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第34分节

第三百零五章 .阴差阳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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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对于说书人所讲的故事,德庆皇帝原本面带笑容、认真听着,甚至还在说书人讲完一段之后,随着周围茶客鼓了鼓掌。⊙四⊙五⊙中⊙文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茶客们的讨论声,却渐渐传入了德庆皇帝的耳中。

    “真痛快啊!太子一口气除去了百多位贪官污吏,咱们这些老百姓,心中也总算多了些盼头!”某位茶客神色振奋的说道。

    “固然是大快人心,但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仅仅是南直隶到北直隶之间,就有这么多贪官,其他地方的贪官还不知有多少!”另一位茶客则是摇头叹息,缓缓说道。

    “是啊,原先的贪官虽然除掉了,但那些接替的官员,也未必就会是青天,到时候受苦受罪的恐怕还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第三位茶客神色冷静,皱眉分析道。

    “唉!朝廷如今藏污纳垢,幸好还有太子殿下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也愿意为民除害,否则这朝廷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怕是要贪官横行了吧?咱们这些草民,就更是暗无天日了!”又有一位茶客苦笑道。

    “对啊!可惜太子还只是太子,毕竟不是皇上啊!只希望太子他能够早日继成大统,这样咱们大明朝离中兴盛世也就不远了!”还有一位茶客则是露出了期待的神情,轻声说道。

    “要我说,还是皇帝老爷用人有问题,若不是皇帝老爷纵容贪官,朝廷又怎会昏暗成如今这般模样?确实。太子若是可以早些登基就好了,咱们也能早些脱离苦海。”一名年轻茶客如此说道。说话之间,左顾右盼。似乎是期望得到周围人的认同。

    “咳咳!诸位,慎言!请慎言!如今陛下驾临本州,时机敏感,切不可妄议……”就在这时,一位老年茶客连忙说道,神色略有慌张。

    而随着这位老年茶客的提醒,茶馆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众茶客或是摇头,或是叹息。与他们不久前在听书时兴高采烈的模样截然不同。

    另一边,听到这些谈论,德庆皇帝的面色却是越来越黑,突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茶馆。

    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但神色间却好似焦急无比,并连忙起身相随。

    这所有的一切,自然是赵俊臣提前安排的。也正是赵俊臣在昨晚交代给许庆彦的最后一件任务。

    根据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心思揣摩,认为德庆皇帝最初之所以屡屡打压太子朱和堉,一方面是因为德庆皇帝身体尚且健康,并不希望储君太过强势。另一方面也是太子朱和堉的名声太好、声势太盛,许多人甚至坚定的认为太子朱和堉一旦继位,就能远远胜过德庆皇帝。所以一向是自命不凡的德庆皇帝,却是心生嫉妒了。

    然而。在赵俊臣以及朝中几位权臣的算计下,太子朱和堉这段时间来屡屡受挫。甚至连名声也不似从前那般贤良,德庆皇帝也就忘记了从前的嫉妒心理,并转变了态度,开始大力扶持太子朱和堉。

    也正因为德庆皇帝的扶持,所以太子朱和堉虽然屡受挫折,但储君位置依然是稳如泰山。

    而赵俊臣的这次安排,也正是为了让德庆皇帝回忆起从前他对朱和堉的嫉妒心理!

    如今看来,赵俊臣的计划很成功!

    …………

    这般心思只是一闪而过,接下来赵俊臣已是快步来到茶馆外,追赶上了德庆皇帝。

    来到德庆皇帝身旁,赵俊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声说道:“黄老爷,百姓们无知,完全不知治国之难处,只是在胡说八道罢了,您又何必与他们置气?”

    德庆皇帝又是一声轻哼,冷笑道:“这茶馆里的茶客,三教九流一应俱全,他们的想法,怕就是民间的普遍想法了吧?嘿嘿!竟是期望太子早些即位,那岂不是在期望朕早些去死?!还有,他们认为太子继位后,大明朝将会迎来中兴?何谓中兴?衰败之后再次强盛才是中兴!难道大明朝在朕的治理下竟是衰败了吗?朕是皇帝!在民间的声望竟然比不上太子,朕又如何不气!”

    眼见德庆皇帝怒气冲冲,赵俊臣眼中再次有笑意一闪而过,又眼见周围没有旁人,口中也恢复了君臣规矩,却是宽慰道:“所以,臣才说,百姓无知,根本不懂得深层道理,陛下您的伟大圣明,又岂是他们能看明白的?战场上,有‘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说法,因为那些真正善战的将领,总能将一切隐患消灭在萌芽,如此自然是太平无战事,而在臣看来,庙堂之事,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大明朝近三十年来,朝野局势皆是安稳无比,如此百官安心办事、百姓安心营生,这岂不是陛下您的功绩?古往今来,虽有帝王无数,但又有几位帝王能做到这一点?

    至于太子殿下,如今尚且稚嫩,也不懂得这些道理,虽然办事之间轰轰烈烈、抢尽了风头,但若是没有陛下您在背后稳定局势,这朝廷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而朝廷若乱,朝野一体,民间百姓也必然会受到牵连,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妄议时政的茶客们,如何还能安心坐在茶馆中喝茶水、听故事、瞎议论?

    陛下您别看百姓们此时恨不得太子马上登基,但容臣说一句冒昧的话,若是太子他现在就登基了,必然会在庙堂中大动干戈,到时候朝纲大乱,这些百姓也必然会或多或少的受到牵连,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开始怀念陛下您的好处了。”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德庆皇帝的神色稍缓,但依然有些恼怒的说道:“哼,这些百姓。竟然还敢质疑朕的用人任官,听他们的意思。好似大明朝的贪官污吏全是朕纵容出来的!当真可气!”

    赵俊臣又笑道:“依臣看来,百姓们如今推崇太子殿下。未必就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贤良名声、又或是诛杀贪官的举动,只是因为太子扳倒了许多朝廷官员、让他们看了一场热闹罢了!百姓嘛,总有仇富仇贵的心理,如今看到许多原本远比他们福贵的人倒霉了,心中就会高兴,如今太子扳倒了一群贪官,他们会叫好,改天若是一群清流垮台了,他们也同样叫好。却是与陛下您的用人任官无关。若是硬要说的话,倒是吏部负责考核官员,责任更大。”

    德庆皇帝看了赵俊臣一眼,神色再次一缓,叹息道:“奈何,有你这般见识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无论百官还是百姓,又有谁知道朕的难处与考虑?似太子那般除恶务尽就当真是好办法?哼。朕又何尝不知朝廷里有许多贪官?但若是除去了这些已经吃饱了的贪狼,还不是要再补一批更加饥不择食的饿虎?满朝上下,能清廉自律的又有几人?更何况,若是把贪官全部除掉了。朝廷的震荡不谈,朝廷的声誉不谈,更不知有多少读书人会对仕途敬畏如虎。今后还有谁帮着朕治理天下?”

    “陛下说的有道理,一语道破本质。”赵俊臣连连点头。道:“如今的文人,早已失去了古时的淳朴与志向。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之所以愿意苦读诗书,也只是为了考取功名当官,而他们之所以想当官,更只是为了改善自己与族人的生活、享受福贵罢了,在这般形势下,若是官员们一个个皆是生活清贫、又活的小心翼翼,那么读书人报效朝廷的心思,怕就没那么强烈了,到时候大量人才流失于民间,又不为朝廷所用,必然会生出大乱啊!”

    说到这里,赵俊臣倒真是有感而发,又摇头叹息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车马多如簇……嘿嘿,说起来,自从宋真宗赵恒写下了这篇《励学篇》之后,读书人的心思就从此不纯了,贪官污吏也就愈发的多了,若想要扭转,只能慢慢来,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德庆皇帝微微一愣。

    德庆皇帝从未想到,赵俊臣除了一身理财本领之外,竟还有这般见识!

    不过,德庆皇帝此时正值心烦,却也没有多想,反而难得的说了许多真心话:“你的这些话,虽然不能明说,但确是真理!江山如何可以稳固?就是将天下聪慧之人收罗为帝王所用!如此即使出现了一些波折,没有那些聪慧之人的领头,也都只是小乱罢了!

    然而,如何才能让天下聪慧之人为帝王所用?还不是需要以富贵相引诱?所以我朝的官员稍稍聚敛一些银子,朕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只有让百官们的生活富足一些,民间的那些聪慧之人才会一门心思的想要当官,才会认准科举这一条道路,而他们当官之后也才好控制。

    反之,若是百官清贫,又因为帝王严厉而小心翼翼,民间的聪慧之人自然不愿意当官,却又不甘蛰伏,而在那个时候,一旦生出了什么乱子,又有聪慧之人的推波助澜,朕的江山才会真正的危机四伏!”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番道理,赵俊臣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一直潜心研究传说中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期间也确实捉摸出了一些道理。

    其中一条,就是统治者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往往会将智慧和财富分离,让真知者不能拥有巨富,使巨富者不能成为真知,而两者一旦兼具,就会让人不满足于现状,并会成为祸乱的苗头——而所谓科举,其本质上就是这一理念的实践,至于朝廷里的清流与贪官的对峙,也是这一理念的另一种实践。

    不过,在德庆皇帝面前,赵俊臣的身份是“弄臣”、是“佞臣”,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太高明的见识,刚才为了宽慰德庆皇帝,赵俊臣已是有些展露锋芒了。

    所以,听到德庆皇帝的这番道理之后,赵俊臣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连连点头,大赞道:“陛下高明。这番道理,古往今来怕是没几位帝王可以捉摸明白。陛下果然是千古圣君啊!”

    另一边,德庆皇帝已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赵俊臣面前谈论这些帝王心机,不过看到赵俊臣此时一副“强装恍然”的模样,又认为赵俊臣并不明白其中深意,也就没有再在意。

    不过,也因为赵俊臣所表现出的懵懂,所以德庆皇帝也就没了谈性,只是摇了摇头后。向着李园的方向走去。

    看到德庆皇帝前行的方向,赵俊臣微微一愣,追上去问道:“陛下,咱们不去大寺街了?”

