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全文阅读 第17分节

161 送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暖河边贫民区梭草棚子的屋顶。

    几个渔家小孩大冷的天却赤脚在冰碴子上追逐玩耍,那些小脚丫子冻得青萝卜一样赤红发黑,他们却浑然不觉得自己可怜,快乐地追赶着奔跑着,粗粝的脚板踩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把笑声撒了一地。

    “呀——瞧瞧,一辆马车——”忽然一个红脸小孩儿喊。

    “真的呀,向我们这里来了,快看看去——”孩子附和。

    呼啦啦,十多个小身影乱纷纷奔向马车赶来的方向迎去,就像一个乞丐王国的臣下在欢迎他们远道归来的国王陛下。

    一辆马车真的正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在颠簸起伏中走来。

    “我认识这马车,是昨天来过的,去鱼王家的客人。”一个小女孩揉着脏乎乎的小脸儿喊。

    “对对对,车里下来的小娘子们好漂亮,脸蛋好看,衣衫更好看,发式是我们没见过的!”一个孩子抹一把垂在嘴角的鼻涕说。

    “那个白外衫紫色短衫的小娘子是女神医,救活了小壮子——小壮子本来都要死了——”

    “她还买走了小哑女做丫环呢——五十文大钱,另外又白白送了小哑女的娘五十文——一共一两银子,乖乖,我爹爹和娘亲说了,为什么小哑女那么好命,我们这些吃闲饭的哪一天也能碰上这样的时运就好了!”

    “肯定是来找鱼王的,我们快去告诉鱼王——”

    糊满泥巴的赤红脚板儿乱纷纷往鱼王家门口涌去。

    柳万掀开帘子,远远瞅着,好奇:“媳妇儿,那些孩子看着跟我差不多大,他们为什么不穿鞋呢,不怕冷吗?”

    车里的几个人都掀起帘子望外面,大家默默,无人回答这疑问。

    兰草深儿浅儿长安谁不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呢,如果家里生计富裕,她们也不会这么小就出来做丫鬟了。

    兰草望着哑姑,心里说小少爷这话问到小奶奶痛处了,小奶奶家里比我们都贫寒,想当初老爷从田佃户家买来个小哑巴做童养媳,那时候的小奶奶多胆怯怕事,她小时候肯定也是缺衣少食日子很苦的。

    哑姑抬手摸摸柳万的头,摸过脖颈,手指忽然不温柔了,揪住柳万的小耳朵狠狠一扯,“纨绔子弟,哪里知道民间疾苦,有鞋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光脚——不过这也不怪你,不是你造成的——”

    柳万夺回耳朵,晃着大眼珠子,有些委屈,“是啊,我又没有欺负过他们。”

    鱼王家门口老早就围拢了好多人,大家正乱纷纷扯着脖子看,似乎在迎接这辆清晨造访的马车。

    “这么多人?”兰草皱眉,有些担忧。

    “不怕,肯定是来求医的,我们先去看鱼王吧。”哑姑神色但是很坦然,随口吩咐。

    兰草抱紧了怀里的的一个小箱子,顺手还拎着一个大布包。

    “女神医来了——果然是女神医——”

    人们争相围过来,高兴地议论着。

    浅儿第一个跳下车,拉着身后的长安也下车,两个人各拎着一个布袋子,一下车就张开袋子为身边的小孩子们分发干果。

    核桃、红枣、花生、油纸包着的小糕点……每个孩子有份,浅儿、长安的纤细小手抓起来放在孩子们伸出来的脏脏的小手心里。

    “大家吃着玩吧,一点小心意——”浅儿提高声音喊,说完她就红脸了,毕竟这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话。

    “哇呜,好吃的——”

    “人人有份——”

    “那不是小哑女吗?瞧瞧她呀,变得快叫人认不出来了——”

    “是呀是呀,瞧瞧她变得多干净,多好看,那衣衫怎么能那么新那么干净呢?”

    “鞋也是绣花的——”

    “头发也梳起来了,瞧瞧梳得多滑溜,肯定是抹了好多桂花油呢——还多了一枚发钗呢!”

    “哎呀哎呀,这孩子,想不到跌进福窝里去了,瞧瞧这通身的气派,简直跟富家小姐有一比啊——”

    “这孩子也算是苦日子熬出头了——是遇上好心人了——”

    “快去喊她娘来瞧上一瞧——”

    人群乱纷纷嚷着。

    长安虽然哑听不到这些火热的议论,但是那些目光里的羡慕和惊诧她是感受到了,顿时一张小脸儿红到了耳后,自己也感到自己在乡亲们眼里地位有了大提升,所以又惊喜又兴奋,垫着脚尖儿把手里的果子一个劲儿往孩子们手里塞,眼里却悄悄含满了**辣的泪雾。

    兰草护着哑姑柳万不理众人,径直奔往鱼王的家。

    梭草棚子的门早被人打开了,屋子里倒是很安静,木椅子上坐着几位老人,炕上被窝里蜷缩着渔姑,鱼王自己则躺在另一个被窝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正挣扎着要起来,被一个老人按住了,“你得再躺躺,这身子还很虚呢——”

    哑姑带头,兰草、深儿几个人的身子同时微微矮下去,敛眉低头,对着在座的各位老者见礼。

    老人们哪里受过女子们的这般大礼,顿时有些慌神地站起来,站起来才发现自己不该这么慌乱的,又坐回去,但是目光里已经对这几位突然的造访者有了好感。

    不等吩咐,兰草已经打开了一个大布包,往桌面上掏东西,不是别的,竟是一包一包的草药,“这是鹿茸,这是锁阳,这是杜仲,这个是紫河车,这是人参……”每拿出一样,兰草念叨一样。

    听得那些老人一个个瞪圆了眼睛。他们虽然过的是穷日子,见识却不浅,这锁阳人生鹿茸都是名贵药材,他们自然知道。只是这女子忽然拿来这些药材干什么?而且从纸包看,每一样都分量不轻呢。

    “每晚睡前,每样药材都取一些,煮出药汤来浸泡全身,驱寒拔毒,强筋壮体,可以医治你在冰下冷水中浸泡落下的阴寒病。”兰草对着鱼王施礼,轻轻吩咐。

    哦,这些药材是送给鱼王的?

    老人面面相觑,深感意外。

    鱼王却好像不觉得意外,一对眼睛里闪动着刚毅的光泽,“多谢姑娘,只是我这壮实如牛的身子骨,哪里用得上那么精细地照顾呢,我这不是好好的!”说着抬手,大拳头在自己胸口砰砰砰击打。(未完待续。)

162 诚意

    “哎——”一个老人赶忙上前来伸手拦住了鱼王,“臭鱼你何苦装英雄呢,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两年你为了大伙儿哪个冬天不在寒冰下的水里泡上十多回呢,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有垮掉的一天啊,所以你得听话——”回头看兰草,斟酌着语气,“这位姑娘,只是你们这药材都很名贵,不知道这药费……”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白白送来的药材,肯定是要收费的,只是这药费会不会很贵,他们付得起吗?

    兰草望一眼哑姑,大大方方一笑,“各位大爷叔伯,小女子正要跟你们说这事儿呢,我们虽然不是灵易人氏,但是也有几房亲戚在这暖河边安家度日,昨夜我们小奶奶前来看望亲戚,正好赶上你们夜祭,恰好我们小奶奶懂一点医术,看到你们鱼王潜入寒冰之下浸泡数个时辰,水深寒凉,难免阴寒内侵入骨,如不及时治疗拔除,只怕会损伤肌体,留下余毒,而我们敬佩鱼王一心为公的心肠,所以我们顺道来为你们送点药,这药不要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奴婢笨嘴拙舌,多余的话不会说,但请你们相信,我们是一片赤诚,没有歹意的。”

    她本来声音委婉动听,这一番话徐徐道来,入耳分外好听。

    说完小脸儿红透了,赶忙退下,偷偷冲小奶奶吐舌头,来的路上小奶奶刻意教了这番话,想不到自己重复数遍却在临阵还是紧张了,有些地方就有些走样,但愿小奶奶还能满意。

    哑姑的目光飘过来,望着兰草淡淡一点头,那意思是还算满意。

    兰草一颗心这才落地,悄悄擦一把满头热汗。

    听了这话,几位老者互相对看一眼,交流了内心看法,顿时一个个露出微笑,为首那个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代鱼王谢谢你们好意。”当下把药材一样样收了起来。

    兰草从包袱里又摸出一包药来,望着被窝里的渔姑一笑,“这是给渔姑配的药,每日水煎服下,七天一个疗程,喝完后,再换第二个疗程,这以后的疗程需要你们自己照单子抓药,因为这其中有些药材实在太过贵重,我们免费送不起了。药单我们小奶奶写好了一并都在这里。”

    说着把包袱送到鱼王枕边。

    “呜——我的宝宝——”渔姑忽然怪叫一声扑了过来,把包袱扣进怀里死死搂着,再也不松开。

    “别怕,没人跟你抢,等你吃完了这些药,你的宝宝就会长大,就会出来见你,那时候你就能跟你的宝宝天天在一起了——所以渔姑要听话,要好好吃药,记住了吗?”

