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全文阅读 第20分节

191 根底

    “真的是你开的?”

    徐郎中盯着哑姑的眼睛。

    哑姑点点头,“是我。您要是不相信,我换个方子出来,只是目前要治好这种病,这个方子算得上是效果最好时间最短花钱最少的。”

    “哦——”徐郎中慢慢松开了手,舒一口气,目光炯炯望着哑姑看,从头顶看到脚底下,又从脚底板重新看到头顶上。

    兰草在一边瞪眼看着,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婆子不是一般人,是有名的郎中,但是兰草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好,现在改不过来,她怎么看这老婆子都觉得别扭,见她这么看小奶奶,兰草心里气得直哼哼,有这么看人的吗,人家可是娇滴滴的少奶奶好不好,至少你得尊重我们家小奶奶呀,这么大年纪了连个都不懂,哼!

    但是徐郎中哪里知道这有个小女子正在心里连连“问候”自己呢,她抓起花嫂手腕,不说话,静坐一刻。花嫂知道她在为自己把脉,所以不敢反抗,乖乖望着这长相古怪的老婆子等候。

    忽然徐郎中丢开了手,瞅着哑姑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惊喜和赞赏,“不错啊小妮子,小小年纪伸手不错呀——”

    哑姑再次起身,联袂对着徐郎中施礼,恭恭敬敬说道:“您老是杏林高手,有着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我们小辈儿在您面前就是无知小儿,还请您老多指教。”

    说着身姿软软地弯下腰去,竟是对着这老妪施大礼。

    兰草在身后直撇嘴,心里说不就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古怪郎中么,值得对她这么恭敬,我们小奶奶也太有**份了。

    徐郎中并不搀扶,似乎没看到人家在那里行礼,她大刺刺一摆手,“既然不愿意透露你师傅是哪家名医就算了,我不强求,不过有些医术老婆子倒是很愿意跟你切磋切磋呢。”

    哑姑也不客气,对着桌边椅子缓缓落座,轻轻一笑,“小女子学识浅薄,又没什么经验,还请前辈多包涵。”

    兰草望着桌子一脸不解。

    她们这是要干什么?

    打的什么哑谜?

    自己竟然听不懂。

    桌子是一面黑黝黝的老木板撑起来的一面简易桌子,上面除了一盘棋,什么都没有。

    难道要下棋?

    不是说切磋医术吗?

    兰草急得直挠头。

    乌黑的桌面上,白线刻着一副棋盘,棋盘上停着黑白子,看来这是一副没有下完的残局,却不知道当初对弈的人去了哪里,只剩下这棋局静静落在盘中。

    棋盘造型古朴陈旧,似乎是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老东西;

    更奇异的是棋子——兰草虽然卑微为丫环,但也在柳府见识过柳映柳颜等小姐们对弈的场景,她们用的都是上好玉石雕琢的棋子,名贵精致,眼前这棋子是粗糙的石头磨成,简直是难看丑陋至极。

    意外的是,她们果然是要下棋,因为兰草看到小奶奶捻起了一枚黑子。

    徐郎中静静瞅着哑姑的手,似乎在等待她落子。

    小奶奶会下棋?兰草很惊讶地在心里问自己。

    是啊,难道小奶奶会下棋?

    她悄悄吐了吐舌头,说实话这事儿她觉得有点悬乎,自从她跟了小奶奶,见过小奶奶挨打,见过小奶接生,见过小奶奶鼓动大太太挪树,也亲眼见到在小奶奶的策划下大太太答应为角院改善了衣食供应,她和兰花更伺候过小奶奶笔墨纸砚写字读书,可就是没有见过小奶奶会下棋。

    难道,一个穷佃户的女儿,真的连下棋这样高雅的本事也会?这不是那些富人家的子弟吃饱了没事干才想出来的消磨时间的把戏吗?小奶奶什么时候学会了?我怎么不知道?

    看来还是自己不够细心啊,跟了人家这么久,小奶奶都会些什么本事自己竟然真的没底儿。

    “先祖母是乡村接生婆,小时候我亲眼看到她为村里的穷苦女人接生。”

    兰草听到小奶奶轻轻说道,同时棋子脆脆的一响,一枚黑子落了地。

    “仅仅是熏陶,这远远不会培养出一名杏林高手——我不喜欢对朋友遮遮掩掩不交实底儿的人。”

    徐郎中冷冷说。

    兰草悄悄观察,发现板着脸的徐郎中真是很不讨人喜欢,那歪嘴巴更歪了。

    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呀?

    “先祖父是乡村名医,尤其擅长妇产一科,常年游走乡间,为乡亲们诊治看病,他老人家整整活了一百岁。”

    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似乎在叹息,似乎不愿意提及故去的先人。

    “这就是了。”徐郎中忽然轻笑,神色大缓,同时一枚白子脆生生落在了黑子身边。

    “最需要感激铭记的是,晚辈有幸遇上了一位隐世的高人,她医术高超,为人豪爽,晚辈有幸跟了她一段日子,亲眼看到她施展医术救死扶伤,可惜她脾气古怪,不愿意收晚辈为徒,直到临死才传给晚辈两本自己的心血之作,允许晚辈继承她的衣钵,可惜晚辈没有保管好它们,弄丢了师父的心血。”

    徐郎中默默听着。

    “为什么会来这里?凭你的医术,在家乡开一家医馆足以养活自己和家人。”

    徐郎中缓缓问。

    兰草总算是明白了一点点,在心里直呼小奶奶好聪明,原来这徐郎中在考问小奶奶的出身,小奶奶不愿意说实话,就拿谎言来搪塞?

    肯定是这么回事了。

    小奶奶什么出身别人不知道,她兰草最清楚,府里那些爱爵舌根子的仆妇丫环们早就议论了无数遍了,谁不知道小奶奶是穷佃户出身,家里祖辈靠租种柳老爷家的土地为生。

    什么祖母是接生婆,祖父是乡村名医,自然都是随口编来哄这徐郎中的了。

    徐郎中,该哄,这么讨人嫌的一个碎嘴婆子,为什么要追着人家挖根究底呢?

    黑子落一枚,白子也落一枚,石头打磨的棋子,一枚一枚落在那密密麻麻的白线条组成的方格之上。

    兰草看不懂,迷迷糊糊的,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这一老一少就跟八百年才见面的一对知己一样,投入无声地慢腾腾对弈,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外时间的流失,还有花嫂和兰草在焦灼地等待她们快点结束。

    “既然是医学世家出身,那么老婆子倒是要好好切磋切磋了——这女子初嫁之夜阴中疼痛难言可有什么良方?”一枚白子落地。

    哑姑捻着手中黑子沉吟,轻轻背诵:“海螵鞘烧制末状,空心酒调一钱,日进两次,即可愈合。”

    “可有洗方?”

    “取黄连六钱,甘草、牛膝各四钱,取水两碗,熬煎,日洗三次。”

    “若阴中生疮可有良方?”

    “取青皮三分,柴胡、龙胆草各一钱,黄连二钱,一碗水,煎煮,空心服用。”

    “哦——”徐郎中抓着棋子皱眉,“老婆子连输三子,小姑娘棋艺不错啊——”

    兰草一对目光瞅瞅这徐郎中,又望望自家小奶奶,苦恼地摇头苦笑,她发现自己现在既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也看不懂她们的输赢,明明棋盘上白子剩下的数目多一个。

    都怪自己不像兰花有个秀才爹,教兰花念了一肚皮书,所以兰花要是在这里肯定能为小奶奶帮上一点忙啊,而自己只能干着急。(未完待续。)

192 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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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草真是不明白了,就那么一盘残局,看上去简简单单十几枚黑白子,为什么会下起来没完没了呢,小奶奶和徐郎中都对坐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了,棋局中棋子好像仅仅是减少了三五枚,其余的还好端端摆在那里。

    照这么耗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收场呀,不知道客栈里柳万这会儿还发烧不,会不会在哭着闹着满世界找小奶奶呢?