    德庆皇帝再次摇头,冷淡道:“朕没那个兴致了。”

    眼见德庆皇帝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知道这个时候再怎么宽慰也没用——事实上赵俊臣也不打算真心宽慰德庆皇帝——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招来一辆马车,并伺候着德庆皇帝乘车,并返回临时行宫。

    …………

    在返回临时行宫的途中。马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德庆皇帝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赵俊臣则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生怕会再次引起德庆皇帝的不高兴。

    不过,赵俊臣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根据赵俊臣的观察,此时的德庆皇帝已是再次对太子朱和堉产生了嫉妒与忌惮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在将来的某些时刻一旦发作。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而这些连锁反应,一定是太子朱和堉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赵俊臣终究不是算无遗策的再世孔明,而德庆皇帝的心思也并不容易控制。这一次他却是失算了。

    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安排,虽然德庆皇帝确实对太子朱和堉产生了嫉妒与忌惮的情绪,但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开始审视自身。

    德庆皇帝是一位好大喜功、自诩不凡的皇帝,而这种皇帝往往会十分注重自己的百年名声、后人评价。

    事实上,经过今日在茶馆中的经历,德庆皇帝突然有些担忧,担心在他殡天之后,后人们的史书工笔,真的会把他描述成一位无道昏君,这对德庆皇帝而言是无法容忍的。

    虽然赵俊臣一直都在溜须拍马,称德庆皇帝是“千古圣君”,但德庆皇帝也非常清楚,以他登基以来的种种功绩,离“圣君”的评价还差的很远,虽然他登基多年来朝野局势稳定,但这般功绩往往会让后人忽略。

    “这些年来,朕一心稳定朝野、巩固皇权,如今也该为自己的百年名声考虑了。只是,究竟应该怎么做,却需要好好考虑,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所谓‘圣君’、‘明君’,所走的道路不外乎三条,一是改革弊政;二是创造盛世;三则是开疆拓土……”

    德庆皇帝暗暗想道。

    以德庆皇帝一心求稳的性子,让他改革弊政、整顿吏治、惩办贪官,借此营造自己的“圣君”之名,却有些勉为其难,只看宋朝在王安石变法后多年朝野震荡的情况,就足以让德庆皇帝打消这般想法,更何况这么做也否定了德庆皇帝自己从前的政策道路,所以德庆皇帝很快就否定了这般想法。

    至于创造盛世——虽然在封建时代所谓“盛世”的标准极低,只要百姓每天能吃两顿饱饭就算是旷古绝今的盛世了,然而以封建时期的生产力,即使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并不容易,尤其是如今的大明朝因为在崇祯手中得到了延续,又在德庆皇帝的治下安稳了数十年,人口已是接近三万万之数,想要喂饱这三万万张嘴巴更是无比困难——德庆皇帝虽然自诩不凡,但也知道如今的大明朝离“盛世”还有些距离,而且创造“盛世”不仅费心费力,也绝非是一朝一夕之功,所以同样被德庆皇帝否定了。

    于是,德庆皇帝又想道:“如此一来,朕只剩下开疆拓土的道路了……然而刀兵之争不宜兴起,否则说不定就会造成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更何况这些年来无论是蒙古还是建州女真,都还算是安分,朕也没借口开战……还有如今国库的银粮也不充裕,却也没有足够的准备……”

    暗思之间,德庆皇帝再次摇了摇头,亦是否定了第三条道路。

    如此一来,德庆皇帝却发现,在求稳的前提下,自己想要成为后人眼中的“圣君”,竟是哪条道路都不好走,心中不由的更加的不高兴。

    只是,虽然三条道路皆是被德庆皇帝否决了,但想要大干一场的心思,却从此潜藏在德庆皇帝的心中深处。

    而在将来某一刻,这般心思也将会影响德庆皇帝的决定,并将大明朝带向一条未知的方向!

    而阴差阳错的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是此时还自以为得计的赵俊臣!

    …………

    ps:这段时间,虫子的事情很多,工作上、家庭上、写作上,最终有些透支了身体,病了一场,刚刚康复,前两天没能更新,请大家见谅。

    嗯,大章节!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阴差阳错(中).

    ……

    ……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要前往皇帝的临时行宫告御状?究竟有何冤屈,可否说与我听?”

    询问之间,德庆皇帝的态度宽和、神色亲切,与平日里的威严模样大不相同。

    另一边,孝服女子虽然并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皇帝,但也明白德庆皇帝的身份必然非同寻常,仅仅只是身边随从就可以让临清知府张继之这样的地方父母官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然而,听到了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孝服女子虽然行礼跪拜、态度恭卑,但并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神色愈加凄苦,说道:“民女的家中老父如今受人陷害,蒙受了天大冤屈,而构陷家父的人等,皆是权势滔天之辈,其中那为首之人更是身份贵重、无人敢逆,民女虽有心申诉冤屈,但为了大人您考虑,却又不敢把自身冤屈告知大人,只希望大人您能帮助民女觐见皇帝陛下,这就已是天大的恩德了,民女必然会倾尽一生以报答大人,今后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听到孝服女子的这一番话,原本垂手站在德庆皇帝身后的赵俊臣,眼中不由闪过一道精光,心中暗想道:“这姑娘虽然是一副蒙受冤屈的模样,但心机却是不可小觑,明明已是看出陛下的身份尊贵,而这般尊贵之人心中必有傲气,却偏偏又用言语相激。表现出一副不信任的模样,在这般激将法之下,若是一时冲动而答应了她什么。接下来恐怕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暗思之间,赵俊臣抬眼细细打量着眼前孝服女子,却见此女虽然身穿孝服,又因为不久前与衙役们的争执而显得有些狼狈,但眉眼之间,略略施过粉黛,分明是认真打扮过!

    这般发现。更是让赵俊臣若有所思。

    另一边,德庆皇帝并没有因为孝服女子的不信任而生气。反而态度愈加的温和,笑道:“无论如何,你总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我,否则你的来历不明。我又如何能让你去觐见皇帝?更何况,我自问在庙堂中还算有些影响力,即使让你父亲蒙受冤屈的主使是当朝阁老,我也不怕为你申冤,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只管向我述说你的冤屈就是,我自然会为你做主。”

    赵俊臣如今有心探查眼前女子的究竟,也是趁机为德庆皇帝助长声势,插话道:“是啊。我家老爷的身份贵不可言,朝中的达官勋贵虽然无数,但在我家老爷眼中也皆只是寻常。并且我家老爷一向正直无私,最是看不惯人间不平事,所以姑娘你只管将自己的冤屈告诉我家老爷就是,只要你确实有冤情,我家老爷就一定会帮助你的。”

    孝服女子犹豫了一下后,终于答道:“民女李佳敏。家父是前淮阴知府李欣,然而父亲前些日子被人陷害。如今困在狱中,受尽了屈辱折磨,眼看身体已是支撑不住了,民女为尽孝道,也不忍老父在狱中受苦,便打算赶往京城告御状、为父申冤!谁知路过临清时,得知皇帝陛下已是南巡,如今正在临清暂歇,便想要前往行宫门前长跪申冤,没曾想本地官吏得到了消息之后,竟是强加拦阻,若不是有幸遇到大人您,民女恐怕就要被他们赶走了。”

    说话间,李佳敏的神色愈加凄苦。

    然后,李佳敏突然抬头,明眸就这么直视德庆皇帝的双眼,却是反问道:“大人您刚才说过,即使诬陷家父之人是当朝阁老,您也不怕为民女申冤,但民女斗胆再问一句,若是那人来历比当朝阁老还要更加尊贵,大人您可还敢为民女申冤?”

    依然是激将之法。

    然而,德庆皇帝终究不是莽撞冲动之人,此时听到李佳敏的反问,微微一愣之后,却没有再受李佳敏的激将,反而沉吟不语。

    德庆皇帝虽然身为天子之尊,天下间没有人比他更尊贵了,但并不代表着德庆皇帝可以肆意妄为,否则就会引起朝野动荡、百官反弹!此时听到李佳敏的描述,让她父亲蒙受冤屈之人竟是比朝中阁老还要更加尊贵,德庆皇帝不由心中谨慎了些。

    如今,德庆皇帝虽然对李佳敏颇有好感,心中也存着某些心思,但也绝不会为了她而大动干戈、引起庙堂震荡。

    与此同时,听到淮阴知府李欣的名字,亦是让德庆皇帝隐隐感到有些熟悉,但又有些想不起来,毕竟这天下间的知府太多了,又时常更换,所以德庆皇帝很难一一记住。

    然后,德庆皇帝转头看了一眼赵俊臣,神色间带着一些征询之意。

    另一边,听到李佳敏的自我介绍之后,赵俊臣的目光不住闪动着,却是终于猜到了李佳敏口中的冤屈究竟为何,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然后向前一步,来到德庆皇帝的身边,轻声道:“陛下,李欣此人,我本也不熟悉,但说来也巧,咱们不久前在茶馆听书时,那说书人曾提过他的名字,您可还记得?”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德庆皇帝又是一愣,接着细细回想,终于想起了不久前茶馆中那位说书人所讲的,正是关于“太子法眼如炬,识破贪官李欣伪装”的故事,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也终于明白,李佳敏口中那位陷害了她父亲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太子朱和堉!

    虽然经过茶馆的那一番安排,赵俊臣已是成功的引起了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忌惮与嫉妒,但德庆皇帝理智尚存,知道此时不管真相如何,但他若是真的帮助李欣翻案,就会让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受到打击。而对于储君而言,声望往往是最重要的。

    一时间,德庆皇帝只觉得自己之前把话说满了。甚至就不应该管这李佳敏的事情,任由地方官员把她赶走就是。

    另一边,李佳敏看到德庆皇帝神色迟疑,明白自己在表明了身份之后,已是让德庆皇帝猜到了什么,于是神色间闪过一丝决绝,终于不再隐瞒。也不待德庆皇帝开口,就已是详细解释道:“这位大人。想必您已经猜到了,民女的父亲正是在‘南巡筹备舞弊案’审办期间,被当今太子殿下以贪污罪名捉拿入狱的,理由竟是民女家里有大笔银子来历不明。但天地可鉴,民女家中祖辈多有经商,至家父这一辈才开始从事仕途,世代积累下来,自然是家资丰厚,但这些银子都是祖辈们清清白白的赚来的,又有何罪?