    清清亮亮的声音,柔柔和和在耳边说道,清澈透底的眼珠在眼前一眨不眨望着渔姑。

    那是哑姑,她坐在炕边,边哄,边轻轻揭开了渔姑缠裹在身上的破被子,“没事儿你可以下来在地上走走,活动活动对身子好,不然宝宝在肚子里很闷的。”

    渔姑歪了头听着,听完咧开嘴笑了,忽然一把揭掉被子,慢慢爬下炕,真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一件宽大的布衫下,那肚子圆鼓鼓凸起,走路很不方便,显得说不出的吃力。

    “服药后可能会出现腹痛流血等症状,不要惊慌,叫病人静养,同时吃好点,腹内的郁结物会慢慢地一点点消散、排出。”哑姑望着渔姑的身影轻轻说道,不看鱼王,但是谁都知道这话是说给鱼王听的,因为目前看来他们家只有鱼王一个健康人。

    鱼王在枕上静静躺着,不点头,也不眨眼,那目光一直有些空洞地瞅着大家,似乎在看这个说话的小女子,又似乎没有兴趣。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喧闹,男女老少都有,闹哄哄挤了过来。

    “这都干什么呀?我们鱼王要静养你们不知道吗,什么事儿不能等他稍微好点再说?下午捕捞的事情吧?回去告诉大家,下午的捕捞照常进行,到时候鱼王会准时出现就是。”

    几位老者忙跑到门口,一面阻止的大家的哄乱,一面呵斥着他们。

    这些人呀,鱼王昨夜在冷水里浸泡落下的阴寒还没有缓过劲儿,你们倒惦记着自己的收成,就来催促他出河捕鱼了。

    意外的是,几个妇女带头嚷嚷,“我们不找鱼王,我们找女神医,我们要看病。”

    “对,那个女神医不是来了吗,我们要请她看一下孩子——”

    “我儿媳妇肚子不舒服,也要请女神医看上一眼。”

    “女神医给人看病不收钱,我家姑娘病了这么久请不起大夫,所以想请她老人家给发发善心——”

    女人们乱纷纷嚷着,急切地表达着意愿,有些男人也加进来,在后面嚷着要看病,要见女神医。

    “我们真成神医了——这可如何是好——”兰草在哑姑耳边苦笑。

    哑姑神色倒是正常,微微望一眼外面,“正常,意料中的事儿——你先出去应付一下,把病人分出类别,叫他们就地等着,我马上出去看病。”

    这时候鱼王欠起身子,望着几位长者,“孔大爷、杨大伯、李三叔,我这里没事,既然几位贵客愿意为乡亲们看病,这是好事儿,麻烦你们出面维持一下,叫大家不要乱,不要丢我们的脸,好好配合女神医看病吧。”

    鱼王的话就是命令,几位老汉真的带头出门就走。

    兰草虽然没经过这些,但是跟着小奶奶日子久了,也不是对什么都迷糊,她马上带着浅儿深儿出门,那年纪最长的孔大爷大声指挥大家不要围住鱼王家,门外不是有片闲置的小场地吗,正好去那里吧,大家也好分类、排队,等待看病。

    这些人虽然都衣衫褴褛,却也通情达理,很是配合,真的呼啦啦撤往广场。

    屋子里只剩下鱼王夫妻,还有柳万和哑姑、长安。

    “说吧,连着两天两次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鱼王望着哑姑,忽然开口。

    哑姑忽然身上一紧,心里惊讶,这人,够直接呀,开口就问,竟然不带拐弯儿的。

    他的口气并不和善,带着冷冷的余味,让人想起昨夜那白惨惨的冰眼,和那个赤膊潜入水底的身影。

    真是个够冷酷的男人,不过,这种冷,是不是别有一番味道呢?

    对,男人的味道,大男子的味道,一般男人身上看不到的味道。

    似乎,她从前的生活里从来没有遇上过。

    不要怕,不要怕,哪怕心里忽然有些怕,有些支撑不住想要逃离的冲动,但是不能怕,不能流露,要装,一直装下去。

    哑姑淡淡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瞅一眼枕上的男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给你,和你的乡亲们,送钱来了。”

    慢悠悠说完了,不看他,只看着对面墙上一片破旧的泥巴。

    这位鱼王很穷,穷到家徒四壁,房子里不止一处透风,墙上没有任何装饰,泥巴直接裸露在外。

    钱,自然他会很欢迎,因为他最缺的就是钱。

    “哦——”鱼王果然难以继续淡定,忽然一骨碌爬起来,目光逮住哑姑不丢,“说吧,究竟我踩上哪堆热狗*屎了,有这么好的运气自己送上门来!”

    想不到这汉子说话这么粗鲁!

    哑姑暗暗平息一下内心的气息,慢慢伸手,无比温柔地摸了摸柳万的头,“相公,麻烦你来和这位鱼王先生谈谈正事儿吧,为妻是小女子,人家鱼王不和小女子谈事儿——”

    柳万站直了身子,不笑,板着脸大声回答:“娘子放心,相公我一定不辱使命,把事情谈好。”

    鱼王重新躺回枕上,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这位小娘子真是会记仇啊,想不到我无意中一句话,竟然把你得罪这么深,好吧好吧,算我失口,我收回那句话就是——”

    哑姑一呆,想不到这人倒是这么快就主动认错了啊,快得她都没有料到。

    既然丢失的面子已经搬回来,那还绕弯子有什么意思,她正式第一次去看他的目光,这一眼看过去,想不到鱼王也正在怔怔地瞅着她看。

    (新人艰难,大家支持啊)(未完待续。)

163 达成

    “其实很简单——”哑姑忽然不敢看这目光,因为她第一次发现近距离看去鱼王的眼睛竟然那么大,一张方正大脸上一对眼眶简直占去了面部的三分之一,双眼皮,大眼睛,眼神明亮极了,正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哑姑感觉这个人简直要用那对大眼睛把自己小小的身子完全给装进眼底去。

    她硬撑着不叫自己露怯,故意压粗声音,拖长语调说道:“俗话说的有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们依靠暖河而居,自然要靠这暖河来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不是演讲家,也不是政治家,更没有在推销窝里、广告公司、保险公司等狂锻炼口才的地方干过,所以她严重缺乏锻炼,口才水平基本上处于抓狂的情况下狠狠地批评小护士的程度,所以当她侃侃而谈说出这一番开场白,她都对自己有些敬佩了,你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好口才啊——这是准备忽悠这位臭鱼吗?

    是为了克服内心的怯场才言不由衷说出来吧?

    “你能说得具体点吗?”

    对方双手压进枕下,饶有兴味地望着她问。

    又一次碰上了他的目光。

    这刀子般的目光。

    她忽然有些气恼,我为什么要心虚?我又不是真的来行骗,为什么就心虚呢?

    他不就是一枚帅哥吗,难道我真的一面对帅哥就花痴?

    呸呸呸,王亚楠你真是花痴!

    在狠狠地鄙视中,心情平静下来了。

    虽然算不上千帆过尽,也真的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再面对帅哥就抽筋的话,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很简单,胶鱼。”

    言简意赅,她果然直奔主题。

    “胶鱼?”鱼王忽然再次翻身而起,不睡了,干脆坐起来。

    “大家排队——看媳妇的站这边——看闺女的站到这边来——给小孩子看病的都到这边集合——大男人我们不看,我们只看女人孩子——”兰草已经没有最初当着众人说话的紧张和胆怯了,脸不红,心不跳,提着嗓子大声吆喝,在她的指挥下,在几位老者的带领下,果然大家分成了好几拨。

    人头攘攘,一张张面孔上浮现出渴望的神色,还有些人刚听到消息,正在往来跑。

    哑姑捡一张椅子坐了,声音已经调整到最正常的语素和声调,“胶鱼的事可以先缓缓,迫在眉睫的事情是先解决捕鱼中的问题。”

    “捕鱼中有什么问题?暖河上的捕捞业年代久远,我们一辈辈人都是这么捕捞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一连串反问,鱼王的声音冷峻极了。

    这,正是一个捕捞队头目该有的面目。

    也是一个“地头蛇”的本来面目。

    哑姑把手拢在袖子里,屋子里太冷,站着冷,坐着更冷,遗憾没让兰草把车里的手炉带下来。

    “难道你不觉得你们拉网的方式有些落后?白白地耗费人力,却最后弄不好就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你是说滑网?”

    “对,滑网。你们把滑网的原因归结于鱼神。可是,我觉得有些地方还是能够改进一些的。”她的口气比较慎重,毕竟暖河上祭祀鱼神已经成为一件公众认可的大事,在这片百姓心目中带着神圣的色彩,万一自己措辞不妥,惹来反感,接下来就不好继续了。

    果然,鱼王双眉一颤,“你质疑我们祭祀鱼神的行为?”

    哑姑极力压制内心的慌乱,声音很平和,“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还有改进的余地。比如,启网的时候为什么不借助别的外力呢?仅仅用人力,用手拉,又没有固定的点可以支撑,在光滑的冰面上,打滑是难以避免的。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解决呢?”

    “哦——”鱼王叹一口气,“我们一直在想办法能够捕捞更多的鱼上来,可是我们人力物力财力都有限,置办不起大船,所以只能以人力组成的最朴素的方式来谋生。只是你的说的改进的办法,我倒是想听听。”

    “其实很简单——”哑姑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午后我们去河上捕捞现场,你先叫人准备绞盘吧,另外多备一些木桩和绳索,还有牲口,马牛驴都可以。”

    说完不再逗留,拉着柳万出门,等她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远远排队的那些人望见了,一个个顿时雀跃:“来了来了——女神医她来了——”

    兰草的办事效果还是挺不错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张桌子,一把椅子,叫哑姑坐下来,然后兰草亲自吆喝大家一个一个上前看病。

    那个兰草随时不离身的小木箱子已经打开摆好,一个小小的脉枕,一个硬纸卷起来的胎音器,一把压舌根的小木勺,一些干净的包布块儿,一沓子最粗粝的宣纸,和一盒墨一支笔,纸和笔是从鱼王家里端出来的,这就组成了一个最简单的临时诊所。

    五指搭上第一个病人的手腕,哑姑忽然心里一阵难过,往事乱纷纷在心头倒退着奔跑、播放,刚毕业那会儿配合医院去乡下开展义诊,也是这样的简陋环境,但是一桌子一椅子,但是那时候还有听诊器,还有温度计,还有血压和血糖仪,这里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和一群衣衫褴褛的穷人。