    可是这破旧低矮的小瓦房里,那个苍老的身影和那个俏丽单薄的白色身影,两个人面对面而坐,在静悄悄瞅着棋局,在沉吟,在思索,徐郎中追问的问题一道连着一道,哑姑回答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她需要想很久才能想起一组答案来。

    “女人经次不行,如何医治?”

    “适龄妇女月经不行,是经血积年堵在任督两穴,导致妇女体虚面黄,不能深眠,该疏肝破气,消积化滞,,理气解郁,调经止痛——应该这样拟定药方……香附、干姜、乌药、青皮……另外还有三菱,还有……莪术。”

    “女子血淋如何下药?”

    “血淋?这个……是以溺血而痛为主要症状的淋症,该如何下药呢……第一要要紧是应该止血,第二是补血。同时解暑,清热,利尿,通淋。所以……所以……”

    哑姑沉吟。

    兰草只觉得一颗心高高悬起,小奶奶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奶奶不能输给这个歪嘴的古怪婆子呀。

    就在兰草心急上火的时候,那个她熟悉的声音重新响起,安稳,沉静,似乎她压根就没有被难住:“阿胶二两麸炒,滑石、猪苓、泽泻各一两,赤茯苓一两,外加……车前子五钱,用白水煎服,每天早晨服用,每次三钱。”

    呀,小奶奶就是厉害,她回答上来了,虽然有点结巴,但总比答不上来好吧。

    兰草赶紧端一碗开水送到小奶奶手边,意思是你先润润嘴吧。

    想不到徐郎中不给哑姑喘气的时间,一连串问题紧逼而来。

    “血崩不止如何治?”

    “赤白带下如何下药?”

    “妊娠小便不止可有良方?”

    “触动胎气腹痛下血,该如何用药?”

    ……

    桌面上只剩下六枚棋子。

    三白,三黑,势力相当。

    轮到徐郎中走棋。

    兰草紧张得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头,心里盼着这老婆子不要赢,而是输,输给自己小奶奶。

    可是徐郎中毫不手软,高高捻着棋子,冷着脸一字一句说出了新的问题:“有胎儿横逆手足或者子死腹中,如何处理?”

    “催生丹如何配制?”

    “产后胞衣不下,你会如何诊疗?”

    “产后遍身如栗粒热入火当何救?”

    “产后血晕心闷气绝腹内恶血不尽绞痛,请下药。”

    “产后脱肠不收可有快速见效方?”

    ……

    一连串问题,一个接一个砸下来。

    花嫂听得糊里糊涂,她身子不舒服,干脆趴在一面炕边附身歇息。

    兰草气得鼻子都歪了,喉咙里卡着一口浓痰,她真想将这口痰吐出来喷到对面那张又老又丑的脸上去。

    你你谁呀,凭什么逮住我家小奶奶问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问点简单的不好吗,故意问这么难,是有意刁难我们小奶奶的吧?

    看来小奶奶真被刁难住了,不然她不会干脆闭口不言,只是在那里望着一碗水苦笑。

    小奶奶呀小奶奶,依奴婢的意思呢你还是快跟我回客栈吧,好好的何苦跑这里来找罪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来受一个古怪婆子的排揎和刁难?

    要不是身份限制,兰草真想冲上去拉起她的小奶奶离开这里。

    哑姑却似乎忽然轻松起来,轻轻一笑,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儿瞅着对面那张嘴歪的老脸,伸出纤纤玉指在碗中清水里蘸一蘸,在棋盘上慢慢滑动,打乱了剩下的六枚棋子。这局棋算是完全打乱,毁了。

    兰草大喜,小奶奶毁得好,反正她们事前又没有说明不准悔棋。

    兰草站起来就要扶着小奶奶离开。

    可是哑姑压根就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她用指头慢慢在桌上写字,写出一串串湿淋淋的字。

    兰草也算是跟着小奶奶认识了一些字,但是她瞅了半天,发现小奶奶写出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这些字怎么看着那么难以辨认呢,似乎笔画很简单,但她就是不认识。

    徐郎中也静静看着,眉头一飞,“哪里来的字体,怎么这么眼生?难道是哪部古旧医学古典上流传下来的古老字体?”

    兰草忽然心头一亮,这不是小奶奶自从开始写字时候写出来的那种字体吗?当时兰花不认识,连学识渊博的少年俊彦白表哥都不认识呢,白表哥还特意带了一卷宣纸出去到处找人请教。因为大家都不认识,最后小奶奶只能放弃继续写那种奇怪的字。

    白表哥——不知你现在在哪里,会想起我……我们吗,哪怕是偶尔想起一点点呢……

    “师父死了,师父的心血之作丢了,幸好我曾经心血来潮的时候翻看过其中一部遗作,叫《玉女素经》,专门针对各种妇女病症摸索出的治疗办法。徐郎中,就算小女子我年轻不懂事,学识浅薄,但终究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所以您这些常见妇科病,实在是难不住小女子,只不过我需要好好地花费一些时间来慢慢回忆,才能为你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对面的徐郎中被毁了棋,不生气,冷静望着哑姑,忽然笑了,“我们该下完这一局嘛。”

    兰草知道这是在责备小奶奶毁局。

    意外的是哑姑低头含笑,鬓边一缕黑发乱了,在轻轻飞扬,“晚辈压根不会下棋,所以这一局无论如何都是前辈赢了。晚辈甘愿认输。”

    态度恭敬,神色平静。

    兰草傻乎乎眨巴眨巴几下眼睛,这才明白她们的心思其实都不在棋局上,那一场对弈其实就是彼此信手落子罢了,根本不关乎棋局,所以不懂棋道的小奶奶才能陪着徐郎中下了整整两个时辰。

    “把你师父的《玉女素经》写出来吧,能想起多少写出来多少,等写出来再加以甄别整理,肯定是一部很好的医书,对所有被病痛折磨的妇女都有用。”

    哑姑一愣,这倒是她始终没想到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等她站起来再次施礼道谢,徐郎中家的小木门啪啪啪巨响,“出来——滚出来——叫我们好找,原来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快出来跟我等去见官——”

    兰草慌忙跑出来,门口黑压压挤着八九位大汉,正怒气冲冲冲着门里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3 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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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草在门口一露脸,来人瞅见了顿时兴奋起来,乱纷纷高嚷起来,“找的就是你——你们,还有这个花子妇女——你们做的好事儿,坏事干完就躲起来,以为我们找不到吗?真是天大的笑话——快跟我们去见我家掌柜,不去就马上扭送去官府!”

    一个大胖汉子棒槌一样的粗指头指定了兰草再不松开,气哼哼大嚷。

    吓得兰草浑身哆嗦,她哪里曾被一个大男子这样赤裸裸地当着面吼过。

    兰草缩身进屋下意识地去掩门,可是人已经到门口了,两个黑塔般的汉子往门口一顶,那门顿时摇摇欲坠就要倒塌,哪里还能关得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可是好人家的女子,没干什么坏事!”