    然而,太子殿下驾临淮阴之际,淮阴官场人心惶惶。而太子手下的厂卫知道民女家中富裕,便借机勒索家父,但家父为人刚正。自然不愿意屈服,最终竟是被厂卫捏造证据、借机陷害!而淮阴官场中的那些贪官,因为家父帮着太子殿下揭露了他们的罪行,平日里也从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却也与厂卫联合起来,做了伪证诬陷家父!

    原本家父以为。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绝不会轻信小人之言。没曾想太子殿下只是看了那些贪官们的伪证、又得知民女家中家资丰厚之后,就轻易的断定了家父的罪行,结果家父竟是连一个声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捉拿入狱,并最终被屈打成招!

    大人,家父实在冤枉啊!民女也知道,太子殿下她是未来的皇帝,又声望极高,民女不敢状告太子殿下,也不敢让大人您因为此事而得罪太子,只希望大人您能带民女觐见皇上,让民女向皇上申诉家父的冤屈,还家父的清白!民女向大人磕头了!”

    说话间,李佳敏已是眸中蓄泪,向德庆皇帝连连叩首,额头磕地之时甚至发出了“砰砰”的声音,显然用力不小。

    然而,叩首之际,虽然额头磕红了,脸上也沾了灰尘,但那副坚强的弱女子形象,配合上一身素装,却反而愈加的楚楚动人,以至于德庆皇帝虽然想要推搪,却又有些心中不忍。

    迟疑了片刻,德庆皇帝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于是再上前一步,扶住了李佳敏,叹息一声后,说道:“这样吧,关于你的事情,我会向皇帝说明,但皇帝会有怎样的决定,如今还说不准,想必到了淮阴之后,皇帝就会派人探访你父亲的情况,到时候自有定论,而在此之前,你就先暂且随着御驾南下吧。”

    说话间,也不待李佳敏再次提出请求,德庆皇帝已是转身向赵俊臣吩咐道:“俊臣,这位姑娘暂且由你来安排,她为父申冤,着实可怜、也着实可敬,你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委屈了。”

    然而,德庆皇帝如今心中多思,并没有考虑清楚细节,因为一时疏忽,竟是当着李佳敏的面说出了赵俊臣的名字。

    年纪轻轻、可以让临清知府诚惶诚恐、又名叫“俊臣”……

    而这位“俊臣”,在眼前的老者面前却是以仆从自居,临清知府在见到他之后,更是下意识的跪下叩首,此外,这位老者还可以随意插手南巡的人员安排……

    李佳敏是聪慧之人,只是借助德庆皇帝的一时口误,竟是隐约猜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了一丝猜疑与震惊。

    不过,一来还没有确定,二来李佳敏又存着其他心思,在犹豫了一瞬之后,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只是垂下秀首,隐藏了自己的眼神波动,一副任凭德庆皇帝做主的样子。

    然而,赵俊臣一直细细观察着李佳敏的反应,自然是发现了李佳敏的异常,反倒是德庆皇帝因为转身吩咐赵俊臣的缘故,并没有发现李佳敏的情况。

    于是,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后,赵俊臣的眼神愈加的意味深长,但只是垂首答应道:“老爷您放心,我自然会将这位姑娘安顿妥当。”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又细细打量了李佳敏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安排吧,李姑娘你不必担心,你的事情,我一定会禀告皇帝,想必皇帝他也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说完,德庆皇帝已是转身离开,表情多思的向着临时行宫的方向走去。

    而赵俊臣则是向前一步,来到李佳敏身前,笑道:“李姑娘,你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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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李佳敏安排妥当之后,见德庆皇帝没有其他安排,赵俊臣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在安顿李佳敏的期间,赵俊臣原本以为李佳敏会趁机向自己试探几句,以确定德庆皇帝与自己的身份,然而李佳敏表现的极为乖巧,竟是没有任何疑问就听从了赵俊臣的安排,更是让赵俊臣对她高看了一眼,只觉得此女的心机不可小觑。

    坐在书桌后面,赵俊臣一时间也没有心情处理户部的折子,只是暗暗想道:“这个李佳敏,恐怕绝非那么简单,她今日的这般行径,若不是处心积虑,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不过也对,陛下南巡之际,正是风云变幻之时,想要趁机做些手脚的人,也绝不会只有我一人……只是,这李佳敏的背后若是真有高人指点,这位高人又会是谁?黄有容与沈常茂?他们应该没这个手段才是;周尚景?可能性也不大,李佳敏的这般作为明显是在针对太子,周尚景如今并没有这般闲心……那么,七皇子朱和坚?……”

    暗思之间,赵俊臣眉头微皱,隐约觉得李佳敏背后可能有七皇子朱和坚的影子,然而又不敢太确定,毕竟这一切都只是猜想罢了。

    “无论如何,这个李佳敏的出现,对我终究是利大于弊,所以不管她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指使,也不管指使之人究竟是谁,我都可以推波助澜、见机行事,将这般情况纳入我的计划之中,达成更好的效果……”

    原本,在利用“南巡筹备舞弊案”算计太子朱和堉之初,赵俊臣就已是预想到,太子朱和堉在审办“南巡筹备舞弊案”期间,因为时间紧促,手下的厂卫又一心争功,必然会造成大量的冤假错案,而德庆皇帝在南巡期间,也必然会遇到许多受冤的犯官家属向德庆皇帝申冤、告御状!

    不过,在赵俊臣原本的预想之中,虽然南巡期间会有许多人告御状,但德庆皇帝为了太子朱和堉的声望考虑,是绝不会为他们翻案的,而赵俊臣的这般计划,也只是为了慢慢的消磨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耐心与信心罢了——今天在茶馆中的安排,正是赵俊臣计划中的第一步。

    然而,李佳敏的表现,以及德庆皇帝对李佳敏的欣赏,却是让李欣的翻案成为了可能!

    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终究还是出现了!

    而一旦李欣被翻案,那么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就必然会受到打击,接下来也就会让“南巡筹备舞弊案”的其他犯官家属们看到希望,并纷纷效仿,同李佳敏一样向德庆皇帝告御状、申述冤屈!

    如此一来,赵俊臣的计划,就是会产生更大的成功、并取得额外的效果。

    想到这里,赵俊臣喃喃道:“虽然只要德庆皇帝理智尚存,翻案的可能性就很小,但这种可能性终究还是出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要暗中帮一下李佳敏了,只希望这个李佳敏可以把握机会……”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许庆彦推门而入,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临清知府张继之求见。”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人才?.

    ……

    ……

    “临清知府张继之?”听到许庆彦的禀报后,赵俊臣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对于张继之的来意,赵俊臣大概可以猜到一些,不外乎就是张继之今天带领着衙役拦截李佳敏、却又被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二人阻止的事情。

    并且,德庆皇帝对待李佳敏的态度十分温和,还把李佳敏安排进入了南巡名单之中,这让张继之有些揣揣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也生怕自己会因此而得罪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所以他这次求见,应该为了试探赵俊臣的态度。

    若只是这样,如今赵俊臣手中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却也懒得向张继之解释什么,区区一个知府罢了,赵俊臣是不会见他的。

    然而,对于张继之这个人,赵俊臣却是很感兴趣,所以赵俊臣最终还是决定见一见张继之。

    很快,许庆彦已是领着揣揣不安的张继之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之中。

    一如既往的,张继之的表现非常不堪,一副诚惶诚恐、连说话都不利索的模样。

    “下、下官临清知府张继之,见、见过赵大人。”张继之神色忐忑,向赵俊臣行礼道。

    说话间,两撇鼠须不断颤动,让他原本还算是正面的形象增添了许多猥琐之意。

    赵俊臣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了张继之片刻。问道:“你……是一个结巴吗?”

    张继之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赵俊臣的意思,连忙摇头。解释道:“回大人,下、下官不是结巴。”

    赵俊臣眉头皱的更紧,问道:“既然你不是结巴,那为何我见了你三次,而你每次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若是紧张,就慢些说话,想好了再说话。否则像你这般模样,官仪何在?如何取信于上官?又如何取信于百姓?”

    “是、是。下官明白了。”听到赵俊臣的指责,张继之愈加紧张,也依旧有些说话不利索,但强自控制之下。却总算好了许多。

    赵俊臣叹息一声,也不再追究,只是问道:“说吧,你求见我,所为何事?”

    张继之神情忐忑的解释道:“赵大人,下官这次求见于您,是想请您代下官向陛下解释一二,下官今天之所以阻拦李佳敏李姑娘,是因为淮阴知县曹瑾的嘱托。自从李欣入狱之后,李家上下就由曹瑾曹大人看管着,没想到那李佳敏李姑娘竟是逃了出来。并来到了临清,曹瑾大人得知消息后,就给下官送来了一封官文,称张姑娘想要惊扰圣驾,并拜托下官将她遣回淮阴,所以下官才带着衙役将她拦了下来。还望赵大人明鉴。”

    赵俊臣点了点头,对于张继之的解释并不在意。在赵俊臣眼中这些都只是小事情罢了,只是说道:“你是怕陛下误会你吧?放心吧,这种小事情,陛下他不会放在心上的,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怪罪你。更何况,有人想要冲撞圣驾,你身为地方官员前去拦阻也是应该的。所以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无需我向陛下解释,更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张继之的表情轻松了许多,连连向赵俊臣道谢,并不断用袖子擦拭着头上的冷汗。

    见张继之这般模样,赵俊臣摇了摇头,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道:“我真想不明白,就你这般胆小怕事的模样,在为陛下修建行宫的时候,竟然也敢弄虚作假、糊弄了事?难道你不知道,相比较你阻拦李佳敏这种小事情,若是陛下他真的住入你所准备的那处简陋行宫,后果将会更加严重?”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提醒道:“还有,你别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因为你的胆大妄为,险些让山东所有官员在陛下面前出丑,虽然陛下最终住入李园,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但你的肆意妄为,已是得罪了山东所有官员,所以,相比较陛下的怪罪,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今后山东同僚们的刁难吧。”

    听到赵俊臣的提醒,张继之好不容易才擦干净的冷汗又流了下来,却是向赵俊臣诉苦道:“赵大人,这件事下官实在冤枉啊。”

    赵俊臣问道:“哦?又冤枉你了?说说吧,怎么冤枉了?”