    现在想起来,那最常见不过的中性笔也是多么好啊,方便又流畅。

    又想起了师父,刻骨铭心地怀念师父,真是后悔啊,那时候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师父学习呢,如果把师父那一套中医理论和临床经验都继承下来,这时候估计自己就是闭着眼也能看病。

    现在只能十分小心地全力来摸索和实践了。

    “这个孩子,其实没啥大病,就是脾胃虚弱,长期积食,导致体质虚弱,我开个方子,吃点药就好了。”

    她说,埋头在纸上快速地写。

    字迹有些潦草,毛笔书写她不擅长,时间也不允许她一笔一划慢慢来。

    “哎,你们中有没有能写字的?”兰草忽然望着人群喊。

    “有,王秀才就能写,一手的好字儿呢。”大家喊。

    人群中被推出一位身形瘦弱的中年人,不过精神倒是看着不错,笑呵呵拱手作揖,表示甘愿听候差遣。

    “你来帮我们小奶奶写方子。”

    哑姑瞅着兰草那有些老练的身影禁不住微微笑了,这个小女子呀,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已经练出能独当一面的本事了。

    王秀才落座后提笔就写,哑姑口述,他写,果然不愧是古代的秀才,毛笔字写的十分规整好看,哑姑瞄一眼顿时直竖大拇指。

    一个一个的病人流水一样从眼前看过,一张一张的方子写出来拿到了病人手里。

    有时候看得很顺利,三五分钟就看完;有的病人情况复杂,需要花费几倍的时间来诊断,有时候哑姑甚至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好半天才能拟定一张方子。

    也有几个病人她实在拿不准就不敢下药,但是人家不依,缠着问为什么不给自己看,她只能苦苦地解释自己只是擅看妇女病症,顺带也懂点小儿的常见病,有些病比较复杂,她经验不足,所以不敢擅自下结论,还是去看大的大夫比较稳妥。

    很多人是能解释得通的,最后也接受了她的解释。

    可是一位妇女死活听不进去,最后一把抱住哑姑的胳膊大哭,哭着求她看看自己男人断了的腿。男人是她家里的主要劳力,男人残了她一家人就无依无靠了。

    这妇女穿得十分破烂肮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都蹭在了哑姑胳膊上。

    兰草慌忙来救场,哄她松手走人,偏偏这妇女铁了心要纠缠,哑姑只能答应开一张方子。

    等妇女捧着方子高高兴兴离开,哑姑忽然望天长叹,眼里闪出一抹忧愁。

    兰草上来在背后轻轻捶打,“小奶奶,乡下妇女粗鄙,不用多计较,回去奴婢就伺候你换衣服,这件衣衫被她弄脏了,是不能再穿了。”

    兰草以为小奶奶是被农妇蹭了衣衫不开心呢。

    哑姑却摇摇头,她第一次体验到了一名医者的无奈,也看到了底层百姓的不易,这些,又怎么说给他人听呢,别人又未必能听得懂。刚才她只能为那妇女开了几味最常见的温补药材,因为她真的不懂骨科外伤。

    时间流失很快,看病的人群一点点消失,直到头顶的太阳微微西斜的时候,终于最后一个病人离开了。

    “我们去河上,捕捞要开始了。”鱼王已经穿戴整齐站到面前。

    兰草心里说我们小奶奶忙了这半天连一口水都没时间喝呢。

    一股香味忽然飘进鼻翼,大家循着味道找,一个年轻小媳妇颤巍巍端着一个大瓦盆,原来是一盆鱼汤面。

    这是哑姑刚开头看过的病人,想不到她回家去做了饭亲自送来。

    “快尝尝吧,我们穷人家没什么好茶饭待客——”小媳妇含着羞涩的笑说道。

    小媳妇的男人送上一碟小瓷碗,当下大家摆开了碗,一人一碗面就在桌子前吃起来。

    兰草还犹豫呢,小奶奶是大家媳妇,在这里抛头露面地看病也就罢了,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吃饭,这合适吗?

    哑姑已经端起一碗饭稀溜溜喝一口汤,“好吃,真好吃——你们快吃啊——”

    神态自若,毫不扭捏,兰草忽然心里一宽,小奶奶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何必用别人的规矩来约束小奶奶呢。

    兰草浅儿深儿长安车夫几个人在哑姑的带领下很快吃完了一盆饭。

    鱼王不吃,他在一旁一直瞅着这几位吃饭,看着看着,嘴角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未完待续。)

164 奇怪

    兰穗从店伙计手里接过食盒拎进来,开始在桌上一样一样布菜,一盆清汤长面,一盘炒牛肉,一盘凉拌萝卜丝儿,几碟腌制小菜。

    “颜儿,吃饭时间到了,娘给你梳梳头咱吃饭?”张氏陪着小心,一面搀扶女儿坐起来,一面讨好地望着她。

    柳颜远远瞅一眼桌面,“又是那些饭菜?难道就不能换个花样?天天吃面条,我看见面条都想吐。”

    柳颜的声音很不客气,不像一个女儿在跟自己的母亲说话。

    兰穗不敢抬头,垂手立在桌边,静观这一对母女。

    自从死后又复苏,这位四小姐的脾气变得怪异而难缠,越来越不好伺候,处处横挑鼻子竖挑眼睛,对什么都不满意。

    主子不满意,自己这做奴才的自然跟着受气,就是出气筒,夹在人家母女之间,这日子不好过。

    “哎哟我的好颜儿,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吃长面吗,可惜大厨房里遵从的是大太太的命令,不会天天做长面,所以吃长面的日子你就特别开心,你悄悄跟我说过,你希望能一天三顿都吃长面,孩子你为什么又忽然不爱吃长面了呢?是不是这里做的不合胃口?哎呀你就凑合凑合吧,我们这是出门在外呢,这车马店里的厨艺哪里能跟府里相比呢,等我们……”

    等我们回到府里——

    后面的是不是这句话?

    肯定是。

    但是被她活生生吞进了肚子。

    府里,灵州府的柳府,她们母女还能回得去吗?

    是啊,女儿死了,冰天寒地中被草草送进家庙,殓葬的方式又那么简陋凑合;女儿死了,母亲伤心欲绝,含泪离开府里,说是来为女儿守灵,其实府里已经在疯传说她这是带发修行,闹了出家。这时候的张氏,还能回得去吗?似乎,从离开的那一刻起,回家的路已经被自己堵死。

    就算女儿后来又活了过来,这对于张氏来说是大喜事,可对于别人呢,未必是喜事和好事。

    试想一下,她要是带着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忽然出在柳府当中,阖府的眼睛怎么看?一个个不惊呼自己见鬼了才怪呢。就连老爷大太太,只怕都不会接受现实,谁都看到一个死了的人,忽然活着回来,这是不是有点太骇人?

    另外,翰林府哪里怎么说?

    女儿这一出现,丫环做义女然后顶包的事儿自然会跟着暴露,这是老爷大太太最不愿意看到的。

    张氏苦恼地叹一口气,出门的时候只盼着只要女儿能活过来,自己舍切一切都不要紧,都不会在意,可是现在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才恍然发现她们母女已经走投无路了。

    另外让她伤心的是,女儿是活过来了,可是颜儿好像性情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的柳颜虽然脾气冷一些,对她这个亲娘却处处体贴孝顺,眼前这个颜儿怎么变得阴阳怪气的,脾气似乎比过去更不好了,冷,硬,高傲,似乎很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对于伺候的兰穗更是连正眼都不愿意瞧瞧。

    兰穗暗暗观察,生怕这位四小姐忽然就把气撒到自己身上来。

    柳颜懒洋洋靠着床,张氏亲自为女儿梳洗了,拉着她胳膊坐到桌边来。

    柳颜还是懒洋洋的样子,有心无心挑起一筷子长面,眉头紧皱,看样子只要忍不住就会开口撒气。

    张氏陪着小心,“好颜儿,你瞧瞧,这是我特意吩咐他们做的丝绸面,咱灵州府特有的面,等出了这灵易还就吃不到了呢——你看看这面擀得多精道,一根根跟丝绸一样光滑——”

    啪——张氏还没唠叨完,柳颜把筷子已经拍在了桌子上,嘴角撇着,“他们又去哪了?是不是还去吃大饭庄?”

    张氏赶紧赔小心,“随他们去吧,我只要跟我的颜儿在一起,吃什么我都香,吃糠咽菜我都愿意!”

    “我是问,他们究竟去干什么了?这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把我们丢在这里顿顿吃这白水面,当我们好欺负吗?”

    张氏刚挑起一筷子面要喂女儿吃,女儿这一问,她不敢喂了,迟疑着,“咳,那个童养媳啊,跟那个小疯子,就是一对儿胡闹的主儿,贪玩,爱图新鲜,肯定是出去玩了——我们吃面,快把身子养好,只要我们好起来,娘亲会尽早为你做打算的。”

    柳颜的目光忽然逮住了兰穗,“来,你过来,给我讲讲那个童养媳,你说她一开始是哑巴,忽然半路上就不哑了,性情也变了,忽然身上就有了从前没有的本事?你快详详细细从头说来——”

    兰穗心里一凛,不敢推辞,忙忙凑过来,从头开始讲起。

    她变讲个,边偷偷打量这位小姑奶奶的神色,心里暗暗诧异,发生在哑姑身上的这些事儿,不是阖府的人早都在传说了吗,为什么四小姐忽然要问这些,难道她当时没听到这些?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修女儿德的好小姐呀——可是四小姐的脾气似乎没有修好,相反倒明显不如过去了呢。

    “你说她本来是个穷佃户的女儿,还是个胆小的哑巴,自从被五小姐磕破脑门晕过去再活过来以后,就忽然变了?”