    兰草一吓,变结巴了。

    一个粗粗的嗓子冲出来嚷:“没干坏事儿?哼,你们来听听,那么你们干的是好事儿啦?怂恿一群花子捣乱,砸了我家药堂,抢了药店,然后躲这里来就没事啦?是你们自己走呢,还是我们扭着走?看你们一个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模样儿,识相的还是自觉点吧,只怕我们的人一出手就是辣手摧花啊……哈哈哈……”

    兰草傻眼了。

    悄悄扫视院外四周,看见不但大门口,就连四面低矮的小土墙外也站了好多人,看样子出路被堵死了,她们被包围了,成了瓮中之鳖。

    一阵绝望袭上心头,完了完了,小奶奶这回玩大了,

    兰草一面想,一面带着一脸傻相回头去看小奶奶,她已经是满眼惊恐,欲哭无泪。

    同时心里对小奶奶有些抱怨;这下好了吧?一冲动干出的事儿,一个小姑娘率领一队花子怒砸药堂,解气,过瘾,爽快,那感觉确实跟做了武林盟主一样爽,可是现在呢,正主儿找上门来了吧?本来做完了事儿就应该马上撤,脚底板抹油,开溜!回客栈带了柳万四姨太等人马上启程离开这个小集市,偏偏你小奶奶太大意,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四平八稳来这里找一个歪嘴的徐郎中,还怎么这样悠哉悠哉地陪着人家下棋、切磋医术,现在好了,不用跑了,也跑不掉了,直接被人家包了饺子。

    绝望的兰草碰上了一对清澈安静的秀目。

    正是小奶奶,她不像兰草想象的那么慌乱,那么无措,相反她笑眯眯地看着来人。

    兰草心头一阵天旋地转。

    小奶奶,她她她还是这么淡定啊?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兰草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脑门凉飕飕的,没有着火。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了,小奶奶,什么时候慌乱过?

    是啊,她不是一直都很淡定吗,你见过她什么时候慌乱过?

    兰草狠狠地拧一把自己的小胳膊,忽然就不慌不乱了,小奶奶的镇静让她顿时醒悟过来,只要小奶奶在,似乎什么都撑不破天,什么事儿都是云淡风轻,自己怎么就把这一茬儿给忘了呢。

    来人明显也被这迎面抬起来的小脸儿上的淡笑给看愣了。

    什么意思,这女子是傻子?被自己这伙人吓傻了,还是生来就傻?

    管她呢,反正掌柜交代的要事不能耽误。

    “你确定,是她们带人砸的药堂?”大汉退开一步,问身后。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跳出来,指着哑姑,“对对,就是她,小人就是瞎了眼不认识自己的亲生爹娘老子,她却是不会认错的,因为她穿戴很好,又长得俊俏,在一群臭烘烘的花子群里简直就是臭粪堆里插了一朵艳丽的牡丹花呀——”

    一句话把大家逗得哗啦啦笑。

    不过大家都点头,确实很有道理,这姑娘虽然看着年纪不大,身形娇弱,但要是撒进一群破衣烂衫脏兮兮臭烘烘的花子群中,确实是鹤立鸡群,看过的人自然都会记住她。

    胖子盯着哑姑左瞧瞧右看看,眼神怀疑,迷惑,有些难以置信,一把扯住瘦子脖子,“你确定是她煽动叫花子们闹事?”

    瘦子疼得哇哇叫,好不容易从胖子手里挣脱身子,他猴子一样嘣了几蹦,“哪里会错?我当时就在花子群里,本来我是看到一群花子在街头乱纷纷往前跑,我以为哪位好心人又放舍饭了,我恰好昨夜赌输了,肚子正饿着呢,我想也跟着去混口饭吃,谁知道他们直奔药堂,最后在药堂门口,小人亲耳听到这小姑娘叫花子们砸了药堂。

    小人要是有一句假话,叫小人遭天打五雷轰吧——”

    说着竖起一根手指头指着天。

    目光齐刷刷落在眼前这位小姑娘身上。

    胖子看到对方这么娇小柔弱,一阵大风能吹走的样子,不由得放缓声音俯身来问:“小姑娘,跟我说实话,这瘦子说的可是真事?你,真的掺和了闹事儿?”

    他作为一个有智商的成年人,自然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瘦子的毒誓,因为眼前这姑娘实在叫人没法和一场聚众闹事打砸抢联系到一起。

    如果轻易相信,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凡事还是谨慎点好。

    兰草赶紧在身后扯动哑姑的衣襟,提醒她快摇头,给他来个不承认,看样子药堂的人当时并没看到她们搀和,所以找了这个闲汉瘦子来作证,而瘦子的话,大家又不会完全相信。

    这时候抵赖是最明智的。

    不要说别人,要不是亲眼所见,就连兰草自己都不相信,小奶奶会煽动人群闹事。

    小奶奶一贯谨慎,怎么会忽然变那么莽撞呢?

    兰草简直要把哑姑的后衣襟给扯得掉下去。

    可是哑姑点了点头,目光清亮亮望着对面的大汉,声音清楚明白,一字不差,“他说得对,是我带着各位花子叔伯兄妹去你们药堂的,也是我提醒他们砸了药堂的。”

    说着伸出一对细细柔柔的小胳膊,“你们送我去见官吧。”

    那情景,恰似一个乖巧的孩子,在对着大人伸出嫩胳膊,说你带我去玩吧——

    啊?

    大家傻眼了。

    这这这小女子,心智没什么问题吧?是不是个傻子呢,还是完全吓傻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4 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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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兰草重新跪下去,膝行爬向徐郎中,咚咚咚磕头,“徐郎中,兰草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奶奶,她年纪轻不懂事,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呢,这要是去了官府,身陷是非,那时候我们就彻底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求求你不要计较兰草对您态度不敬,兰草不是有心的,兰草认错了,只求您能伸手救我们一把,替我们做个证,我们没有闹事儿,打砸抢和我们无关——”

    胖子一脸不耐烦,但似乎对这个徐郎中还是有几分敬畏,不由得抱拳赔笑,“徐郎中,对不起,您老历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钻研精妙医术,我们对您是尊崇无比——只是这外地来的女子,身份不明,聚众闹事,公然打砸抢,我们只能带她们回去,既然你们也是才刚刚认识,那么更好——”

    一挥手:“带走——”

    兰草简直欲哭无泪,彻底完了,小奶奶这回真的真的玩大了,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谁说我们不认识?她是我徐歪嘴的徒儿,这辈子唯一的心爱徒儿。我的衣钵传人。”

    徐郎中在身后缓缓说道。

    兰草吃力地拧过脖子,她想看看此刻徐郎中的嘴巴,那歪嘴还歪不歪呢?那个暴躁的坏脾气婆子,怎么这一开口的感觉就跟小奶奶一模一样,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温和柔顺?

    难道小奶奶的沉稳已经被这婆子学去了?

    徐郎中在说什么,她要救我们啦,肯定是的,听听,她亲口说我们小奶奶是她的徒儿呢,既然是徒儿,师父岂有不救徒儿的道理,小奶奶,我们有救了——

    “你的徒儿?”胖子咧嘴笑,“你不是一辈子和整个杏林人士拒绝来往,孤身一人只为贫苦之辈行医吗,孤绝高傲的徐郎中,什么时候忽然有了徒儿”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徐郎中摇摇头,忽然从桌上抓起一个小包袱,“放心,我不会护短,不问青红皂白地护着这徒儿的,既然去见官,我们一起去,我也好奇呢,我这徒儿行事稳重,怎么会忽然闹出这么莽撞的一摊子事儿来?”

    什么?她竟然不救?还要跟着去瞧热闹?

    兰草气得差点一头栽倒。

    一行人被驱赶着离开了徐郎中的住所。

    穿过大街的时候,引来好多好奇的目光。

    是啊,这一幕有些奇异。

    好几位神色不善的汉子,紧跟在几位小女子身后赶路,人群里还有个破破烂烂的花子妇女,还有歪嘴徐郎中。

    徐郎中?她一向可是脾气古怪,独来独往,从不见她会跟谁结伴而行。就算出诊,也绝不会跟着家属去看病人,她问清楚病人住哪里,然后赶家属自己“滚回去”,她随后就到。

    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兰草在心里不断地问候着徐郎中本人和她的祖宗先人,什么破郎中,什么歪嘴女人,真是个坏心眼的人,叫你救救我家小奶奶,你倒好,不但不帮忙,竟然还帮着人家说话,说什么你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脑子有问题啊,明明是我们要一头栽进监牢吃牢饭了,你还有个屁热闹要瞧?还说什么,小奶奶是你的徒儿,心爱的徒儿,什么时候我们小奶奶成了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歪嘴婆子的徒儿?呸呸呸,说这话也不害臊!我们小奶奶哪里说过要做你徒儿了?