    张继之解释道:“大人您也知道,南巡筹备的事情,是太子殿下负责的,而太子殿下又一向节俭,只拨给临清不足三万两银子,但为了迎接陛下南巡,下官既要修整与扩建码头、又是要修缮与装饰行宫、还要采买各类用品,林林总总算下来,这些银子根本不够用啊。但在朝廷的严旨之下,下官又不敢私加税赋、征用民力、增添亏空,所以、所以下官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说到这里,张继之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解释道:“那就是把所有银子都用来修整码头、采买补给,而陛下的行宫只是草草修缮了外面门墙,不进入内部就看不出破绽,然后等陛下驾临之后,向陛下提议移驾前往李园居住,似今日一般,将李园作为临时行宫。”

    赵俊臣微微一愣,诧异道:“哦?将李园作为临时行宫,让陛下移驾李园暂住,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张继之连连点头,说道:“是下官想出来的,当巡抚陆大人他发现了行宫的破绽之后,下官就向陆大人提及过,不过陆大人觉得这般主意风险太大,若是陛下没有答应,就会发现临清行宫的简陋,然后山东所有官员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依然恼怒下官的所作所为,不过还好有赵大人您的帮衬。这件事终究还是顺利解决了。”

    赵俊臣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应变头脑。不过说根到底,你的这般做法终究是在糊弄陛下,胆子还是不小。”

    张继之苦笑道:“赵大人,下官这么做也是实在没办法啊,受限于银两短缺,也只能这么做了,不瞒大人。自从这般决定之后,下官整日恐慌忐忑。生怕自己的谋划失败,并引来陛下震怒,已是有许多天夜不能寐了。”

    赵俊臣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摇头道:“哪个地方不是短缺银两?但又有哪个地方官敢像你一般弄虚作假、糊弄圣上?如今朝廷的银钱并不富裕。能拨给你们临清近三万两银子用来准备,已经不少了,据我所知,有许多地方只拨下了不到两万两银子,若是你只得到这么多银子,岂不是连迎接陛下龙船的码头都不会修整扩建了?”

    本来,赵俊臣只是随意调侃两句,没曾想张继之在考虑了片刻后,竟是认真答道:“回赵大人的话。若是朝廷只拨给临清两万两银子,那么下官依旧会修整与扩建码头,毕竟临清是靠着运河商船往来才有了今天的规模与繁华。而修整与扩建码头这种事情,不仅仅可以迎接陛下的龙船,对临清日后的繁荣与民生也大有益处,所以下官会减少采买补给的银子。”

    赵俊臣眉头一扬,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张继之,沉吟片刻后。却是问道:“减少采买补给的银子?陛下每日的吃穿用度,皆有规矩。而伴驾南下的百官们也习惯了奢华生活,你若是减少了采买补给的银子,又拿什么来招待陛下与百官?到那个时候,陛下与百官们觉得自己受到怠慢,你又该如何承担后果?”

    张继之继续解释道:“回赵大人的话,若是下官减少了采买银子之后,就不会让陛下居住在李园了,而是会修缮凤凰岭中的龙泉寺,并向陛下建议移驾前往龙泉寺居住,陛下崇敬佛教,而凤凰岭亦是风景如画,以陛下的性子,有五成可能会答应下来。而陛下以及伴驾的众人在佛寺居住之后,怕是都会下意识的收敛奢华性子,平日里住僧房、吃素斋,而闲时则是在凤凰岭踏青野炊,如此一来,采买的费用自然大减,闲情逸致之下,大约也不会怪罪下官怠慢了他们。”

    顿了顿后,张继之又说道:“其实,下官原本就打算这么做的,只是这般谋划的成功可能性只有一半,不如居住李园的可能性大,而且将大笔采买的银子用在本地,也是花费在百姓与商贾身上,可以带动临清的繁荣与民生,所以下官最终还是没有采用这个计划。”

    说完之后,张继之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而这一番话下来,将自己打算糊弄德庆皇帝的心思展露无遗,不由心中揣揣,并偷偷抬头打量着赵俊臣,生怕赵俊臣会怪罪自己。

    然而,赵俊臣听到张继之的诸般计划后,却是楞楞的打量着眼前的张继之,心中不住诧异。

    原本,赵俊臣以为,这个张继之只是一个性子懦弱却又爱护百姓的好官,这种人虽然难得,但赵俊臣也不会太过重视。

    然而,张继之的这一番话,所展现出来的才干与能力,却是让赵俊臣刮目相看。

    首先,这个张继之有着非凡的应变能力,并能够充分的应用手中的资源,给他多少资源,他就能办成多少事情,拥有这种本领,即使到了后世,也绝对算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了。

    其次,更加难得可贵的是,张继之竟还拥有着朴素的经济学眼光,甚至明白基础建设以及大笔采购对本地经济的带动作用,就凭这份见识,张继之就要比朝中大部分只懂得“之乎者也”以及争权夺势的官员们高出不少了。

    赵俊臣虽然掌管着户部,而户部则掌管着天下钱粮,但赵俊臣却很清楚,如今在户部之中,除了自己以外,却是没有任何人拥有这般经济眼光,户部的那些官员充其量只是会算账罢了。

    最后,则是张继之秉承着“民为贵君为轻”的思想,他虽然胆小懦弱,但看他的所作所为,却从不侵犯百姓们的利益。为了这个底线,他甚至会想方设法的糊弄德庆皇帝!怎么说呢,在赵俊臣眼中。这是一种绝佳的品质,因为这意味着张继之对德庆皇帝并不是那么愚忠……

    而张继之本身的胆小懦弱,也意味着在不触碰他底线的前提之下,这个人其实很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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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竟是会遇到这样一位难得的人才。”赵俊臣有些感叹,又有些欢喜,但在看到张继之因为心中慌乱而不断颤抖的鼠须之后。又下意识的摇头道:“更没想到,这般难得的人才。气质竟是如此不堪。”

    不过,既然是人才难得,赵俊臣自然想要把他招到麾下,为己所用。

    所以。正当张继之在为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而后悔慌乱之时,赵俊臣突然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张继之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

    出于对张继之的欣赏,赵俊臣此时颇有耐心,解释道:“无论如何,你这次没有认真修缮行宫,并且还瞒了山东上下官员,险些让他们与你一同受到陛下的责怪。已是彻底的得罪了他们,接下来你必然会受到打压和排挤,所以山东这个地方你是呆不下去了。若是继续在这里为官,说不定就会被他们给陷害了,所以我才问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虽然赵俊臣并没有怪罪张继之的胡言乱语,但赵俊臣所描述的场景,依然让张继之有些慌乱。但他只是区区一介知府,面对这般情况也是束手无策。所以考虑了片刻后,却是苦着脸道:“下官不知道。”

    赵俊臣暗暗摇头,看来这个张继之虽然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并不擅长勾心斗角,若是其他官员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询问,就必然会明白赵俊臣的收买之意,此时已是跪下大呼“求赵大人救我,从今往后下官一定唯赵大人马首是瞻”了。

    所以,赵俊臣只好说直白一些,道:“山东你是呆不下去了,接下来也只能到其他地方当官了,不过官位调动,总是比较麻烦,你在吏部那边可有什么关系可以走动?若是没有,我倒是可以帮你。”

    听到赵俊臣的暗示后,张继之即使再迟钝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赵俊臣这是想让自己投靠他!

    考虑到赵俊臣的狼藉名声,张继之不免有些犹豫,但再想到自己并没有其他选择,而且赵俊臣的名声也似乎有渐渐改善的趋势,终于还是犹豫着点头道:“赵大人您既然愿意为下官做主,一切、一切就听从大人您的安排就是。”

    就这样,赵俊臣算是将张继之收到麾下,出乎意料的简单。

    接下来,赵俊臣与张继之又谈论了许多事情,大都是关于张继之的安排,等张继之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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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月升月落之后,南巡船队在临清的修整终于结束了,而德庆皇帝因为李佳敏的事情,也没有继续游玩的兴致。

    于是,到了第二天,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下,南巡船队再次扬帆,继续向着江南方向驶去,而山东官员自巡抚陆远安以下,皆是趁机伴驾随行。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南巡第十一天,南巡船队来到了山东聊城,这里与临清不同,该地的官员为了迎接德庆皇帝驾到早已是准备万全,为德庆皇帝准备的行宫亦是极尽奢华,然而德庆皇帝已是见惯了这般行宫模样,却反而没有太高的兴致。

    在聊城暂歇了一晚之后,南巡船队继续南下,并在南巡第十三天到达了济宁,又在南巡第十四天到达了台儿庄。

    到了这里,再往南走,就是南直隶境内了,这般情况下,山东众官员自然不便继续跟随,皆是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而李立德身为新任的山东布政使,也在这里下了船,并跟随山东巡抚陆远安前往济南就任,想来有了陆远安的照拂,李立德在山东任内也会少去许多麻烦。

    然后,在南巡第十七天,南巡船队终于来到了南直隶,到达了“五省通衢”的徐州。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赵俊臣的最大对手.

    ……

    ……

    徐州,“华夏九州”之一,自古便是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兵家必争之地、以及商贾云集中心,地处南直隶西北部,长江三角洲北翼,四省接壤之地,被称为“五省通衢”。

    当南巡船队进入了徐州境内,时间已是农历的三月十九,眼看着就要进入了三月下半旬。

    不过,如今徐州已是近在眼前,而徐州距离扬州也只有千余里航程罢了,若是没有意外,德庆皇帝想要“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心愿,是一定可以实现了。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的心情不似之前那般急切,又想到徐州衔接南北、壤毗四省,风土人情皆是别有特色,就下了一道圣旨,让南巡船队停留在徐州修整两日——在此期间,德庆皇帝自然可以趁机考察徐州的风貌民生。

    如今,南巡的诸般事宜,皆是由赵俊臣负责,所以德庆皇帝下了圣旨之后,依然是赵俊臣带领着一众礼部官员,乘着快船先行一步前往徐州的码头,与徐州官员一同准备迎接圣驾的事宜。

    不过,与前几次不同,这次陪同在赵俊臣身边的官员,除了礼部官员之外,还有一位举足轻重的朝廷二品大员——那就是南直隶巡抚苏长畛!