    柳颜好看的秀丽眼睛盯着兰穗,问。

    兰穗生怕自己遗漏了哪个细节让主子不高兴,只怕拼命回忆,“对对对,正是这样,她忽然闯进九姨太的产房,救下了就要死掉的九姨太母子——本来谢先生已经宣布说九姨太母子没救了,肯定难产而死——”

    “哦——”柳颜神色淡淡,显得漫不经心。

    兰穗猜度着小主子的脸色,心里有些踹踹,自己都讲得这么卖力了,为什么她还是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你刚才说,她是什么时候磕破额头昏死,又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

    柳颜忽然提高了声音追问,同时丢了筷子,两个手紧紧攥住了兰穗的胳膊。

    攥得那么紧,兰穗疼得心里抽筋,还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受着。

    “那是、那是……是腊月里的事儿……具体哪一天,奴婢记不清了……”兰穗结结巴巴,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旋儿。

    柳颜却抓得更紧了,五指简直要镶进兰穗的胳膊,兰穗眼巴巴望着张氏,恳求她救自己。

    张氏目光焦急,“童养媳是什么时候昏死又醒来的我也没留意,不过九姨太是腊月十五生的孩子,正月十五正好是满月宴,这个我不会记错——所以这童养媳应该是腊月十五之前出事的。”

    “腊月十五之前?那就是阳历的一月中旬了……嗯,好像是这个日子,前后差不多……”

    她喃喃思索,总算是松开了兰穗的手。

    兰穗逃一般躲远了。

    “新一年的元月份,嗯,不错,……嗯,元旦我们还在一起呢,在歌厅嗨了半晚上……呵呵,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啊,你原来躲到了这里,人间的道路这么狭窄啊……”

    屋子里只有柳颜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张氏和兰穗不敢打断,只是愣愣瞧着她。

    兰穗揉着手腕暗自垂泪。

    张氏在心里烦恼,这个颜儿啊,一条命倒是捡回来了,可是性情怎么变得这么怪呢,有时候她这个做娘的也摸不到孩子的内心想法了。(未完待续。)

165 狐媚

    午后的阳光淡淡照在大大的红灯笼上。

    每一个灯笼的圆肚子上都书写一个大大的金色“张”字。

    灯笼分两排,环拱着最中间的大门,门额上巨幅牌匾里黑色木底上“翰林府邸”四个大字醒目而耀眼。

    一个花子沿门讨要,经过翰林府,远远站着望了望那四个大字,他不认字,但是那气派吓得他没有勇多踏上前半步去摇响那一对巨大的黄铜门环,他摇摇头,背着自己的乞讨口袋走远了。

    阳光落在对面的琉璃瓦片上,瓦片似乎比平时更璀璨灼目了。

    张翰林新娶的小姨太闲闲懒懒靠在一面雕花的窗下望窗外高天上的云彩。

    淡淡的棉絮云似有若无,无心无肺地撕扯着,漂离着,恰似在演绎着人世间的离合和悲欢。

    屋内火盆拢得很旺,空气温暖如春,她不像别人那样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那玲珑精致的身子裹在一袭新做的红丝绸旗袍里。

    脚上是一对儿旋木底子绣花鞋,淡粉色鞋面,大朵绣花把鞋尖包得密不透风。

    一根细长白腻恰如白玉的脖子亭亭地从大红色包裹中伸探出来。

    看面上,淡淡的夫人妆,唇红齿白,乌发高挽,整个人显得清新而迷人。

    衣衫肌肤时间总是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香味。

    精巧的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容,瞅着那斜对面的琉璃翘檐,幽幽独坐,尖尖柳眉微微暗蹙,腮边的胭脂红灿灿如花开,樱桃小口轻轻启动,慢悠悠吟着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身后一身翠绿衣衫不识字的婢女自然什么都听不懂,不敢打扰,静静立在身后替她轻轻捶打着一对秀肩。

    院子里走过一个大丫环,衣衫下柔软的****明显比昨天高了几分,身材也顿时被衬托得玲珑细致。

    “翠姐姐,你也穿胸罩了吗?真好看!”另一个丫环偷偷问。

    “是啊,你们都穿了,就剩我一个,难道我就不能学着做一个穿穿?不过悄悄跟你说,我发现穿上要比不穿舒适得多,这里感觉像有一双手在轻轻托举着。”

    “谁说不是呢——小姨太说了,等她心情好了要教我们学习缝制裤衩呢,据说那小小巧巧的一个角形底裤,穿起来能把人的身子衬托得更好看呢。就像小姨太的身材一样迷人!”

    “嘻嘻,你打扮那么狐媚干什么啊,是不是想着勾引大少爷呢?希望入了大少爷的眼被他收房做一个妾去?”

    “哎呀,小蹄子你胡说什么呀——”

    少女笑闹成一片。

    绣房里,姨太太们簇拥成一团,在观看绣娘们赶做的活儿。

    “这就是我选定的料子吗,裁剪出来了啊,快快缝起来吧,哎呀,这是不是有些窄了呢,我身子丰满,肯不敢太紧了——”

    “妹妹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说了,这旗袍啊,讲究的就是一个紧字,那还不叫紧,叫合体,要妥妥帖帖地紧贴着身子穿出来才好看呢——”

    “四姐姐你快来看,我穿水红的不知道好不好呢?”

    “我选的是宝蓝,绣娘你这下摆的花儿快点绣起来吧,为什么慢腾腾的呢?”

    “哎呀,五姨娘,您就先让让吧,叫我先把这一身儿孔雀绿的赶出来穿上身吧,我可是排队排了好几天呢——”

    “哟,大少奶奶,你这话就差了,我们这些姨娘们呐,眼看着再不好好穿戴打扮就人老珠黄了,你们可不一样呐,你们青春年少,以后穿戴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瞧瞧五姨娘这张嘴啊,永远都不饶人,我说什么了,倒是招来她好一顿编排呢——她要是老了,我们可要称老太婆了——”

    “真是有意思得很啊,自从这小姨太嫁进来,我们府里各房的丫环们成天都忙着做针线活儿,这还远远不够呢,连绣娘一个个都要忙死了。”

    “小姨太带来这么多好玩的东西,仅仅是那新式发式就够我们学习好一段日子呢。”

    女人们热热闹闹笑成一团。

    最中间的大卧室里,一个穿戴精致但是面相明显老相的夫人正在生气,地上已经躺着好些东西,枕头,手巾,鞋子,面巾,汗巾……五颜六色。

    丫环仆妇们噤若寒蝉静悄悄立在室内,没人敢劝也没人敢说半句话。

    “是老爷说要带她去?”

    老妇人沉声问。

    “是,老奴亲耳听到老爷吩咐管家去做安排,叫把那辆最舒适的马车备起来,多带些女子穿戴用度之物,还叫把车里铺的毯子换成最厚的,小姨太身子弱,骨头脆,万一颠着磕着都不好。”

    一个眉目和顺的中年仆妇赶快回答。

    “哗啦——”一声钝响,一个上好的渗色釉瓷盆摔在地上。

    花盆里本来养着一对彩鱼,现在水洒了,盆碎了,鱼儿受了惊吓,在地上乱挣扎,幸好它们是太太的宠物,就算太太一时撒气,也没舍得直接把它们砸到砖地上去,而是摔到了之前丢下来的枕头上。

    鱼儿完好无损,**跳跃着。

    丫环们手忙脚乱趴在地上,捉鱼的捉鱼,擦水的擦水,捡拾瓷器碎片的赶紧捡拾。

    “您息怒——您忘了自己的身子不能生气吗——再说为那样一个人生气,值得吗?”

    一个年老点的仆妇,因为是当初陪着夫人嫁过来的陪嫁丫环,要比别人胆大,赶忙上前扶住老妇人,一面抚着心口,一面语重心长地劝解。

    “是啊——”老妇人的脸扭曲了,一头的金玉饰品在颤抖,脖子里开始松弛的肌肉也在颤抖,“我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生什么气呢?我只是气别的人,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轻浮呢,我们府里一向稳重,穿衣打扮吃穿用度什么时候跟风攀比过,她一来就一个个都坐不住了,丫环们跟着学也就罢了,姨太太们都是什么身份,一个个的也学着她穿衣打扮,这都成什么人了?传出去叫人怎么笑话?我们堂堂翰林府不如她一个柳家庶出的女儿?哼——”

    丫环群里一个丫环闻言赶忙把身子往下塌了塌,她今天刚刚偷偷穿了一件胸罩把****托高了,既然太太这么不喜欢,自己还是收敛点儿好。

    一个仆妇悄悄捅捅另一个的胳膊,冲她挤眼,她们昨夜刚刚商议也要学习做一个胸罩穿起来,想不到太太这么不喜欢,她们真是庆幸自己的动作慢了点。

    “老爷也是越来越耳根子软了,那个狐媚子说什么他答应什么,竟然答应各房的供应衣服比过去足足多出三成来,这才一个个的有多余的布匹天天捣鼓新衣——吃的穿的插的戴的都一样一样跟风攀比起来,把我们翰林府多年来的朴素风气都搅乱了,这是要更换门风吗?今儿可以攀比些脂粉衣衫,赶明儿就能样样都学起来——一个个的要是把她那一身狐媚的味道都给学来了,我们翰林府后院女眷一个个都要做狐媚子?”

    老妇人厉声喝问。

    丫环们吓得一起颤抖。

    “柳丁卯也算是世代书香门第,怎么养出了这样狐媚不稳重的女儿?一脸的狐媚相也就罢了,还学得这么不安分,她进府才多久呢,就把我们阖府搅得鸡犬不宁!”