    药堂到了。

    哑姑抬头望,第一次来那个大大的匾额和上面的大字都不见了。

    窗户破了,门倒在地上,里面柜子坛子桌子椅子,乱纷纷躺在地上,一片狼藉。

    看来药堂为了保持事发现场,事后没有整理凌乱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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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谈判

    “去跟你们柯掌柜说,就说徐歪嘴带徒儿来了。”

    徐郎中冲胖子说道。

    其实不用她发话,胖子已经示意大家看好这些人,防止逃跑,他大步穿过一地凌乱,进屋去见掌柜。

    “我们柯掌柜有请——后院请——”胖子很快出来,一摆手,带大家穿过满地狼藉进了后院。

    一间有些阴暗的大厅里,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头子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这大冷的天,他居然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可见心里上火有多严重。

    “坐吧——就不用上茶了吧——”老头子一开口露出一口金灿灿的牙齿,但是口气很不善,看样子满肚子都是气。

    徐郎中也不客气,率先坐了。

    哑姑也坐了。

    兰草心里说既然来了,死活都是一刀子,这富人家大厅里的雕花椅子不坐白不坐,等会儿我们进了监牢,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坐到了。

    捡一把上面铺着绣花垫子的,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花嫂也挨着兰草坐了。

    “竟然是你徐郎中出面把人送来,老朽倒是没想到啊——”柯掌柜啪一声合上扇子,草草一抱拳,冲着徐郎中说道。

    他年纪大了,但是身板极好,声音洪亮,要不是正在气头上,说不定声音会很好听呢。

    “是啊,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趟这趟浑水。”

    徐郎中也抱拳,利索地回道。

    兰草偷偷看这屋子,拾掇得不错,乌沉沉的方桌,桌面和四个腿儿上都雕刻着大片花纹,桌上摆着漂亮的花瓶和博山炉,墙上挂着大幅的山水画,唯一能看出是行医人家的标识是,正面墙上挂了一幅人物像,画里一个老头子身后背一个竹筐,手里赚一把小锄头,手里捏着一把新采的草药。

    老人画前设一个小小的供案,上面祭着干果、馒头和香炉。

    “本来我应该直接通报官府来查办此事,后来听人说主事者去了徐郎中你家,老夫就纳闷了,这怎么可能,徐郎中一贯洁身自好独自来往,才不会轻易沾染俗世的是非,怎么这一回倒是破例了?这叫老夫看不明白究竟徐郎中是什么心思?是老夫哪里做得不对惹恼徐郎中了?其实你有什么事儿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何必用这种法子跟我打招呼?”

    因为来者是徐郎中,因为徐郎中在这一片地面上赫赫有名,所以一个家人端着一盏茶上来,别人都没有,只摆在了徐郎中手边。

    兰草看到茶碗不由得咽一口口水,嘴干得厉害。

    就算要告官,要把我们投入监牢,也应该给点水润润嘴啊,我都要渴死了。

    徐郎中缓缓端起茶盏,“先听孩子说说咋回事吧,我也蒙在鼓里摸不着头脑呢。”

    哦?

    柯掌柜深感意外,你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难道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究竟是徐郎中真的不知道,还是她在装?

    装,这不符合徐郎中一贯的为人风格。

    难道徐郎中也改风格了?

    那有什么不可能,徐郎中不是一辈子不收徒弟吗,这么忽然就宣布说有了徒儿?

    所以,肯定是徐郎中在装。

    那我就陪你装下去,看你这戏怎么往下演?

    柯掌柜本来气得暴跳如雷,恨不能马上就扭了肇事者去见官。

    但是这事儿和徐郎中扯上关系了,这就不能贸然报官了,都是吃医药这口饭的,闹起来对谁都不好,现在的官府也不好惊动,不管谁对谁错,一旦和官府扯上关系,那就得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头砸,到最后就算胜了,暗地里花出去的银子也叫人心疼。

    再说他的药堂和徐郎中,历来井水不犯河水,他需要先弄明白究竟哪里惹了徐郎中?才招来这样的祸事临门?

    室内的目光都落在了哑姑身上。

    兰草也诧异地看着小奶奶。

    从事发到现在,兰草都没机会多问一句小奶奶为什么要这样?

    “我能讨杯茶润润嗓子吗?”哑姑望着柯掌柜,不紧不慢说道。

    柯掌柜一愣。

    带头闹事儿的就是这小姑娘?

    这才多大啊?

    难道是徐郎中又在玩花样,自己谋定策划的事儿,现在推到一个**臭未干的孩子身上?

    想推卸责任还是准备怎么做?

    柯掌柜满肚子怒气,静静等着徐郎中继续演戏。

    茶水来了。

    哑姑轻轻接了茶盏,推开盖子,附身轻轻抿一口,身子不动,坐姿不改,茶盏轻轻落到几案上。

    柯掌柜偷眼观察,不由得心里吃惊,这小小年纪的女子,竟然坐有坐姿,动有动态,动作神态丝毫不慌不乱,始终显得气定神闲。

    这,这难道是一个十来岁孩子该有的做派?究竟谁家女子,教导出这样好的规矩?跟着徐歪嘴这婆娘,不可能有这样的家教。

    不容他多想,哑姑已经开口了,“您这药堂,每个月挣多少银子?”

    这个,柯掌柜瞅着她有些愣神,这姑娘怎么一开口就问这个,这是人家买卖行的秘密,怎么能随便问,又怎么能随便告诉你呢?

    你不觉得自己问得莽撞了吗?

    果然是小孩子啊,一开口说话就显露了不足。

    哑姑信手在身边几案上慢慢摩挲,不看柯掌柜,似乎在自说自话,“你们这地方不大,也就三千多人的一个小镇子,加上走亲戚的跑买卖的流动人口,也就勉强三千五百人,你的药堂虽然是独一份,没有第二家,但是在自己家里看病开药的郎中也有好几位,所以,你这药堂一个月撑死了也就挣个本钱外加伙计佣金,然后你自己落个千儿八百两银子。”

    目光悠悠地挪动,打量这间大厅,和外面的院子,了然一笑,“所以你即便从祖上就开始开药堂经营药材生意,但是你家的日子还是起色不大,饿不着,但也绝不会大发起来,要想成为这地面上的钟鸣鼎食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你还得需要奋斗至少三辈人。”

    随着语声,小小的右手伸出来,翘起三个指头,在空中慢慢晃了晃。

    柯掌柜呆了。

    这,这小姑娘在说什么呀?

    她怎么知道我家挣不了多少银子,她又怎么知道我要彻底大富起来自己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小小年纪竟敢信口雌黄?

    可是哪个信口雌黄会如此地一语切中要害?