    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苏长畛虽然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如今又伴驾南下,但此时南巡船队已是进入了南直隶境内。苏长畛身为“地主”,自然不能闲着,必然要亲自处理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如此才能趁机讨好德庆皇帝。

    不过,与赵俊臣一同乘坐快船前往徐州的时候,苏长畛却是不合规矩的带上了自己的女儿苏秀宁,显然他除了想要讨好德庆皇帝之外,也想要趁机拉近赵俊臣与苏秀宁之间的距离。

    可惜,与苏长畛不同,赵俊臣在办事的时候。一向是公私分明,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所以在快船之上,虽然苏秀宁一直跟随在苏长畛身边,但赵俊臣只是与苏长畛商议着南直隶迎接圣驾的准备与安排,却没有与苏秀宁说几句话。这让苏秀宁神色黯然神伤的同时,也让苏长畛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

    却说赵俊臣与苏长畛二人在商议之间,时间流逝,徐州已是远远在望。

    当快船停靠在徐州码头,赵俊臣与苏长畛二人并肩而下,抬眼望去,却见码头上早已是挤满了迎接圣驾的南直隶官员,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粗略一算。仅只是在码头上的官员,就有近两百之多。

    赵俊臣转头向苏长畛笑道:“与山东相比,南直隶的气象果然大不相同。当初咱们到达山东临清之时,山东众官员也是倾巢而出、纷纷来迎,但抛开那些驻守各地的知府知县们,也只不过是几十位罢了,却是远远比不上南直隶的声势浩大。”

    苏长畛笑道:“这是自然,南直隶不谈富裕程度。仅是辖地就要比山东大许多,更不要说南直隶境内还有南京。而南京与京城一样,设有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另还有漕运、盐道等衙门,如此算下来,官员自然多了。”

    苏长畛解释之间,虽然看似随意的笑着,但赵俊臣却敏锐的发现,在谈及南京诸衙门的时候,苏长畛的神色之间闪过了一丝阴沉。

    对于苏长畛的心思,赵俊臣非常理解,巡抚本应该是一省最高长官,然而南直隶却是一个例外,这正是因为南京诸衙门的存在。

    当年,明成祖迁都北京后,出于种种原因,仍然保留了南京的都城地位,并保留了一套中央机构,而在这些机构中任职的官员,皆是养老或者受排挤的大臣,而且大都只是挂名、并没有实际职权,权力远不如北京的衙门机构。

    然而,即使如此,南京诸衙门仍然具有一定职权,尤其是南京六部,职权更是不可小觑。

    南直隶地区所辖的三州十五府,相当于后世的江苏安徽两省及上海之地,但境内却不设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司,三司职权皆是由南京六部负责,如此一来,苏长畛虽然身为南直隶巡抚,但手中权力却被南京六部分去许多,又时常受到南京各衙门的指手画脚,对此自然是心中怨怼。

    其实,何止苏长畛对此心生怨怼?就连赵俊臣也是因为南京六部的存在而感到如梗在噎!

    在南京六部之中,南京户部与南京兵部的权势尤大!

    其中,南京户部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这四地所交税粮几乎占了明朝所有税粮的一半——同时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以及全国赋役黄册的收藏和管理。

    虽然,南京户部所征收的税粮以及漕运、盐引之税,最终依然会交给北京户部,但南京户部的存在,对于赵俊臣而言依然是极大的分权,如今赵俊臣已是将户部视为禁脔,对此又如何可以忍受?

    赵俊臣一直认为,如今国库的钱粮周转之所以这般困难,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南京户部的存在,南京户部负责着明朝最富裕的地方与行业的税收,然而每年交给国库的银粮却总是不如人意,赵俊臣多次想要收回南京户部的漕运、盐引之权,但因为重重阻碍,却又一直无法成事。

    事实上,赵俊臣通过楚嘉怡交给太子朱和堉的那一份《商税改革折子》,除了陷害太子朱和堉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动摇南京户部的地位,此外,当初赵俊臣支持晋商开发川盐,除了想要获取晋商们的支持,以及转移晋商们的注意力。避免他们如历史上一般投靠建州女真之外,也是为了削弱南京户部的优势。

    可以说,对于南京户部的权职。赵俊臣早已是虎视眈眈了许久,并为此而设计了许多谋划,这次伴驾南下,也是存着试探南京六部虚实的心思。

    当然,这般想法,在赵俊臣的脑中只是一闪而过,神色却是丝毫未变——对于南京六部。虽然赵俊臣与苏长畛立场一致,双方有合作的空间。但赵俊臣却不愿意让苏长畛看出自己的想法,相比较双方合作,赵俊臣更希望苏长畛求助于自己,这样赵俊臣才可以掌握主动权。

    在官场上。所谓“主动”与“被动”,许多时候只是在比较耐心罢了。

    所以,赵俊臣只是笑道:“是啊,南直隶繁华之地,辖区又大,更还有南京诸多衙门,有这么多官员前来迎接圣驾,也是应该的,却不知这些官员之中。又有多少位是代表南京而来的?”

    苏长畛摇了摇头,道:“怕是不少,陛下驾临南直隶。这般大事,南京那些衙门理应都会有一二位官员作为代表迎接圣驾。”

    赵俊臣又问道:“那么,苏巡抚可知道,代表南京各衙门前来迎接陛下的诸位官员,会是以南京的哪位大人为首?”

    苏长畛依然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丝阴鸷。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南京各大衙门办事。却很少向我通报消息。”

    赵俊臣又是一笑,却不再多说什么了,一来是赵俊臣已是试探明白了苏长畛的立场与态度,二来是就在两人谈话之间,码头上的众官员已是纷纷迎了上来,在这般时机与场合,也是不便多谈。

    …………

    却说南直隶的众官员来到赵俊臣与苏长畛身前,纷纷行礼,并齐声问候道:“我等见过苏巡抚,见过赵大人,两位大人一路幸苦了。”

    似乎事前排练过,声音整齐洪亮,听着声势不小。

    对于南直隶众官员的行礼与问候,赵俊臣微微点头,但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等着苏长畛的发挥,这里毕竟是苏长畛的“主场”,赵俊臣也不便喧宾夺主。

    别看苏长畛在京城中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在赵俊臣面前也是客气异常,但在这些南直隶官员面前,却又换了另一幅模样,不仅挺直了腰板,表情更是淡定从容,举手抬足之间,皆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众位大人不必多礼,陛下马上就要驾临,我与赵大人提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打前站,并视察一下这里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苏长畛拖着官腔,缓缓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京城陪伴圣驾,对于南直隶的近况也不大了解,你们说一下,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都准备的如何了?”

    一名南直隶官员出列道:“回巡抚大人,徐州为了迎接圣驾,行宫、采购、防备,等等诸般事宜,皆已是准备妥当,绝无遗漏之处,还请巡抚大人放心。”

    苏长畛点了点头,并转头向赵俊臣说道:“这人是徐州知府江文山,已是在我手下办事多年,一向稳妥谨慎,还请赵大人放心,他绝不似山东张继之那般肆意妄为之辈,若是他说已是准备妥当,那就一定是妥当了。”

    解释之后,苏长畛又转头向南直隶众官员问道:“徐州妥当了,那其他地方呢?”

    “回巡抚大人,淮安迎接圣驾的诸般事宜,皆已是准备妥当,还请巡抚大人安心。”

    “巡抚大人,扬州的诸般迎驾事宜,均是准备妥当,随时等候陛下驾临,还请巡抚大人安心。”

    “回巡抚大人,我苏州亦是准备妥当,还请巡抚大人安心。”

    随着苏长畛的开口询问,南直隶各州府官员纷纷出列答话,态度皆是恭敬异常。

    显然,这些地方官员,大都是苏长畛的人,否则也不会对苏长畛这般殷勤恭顺、有问必答。

    本来,苏长畛在这个时候只需要询问徐州的情况也就够了,但苏长畛却又特意询问了其他州府的情况,显然是向赵俊臣展现自己的实力了。

    显然,虽然手中权势受到南京六部的制遏,但苏长畛在南直隶境内依然有着深远影响力,至少各地的地方官大都是唯他马首是瞻。

    果然,在一众官员回答完毕之后,苏长畛又向赵俊臣解释道:“赵大人,这几位官员与江文山一样,皆是可靠之辈,我对他们一向放心,他们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南直隶各地的迎驾事宜,皆已是无忧了,而咱们二人接下来也可以省心不少。”

    赵俊臣点头笑道:“既然有苏巡抚的担保,那我也就放心了……”

    然而,赵俊臣的话刚刚说到一半,一众南直隶官员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众官员竟是纷纷避让两旁,并退出一条道路。

    然后,两名身穿二品官服的老者缓缓走来,从中而过。

    这两名老者,看模样皆是五十出头,一位身材瘦长、表情严肃、不怒自威,另一位体型富态、眯着双眼,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眼看着这两位老者越走越近,赵俊臣向苏长畛轻声问道:“哦?这两位大人好大的排场,却不知究竟是谁?”

    显然,这两位老者刚才一直都呆在码头后方的房间中休息,并没有像其他官员一般在码头上等候,此时见到码头上出现情况才迟迟现身,而他们现身之后,众南直隶官员更是纷纷退让,这般排场可谓极大,也让赵俊臣心中有些不满。

    苏长畛看到这两人之后,面色一沉,缓缓道:“刚才赵大人不是问我,南京迎驾的众官员,会由谁领头吗?就是这两位大人了。赵大人你看,那位身材富态脸上带笑的老者,是南京户部尚书唐臻,而另一位体型消瘦神色含威的老者,则是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

    “王保仁?”

    原本,在南京户部尚书唐臻出现之后,赵俊臣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才对,毕竟唐臻从某方面而言,是赵俊臣在权职上最大的敌人。

    但听到王保仁的名字后,赵俊臣却又顾不得唐臻了,只是将眼光集中在王保仁身上,认真打量。

    因为,德庆皇帝已是拿定了主意,要任命王保仁为下一任太子太师,用以辅佐太子朱和堉!只等到了南京之后,就要宣布旨意!

    如果说,唐臻是赵俊臣在职权上的最大对手,那么这个王保仁,就将是赵俊臣接下来一段时间政治上的大敌,赵俊臣自然重视!

    此时,这两人竟是同时出现了!