    “是啊是啊,老奴也觉得那就是个狐媚子——把老爷迷成什么样儿了都——既然老爷要带她走,就叫带走吧,走得远远的,您眼前也能清净一些——不然这天天在眼前晃悠,老奴都觉得心里堵得荒呢。”

    大少爷房里,丫环赶忙跑回来禀报:“太太生气呢,说小姨太是狐媚子,带坏了我们,大家一个个跟着她学习穿衣打扮,也都是狐媚子。”

    年轻的大少奶奶正在亲手缝制一个胸罩,闻言一哆嗦,“母亲真的这么说了?苏儿,快快,把这个收起来——这几天母亲在气头上我们先不要做这个了——”

    苏儿赶忙卷起一包剪碎的布片锁进箱子里。

    (各位别忘了支持啊,支持支持支持——呜呜——)(未完待续。)

166 学步

    小窑洞外,金黄色夕阳光辉把黄土崖涂抹得一片璀璨。

    一个老人的身影搀扶着一个高挑单瘦的年轻身子,年轻人双肋下撑着一对木头做出的拐杖,借助外力他像幼儿一样半步半步学习迈步,一点点走出窑洞来。

    身后跟着蹦蹦跳跳一脸喜悦的灵儿,灵儿怀里抱着那只憨敦敦的小狗阿淘。

    “爷爷爷爷,大哥哥能走路了,是不是说明他的断腿已经好了?这可是我一个人为他接的骨呢,大哥哥回头得重谢我。”灵儿在身前身后绕着跑,拍着手喊。

    “去去去,又来胡闹!你差点把你大哥哥害成残废了你知道吗?真是侥幸之极啊,这孩子要是万一一个失手有所偏差,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老爷子大声感叹,不过那表情嘻呵呵的,毕竟小孙子的胡闹没有产生可怕的后果,相反倒是歪打正着,取得了意外的好结果。

    白子琪扬头望一眼满面夕阳,顿时那些璀璨的光辉扑花花铺了一脸,**双眼。

    双瞳顿时失明,他傻愣愣站了片刻。

    摇摇头,等再次睁开眼睛,那对秀气好看的眼眸里霎时满满地盈上来满眶的泪花,泪花亮灿灿光闪闪,他有些羞涩地低头避免被人看到,却在心里无比感叹,能再次看到这满目的夕阳,死里逃生,真是无比幸运,不知道远方的亲人在怎样地为自己焦急担忧呢?

    一片粗麻布悄悄递到眼前,一张圆圆的脸盘上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瞅着他,“大哥哥,不要哭,擦擦泪吧——你要对我的接骨术有信心呢,瞧你这么快就能下地学习走路了,你瞧阿淘就不如你呢,它还不能跑不能跳呢。”说着抬手拍拍阿淘的脊背。

    阿淘一脸得宠,眯着眼睛乐。

    白子琪不由得笑了,又拿我跟狗比啊——

    仰面把眼里的泪倒回眼眶深处,点点头,“是啊,我得感谢灵儿,也感谢爷爷,是你们救了我,帮我康复。这样的救命恩情,我一辈子不敢忘。”

    声音忽然哽咽了。

    爷爷笑呵呵的,“瞧你这孩子,说什么恩什么情呢,那不就是顺路碰上了顺手的事情么,是你命大造化大,要不是那晚我恰好进山谷采药,也就不会碰上你了。”

    灵儿瞅着白子琪的双拐,忽然嘻嘻笑了,“大哥哥,你为自己做的对儿木头拐子好看,也帮我的阿淘做一对儿吧,我叫阿淘也拄着它们走路。”

    这对木头拐杖,是白子琪刚能坐起来的时候自己拿木头慢慢削砍做出来的,样子自然很简单丑陋,不过倒是结实,可以凑合来用。

    爷爷摆手,呵斥着叫灵儿走开,不要捣乱。

    偏偏灵儿死心眼,想到了这个主意就纠缠不休,前前后后跟着白子琪嘟嘟囔囔恳求。

    爷爷搀扶白子琪在门外的大石头上坐了,两个人一起望远处的落日和漫天的火烧云。

    “人这一辈子啊,就像头顶上那颗大太阳,不经意一辈子就转悠到了头儿——灵儿是新生的小太阳,你呢恰如那刚刚升起来的朝阳——”

    “那爷爷是什么?”灵儿歪着脑袋追问。

    这孩子,对什么都好奇。

    “爷爷啊,西边那个就要落山的太阳你看到了吗,爷爷就是它。”老人的声音虽然平平稳稳,但是白子琪也从中听到了一丝留恋和感叹。

    “哦,那个就是爷爷?那不是哭红了眼睛的太阳公公吗?难道爷爷也想把眼睛哭红?”灵儿清亮亮的声音笑嘻嘻问。

    这淘气童稚的语言,把大家逗笑了。

    爷爷抬手指着远处,目光悠远,直达天际,“白少爷你看看,我们面前这整片绵延的山势,都属于九茅山的余脉,这九茅山的尽头,那地势平坦下去的地方,属于荒河范围,那里就是梁州的地界了。”

    白子琪想了想,不理解:“我明明记得自己走在梁州通往灵州的官道上,那一片并不和九茅山搭界啊,怎么忽然就跑到九茅山来了?”

    老人笑了,“你出事的地点确实远离九茅山,但是只要沿着我们眼前的山谷一直往前走,最后会通往灵州府官道,官道是在平坦的地方修建的,避开了断裂的深谷,山谷绵延高深,荒僻难行,丛林野草之间常有生猛野兽出没,一般人根本不敢在这里走动,我因常年隐蔽这里,对环境熟悉,所以我是沿着谷底一直走,走的是一条只有我爷孙俩知道的捷径,所以你安心养伤,在这里那些害你的人就是想破脑袋翻破了天,也不会想到你会躲在这里。”

    白子琪傻了一刻,想起那夜的情景就无比后怕,每次想起他都禁不住隐隐担忧,怕那些人在附近展开搜索,最后说不定搜出自己藏身的地方,听老人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远离了失事地点,躲在这比较隐蔽的世外荒野,目前估计确实是安全的。

    他大大舒一口气,那就安心养伤吧,身体好了一切自然好说。

    不过白子琪瞅瞅眼前这一老一少,觉得好奇,“爷爷,既然这九茅山里这么荒僻,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生活?灵儿这么小,您又老了,就不怕野兽伤人?也不觉得孤单么?”

    不等爷爷回答,灵儿眼珠子一瞪,“我们才不怕野兽呢——大哥哥你不知道,灵儿和山里好多好多的野兽都是好朋友呢,灵儿没少为它们接骨疗伤,灵儿这一手接骨好本事都是从它们身上练出来的——反正它们又不像大哥哥一样怕死怕疼——”

    小家伙批评人这么直截了当啊——

    白子琪不由得脸上一烧。

    自己确实怕疼,最重要的是怕死,所以要不是灵儿傻乎乎用那一剂超量的麻药醉翻了自己,自己肯定不会配合灵儿做接骨手术。

    白子琪等着爷爷回答他的问话呢。

    想想谁都好奇,一名年迈老人带着一个年幼懵懂的小孩,两个人隐身在这绵延数百里的大山当中,远离人世,孤寂度日,这究竟是为什么?凭爷爷的医术,就是随便在哪个山下的集市上镇子上都能谋一份生计吧。

    爷爷并不回答,一直远远眺望那一**大的夕阳,一脸神往,似乎那夕阳落山的远方有什么在令他深深牵挂,无比怀念。

    白子琪默默出了会儿神,这老人,肯定不简单,明显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瞒着自己。

    只是他不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等回到屋里,油灯下,灵儿已经找来好多木头,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又找来斧子铲子小锯子,“哥哥哥哥,你就帮我做拐子吧,照着你自己的样式做,只不过阿淘的要小一点就行了。”

    白子琪不忍心拒绝,真的拿起木板来打量,对照着阿淘的身量和爪子大小,要为这个和自己同时被做了接骨手术的病友也做一对儿拐杖出来。

    爷爷责备几次,看孩子实在不是淘气捣乱,就苦笑着不管了,他忙着把白天采来的药材整理、研磨,继续为白子琪配置新的伤药。

    (九茅山,人生悲欢离合的故事就要上演——别忘了支持哦,谢谢你们)(未完待续。)

167 壮观(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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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愿今天的运气不错,能多打些渔产,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是啊,连着滑网,这段日子真是不顺利!”

    “这鱼神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动不动就发脾气,让我们滑网——”

    “哎呀你快闭嘴,敢在这暖河上说鱼神的不是?你想惹他不高兴??”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用破旧的衣衫把自己穿戴得粽子一般,挤挤攘攘拥往结冰的暖河,来观看今日启网的情况。

    人群里,几名妇女在叽叽嘎嘎议论着。

    “哎,你们看,那是什么?”一名妇女指着远处。

    “好像是牲口——一头牛,两匹马,好几匹骡子——哎哎,为什么要把牲口牵到冰面上来?”

    “是啊,难道牲口也来捞鱼?”

    大家闹哄哄挤往河中段的一个最大的冰眼处。

    那是昨夜祭祀过鱼神的地方,大家祭完了就把渔网下了下去,为了防止结冰冻住,冰眼旁连夜烧着大盆的火。

    “鱼王来了——这就要启网了——但愿今天是个大丰收啊——”

    “那肯定是大丰收,昨夜才祭过鱼神嘛,他老人家肯定今日让我们好好收获一把——”

    高大的鱼王快步走着,这一路走来,身后的哑姑等人就算努力小跑,却还是赶不上他的脚程。

    “媳妇儿,我脚疼——”柳万嘀咕。

    “哦?”鱼王回头瞅一眼,眉头一皱,回身竟然一把将柳万抓起来扛在了肩头。

    “哎呀呀——你放我下来——我一个大大的男子汉,难道还需要别人扛着走?我不能丢我媳妇儿的脸——”柳万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胡乱挣扎着。

    鱼王哈哈地笑,就是不放下来。

    一行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招来一大片好奇的目光。

    “呀——那不是女神医吗?她也来看捕鱼了吗?”