    柯掌柜擦一把额头虚汗。

    “所以,我们砸了你的药堂,是为你考虑。旧的不去,新的不发,为了破旧立新,也为了让你十倍二十倍的挣银子,你的药堂必须砸。”(未完待续。)( )

196 说动

    “狡辩,可笑的狡辩!黄口小儿,敢来老夫面前信口雌黄——”

    随着怒喝,咣一声,柯掌柜面前的茶盏飞到了地上,脆响声过后,茶盏碎成八瓣儿。

    几个下人惶惶然猫着腰进来,扫地的扫地,捡瓷片的捡瓷片,动作轻快,大气都不敢出,看样子老爷生气,下人们十分害怕。

    徐郎中端起茶碗施施然喝一大口,不急,不燥,笑嘻嘻的,“柯掌柜还是老脾气啊,何必跟年轻人动气,听孩子把话说完嘛——”

    一口气呛得柯掌柜差点倒抽,他颤抖着手去摸桌子,可是摸了个空,茶碗已经被他摔地上去了,如果没摔,估计摸到了他真会一气之下把它直接砸到徐郎中这张笑起来嘴巴歪得厉害的脸上来。

    “你药堂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一直卖的就那几十样药,没有一定的创新和发明,所以你挣不了钱,也发不起来,你的药堂只是半死不活地维持着,你本人也成不了大郎中,所以,要突破这一切,必须从砸了这禁锢你发展的小药堂开始。”

    哑姑抓住这发言的机会,插进声音来说道。

    柯掌柜一顿,马上就要驳斥这无知小儿的话硬生生搁在咽喉口,因为他已经发现这小女子说的有道理,事实确实如此,人家说的这些他自己并不是没有曾经考虑过,只是苦于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改变这一切。

    作为坐堂郎中,谁不想自己精湛的医术广为流传,成为一方声名轰动的大名医,四面八方的病患莫名而来,排队求医;开着药堂,谁不想生意红火,财源广进,独霸这一行当。只是想归想,要想实现,百难千难,难上加难,甚至万难。

    把祖辈手里继承来的药堂扩大,远近扬名,是他几十年以来的梦想,然而也仅仅只是梦想罢了,他这辈子是没有能力将其变为现实了。

    这小女子看着人小,鬼倒是挺大啊,一开口就戳到了他心里的最痛处。

    柯掌柜第一次把目光聚到小姑娘身上,凝神打量她。

    十来岁刚出头,超不过十三岁去,穿戴嘛,倒是不错,那衣衫丝绸质地不错,是九紫绸,做工也还可以,就是颜色素净了点,发式倒是特别,他怎么看着好像从未在自己的小妾、女儿们头上见过。

    明明是个孩子,可是那种气势却满满地撑在那里,将原本瘦弱单薄的一个人撑起来了,给人感觉她就像个大人一样成熟稳重。

    柯掌柜想起自己那些女儿们,当初为了教育出大家闺秀的感觉,他可是没少操心,可是孩子们还是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稳重,老婆总是护短,解释说孩子小,等长大了,自然就变得稳重懂事了,现在想起来,她们就是十五六岁快出嫁的年纪,也没有培养出眼前这个姑娘的一少半教养来。

    什么样的人家,什么人,花费了怎么样的心血,才教出了这么坐行有仪,举止端庄的孩子?

    也许,是生来就是这样的?

    不可能啊,反正他这些年没见过。

    也许,是徐郎中教导出来,用来对付自己的工具?

    有这可能。

    徐郎中究竟什么用意,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柯掌柜嘴角挂着一抹了然于心的冷笑,心里说老夫我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我怕什么,反正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想跟你们合作。我们自己配置新药,同时我坐诊,替你拉病人。分成对半,五五开。”

    还是那个小女子,淡淡的樱桃红唇,轻轻启动,轻轻淡淡的话语,像轻柔的风,从唇齿间吹了出来。

    柯掌柜却忽然无比反感,心里说这女子以后长大了还了得,这么小年纪就被人操纵利用,不知道这些话都是徐郎中什么时候教给她的,她竟能一句一句说出来,分寸又拿捏得那么好,要不是我脑瓜子好使,一般人肯定会被这小女子哄得昏头转向。

    “这是具体的合作计划,包括药品种类,不急,你可以先考虑一阵,但是我今天必须等到结果——”小女子从袖管里摸出两张叠得很小的宣纸来。

    下人过来捧了送到老爷面前。

    柯掌柜在心里冷笑,好啊,连字据都替我拟好了,好你个徐郎中,这些年没看出来啊,你做事儿的手腕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我知道你有顾虑,换了我我也会有,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这牵扯到你的祖业家产和饭碗——”柯掌柜自然不会展开这宣纸看,还看什么看,明明是徐郎中这小人看自己开药店眼红了,想打碎自己手里这个饭碗,所以才想出了这么拙劣的办法来搞破坏。

    只是徐郎中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家能祖孙三辈把这药堂开下来,肯定有着我们的法宝,哪是你一个小人动点歪心思就能随便推倒的!

    就算你煞费苦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百伶百俐记性超人的小姑娘来忽悠我,但只有我不为所动,最后你就是费尽口舌你还是拿我没办法。

    这时候那小女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师父,这件事你怎么看,你为什么不表达一句自己的看法呢?”

    柯掌柜不由得抬目去看徐郎中。

    什么什么?小女子在问她师父怎么看?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这完全是小女子自己的主意,事前连她师父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肯定是师徒俩又策划的计谋。

    哼,你们就是有千百条阴谋阳谋,我老汉就是不会上当,我照样索赔,赔偿不合我心意,我就报官叫你吃官司。

    徐郎中静静坐着。

    柯掌柜不由得抬眼去看她。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徐郎中进门以来,只是和他说了几句开场白,接下来的事情,都是这个小女子在和自己交谈,徐郎中闭嘴沉默,再也没有插过半句。

    好像事情跟她无关,她只是旁观者。

    好一个清静的旁观者!

    柯掌柜在心里冷笑,边笑边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宣纸。(未完待续。)( )

197 僵持

    “月经不调、小腹胀痛、婚后不孕、横产接生……”宣纸上面写着一条一条,不但列出了病症,还列出了具体的药方子。

    “咦?”柯掌柜忽然刹住目光,盯住其中一条细细往下看,“婚后无子秘方,凡女子婚后不孕者以肾虚为根本,或为素体亏虚,禀赋不足,或为不慎房事,损伤肾精,或久病多产伤肾。脾为后天之本,精血生化之源,脾虚则生化无源而致不孕。女子以肝为先天之本,肝藏血,主疏泄,肝郁气滞亦可使女子不孕。致不孕原因很多,当对症用药,十三味助孕丸是一味适合大多女子的助孕药丸,由十三味珍贵药材配置而成,效果明显,助孕成功率高。”

    “十三味助孕丸?”柯掌柜喃喃念叨,那是什么药,真的有用?

    “这种药究竟有没有用,效果有多好,得实际配出来给病人用了才知道,效果如何我说了你肯定不信,只有病人验证了才算得上真正的好药。至于这配方嘛,对不起,在我们成为合作伙伴之前,我还不能告诉你。”

    哑姑瞅着柯掌柜的脸,淡淡地说道。

    同时目光一闪,望着柯掌柜那颗一生气就又大又红的鼻子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合作也没事儿,其实我最佳的合作人就在这里,”抬手一指徐郎中,“我师父徐郎中的医术相信比您差得并不是太多,我们师徒要是合作开一个药堂,相信这街上大半的病人还是会赏脸来免费试试疗效的。只是现在柯掌柜要送我们去见官,等我蹲进监牢里,柯掌柜的恶气是出了,只是我们这无依无靠的过路者进去了,你生意的损失,只怕是一群穷得叮当响的花子赔不起的,我们倒是很想去监牢里吃吃不要钱的饭菜呢——另外嘛,我们真的进去了,相信我那些花子朋友也会隔三差五来药堂门口表达一下问候和牵挂之意吧,那时候我真是替柯掌柜您担忧,您是开门做买卖呢,还是成天和花子们周旋?”

    轻盈盈站起身,目光似乎懒懒地环顾着屋子,“我们是无名小卒,投进监牢倒是不怕,只是这好好的药堂忽然被人砸了,又没得到像样的赔偿,没有可以说得出去的解释,只怕以后这药堂的声誉……老百姓还是会质疑的吧。哎,兰草,什么情况下病人会砸药堂来着?”