    ……

    ……(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章 .卧虎藏龙的南直隶.

    ……

    ……

    虽然王保仁与唐臻在出场的时候排场大了些,让赵俊臣心中有些不满,但一如既往的,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迈步向前,主动向着王保仁与唐臻二人迎去。

    反倒是苏长畛,依旧站在原地,对王保仁与唐臻二人不大搭理。

    来到王保仁与唐臻二人身前,赵俊臣拱手笑道:“两位前辈便是王保仁王大人、唐臻唐大人吧?晚辈赵俊臣见过两位前辈。”

    见到赵俊臣主动相迎、态度谦和,王保仁与唐臻二人的眼中皆是闪过了一丝讶色。

    然后,唐臻不引人注意的瞄了王保仁一眼,示意一切以王保仁为主。

    这般情景落入赵俊臣眼中,却让赵俊臣眼中闪过了思索之色——似乎,唐臻与王保仁的关系,要比预想中更加亲密。

    打量了赵俊臣片刻后,王保仁古板肃穆的老脸之上竟是挤出了一丝笑意,拱手回礼道:“原来是赵大人,久闻你的大名了,可惜老夫远离京城多年,也一直没有机会回京,直到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嗯,今日一见,赵大人比老夫预想中还要更加年轻一些,当真是前途无量。”

    而唐臻亦是笑眯眯的帮腔道:“是啊,我与赵大人同样是神交已久,却又从未见过。不过,赵大人近些年来掌管户部,可谓是成绩斐然,我身为南京户部尚书。最是清楚不过,也是自叹不如!尤其是前些日子的四川盐政改革,竟是引晋商入川。当真是大手笔,如今虽然还尚未见到成效,但想必再过几年,我淮盐就要给川盐让出半壁江山了……更何况赵大人还这般年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相比较之下,像我和王尚书这般闲散老人,就要差远了。”

    “两位前辈谬赞了。晚辈的些许成绩,又如何能与两位前辈相比。”面对王保仁与唐臻的迷魂汤、以及隐藏在暗中的锋芒。赵俊臣反而愈加的谦逊了,但谦逊之余,也有隐晦的反击:“晚辈这次伴驾南下,可是存着向两位前辈讨教学习的心思呢。”

    王保仁似乎不习惯这般虚伪客套。很快已是收敛了笑意,道:“讨教嘛……今后有的是机会,大可不必着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陛下驾临的事情,赵大人,不知陛下他何时会驾临徐州?”

    赵俊臣答道:“我与苏巡抚乘着快船先行一步来到徐州,视察这里的迎驾准备事宜,陛下乘坐的龙船体积较大,速度也慢一些,但想必很快就要到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废话:“嗯,周首辅如今正在陛下身边伴驾。在我前来徐州的时候,他正与陛下围棋对弈,临行前我看了一眼,难解难分、颇是精彩。”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神色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前文已是说过,南京的这些达官显贵们。在南京为官的原因不外乎二种,或是年纪大了在南京养老。又或是输了党争、被排挤出了庙堂中枢,而南京则是他们的贬斥与流放之地!

    王保仁与唐臻二人,如今不过是五十余岁,还远未到养老的年龄,他们之所以在南京为官,并且这么多年来迟迟不能返回京城,自然是因为第二种原因——输了党争,被变相的流放于此。

    而让他们输了党争的人,也正是当朝首辅周尚景!

    …………

    周尚景,当今内阁首辅、屹立朝堂三十余年不倒的奇迹、明朝数百年来最大的权臣!

    对于朝中所有野心勃勃的官员而言,周尚景就是他们的最终目标,这些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位显赫一时、权贵显要的权臣向周尚景的位置发起冲击,这些权臣或是城府深沉、或是足智多谋、或是果决坚毅,皆是一时人杰,但也皆是惨败在周尚景手下,风云变幻之间,周尚景的政敌一个接一个、上台又下台,不知换了多少,但周尚景的权势却是愈加的稳固深远了。

    如今,正站在赵俊臣面前的王保仁与唐臻,也皆是周尚景曾经的手下败将之一。

    赵俊臣此时突然提及周尚景,自然是不安好心。

    果然,听到周尚景即将出现之后,王保仁表情微变,接着神色就阴沉了许多,目光闪动之间,也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另一边,唐臻也是笑脸微滞、目光一凝,但接下来则是打量了赵俊臣一眼,眼神中更是增添了一些慎重,似乎猜到了赵俊臣的计划,然而虽然猜到了,但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变化。

    他们当年在党争之中惨败给了周尚景,又被流放南京多年,如今自然还存在着一些心理阴影,听到周尚景的消息后,也难免有些情绪波动。

    不过,两人皆是沉浮宦海多年的老手,在南京隐忍潜伏多年也磨练了他们的心智,所以很快就控制了各自的情绪波动,神色再次恢复如常。

    王保仁神色肃穆,带着一些刻板,并沿着大运河向北望去,缓缓道:“是吗?老夫已经有十年未曾见过周首辅了,当年老夫不过四十三岁,就已是入阁,成为当时最年轻的阁老,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奈何太得意了,也就失去了谨慎,让人抓住了把柄,被赶到南京担任吏部尚书……嘿嘿,十年了,对朝廷官员而言,这十年理应是最辉煌的十年,但老夫却被困在南京之中挥霍时光,到了今日,精力体力,皆已是大不如前,或许再难有所作为了……”

    唐臻亦是笑道:“是啊,我也同样如此,当年陛下有意让我入阁成为阁老,然而还未成为事实,我身上突然就出现了许多罪名,在早朝上被二十多位御史当众弹劾,如今回想起当年的情景,依然有些后怕啊,若不是陛下格外开恩,我恐怕已是在天牢中郁郁而死了……只是,不知道周首辅是否还记得我,说起来,我可是在周首辅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却不知这些东西是否还有机会施展。”

    两人说话之间,似乎是在倾诉,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神色似乎平淡,又似乎蕴含着些许坚毅。

    看到王保仁与唐臻的模样,赵俊臣心中不由暗暗赞叹。

    虽然赵俊臣并不清楚,王保仁与唐臻的此时表现,究竟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在伪装,但显而易见的是,在南京蛰伏多年之后,但王保仁与唐臻依然没有失去他们原本的野心与志向。

    仅凭这一点,他们就要比如今的两位阁老黄有容与沈常茂强上不少。

    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二人,这些年来在周尚景屡屡打压之下,早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信心,虽然会时不时与周尚景争斗一番,但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被周尚景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不敢真的反抗,周尚景前进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自保已是极限,竟是从未认真反抗过。

    依据赵俊臣的猜想,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二人之所以能够保住阁老的位置,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心机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周尚景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留着他们作为“政敌”,避免朝中形成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否则就会引起德庆皇帝的进一步猜忌!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沈常茂能够拥有今日之权势,反而说明了他们的“无害”,否则周尚景也不会留着他们——而真正能够威胁到周尚景的政敌,则早已经被周尚景赶出了朝廷,又或是被流放到了南京。

    比如王保仁与唐臻二人,就是如此。

    可以说,相比较黄有容与沈常茂二人,王保仁与唐臻等人的智谋、城府、手段等等,都要更加厉害许多,而南京的权势与地位虽然不如北京,但却是藏龙卧虎之地!

    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赵俊臣才会突然提及周尚景的存在,这是为了转移王保仁与唐臻二人的眼光,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周尚景身上,而赵俊臣则是趁机躲在暗中谋划,观察双方虚实,并最终渔翁得利!

    并且,赵俊臣还不怕王保仁与唐臻不上钩——若是王保仁与唐臻不上钩,说明他们已经没了当初的野心志向,只是庸庸之辈罢了,对赵俊臣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看来,这次在南直隶期间,必然会有一场好戏了,却不知在水浑了之后,我是否有鱼可摸!”

    从某方面而言,政客们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暗思之间,看着王保仁与唐臻二人似真似假的感慨万千,赵俊臣笑道:“陛下这次南巡,会在南直隶境内停留许多时日,想来两位前辈会有大把时间与周首辅叙旧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王保仁看了赵俊臣一眼之后,神色愈加的淡然平静,缓缓道:“说实在的,这些年来,老夫还真是有些想念周首辅呢。”

    “是啊,我也有许多日子没听到周首辅的教导了,却不知周首辅的境界是否愈加的高了。”唐臻笑语之间,却又再次把注意力转向了赵俊臣,又说道:“不过,若有时间,我也想与赵大人讨论一下川盐改革的事情,前些日子川盐改革的事情传到南直隶,这里的盐商可是一片哗然啊。”

    赵俊臣微笑不语,没有接话,只是随着王保仁与唐臻的回应,已是略略了解了两人如今的心态与作风。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眼尖的南直隶官员指着运河北方,大声呼道:“众位大人快看,南巡船队到了!南巡船队到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摊牌! 上 .

    ……

    ……

    说话之间,周尚景的表情坦然,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然而,看到周尚景的这般神色,仿佛成竹在胸、早有准备,却让赵俊臣有些拿捏不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让赵俊臣看不清根底的人,无疑就是眼前的周尚景了,如今赵俊臣的手中虽然掌握着一副对付周尚景的底牌,但这副底牌究竟有没有作用、又能够产生多大的作用,赵俊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而且,看周尚景的态度,他对于赵俊臣的这副底牌似乎已是心中有数,之前的种种,也只是为了逼迫赵俊臣提前摊牌!——事实上,若不是周尚景在今天突然发难、主动相逼,赵俊臣也绝不会这么早就亮出自己的底牌。

    只是,事至如今,赵俊臣想要争取主动,也唯有一试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俊臣心中轻轻一叹,表面上却是一副淡定模样,开口道:“既然首辅大人这么说,那晚辈就冒昧相问了,然而晚辈的询问之中,有许多揣测之处,若是不当,还望首辅大人海涵。”

    周尚景依然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温和模样,点头道:“不必客气,你问就是了。”

    “据晚辈所知,首辅大人您这些年来,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从不会反对陛下的决定,然而陛下去年想要南巡的时候,您却是一改常态、坚决反对。却不知这是为何?难不成陛下南巡之后,会威胁到您的某些利益不成?”赵俊臣细细打量着周尚景,试探的开口问道。

    然而。周尚景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一笑后,说道:“想必俊臣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还是一口气问完吧,这样老夫回答的时候也方便。”

    见周尚景这般表情,赵俊臣心中有些挫败,但神色间却是愈加淡定。继续问道:“晚辈曾得到消息,陛下原本并没有南巡的打算。然而收到了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的一封密折之后,就突然产生了南巡的想法,却不知那封密折之中,究竟写着什么?竟是会影响陛下的决定与态度?”