    “是啊是啊——我家儿媳妇刚刚吃了她的药睡着了,睡得可安稳了——”

    “但愿今儿能多捞点鱼,我一定邀请她去我家里吃炖鱼。”

    “瞧你说的,你还不如送一条胶鱼给她滋补呢。”

    “胶鱼?我们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嘛,我们都好久没见到胶鱼的影子了——”

    到了冰眼跟前,柳万被从肩头放下来,这一路他简直被颠簸昏迷了,一落地就蹲下哇哇地吐,哪里还有力气找人家鱼王算账呢?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丢了媳妇儿的脸面。

    鱼王熟练地扫视一圈眼前,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他发号施令,收绳子启网呢。

    “开始吗?时间不多了,好多冰眼都等着您下命令呢。”一个渔夫提醒。

    鱼王摇摇头,看一眼身后,“再稍微等等。”

    等什么?

    渔夫们好奇,顺着鱼王的目光看,看到不远处一行女子正迈着碎步子赶来。

    等女子干什么?

    渔夫们不甘心,试着再次提醒:“您要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准备怎么用呢?”

    多年来捕捞,都是纯人工在那里扛着,今日鱼王忽然吩咐准备这些,是为了什么?他们好奇。

    哑姑终于赶到跟前来,一连赶路,累得她脸都红了,不过这具小哑巴的身子,体质还真是不错,要是从前那个喜欢吃麦当劳烤薯片的王亚楠,估计这会儿已经累趴下了。

    她极力让自己保持稳定,掩饰性地用丝帕揩一下汗,瞅瞅眼前,看到了准备就绪的现状,也看到了远处的几匹牲口,还有一些绳子和绞盘,还有满满几大箩筐烧过的煤渣。

    果然还是为王者好啊,一个命令下去,手下一切办妥,丝毫没打折扣。

    目测一下距离,点点头,“把那个木桩埋下去——你们的渔网大概有多长?”

    “十丈,不能再长,免得干扰别的捕捞队伍。”鱼王眨巴着亮灿灿的眼睛。

    哑姑低头,在心里搜寻着关于古代长度单位和现在之间的换算方式。

    一丈等于十尺,一米里面是三尺,所以……有点迷糊啊……

    她真的不擅长这些和数字有关的东西。

    蹲下去,在冰面上慢慢地想,一丈大概是三米左右,嗯,三米,一丈三米,十丈三十米……

    忽然抬头,“下桩吧,下在和渔网一样长的地方。”

    鱼王摆手,“凿冰——把那个木桩子下进冰里去——”

    “好好的,又凿冰干什么?这冰层很厚,您也知道打一个冰眼有多艰难——”渔夫们不理解,所以不愿意接受。

    “难道我的命令不起作用了?”鱼王皱眉,声音陡然提高。

    鱼王发威,恰如一股巨大的寒流从河面上滚过,众人寒噤,不敢继续多问,一时间忙活起来。

    尖锐的铁器在冰层上叮叮咚咚凿刻起来。

    哑姑皱眉看着,要在河面上凿开一个冰眼确实艰难,尤其是在人力钻眼的情况下。

    幸亏冰眼不大,渔夫们又擅长熟悉这个,很快就凿开一层,打下去一个圆圆的小洞,把那个木桩子深深插了进去。

    哑姑把手拢在大氅里,戴起大大的风帽,却还是冷,迎面的风刀子劈一样。

    沿着木桩子看了看,点点头,不错,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可以套牲口了。

    牲口被牵过来,从中选了几匹较为强壮的马匹套进去,然后上绞盘,又加固了几盘绳子,有人抬着箩筐,把煤渣撒在木桩周围。。

    鱼王眨巴着大眼睛,忽然呵呵笑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要牲口绕着这木桩打转,然后一圈圈把绳子缠绕在木桩上,这样就能帮助我们把渔网从水里拉起来?”

    哑姑忽然深深看他一眼,眼里满是赞赏和肯定。

    果然是鱼王,智商挺够用。

    鱼王骤然碰上这满是鼓励和赞赏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动,一种异样在心头扑腾,这小娘子,虽然人小,但是做出的事儿考虑周全,点子新颖,真是叫人不敢小觑了她,也不敢把她当作十来岁的小孩子看待。

    “那这些煤渣,是用来防止牲口打滑的——”鱼王瞅着眼前那张冻得红彤彤的小脸儿,忽然含着讨赏的微笑,问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想获得她的赞赏和肯定。

    哑姑心里也是一动,受不了这目光里火辣辣的东西,赶忙避开眼去,点头,表示他又一次聪明地蒙对了。

    “好——大家分三队,两队人跟着我启网,一队人照顾好这里,等我打了手势你们就开始赶牲口走路——”鱼王爽朗的声音在辽阔的河面上清爽地滚动着。

    随着一声令下,一队精壮汉子大声哟喝,开始起网了。

    人们紧张好奇地望着今天这个不同于往日的新奇的捕鱼场景。

    他们的鱼王,那个说一不二的男人,今天竟然明显在听一个小小女子的指挥,女子叫凿冰就凿冰,女子叫下桩就下桩,女子叫赶着牲口走就赶着牲口走,这滑溜溜的冰面上,他们可是祖祖辈辈都不敢把牲口赶到冰上来的,想不到煤渣撒上去还真是顶用,瞧瞧吧,那几匹骡马已经在稳稳当当地走动了,大蹄子踩着煤渣,一步一步走,不打滑,不栽跟头。

    这女神医,难道要创造一种新的捕鱼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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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丰收

    三十米长的渔网,又深深地陷在冰冷的河面下,上面又在不断地结冰,要把这样的网完全拖出冰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嗨哟——嗨哟——”汉子们在齐声吆喝。

    “驾——驾——”骡马在鞭影下快步走着,一圈又一圈。

    吱嘎嘎——绞盘越来越紧,木桩上密密麻麻缠了一大圈绳子。

    渔网正在一点点被拖出来。

    “哇——看这沉重的样子,肯定是满满一网好东西呢——”经验丰富的老人在满含喜悦地预测。

    “暖河的馈赠,真是老太爷看我们可怜要好好地犒赏我们了——”

    “不对,是鱼神开恩啊——”

    “这立木桩,用绞盘,套牲口的办法,看样子还真是有用啊,明显节省了大家的力气,这办法是鱼王想出来的?还是和这个小女子有关?”几位老者捻着胡须笑眯眯瞅着议论。

    “不知道,只要对我们捕鱼有用就是好办法。”

    “要真有用以后我们捕鱼就轻松多了。”

    大家满怀期盼的目光齐刷刷瞅着那渐渐露出冰眼的网绳。

    忽然一匹骡子骤然嘶鸣一声,脚下打滑,站立不稳,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其它牲口受惊不再围着木桩转圈,开始集体观望、后退,乱纷纷往旁边扯。

    冰上本来就很难控制,这一慌乱,场面失控了。

    绞盘停止转动,发出吱嘎嘎的巨响。

    “加油啊——”汉子们一起喊。

    “兄弟们,撑住——不能后退——”鱼王挥舞着彩旗,高亢的声音刺穿了冷冰冰的寒风。

    一直默默无声的长安忽然一把抓住了身边哑姑的衣襟,紧紧撕扯着,嘴里发出惊恐的呕呕声。

    又要滑网了,看来用牲口还是没用啊。

    鱼王的脸色严峻,步态沉重,虽然还在坚持喊着叫大家加油,但是谁都从那声音里听出了疲惫和无奈。

    渔网在快速后撤,携带起冰眼边上的冰渣子,白花花乱纷纷,漫天飞舞。

    今天滑网,今晚又是一场夜祭,自己又要去冰下的寒流里浸泡几个时辰。

    鱼王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虽然在表面上一直装作自己很强壮不畏严寒,其实只有自己知道,这一趟一趟下去有多苦。

    这时候那匹栽倒的骡子忽然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是匹倔强的牲口,一爬起来就瘸着腿子往前冲,牲口们的恐慌情绪顿时稳下来了,大家拧成一股力绕着木桩子继续前行。

    后退的大网被扯住了,停止后退。

    被绳子倒拖着正无奈的队伍顿时精神一振,鱼王抓住时机高喊加油。

    汉子们齐刷刷往前奔。

    几十股绳子重新绷紧了往前走。

    渔网重新从冰眼里被一点点拖出。

    出来了,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哑姑抬手摸摸长安的秀发,眼里发出一抹欣慰的淡笑。

    那面巨大无比的网,真的被全部拖出来了,长长地丢在冰面上。

    渔网里,白花花黑压压鼓囊囊,全是鱼,是热腾腾活生生的鱼,整个网都在挣扎、抖动,在跳荡。

    大大小小的鱼儿不甘心就这样就擒,在拼死做着挣扎。

    “哇,大丰收——从来没有见过的大丰收!”

    渔民们的声音里满是喜悦,暂短的惊诧和沉默之后,大家沸腾了,欢呼着,跳跃着,奔上去查看。

    每一张带着汗水的脸上都显出满足的笑容。

    “谢谢你——你说你为我们这一带的老百姓送钱来了——现在我信了——”鱼王含笑,大声说。

    渔网顺利起出来,自有鱼头指挥大家分拣分配,他需要去下一个冰眼指挥下一场捕捞,临走不忘赶过来,跟这小女子道一声谢。

    在这高大的男子面前,哑姑显得那么小,那么柔弱,但是她没有后退,直挺挺站在原地,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伸到鱼王面前。

    鱼王一愣,随即醒悟,也伸出一只手来。

    小手毫不扭捏,和大手握在一起。

    握手是一种礼节。

    可是鱼王他不知道,他们这个时代没有握手这一说。

    他只是遵从着这女子的召唤,很自然地就配合了她,但是他不知道刚刚交往的男女,握手只是轻轻一下,表示敬意到了就是;他很紧地攥住了这只小手,简直要把这柔软无骨的小手给捏碎在手心里。

    哑姑硬硬撑着。

    早就预料到这鲁莽汉子不会那么温柔,果然。

    可是他已经松开了,双目紧紧盯住面前那对亮灿灿的眼睛,粲然一笑,“我先忙去了——”

    已经大踏步走了。

    目送那身影远去,忽然心里有些空,似乎他带走了什么。

    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是喜欢上他了?