    兰草很利索地接过去:“治死了人的情况下,卖假药的情况下,坑蒙拐骗的情况下……”

    “你?你们?你们……”柯掌柜气得直哆嗦,手指着徐郎中:“你,你?”

    徐郎中忽然呵呵地笑,过来在哑姑肩头猛的一拍,“好,好徒儿,果然是我徐歪嘴的好徒儿,脾气像我,够拧,够别扭,够邪门,事情师父也听出个眉目了,别怕,这都不算啥事儿,大不了师父陪你去蹲监牢,我们在牢里正好继续切磋医术。”

    回眸望着柯掌柜粲然一笑,“我徐歪嘴的家底儿你老兄最清楚,这几十年我行医从不收费,所以最后落得一个清名,除此之外连半分家财都不曾攒下,所以你这药堂的损失和声誉,恕我也赔不起。”

    柯掌柜的鼻子和嘴巴一瞬间都歪了,生生气歪的,比徐郎中还歪得厉害。

    这白衣女子的话气人,竟然含着威胁老夫的意思,什么我不合作你愿意去坐监牢,你坐了监牢我不但得不到一分赔偿,还不得清净,你还会操纵那些花子成天来闹事,直搅扰得我没法做生意,药堂关门倒闭。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女子信口胡说也就罢了,还有这徐郎中,你竟然也跟着胡说八道,说什么这不算大事儿,我全家赖以糊口安身立命的药堂都被你们砸了,我柯家几辈人辛辛苦苦行医闯出来的好名声被你们践踏在了脚底下,你竟然还轻飘飘说一句不算大事儿,这都不算大事儿,那什么是大事儿?

    柯掌柜肺都要气炸了,可是人家两人好像压根没感觉到问题真的很严重,她们真的不再停留,大手拉小手,施施然往外走。

    柯掌柜呆在原地傻了,心里快速掰扯着这件事儿。

    不管是小女子自己的意思,还是徐郎中在背后指使,反正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她们在耍赖,她们正是指使带动花子们闹事的主谋,现在她们要开溜。

    不行!

    “想走?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小柯子,快去通报官府,快马加鞭,速去速回——老张,你带人把前后院围住,我这柯家院子今日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柯掌柜厉声吩咐。

    他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柯掌柜没想到那白衣女子竟然闻声回头深深看自己一眼,忽然那俊俏的眉眼舒展开来,淡淡一笑,“很好,性格果断,当断能断,正是我要找的合作伙伴,梅家镇子这个合作人,除了你,我不会找第二家。”

    什么,还在痴心妄想说什么合作?

    小小的女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等着官府来了吃大亏吧。

    这半天的厮磨纠缠,柯掌柜也看出来了,这女子身后不会有更大的靠山,只不过是个被徐郎中当枪使的楞丫头,至于徐郎中嘛,她的底细他更清清楚楚,几十年在同一个地方生活,都是干这一行的,谁的锅大碗小谁不清楚。

    这件事已经不是私了能解决的,那些花子纠缠起来真是没完没了,就跟穿了新鞋踩上臭****一样难弄,那就只能先报官了。

    叫官府的人来拾掇拾掇这些不知深浅的刁民——只是自己这里只怕又得花费好一笔银子去打点了。

    想到真的打起官司来,大把大把白花花银子又要送给那些贪得无厌的官老爷,柯掌柜心里疼得直抽抽。

    可是,可是除此之外,好像真的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啊。

    正僵持不下呢,忽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从门口闯进来,众人目光顿时被吸引,这不正是刚刚被派去报官的小柯子吗,他怎么慌张成这副样子了?

    “老、老爷——府衙来人了——说、说是专门请您走一趟——”

    小柯子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通报。(未完待续。)

198 强迫

    柯掌柜惊诧:“这么快就来了?不对啊,你不是还没去报官吗,他们怎么就不请自来了?”

    “不不是,不是县衙的人,而是、是州衙的,梁州府衙的公差大人,说、说是绑您去府衙,去、去去为府衙知州大人的女儿治病——”

    “找我去治病?还要绑了去?”柯掌柜反问。

    小柯子的手却已经高高举起,指着一边的徐郎中,“还还有她,她也得去,我们梅家镇子的名医一共请了两位,就是老爷和徐郎中。”

    此语一出,满室惊诧。

    州衙的人来了,不是县衙,州衙;官府来人不是药堂报官从而来抓人,来抓的不是砸了药堂的肇事者,而是柯掌柜本人;抓人不是为了去打官司,而是看病;诊治的对象很明确,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二般人,而是州府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堂堂知州大人,这么满世界兴师动众地抓人看病,可见这个女儿的病真是到了无药可救,一般郎中山穷水尽的地步。

    大家还没回过神儿,门口一阵喧闹,哗啦啦,脚步杂沓,有人吆喝着横闯而进。

    “柯郎中在哪里?开不快快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张小姐的病可是耽误不起的。”

    随着语声,五个皂衣公差闯了进来,他们毫不避讳身份,腰里公然挂着大刀和腰牌,神色疲惫而蛮横。

    柯掌柜一见来的真是官差,早就慌作一团,忙忙地作揖见礼,喊下人快给官爷看差、备饭,官爷一路幸苦。

    谁知人家根本不买账,带头的公人很不耐烦地一摆手,“公务在身,哪里有时间吃喝,柯郎中还是快快跟我等走吧,早去对大家都好——”

    一眼盯住缩在一边的小柯子,“你不是说那梅家镇子最有名的民间郎中徐歪嘴恰巧也在这里?快快叫来见我们。”

    小柯子一指徐郎中。

    徐郎中好认,那歪斜的嘴巴就是最好的身份证。

    官差也不客气,草草一抱拳,“不好意思,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作为郎中这一行当,说好听了,是救死扶伤受人尊敬,其实说难听了,也就是个靠出卖手艺混口饭吃的人,有时候受人尊敬,有时候也免不了被人欺凌践踏,尤其那些高门大户和官宦之辈,仗着自己财大气粗手握实权,往往对行医之人呼来喝去,随便指使,甚至随意处罚杀伐,也是常事。

    徐郎中也不多说,站起来拍拍衣袖,“老婆子没什么可准备的,这就随你们走吧。”

    柯掌柜家人已经拿着备好的药箱送出来,看来老爷随时出诊是常事,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哑姑忽然对着那公差微微施礼,“敢问官爷,你家州府老爷的小姐得了什么病?”

    公差忙着指使派遣人,还没注意到屋子里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这时候闻声调头看,扫了一眼就有些不打耐烦,“病了就是病了,官家小姐贵体欠痒,岂是闲杂人等随便可以打探的?你们还是快走吧,小的还要去灵易那地方请一位名医呢。”

    竟然没理睬哑姑这个人。

    哑姑也不介意,只是冲兰草招手。兰草附耳过来,哑姑吩咐:“你回客栈去,告诉大家安心呆着,我先去梁州府了,回头安顿下来自会派人去接你们。”

    兰草吃了一惊,眼睛等得鸡蛋大,可是小奶奶已经闭上嘴,不打算做任何解释的样子,兰草知道她的脾气,不想说的你就是问了也不会多做半句解释,所以兰草不敢问,只是一个劲儿擦着额头的冷汗。

    这个小奶奶啊,想起一出是一出,这教唆花子闹事的祸端,眼看随着公差的出现柯掌柜没时间追究了,这时候不赶紧开溜,又要掺和什么事儿呢,真是叫人难以猜测呀。

    哑姑已经过去拎起桌下一个闲置的柯掌柜家的小药箱,站到徐郎中身后,“师父,徒儿随您出诊。”

    徐郎中回头一笑。

    一干人很快出发了。

    原来门外街上官府的马车已经备好候着了,柯掌柜面色铁黑,对着管家千叮咛万吩咐,要他们照顾好药堂,好好等着自己归来。

    那管家瞧一眼一边的徐郎中和哑姑,压低了声音:“老爷,那小柯子还去不去县衙报官?”

