知道了白龙的意图,南门所做的这一切似乎便只是为了一个人。张少英一家在城楼上瞧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尽管纵横门还未正式创立,但张少英还拥有八门。回到了仙侣山庄,张少英便向姬灵霜问起了邵甫何许人也。姬灵霜却笑吟吟的看向柳燕。柳燕只是深深的叹息,说起了邵甫的来历。原来二十多年前邵甫曾为陕西路招讨使,领军五千,为西北抗击党项人的神话战将。虽然任期不到三年,兵力甚少。却斩首党项军民十万于众,乃与宋朝大将杨继业齐名的战将,党项人亦称之为邵人屠。邵甫年纪轻轻为太宗皇帝从上四军中看中,赞其有汉朝霍去病之勇,许其高职。

    邵甫自接令陕西路招讨使,三年间只向朝廷递奏报。要粮饷,却不回朝觐见,言辞时而恭谦,时而随意,加上战功不断。趁着便宜之权,在陕西路横冲直撞,不得官府,军营待见。太宗皇帝开始倒还欣赏其勇,多有表彰,但邵甫不时冲进党项人的驻地大肆屠杀,引得李继迁多番报复,这些代价自是各路州府在承受。邵甫虽备受皇恩,但在这日久之下,太宗渐渐对其有所怀疑,下令回京述职。然而邵甫以将在外军名有所不受竟然抗旨,只是报了奏章,引起太宗皇帝不满,在朝中也引起了武将专兵的舆论。

    然而其同为战将的好友李柱经过他的军营,前来探视。正值太宗皇帝的使者前来颁旨,斥责其不尊皇命。邵甫虽有所谨慎,但来使自恃皇命在身,甚是瞧不起邵甫,常出言讽刺,引起官兵的不满,李柱也在旁说了几句。使者一怒之下抓了李柱,说他与邵甫相串通,密谋不轨,竟然要杀李柱。邵甫年少气盛,自是不服,与来使争论了起来,最后竟然要动手绑来使,幸亏属下军官将他拦了下来。然而来使颇为硬气,下令随属将李柱斩于军营之内,愤怒而去。

    不过是好友来探视,竟然遭此横祸,邵甫呆立之下,向太宗皇帝禀报,大诉其冤。然而太宗皇帝只是斥责了使者,安慰邵甫便罢。在朝廷以文仰武的国策下,邵甫渐渐明白武臣在朝廷的局境,亦明白了太宗的心思。好友的惨死令邵甫越来越不满,属下军官越是劝他,他越是不忿。终于一怒之下擅自回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使者在大街上杀了。那使者是太宗皇帝身前文臣,竟然被边关大将擅自回京在天子脚下当街击杀,太宗勃然大怒。尽管邵甫跪在宫门外负荆请罪,太宗却下令将邵甫就地正法。邵甫虽抱有必死之心,万想不到太宗皇帝竟然不见他便要杀他。危难之际邵甫凭着一身武功,只身逃了,太宗怒不可赦,下令全城缉拿。邵甫的几个忠心属下更是不免,他亲眼看到他们被大内侍卫乱刀砍死。( 平南文学网)后来邵甫才渐渐明白,在皇权面前,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

    在大内侍卫和官兵的追捕中,冷月痕知道了这个讯息,便让双尊下令,让在东京的逍遥城属众不惜一切代价救助。很多人都不解冷月痕为何会对这个千里之外毫不相干之人如此重视,时至今日,终于明白其用心。然而当时的逍遥城仍有皇帝在上,与朝廷决裂便是从邵甫这件事开始的。若非太宗皇帝意欲北伐幽云,亦非铲除逍遥城的时机,否则逍遥城焉能长存,逍遥城诸众每每想到冷月痕的高瞻远瞩都叹服不已。

    夜晚很快降临,到了戌时,白龙发动了攻击的军令,集中冲击南通门。南通门是逍遥城南面三门之一,南天门在前,南通门与伏义门因城墙所限,两边左右都挨着陆地。南天门与南通门之间却没有陆地,如此一来南门舟师便少了一路防御。当南门舟师的讯息如雪片纷纷而来,逍遥城都掌握着白龙的一举一动。在这个盘踞了三十多年的两浙,逍遥城更是如鱼得水。然而邵甫尽管并非舟师之帅,这些年却常常检阅逍遥城舟师,钻研兵法,对舟师的掌握早已是炉火纯青。作为冷月痕花费代价请来的贵客,身为逍遥城的人都知道他的用处。

    而如今的邵甫早已融为逍遥城的一份子,在这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刻,他才是逍遥城的希望。而邵甫却在询问自己,对面的八千之众真的是自己的敌人吗?有了如此一想,邵甫惊得一声冷汗,向叶水龙问道:“城主可有示谕?”叶水龙摇头说道:“城主竟然将军权交给了你,他便甚麽都不管,只负责辎重。”邵甫闻言,亦眼眶湿润,这样的信任,这样的绝对,是宋庭完全不能比拟的,而他更要慎重。想罢喊了传令兵,说道:“速去中堂向城主询问可有示谕,若没有速速前来禀告。”传令兵得令而去。但逍遥城诸军一直在静静的等待,初次临战,总让士兵们有所忐忑不安。传令兵的讯息很快送了回来,逍遥仍无示谕。邵甫思虑一番,向叶水龙说道:“南门明明知道他们的一切都在逍遥城掌握之中,却还下令舟师来攻,且还是为了唐玉一个人,你觉得正常?”叶水龙肃穆说道:“末将所虑却是,此战竟关乎逍遥城的生死,也关乎南门的生死,此一战必不能免。”邵甫点头说道:“两浙一直太安逸了,但你需明白一点,便是决不能使百姓发觉,民心动荡,两浙混乱,且还不同于以往的混乱,这并不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叶水龙深以为然,佩服邵甫的睿智,应道:“你想怎样?”邵甫说道:“要想在逍遥城的全力防守下来救唐玉,这本身就希望渺茫,除非北天门外的官军全体出动方能做到此事。”叶水龙恍然大悟,惊道:“他们要在舟师中夹杂南门庞大的高手队伍,再由城内的奸细提供唐玉的住处,里应外合?”邵甫点点头说道:“我们所能做的不是击垮白龙,而是要有对峙局面,方能为逍遥城赢得时间。”叶水龙担忧说道:“几宗都出了城,难道要咱们上岸?”邵甫摇头说道:“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如今要做的,便是拖住南门舟师,你且在这里掌军,我回城一趟。”叶水龙担忧道:“南门舟师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水路,你怎能擅自离军。”邵甫说道:“我需要一个人的答案。”说罢,邵甫上了岸,径直去了逍遥堂。

    偌大的逍遥堂内只有双尊,灵女三女在陪着逍遥,逍遥便躺在这温香软玉中。堂中唐玉在四美婢的侍候下,正在呕心沥血撰写南门的建制秘事。竟然唐玉要达到他的目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每一个时辰都是珍贵的。尽管大战在即,他若不早些写完,恐怕最后真的是一二十万人的大会战了,这便不是朝廷所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