    她轻轻摇头,苦笑,不会吧,人家是有家之人,比我又大了不少,从生理上存在差距,还是算了吧,少招惹这无名的烦恼。

    甩甩头,极力抛开。

    随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暖河上的渔网一个接一个被起出来。

    那几匹牲口早就累垮了,早有人牵回去换了新的来。

    木桩子不动,轮到那个冰眼,根据远近距离调整一下绳子就是,然后驱赶牲口,加上人力共同努力,拉上来一网又一网的鱼。

    收获不错,几乎网网不空,捞上来好多肥美的大鱼。

    看着眼前的渔夫们笑呵呵启网、分鱼,男女老少往家里运送渔产,似乎那真实的笑容感染了每一个人,就连柳万也乐呵呵的,跑到这里看看小鱼儿,又到哪里摸摸大鱼,也跟着渔夫学习认识不同的鱼种。

    “呀——胶鱼——”有人忽然高喊。

    惊喜的喊声顿时吸引来大片的人,“真的是胶鱼啊?我们很多年都没有捞上来胶鱼了——”

    鱼王也跑过来观看。

    这一开头,紧接着好几个人也大喊自己捡出了胶鱼。

    胶鱼,这个神奇的字眼儿,似乎这一刻变得常见普通起来。

    “谁家捡出了胶鱼就属于谁家,拿去卖吧,卖给久香居,那里专门做白玉点骨,估计他们开的鱼价不会太低。”鱼王笑呵呵冲他治下的臣民们喊。

    “为什么要低价卖给别人?你这是把人参当萝卜卖你知道吗?”

    哑姑在身后轻轻说。

    鱼王一怔,回过头,看一眼这女子,忽然笑了,他现在对这小小女子除了信任,还有敬佩呢。

    “那你说,该怎么卖,才能卖出人参价?”

    “这就是我要为你们送钱的方式——所有的胶鱼都不要外卖,你高价收购,然后我们加工,到时候将是白玉点骨的十倍的价格。”

    到底是鱼王,就算不常吃白玉点骨,但也知道白玉点骨的价位在什么档次。

    “哦?”

    深感意外,眼里闪出惊喜和疑惑。

    真的,能卖那么贵吗?

    “只要你肯配合。我们好好合作。当然,到时候收益三七开。”

    小小女子一脸淡定,声音也轻灵得梦幻一般。

    鱼王赶紧顺话往前赶,“好好好,我答应,只要真能卖出好价钱,三七开我完全答应,你七,我们三,我完全同意。”

    大大的风帽里露出冻得红彤彤的小脸儿,嘴角浅浅一抿,似乎在笑,却又一本正经,“不,你们七,我三。”

    (新的一月快乐,爱你们)(未完待续。)

169 香艳

    甜甜的绿泥香味在空气里幽幽飞扬。

    暖红烛火轻轻摇曳,大红帷幔柔柔低垂,雕花的屏风挡住了丫环的视线,其实丫环也不敢往里面偷看,她蜷缩在靠近门口的火炉边,今晚轮到她上夜,她要半醒半睡在这门口一直蜷卧到天明,不敢睡死过去,要随时听候老爷和姨太太的使唤。

    “嗯,老爷你轻点儿,人家痛嘛——”一个娇嫩得掐的出水的声音朦朦胧胧传来。

    “小心肝儿,我已经很轻了,你真是我的可人儿——呜呜,我贴心的小棉袄哦——”这个明显苍老的声音哼哼唧唧的,丫环知道那是老爷。

    “小棉袄,都是用来指女儿,奴家又不是老爷的女儿嘛。”娇弱的声音在撒娇。

    “你就是我的女儿,小女儿,最小最贴心的小女儿——呜呜,恨不能一口咬碎了把你吃进肚子去——呜呜——”

    老爷在吭吃什么呢,这么费劲儿?

    接着传来被子都捂不住的唧唧咕咕的轻笑。

    丫环把身子蜷缩得更紧了,她还小,听不懂,也听着没什么好玩的,就垂着头逼迫自己入睡。

    **吁吁,香汗淋漓。

    空气里渐渐增添了一抹靡靡的香艳味儿。

    一夜就这么过去。

    晨光穿透窗棂的时候,柳缘懒洋洋爬出被窝,对镜梳洗,涂脂抹粉,镜子里的人打扮得水灵灵地动人,香喷喷的娇艳,却不再穿旗袍,换一件素白的棉布外衫,下面配的是纯黑襦裙,乌发轻轻隆起,不饰钗环,只在一对圆润的耳垂上点缀一对儿明灿灿的东海大珍珠。

    轻轻巧巧走近枕边,伸手摸进被窝,在苍老疲倦的身子上游走摩挲,张翰林睁开劳累过度的眼,眼里映进一张俏生生明艳照人的佳人面。

    “小心肝儿——我的可人儿——”张翰林伸出手要来抱。

    “呜——小心叫人瞧见——”娇娇嫩嫩的声音贴着苍老的面庞摩擦而过,刚刚涂上胭脂的娇容在这枯叶般的老脸上麻酥酥蹭了蹭,“瞧您猴急的样儿——难道等不到天黑了?呸,老不正经——”娇笑如玲,娇容如花,一抹香艳的津液从樱桃小口里那一片红艳艳的舌尖上喷出,落在苍老得抹布一样糟巴巴的鼻尖上。

    张翰林顿时浑身都酥了,麻酥入骨,抬手抹一把鼻尖,摸下那点****来瞧了瞧,放在嘴里舔了。

    “香不香?”娇娇的身子柔软无骨,简直要融化在这具枯干的身子上。

    一抹勾人魂魄的媚笑,浅浅挂在眉梢,直勾勾望着老爷。

    “香——香艳入骨——”张翰林哈哈笑着,一把扯掉了挂在小姨太身上的薄薄衣衫,露出半边白生生滑溜溜颤巍巍的酥*胸,小姨太受惊的鸟儿一般,连连骂着老不正经,娇笑着钻进了老爷的怀里。

    一老一小嘻嘻哈哈滚做一团。

    丫环赶紧把自己的身子躲进了屏风后面。

    早饭摆在正厅里,是为老爷特意准备的饯行宴,翰林府上上下下都到了,最后到的是老爷,手里紧紧扣着一个柔软的小手儿,牵着一个素白清丽的小可人儿,正是老爷心尖上最爱的小姨太。

    夫人姨太太们见了顿时全部神色一凉。

    有人强颜欢笑撑着场面,有人黯然神伤独坐,有人心里诅咒面上含笑,一场送别正式上演。

    柳缘像个害羞的小女孩,但是举止大方得体,笑吟吟含羞和每一个人周旋,一口一个姐姐,把每一个人都唤得心里甜丝丝喝了蜜糖一样舒服。

    “小狐媚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但愿她出门就车翻了一头撞死——”有人在心里恶狠狠发泄。

    马车备好了,小姨太对着夫人姨太太们一一磕头辞行,大妻小妾们对着老爷施礼送别,少爷小姐们跪在老爷面前磕头,太阳照到门楣上的红灯笼的时候,张翰林带着心爱的小姨太离家,赴任做官去了。

    柳缘在丫环的搀扶下坐进车里,放下车帘,遮住了外面那些刀子一样火辣辣的目光,她顿时舒一口气,用绢子擦着满头的汗,终于可以放松了,终于离开了,这段日子在这里伏低伏小,处处小心翼翼应付着,好几次都差点被夫人揪住差错差点拖下去活活打死。

    多亏了自己机灵,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算是获得了老爷的欢心,保住了眼前的荣华富贵,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还不好说呢,不过她觉得最迫切的,是快快生一个孩子出来,最好是儿子,老来得子,估计那时候自己在老爷心目中更是好上加好。

    不过,这嫁过来也有些日子了,还是月月来红,没有怀孕的迹象啊。

    忽然心头一动,“那儿,老爷去做官的路途,不知道经没经过我娘家柳府?”

    丫环那儿摇摇头,一脸茫然,“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奴婢昨夜听姚妈念叨说老爷要去的地方好像经过灵易,然后翻过一个叫做什么茅的山,哎呀奴婢笨,竟然没记住。”

    “算了算了,反正是不会路过灵州府是确定的了,至于别的什么地方我都无所谓了。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反正我们衣食无忧,就当乘机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柳缘懒懒坐着,心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儿,尤其和自己手谈的时候,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淡淡的笑容,那个童养媳啊,不知道现在好不好,要是再能回去一定向她要张坐胎的方子。回想起伺候她的那些日子,其实还算过的不错吧,那小哑巴胆小怕事,后来就算变了个人一样,却还是性子随和,很少作难自己,就算自己处处撒脾气找茬子不好好伺候,人家还是若无其事地一切照旧,想在想起来,心里怎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呢?

    柳缘摸了摸心口,从兰花到柳缘,自己这一身荣华富贵其实都是那个小小的女子替自己安排的。

    从顶替柳家小姐嫁过来到牢牢把握住老爷的心,这一路她走得表面平顺,其实暗地里自己还是没少担心,现在离开翰林府了,她才有时间静下心回头去细细想一路走过的细节。

    那儿看见小姨太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身子懒懒靠在软枕上,脚下的暖盆里火炭旺旺地燃着,一切温馨如梦。

    我偷吃了她的燕窝,她没有追究。

    我公开和兰草撕扯大骂,她不过问。

    我从来不替她上夜,不端屎端尿,也不铺炕叠被,她也没有计较过。

    最后她竟然为我安排了这么一个好去处,这样的好事她竟然都没有给兰草。

    她,那个小小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宽容,仅仅是懦弱怕事才不和自己计较?不,那时候自己以为是,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真的不是,她绝不是个懦弱怕事的胆小鬼,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无能之辈,如果是,也只有刚进府那段时间是,后来就不是了,自从被柳映磕破了脑袋昏迷再次醒来,她似乎变了一个人。

    她叫大太太挪梅树,大太太就挪了。

    她叫大太太改善角院的伙食,大太太就改了。

    她需要九紫绸,大太太一匹一匹都送来,从来没有节省过。

    她需要笔墨纸砚药材药具,那个白表哥亲自送来,还抬来一口大药柜子。

    她想要什么,似乎老爷大太太从来没有抗拒过。

    这,还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小童养媳该拥有的吗?