    徐郎中长声一笑,“还报什么官,我们一路伴着你家老爷呢,我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我们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你就在佛前多多地为你家老爷磕头烧香求各路神仙保佑他平安归来吧,等梁州回来了你们再惩罚我们不迟。”

    一番话呛得那管家只翻白眼。

    柯掌柜苦笑着摇摇头。

    官差虽然用了一个请字,但那态度实在不敢恭维,拍着腰间大刀,吆喝着催大家快快启程要紧。

    柯掌柜独身一个人,徐郎中带着哑姑,三个人刚钻进车帘,马车已经急不可耐地扬鞭出发了。

    车夫旁边留一个公差一起上路,等于是在押送了,剩下大队人马却直奔灵易而去。

    目送那背影远去,柯掌柜的妻妾和儿女们哭哭啼啼,那阵势就跟柯掌柜已经坐了监牢生死难保一样。

    兰草瞅着哑姑从车帘子下面伸出来挥舞着告别的手,撒开了脚就往客栈跑。

    得先把这事儿告诉四姨太去,现在胡妈等人卖掉了,老钟叔留在灵易,能拿事做主的,应该是四姨太张氏了。

    等兰草匆匆赶进客栈,刚踏进门,咣一声,一物迎面砸到了胸前。

    疼得兰草跳了起来。

    一看是柳万,他正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生气呢,那个砸出来的东西是一个盛开水的瓷碗,已经掉在地上碎了。

    浅儿赶忙跑过来拿手巾替兰草擦拭。

    深儿的眼睛往兰草身后看,一愣,“小奶奶呢?怎么不见她人影子?”

    兰草的身体刚刚开始发育,那小小的胸*脯上刚刚长出一对嫩嫩的小包,虽然戴着胸罩保护,但是柳万这一碗实在砸得结实,疼得她暗暗吸凉气,却不敢说什么,摸一把胸口,“事情不好了,我们快去请示四姨太吧——”

    几个身影慌乱地奔向张氏母女的客房。

    柳万被丢在原地,一个人更生气了,拿起桌上一个茶壶哗啦砸在地上,也不管这是人家客栈的东西,“臭丫头们,越来越不像话了,敢把小爷我独自扔在这里!臭婆娘,你更不像话,出门敢不跟为夫我打招呼?看我回来怎么修理你!”

    (更的迟了,请见谅,别忘了支持啊)(未完待续。)

199 凶杀

    梁州街头。

    王二客栈。

    王二客栈是梁州府百年老店,口碑一流,深得新老顾客信赖。

    这天凌晨,客栈内外还沉浸在一片酣睡当中,忽然一声尖利惊恐的喊叫刺破了宁静。

    很快,被惊醒的店伙计和房客们乱纷纷拥往地字号七号客房。

    门被打开了,窗帘也全部拉开,只见这间能挤得下十个客人的大通铺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半大孩子,他用一件棉衣紧紧包裹着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穿衣的身子,指着屋子里的大炕连连大哭。

    店家带着伙计和瞧热闹的客人们进屋查看,但见大炕上,昨夜拉开的被窝里,一个汉子**裸睡着,脖子里一个大血口子,血流了半炕,被子被染红一片。

    那哭叫惊动了众人的孩子在大家的抚慰下结结巴巴说他是个乞儿,天天夜里来这里住宿,一贯太平无事,昨夜来了几个汉子,大家无话,早早就睡了。谁知等他一觉醒来,发现屋子里空荡荡无人,爬起来掀开窗帘看,才发现别人走光了,只剩下自己和一个被窝里的死人紧挨着睡觉,血将他半个身子也染红了。

    店掌柜一看死了人,顿时面色阴沉,王二客栈开店这些年来一直太平无事,忽然死了人,是很不吉利的事,一方面他封锁消息,一方面马上派人去禀报官府。

    官府衙役来得很快。

    其实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这命案本来就无法做到封杀,很快,王二客栈半夜里发生了凶杀案的消息在梁州地面上风一样传播开了。

    店掌柜花了大把银子四处打点,才没有封店,但是死过人的七号客房被封了。

    官府四处张贴海报,上面有丹青高手描画的死人像,一时间梁州府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能见到那个画着死人长相的海报,死者身份不明,需要知情者帮助来辨认,从而才能进一步联系死者家属,勘查破案。

    等蒙着暗灰色车帘的马车停在王二客栈门口,车里走出柯掌柜,徐郎中,后面跟着白衣襦裙的哑姑。

    哑姑肩头替徐郎中背着从柯掌柜家顺手拎来的小药箱。

    押送的公差话很少,只是下车了才简单交代,叫大家先好好歇息,一会儿自有人送来病人情况以供夜里研习,明天一大早进府衙看病。

    哑姑一面走动活动坐了一路车变得僵直的筋骨,一面闪眼打量,这王二客栈真气派,虽然看着店面有些陈旧,装修也不怎么华丽,但是细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家很有些年头的大店。

    “官爷,没地方住,我们满员了。”店小二为难地告诉公差。

    “哦?”一路劳顿,这公差也已经疲惫不堪,所以很不高兴,“早就跟你们打过招呼了,最近不许对外招揽买卖,这客房我们包圆了,你们怎么安排的?”

    伙计结结巴巴,“这个,官爷的话小的们自然不敢忘记,只是只是这最近不凑巧,前夜、前夜发生了一件事情……”

    店伙计一脸为难,不敢再说。

    “说——有屁快放,憋着做什么?”

    公差忽然哗啦从腰间拔出腰刀,“是不是店大欺客,敢不把我们州府张大人放眼里了?”

    “别别别别——”小二蜷着腰连连后退,“哪里敢呀——是前夜死了人,死了人——就在这地字号房间,您看看,那封条还在门上贴着呢,也是奇怪了,这死了人按说是不吉利呀,可是不知为什么,忽然我们店里的客人就多了起来——”

    说着回头指指身后的房屋,“那些天字号都住满了,地字号也满了,这可是我们店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呀,我们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也常有空房——”

    “废话少说,给我们腾房子就是!”公差对死人之事没兴趣,他只想找房子马上把人安顿进去,自己也好赶回去交差,这趟差事办的利索,说不定上头有赏,既是好事,岂能耽误。

    “官爷,小人真的没有说谎,真的已经客满了,如今只剩下那地字七号房了,您知道,没有官府来人解封条,谁也不敢私自扯下来,就算现在揭了,肯定也没人敢住进去——”

    他还没啰嗦完,公差噔噔噔已经冲过去,腰刀滑动,一上一下,挑开了那十字交叉贴在门口的大红纸条,梁州府衙的红色印戳被裂成两半。

    吱呀门开了。

    “快安排他们住进去——我就是梁州府衙的公人,有什么事儿自有我在张知州大人面前解释——事情紧急,只能如何——”公差看那店小二瞠目结舌,顿时醒悟自己此举鲁莽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也无法挽回了,简单解释几句,吩咐小二照顾柯掌柜等人,他匆匆赶回府衙去了。

    店小二和公差的对话,谁都听到了。

    现在望着黑洞洞的门,柯掌柜看徐郎中,徐郎中装作没看到他那犹豫商量的眼神,扭头去望大门外的街景。

    柯掌柜念叨:“真的死了人啊?前夜才死的,这就叫我们住进去?而且我们不是一家人,这男女有别,一屋子可怎么住?”

    哑姑悄悄捂住了嘴巴。

    这个柯名医竟然怕死人?