    周尚景轻轻一叹后。不置可否,只是用目光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眉头一扬,又问道:“陛下他前几次南巡,首辅大人您一向都是留京辅政、主持大局,怎么到了这次南巡,您会主动伴驾南下?目的又是为何?”

    说到这里,不待周尚景接话,赵俊臣已是再次问道:“还有,据晚辈所知。您的长孙周素海周大人,如今正在苏州知府任上,而且晚辈还隐约听到一些传闻。说是去年六月份的时候,有一股倭寇海盗流窜到了苏州附近,他们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给苏州百姓带来了极大的损失,然而晚辈翻览了去年苏州发给朝堂的所有奏折,却没有见到相关的消息。晚辈还请首辅大人赐教,这是有人刻意将消息压了下去?还是说倭寇的传闻是假的?”

    说完了心中的种种猜测。赵俊臣再次注视着眼前的周尚景,眼睛眨也不眨,细细观察着周尚景的神情变化。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白,去年苏州境内有倭寇作乱,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只是因为苏州知府是周尚景的长孙周素海的关系,周尚景将这个消息隐瞒了下来,但终究还是让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得到了消息,而王保仁更是将消息秘密通报给了德庆皇帝,接下来无论是德庆皇帝打算南巡,还是周尚景反对南巡,乃至于南巡成为定论之后周尚景决定伴驾南下,种种明争暗斗、风起云涌,皆是源自于此!

    而这些消息与猜测,也正是赵俊臣对付周尚景的底牌!

    本来,赵俊臣是打算到了苏州的时候,再向周尚景摊牌的,然后自然可以逼迫周尚景退步,将一些好处与利益交让给赵俊臣。

    然而,今天在周尚景的隐晦威胁之下,赵俊臣还是提前亮出了底牌。

    只是,在亮出底牌之后,见周尚景表情没有太多变化,赵俊臣忍不住眉头微皱,有些猜不出周尚景的真实心思。

    在赵俊臣的打量之下,周尚景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笑了,缓缓道:“这件事,我已是尽力隐瞒了,但终究还是无法瞒过像俊臣你这样的聪明人,只是通过一丝蛛丝马迹,就能够窥探出事情的大概,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不过,若仅只是凭借一些猜测,想必俊臣你也不会将它视为依仗,嗯,俊臣你这段时间以来多次遣人前往江南,恐怕如今已是收集了一些确凿证据吧?”

    周尚景这么说,无疑是承认了。

    但这般坦诚的态度,却让赵俊臣不由一愣。

    若是周尚景否认、辩解、找人替罪、借口推搪,赵俊臣都不会感到意外,但周尚景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却是让赵俊臣愈加摸不透周尚景的真实心意。

    不过,听到周尚景的询问,赵俊臣还是点头答道:“首辅大人慧眼如炬,猜的不错,虽然受到了一些阻碍,但数次遣人查探之下,晚辈确实已经掌握了一些相关的证人与证据。”

    周尚景叹息一声后,说道:“俊臣你猜的不错,去年六月份的时候,苏州境内出现了一股流窜的倭寇,不过区区数十人罢了,然而南直隶兵备荒废多年,竟不能挡,造成了颇多损失,而老夫得到了消息之后,也是一时糊涂,觉得这件事情一旦让陛下知晓,不仅老夫会有麻烦,老夫的长孙周素海也将会一生尽毁,所以就秘密联合南京兵部尚书姜斌、南直隶巡抚苏长畛等人,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毕竟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有责任,所以也还算配合。”

    说话间,周尚景摇了摇头。又道:“然而,天下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让王保仁知晓了消息,接着他又用一封密折告知于陛下,陛下这些年来一直想要扳倒老夫,这正是一次机会,于是就有了南巡的想法……嘿嘿。若是老夫没猜错,陛下他到了苏州之后。就会频频微服私访、接触百姓、收集证据,并趁机扳倒老夫,而老夫看明白了这一点,当初才会反对南巡。在南巡成了定局之后,又主动伴驾南下,也正是为了想办法将这件事情继续遮掩下去。”

    周尚景这般坦白,赵俊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沉默不语,只等着周尚景继续说下去。

    赵俊臣知道,周尚景今天逼迫自己摊牌,又主动说出实情,其中必有深意。所以也不着急开口。

    虽然,周尚景手中也掌握着一些关于赵俊臣的底牌,可以随时阻止赵俊臣陷害太子朱和堉的计划。但与周尚景隐瞒苏州倭寇之乱的事情相比,终究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即使周尚景阻止了赵俊臣的计划,也只会让赵俊臣浪费一些心力与谋划,但若是赵俊臣揭露了周尚景隐瞒苏州倭寇作乱的事情,那么周尚景距离倒台失势也就不远了。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手中的底牌,无疑更大一些。

    所以。若是进行一场政治交易,那么赵俊臣也可以捞到更多的好处。

    然而,在老谋深算的周尚景面前,赵俊臣再一次的失算了。

    见赵俊臣沉默不语,周尚景突然笑着问道:“如今,老夫已是回答了俊臣你的问题,没有任何的欺瞒之处,那么,俊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这般大事,晚辈不敢做主,却要看首辅大人您的态度了。”

    周尚景轻轻一笑,淡然道:“老夫并没有什么态度,接下来只看俊臣你的选择了……只是,俊臣你若是帮着老夫遮掩此事,那么京城里的那些风云变化,老夫也会帮着俊臣你遮掩一二,让陛下他迟些知晓消息,毕竟在这方面,老夫与俊臣你的立场是一致的……当然,若是俊臣你不愿帮助老夫,老夫也绝不会为难俊臣,更不会阻止俊臣你的计划,只是不会帮你罢了。”

    见周尚景丝毫没有求助于自己的意思,甚至没有用赵俊臣想要陷害太子朱和堉的事情威胁赵俊臣,又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好似料定了赵俊臣一定会帮他遮掩一般,赵俊臣愈加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吟不语,细细考虑,只觉得周尚景另有深意。

    然而,不等赵俊臣考虑清楚,马车已是行驶到了德庆皇帝的徐州行宫之外,速度渐渐减慢,并最终停了下来。

    接着,在马车外面,有徐州行宫的使者恭请周尚景与赵俊臣下车。

    这场交谈,却是在这个时候中断了。

    而周尚景,似乎也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只是缓缓道:“如今南巡只是到了徐州,距离苏州还有些距离与时日,俊臣你心中若是有些疑惑,却也不必着急,慢慢考虑就是,想必以俊臣你的聪慧,定然是可以考虑清楚的。”

    顿了顿后,周尚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俊臣你到了如今,应该也发现了,老夫这些年来为了稳固自己在朝中的权势,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年来朝中所有可以威胁到老夫的官员,比如王保仁、唐臻等等,尽是被老夫排挤出了朝堂中枢,剩下的只是黄有容、沈常茂、温观良之流,然而在老夫眼中,俊臣你的心机、手段、见识,绝不逊色于王保仁、唐臻他们,考虑到俊臣你的年纪与成长,未来只会比他们更加出色,但老夫却从未出手打压过俊臣你,反而时常会暗中帮助,再加上俊臣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对手尽是黄有容、沈常茂、温观良之流,所以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但俊臣你可考虑过,老夫为何从没有打压排挤过你?”

    说完,周尚景微微一笑,并当先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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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赵俊臣进入徐州行宫之中,和百官一起陪着德庆皇帝说了一些闲话,眼见天色将晚。德庆皇帝的神色也有些困乏,赵俊臣与百官就知趣的主动告辞了。

    然后,赵俊臣来到自己的房间之中,坐在书桌之前,闭目沉思,继续思考着自己与周尚景的那一番谈话。

    周尚景的表现高深莫测,似乎成竹在胸。赵俊臣自然要想明白周尚景的深意。

    尤其是周尚景最后的那一番话,别有深意。隐约让赵俊臣意识到了什么。

    苦思良久之后,赵俊臣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带着一丝苦笑,神色间却满是钦佩。喃喃赞叹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周尚景,眼光之精准、布局之长远,远非如今的我所能及,怪不得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扳倒他……看来,徐州倭寇作乱的事情,我还必须要帮他遮掩了……”

    在思索了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明白了周尚景的深意,也终于明白周尚景为何会成竹在胸,认为赵俊臣一定会帮他遮掩了。

    因为。在如今的形势之下,赵俊臣唯有帮助周尚景遮掩苏州的倭寇之乱,才可以继续的稳步发展、并完成原有的计划!

    而这般形势。也正是在周尚景的暗中推动下形成的!

    ……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在朝堂中逐步崛起、势力渐增,所表现出的心智、手段、眼光,已是可以隐约威胁到周尚景的地位,然而周尚景从没有表现出打压赵俊臣的意思,只是偶尔会挑拨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之间的关系。

    周尚景的这般态度。与从前截然相反,不免会让人感到奇怪。

    原本。赵俊臣以为,这是因为周尚景顾虑着苏州的事情,一动不如一静,不想在形势未定之前大动干戈,但此时回想起来,才发现周尚景的考虑要比想象中更加深远。

    周尚景并没有出手打压赵俊臣,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周尚景看出了赵俊臣拥有足够的手段、足够的野心,并且还足够的聪明、冷静!

    因为赵俊臣拥有足够的手段,并且还有着德庆皇帝的扶持,对手也只是黄有容、沈常茂、温观良之流,再加上周尚景的刻意容忍、暗中纵容,所以等到了南巡的时候,赵俊臣的势力就会增涨到令人不敢小觑的地步。

    也因为赵俊臣拥有足够的野心,所以赵俊臣就一定无法容忍太子朱和堉的威胁,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动摇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所以到了南巡的时候,庙堂之中也必然会因此而产生许多混乱。

    又因为赵俊臣足够的聪慧、冷静,所以赵俊臣绝不会只顾及眼前利益、只凭一时冲动就做出决定,而是会详细考虑、冷静分析,选择对自己真正有利的道路。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周尚景才会容忍赵俊臣在庙堂中扩张权势,因为周尚景明白,当赵俊臣的权势扩张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一定会帮助周尚景遮掩苏州的事情!