    仅仅是因为她替九姨太接生母子平安换来的?

    似乎是,却又不完全是。

    柳缘忽然想起了那对眼睛。

    那对自从再次醒来后就变得异常安静清澈的眼睛。

    她总是喜欢安安静静坐着,喜欢异常安静地望着你,那清凉如水的目光,似乎要把你从内心看穿。

    柳缘忽然打了个冷战,那儿一看赶紧抖开一匹纯毛棉毯替她盖在身上。

    车里布置得很豪华舒适,主仆两个坐在新铺的厚毯上简直感觉不到车辆的颠簸。

    那其实是个神秘莫测的人,从身为哑巴到忽然开口说话,到能为人诊脉看病,从一个任人欺凌的穷佃户的女儿到后来明显人人尊敬的程度,那童养媳身上是不是有些古怪呢?

    柳缘紧紧抱住了手炉,幸亏我离开了她,那样的人,还是远离点好吧。(未完待续。)

170胎动

    “大太太,您的药炖好了,乘热喝了吧——”丫环把白瓷盏里徐徐升腾着一缕热气的药汤端到面前。

    陈氏懒懒瞅一眼,还是那黑中带红的汤液,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飘进鼻子。

    她刚刚接过来要喝,对面圆凳上闲坐的柳映瞅一眼杯盏,眉头暗皱,“母亲,您为什么一直要喝这黑糊糊的苦药呢,多遭罪呀。谁知道那个小……童养媳的药究竟有没有用呢?”

    陈氏抿一口放下瓷盏,摸一把肚子,叹一口气,“母亲也不想喝这苦兮兮的药呀,可是为了腹中你们这小弟,就是什么苦母亲都不觉得苦,都得生生地咽下去——母亲这辈子不容易呀,生了你们姐妹三,如今你大姐早嫁,雪儿还小,眼前就剩下你是最大最懂事的一个了,母亲就盼着你也能像你四姐缘儿一样,运气好,嫁个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到时候你自己吃香喝辣日子舒心,我和你爹也跟着扬眉吐气,现在还有你这未出世的小弟呢,他孤零零一个人,到时候就得依靠你们当姐姐的帮衬了——”

    说完莫名其妙叹一口气。

    柳映心不在焉地听着,什么嫁人呀,什么小弟呀,什么四姐呀,她一概没往心里去,一心只心心念念记挂着一个人,有心想开口询问母亲那个人有消息传来没,可是母亲不提,自己一个女孩儿家哪里好意思反复提念呢。

    但是始终不提,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只能装作无意中说到,“母亲是大富大贵的人,这辈子本来遗憾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现在好了,就要有自己的儿子了,弟弟生下来自然跟别人不一样,是我们府里的嫡子呢——跟清州府的姨娘比,母亲就好命多了,姨娘虽然有了一个儿子,可……。”

    柳映平时傲气,其实放下架子一心要巴结他人的时候,那神态、语气都是很可爱的,透着一个少女该有的灵气和秀丽。

    果然,一提及清州府姨娘,陈氏马上神色郁郁,一勺一勺喝着药汤,眉头皱出一个大大的“川”字。

    柳映一瞧见母亲这反应,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看来白表哥还是没消息,还是没有脱离危险,还是生死不明。

    如果有什么最新消息,母亲肯定会说出来的。

    这可如何是好?

    柳映心里恹恹,起身告辞离开。

    陈氏本来要好好感叹一番清州府姐妹的命运,不想女儿就这么走了,心里有些不悦,这女孩儿,已经不算小了,怎么还是这副臭脾气呢,该是好好改一改的时候了,不然过两年嫁出去,吃苦受罪的还不是她自己?

    陈氏肚子里暗生涌流,刚要喊丫环拿痰盂来,她心口有些不舒服,一口气没喊出来,忽然小腹那里陡然一动。吓了她一跳,顿时傻在那里,两个手一起按住肚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动了,刚才真的动了。

    是胎动啊。

    陈氏两手紧紧捂住肚子,好像捧着个大大的西瓜,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失手落地跌碎了,所以十万分的小心,那张紧张的脸上展开千万缕笑纹,笑呵呵喊道:“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慌得小丫环差点丢了手里的茶壶,等看清楚大太太乐呵呵的神色,她才明白是好事儿,不是大太太的肚子出啥差错了。

    李妈闻声一头闯进来,“是胎动了吗?有动静了啊?”

    “是啊是啊,我刚才明明感觉到了,很清楚的,咕噜一声,动静可大了呢——”

    陈氏嘴角含着蜜,笑呵呵回答。

    一时间满院的丫环婆子们一个个无不嘻呵呵的,这一回天大的喜事坐实了,大太太的肚子真真切切地动了,那位尊贵的嫡公子开始在肚子里闹腾了。

    “传我的话,中院上下全部有赏。我能舒心地养胎,都是大家用心伺候的好。”大太太吩咐。

    李妈笑呵呵站在屋檐下,“大太太有话,我们院儿里全都有赏—你们就尽心尽力地伺候吧,等我们的嫡公子生下来,自然更有你们的好处呢!”

    丫环婆子们一个个笑遂颜开。

    早有机灵的小厮把话递到了老爷跟前,柳丁卯不看书了,小跑步撵到中院,笑呵呵瞅着陈氏,“羽芳啊,你是咱家的大功臣,你得好好地吃喝滋补,燕窝人参红枣你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去做,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要亏着我们的儿子——孩子都开始胎动了,等不了多久就会出来见我们,呵呵,那时候我们柳府可就什么都圆满了,我柳丁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就算这辈子仕途不通达,但是绵延子孙,延续壮大柳家香火,我做到了。”

    陈氏含笑听着丈夫感慨,心里一阵恍惚,忽然感觉这些年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忽然被拉近了,两个人的两颗心第一次靠得这么近,热乎乎贴在一起。

    “大太太,磨坊那婆子还不走,在那里哭着哀求呢。”李妈悄悄在陈氏耳边回禀。

    陈氏神色一冷,刚要吩咐赶出去,小腹那里忽然又是一动。

    陈氏直直坐着,细细感受着肚子里的动静,直到不动了,她抬起头来,笑眯眯的,“叫她来看看孩子吧,为人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情,谁不疼爱自己的孩儿呢——”两个丰满炫白的手软软地摸着小腹,好像心里有一股蜜在渗透,又好像心里从所未有地添了满满一腔对孤弱的同情,“叫她看完孩子不用再回磨坊干活儿了——”

    兰梅惊讶,是要赶走这婆子吗?

    也是那磨坊婆子自找的,不好好在磨坊干自己的活儿,隔三差五跑来哭着恳求要看孩子,这孩子好好地有奶妈喂着,你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回惹恼大太太了吧,直接把你赶出柳府去,以后要见孩子只怕更难。

    “叫她留下来照顾孩子,母子在一起过日子吧,世上都是母子连心,生生地分开叫人不忍心哪。”大太太很温和地接着吩咐。

    兰梅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赶忙跑出去告诉那婆子。

    很快门外跪在屋檐下的那个身影对着门帘砰砰砰只磕头,“大太太是活菩萨呀,谢谢您成全了老奴母子——”

    大院里有些话是长着翅膀的,中院有了胎动的消息传到了沐风居,“哗啦——”九姨太把刚端起来小药碗砸在了青砖地上,“有什么好张扬的,好像谁没有怀过孩子没闹过胎动呢——这还哪里跟哪里呢,这么早就张扬起来啦,赶明儿孩子生下来真要是带把儿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骂着骂着脸都气青了,埋头想了一下,忽然梗着脖子,“这孩子能不能平安顺利地生下来,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呢,也不怕这么早张扬会招来老天爷厌恶,万一到时候闹个难产什么的,母子双亡……”

    一个肥厚的手紧紧捂住了这张红艳艳的小嘴儿。

    “好我的九姨太呀,这话可不敢乱说,传到那边去奴才们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呀——”是沐风居近身使唤的婆子,也是九姨太的陪嫁婆子,她一面劝着,一面给丫环使眼色,兰灵机灵,已经扑过去紧紧掩上了门。

    李万娇望着襁褓里的儿子,两眼冒火,“就算我生了儿子又能怎么样?在老爷心里还是嫡子最紧要,人家是命根子,我们是陪衬,就算长大了,什么都是人家嫡子的,我们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她心里嫉妒是一方面,其实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下身疼痛难当,每当这时候心里就更是记挂那个被搜去的药方子,想起那个药方子,就无比无比恨那个搜去药方子的始作俑者大太太,她成心不叫别人好过,自己却过得舒舒服服的,她哪里知道别人的痛苦呢。

    双鹤苑里,三姨太已经几天都不绣花了,每日都懒懒地躺着,今天也不例外,睡足了爬起来慢悠悠在院子里散步,头顶上是冬日的暖阳,落在脸上痒酥酥的,她仰头望了望,低头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似乎丰韵了一圈儿,不由看得痴了,自从连着死掉三女两子五个孩子,被大夫判了绝育,她就迅速消瘦下来,直到骨瘦如柴,这些年吃什么都无济于事,身上就是不挂一点点肉。

    她抬手摸着圆润了好多的下巴慢慢地笑,真是胖了呀,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上软和多了,不再自己的骨头膈得自己难受。

    她用手摩挲着软乎乎的小腹,这样丰厚的土地,是不是还有孕育种子并且让它发芽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