    真是奇闻,医生,一辈子大半时间和死人打交道的人,竟然会怕死人?

    店小二一脸苦相,费劲地笑着赔罪,说真的没房子了,只能这样了,你多包涵。

    但是店小二接待客人无数,阅人无数,他心里看着这三口人真是奇怪,那老头子和老婆子,明明是一对老夫妻嘛,不是夫妻怎么会有那么奇怪又别扭的神态呢,做丈夫的瞅着老婆子,老婆子偏偏不理他,还有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能是他们的女儿了,只是造物主真是太会造化了,那婆子长那么丑陋,生出的女儿倒是如花似玉般受看。

    揣摩出这些人情世故,自以为聪明的小二心里踏实了,老两口闹别扭了,所以老爷子干脆跟外人说大家是陌生人,要分开睡。其实最后才不会分开呢。

    “多不吉利——”柯掌柜嘀咕。

    令店小二没想到的是,那个白衣女子轻轻一笑,望着门楣上的木雕图案,忽然悠悠说了一句,“我们住,就住这里。”(未完待续。)

200 卖玉

    消息长了翅膀,在风里扩散。

    很快,王二客栈隔壁的另一家客栈,店掌懒洋洋坐在靠背长椅上一边喝茶一边有意无意地听几个心腹伙计闲聊。

    “真是奇怪了,死了人应该没人再去住他的店,可为什么偏偏客人比平时多了两倍的样子?”

    “如今满员没地方可挤,连刚死了人的那间屋也住了人。”

    “谁人那么大胆,愿意住那样的屋子?”

    “也不怕半夜里鬼魂缠身?”

    “哎呀——”店掌柜极不耐烦打断了大家,“你们,就不能打听点有用的吗?怎么跟女人似的,全传播这些没用的破消息?”

    伙计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掌柜究竟啥心思。

    “搞黑,搞臭,乘机把这号称百年老店的名头给扳倒!”店掌柜狠狠地攥了一下拳,“就算扳不倒,也要乘机给他摸摸黑。”

    伙计们顿时开窍,一个个摩拳擦掌,“对对对,抓住时机,把它踩下去,也该是我们出头的时候了。”

    掌柜伸个懒腰,“那你们还不快去想辙?要等我亲自出马吗?”

    伙计们领命,顿时散了。

    虽说已经进入二月,算是早春了,但是这空气还是寒凉寒凉,冷风贴着地面扫过,街上行人匆匆,一个花子裹紧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老羊皮袄,哆哆嗦嗦顺着墙根走,穿过大半个街道,最后迈进了梁州最老资质最高的典当铺。

    “掌柜的,天气寒冷,腹中饥饿,小人有身染有病,实在熬不下去了,只能拿出这个家传的物件儿来换几个钱。”

    花子从老羊皮袄下面慢腾腾摸出一个脏兮兮的黑布包。

    伙计一看是个又脏又破的花子,顿时皱眉,但是做典当这一行的买卖,最忌讳看人下菜,穿戴光鲜的,未必拿得出好东西,那些貌不惊人看似落魄之辈,往往身上藏着异宝,这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新来的小伙计实在是看不出这个花子会拿出什么有用的。

    因为一个真正身揣珍宝的人,会将自己弄成这副德性?

    伙计漫不经心地皱着鼻子从花子手里接了东西,刚要打开了自己先看看,花子忽然直起腰制止,吓了伙计一跳,“此物珍贵,不是你这小伙计随便能看的,还是交给你家掌柜吧,要是一个失手打碎,你就是赔上小命也赔不起。”

    花子的神情看上去萎缩,但是这一番话说得很有底气。

    掌柜摆手,伙计乖乖捧到掌柜面前,但是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娘,一个臭花子,不知道穷极了从哪里弄来个什么破玩意儿来这里试图骗人,我们掌柜早就练出了火眼金睛,岂是你随便能够骗得过去,回头等鉴定出赝品,看小爷我怎么赶你出门!

    花子却似乎看不出小伙计心里的不快,屁股一拧施施然自己落座。

    掌柜慢慢地打开了黑布包。

    一层黑色棉布解完,露出一层淡黄色的软绸布,掌柜耐心地再揭开绸布,又露出一层纯白丝绸。

    灵州府的九紫绸?

    掌柜不动声色,摸了又摸。

    柔软轻灵的九紫绸最后被揭开,里面露出一个莹白的镇纸。

    掌柜的眉毛骤然跳荡几下。

    但是他浸**这一行当几十年,什么古董珍稀没见过,早就练出了泰山当于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他的手在颤抖,这颤抖的波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镇纸,软玉镇纸。

    镇纸常见,尤其干这一行,这些年他手里经过的文房四宝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好镇纸,但是软玉制作的镇纸,说实话不多,尤其这方镇纸,和一般软玉镇纸明显不一样,它是一整块玉质上好的软玉雕刻而成,看得出当初雕刻者是依照这块玉石的天然造型巧妙取材,雕出了一条长龙造型,一片祥云之上,长龙玲珑盘旋,做出首尾环顾姿势。

    掌柜的手心沿着龙的身子慢慢摩挲,他已经无法保持最初的冷静和镇静,手颤抖得难以自持,心在咚咚咚狂跳。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收了这些年东西,哪里能梦想到有一天亲眼目睹到这样的好东西?

    小伙计见掌柜沉默不语,心里说一定不是好东西,如果算得上好,掌柜肯定已经开口出价了。

    花子忽然翘起一只脏兮兮的腿,搁在另一个腿上,咳嗽一声,“伙计,有茶吗来一碗——我慢慢品茶,你家掌柜慢慢看。好东西不怕看——”

    伙计鼻子都气歪了,你什么东西,配得上我给你端茶倒水。

    但是掌柜这时候点头了,示意小伙计给客人倒茶。

    茶来了。

    小伙计故意用半壶未滚的水冲了茶。

    花子似乎尝不出来,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地吸溜着喝。

    王二客栈的天字号七号房间,从窗口望出去,能清晰地看清对面地字号七号房间的一切动静。

    四个男子坐在炕边,一脸肃穆。

    “住进人了,也好,这件事越早被遗忘,对我们追查越有利。只有彻底遗忘了,也是他们麻痹的时候,我们才好顺势摸下去。”

    一个汉子说。

    “官府来人之前,我混在人群里仔细看了,受害人浑身****,除了盖着的被子,衣衫随身之物等竟然一件都不曾留下,看来不仅仅是简单的见财起意,临时杀害。”

    一个汉子皱着眉头。

    “只能看出死人是一个胖子,身形高大,双手心有硬茧,应该是一个常年干粗活儿的下人——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他,应该就是灵州府出来的家丁。”

    “可惜死了,不然我们人证物证都有——”

    “我们目前要盯住不放的目标只有一个,镇纸如今落入何人之手。不管使出什么手段,都要把它拿到手。”

    一个稍瘦的汉子皱着眉头说。

    “大家拼了命也不能再失手,上次白家公子好端端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不见,无论是死是活,上头已经很不高兴了,我们是七尺男儿,不是吃白饭的废物!”

    一个脸色严肃的大个子黑着脸厉声吩咐。

    看样子他是这几个人中的头儿。

    “大哥,那这些我们花钱雇来的客人,是叫他们走人呢,还是继续住着?”

    大个子略一沉思,“继续住着,不要怕花钱,告诉他们都给我装得自然点,不许露出破绽,也不要太好奇什么都去打听,万一把我们也给暴露出去可就麻烦了——”

    (亲们,200章了,一路走来,你们相伴,我不孤独,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每一票支持,每一分打赏,每一句留言,都是支持和鼓励,时间有限不能一一回复感激,但我铭记在心,千言万语,化作写好这本书的动力,谢谢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