    原因,其实很简单。

    赵俊臣如今的权势,已是令人侧目了,只是因为还有周尚景这个庞然大物吸引着德庆皇帝的眼光,所以赵俊臣的权势才不显眼,甚至德庆皇帝还会刻意的扶持赵俊臣,借此来制衡周尚景在朝堂中的影响力!

    然而,若是周尚景倒台了,那么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赵俊臣的存在就会显得很扎眼了,再考虑到赵俊臣的年纪、以及未来的成长性,德庆皇帝必然会出手打压,而这种局面是赵俊臣绝不愿看到的!

    可以说,对于赵俊臣而言,周尚景是一颗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在赵俊臣没有足够强壮、并且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周尚景的倒台对赵俊臣而言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绝不能让周尚景倒台,必须要帮着周尚景遮掩。

    然后,也因为赵俊臣拥有足够的野心,并且一直处心积虑的陷害太子朱和堉,所以赵俊臣更加不能让周尚景倒台!

    因为,周尚景一旦倒台了,朝中就会形成一大片权力真空,庙堂形势也会迎来一阵混乱,这般情况将会吸引朝野所有人的注意力,更会冲淡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所带来的影响。甚至于,太子朱和堉也会因为周尚景的倒台而暂且放弃商税改革的计划,转而争夺周尚景倒台后所形成的权力真空,如此一来,赵俊臣的计划也就会无疾而终!

    最后,也正因为赵俊臣足够聪明,所以赵俊臣才可以看明白这些形势,所以赵俊臣才会明白帮助周尚景的必要性!

    此外,若是赵俊臣不愿意帮助周尚景遮掩苏州的事情,那么周尚景就一定会提前引发朱和堉改革商税所带来的混乱,借此吸引德庆皇帝的注意力!

    而以德庆皇帝一心求稳的性子,若是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所引起的混乱提前爆发了,那么德庆皇帝即使已经掌握了周尚景的罪证,但为了避免朝堂形势进一步混乱,也会暂且放过周尚景一马——这应该是周尚景的后招之一。

    只是,若是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的混乱提前被引发了,那么这个计划带给太子朱和堉的伤害也就会大幅降低,再加上德庆皇帝的扶持与庇护,那么朱和堉的储君位置依然稳固,而赵俊臣处心积虑许久的计划,也就等于笑谈了。

    …………

    考虑明白了这些,赵俊臣对于周尚景的眼光与手段,却是感叹不已。

    想必,周尚景很早就开始布局了,即使赵俊臣的权势没有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他也会有其他办法逼迫赵俊臣帮助自己,即使赵俊臣没有给太子朱和堉挖陷阱,他也会想方法制造其他的混乱。

    而且,赵俊臣相信,以周尚景的深谋远虑,恐怕还有其他的后招,而针对赵俊臣的种种,也只是周尚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摇头苦笑,感叹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而我身在局中,反而后知后觉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想办法帮着他遮掩苏州的事情了。”

    然而,就在赵俊臣开始考虑如何帮助周尚景遮掩的时候,许庆彦突然推门而入,禀报道:“少爷,南直隶巡抚苏长畛求见。”

    ……

    ps:嗯,五千字大章节。六一节快乐,祝大家无忧无虑、童心永恒!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相邀.

    ……

    ……

    听到陈芷容这般直截了当的邀请,赵俊臣微微一愣,问道:“怎么?陈小姐想要在徐州游玩?”

    陈芷容的一双妙目笑意盈盈,强调道:“芷容是想和赵大人一同在徐州游玩。”

    然后,陈芷容又补充道:“芷容自幼在京城长大,从没有见识过京城之外的风土人情,这次随着父亲伴驾南下,正是机会难得,就想要到处走走看看。其实,芷容前几日就想邀请赵大人了,只不过当时赵大人刚刚接手南巡的诸般事情,想必会非常忙碌,并且赵大人的门人李立德又升任了山东布政使,芷容觉得赵大人必然会在山东境内进行许多布置,所以就没敢打扰赵大人,不过如今南巡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又已经离开了山东境内,芷容估摸着赵大人或许会清闲许多,便来邀请赵大人一同游玩徐州,不知赵大人可否愿意?”

    说话之间,陈芷容似可怜又似期盼的看着赵俊臣,明眸直视之下,让人不忍拒绝。

    赵俊臣略略沉吟,却摇头道:“多谢陈小姐的盛意邀请,但圣上他或许会招我伴驾,我明日未必会有时间,所以怕是不能答应陈小姐,还请陈小姐谅解一二。”

    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陈芷容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追问道:“那么,若是陛下他明日没有召唤赵大人伴驾的话。赵大人是否就有空暇时间了?”

    说起来,类似的询问,已是赵俊臣在这一天内第二次听到了。不久前苏长畛为了撮合女儿苏秀宁与赵俊臣的关系,也同样这么问过。

    不过,也正因为赵俊臣在不久前已是答应了苏长畛,却也没法再答应陈芷容的邀请了。

    更何况,赵俊臣与陈芷容之间虽然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合作关系,但对于陈芷容这样的“蛇蝎美人”,赵俊臣还是有些敬而远之的心态。因为与陈芷容相处的时候,赵俊臣总是要耗费许多心神。所以在寻常时候,赵俊臣并不想与陈芷容进行太多的接触。

    于是,赵俊臣再次拒绝,并且实话实说道:“多谢陈小姐的美意。奈何我已是有约在先了。其实,就在陈小姐到来之前,我已经答应了苏巡抚的邀请,明日若是没有伴驾的话,我就会与苏秀宁苏小姐一同游览徐州。”

    陈芷容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问道:“原来赵大人已是约了苏姐姐,难道不能带着芷容一起吗?”

    赵俊臣的神色似乎很无奈,说道:“我这次是受了苏巡抚的邀请,而明日的游玩也是以苏秀宁姑娘为主。若是苏巡抚与苏姑娘没有表态的话,我却是不方便做主。”

    陈芷容的表情愈加的楚楚可怜,叹息道:“原来如此。却是芷容让赵大人为难了,既然如此,芷容就不打扰赵大人,赵大人早些休息,芷容告辞了。”

    说完,陈芷容向赵俊臣盈盈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见陈芷容这般表态,赵俊臣并未挽留。只是起身相送,将陈芷容送出房外之后,看着陈芷容离去的背影,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的轻轻摇头。

    时至今日,赵俊臣对于陈芷容已是比较了解,知道陈芷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心性。所以赵俊臣也非常明白,自己如今虽然拒绝了陈芷容,但陈芷容却绝没有放弃,明日若是自己与苏秀宁同游徐州城的话,恐怕在期间就会“巧遇”陈芷容了!

    这般情况,赵俊臣无法控制,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事实上,陈芷容向着赵俊臣告辞之后,转身之间,原本明艳不可方物的秀脸上,却是突然闪过了一丝阴森。

    “果然,虽然在我的设计之下,崔倩雪已是被赶出了家门、失去了竞争力,但苏秀宁也就趁机成为了我最大的对手……”陈芷容暗暗想道:“幸好,我早已有了对策……”

    暗思之间,陈芷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明艳一笑,笑容之中蕴含着一丝危险。

    ~~~~~~~~~~~~~~~~~~~~~~~~~~~~~~~~~~~~~~~

    这一天的晚上,德庆皇帝没有传达给赵俊臣任何旨意,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在第二天并不需要伴驾——或许是德庆皇帝体恤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幸苦,想让赵俊臣休息一天,又或许是德庆皇帝自己另有安排,并不需要赵俊臣伴驾,总之赵俊臣难得的拥有了一整天的空暇。

    于是,按照约定,赵俊臣在睡前派人通知了苏长畛,并与苏秀宁相约第二天在行宫外相见。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赵俊臣早早的来到了行宫之外,却没想到苏秀宁已是在那里等候赵俊臣了。

    只是,此时在苏秀宁的身边,却还有陈芷容站在一旁,两女并肩而言,仿若月季与玫瑰斗艳,其中陈芷容表情愉悦,与苏秀宁不断谈笑着,而苏秀宁的表情则有些勉强。

    “果然……”赵俊臣暗暗想道:“这段时间以来,苏秀宁虽然为了父亲苏长畛而不断改变自己,但天性终究难改,怕是斗不过陈芷容,今天也许要与她们二女一同游玩徐州城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摇头,只觉得自己今天怕是难得空闲了。

    然后,赵俊臣来到两女身前,先向着苏秀宁点头示意之后,又好似完全没有猜想到一般,向着陈芷容笑道:“哦?陈小姐也在?好巧!”

    陈芷容笑靥如花,道:“是啊,今天本打算在徐州城内游玩一番,没想到竟是遇到了苏姐姐,于是就在这里聊了一会话,才知道苏姐姐幼时在徐州住过一段时间,对徐州的风土人情颇是熟悉,今天还要与赵大人同游徐州,让芷容好生羡慕……”

    说到这里,陈芷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向苏秀宁问道:“对了,既然如此,苏姐姐今天也带上芷容一同游览徐州如何?否则芷容孤身一人,实在寂寞呢。”

    询问之间,陈芷容的神色满是乞求与期望。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般约定成俗的君子规矩,自然是无法约束像是赵俊臣这样脸皮极厚的无良政客,但对于苏秀宁而言,这般俗语正是她习以为常的待人处事之道——这也是陈芷容向苏秀宁请求的原因之一。

    所以,习惯之下,苏秀宁虽然心中并不愿意,但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并轻声道:“既然陈姑娘想要同行,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陈芷容抚掌开心道:“那太好了。”

    说着,陈芷容又转头看向赵俊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得意,问道:“赵大人不会嫌芷容麻烦吧?”

    赵俊臣看了苏秀宁一眼,心中暗暗摇头,口中则笑道:“自然不会。”

    说话间,三人已是打算移步离开。

    然而,事有巧合,就在这个时候,行宫中突然又出走了一行人。

    这一行人,为首者竟是身穿便服的德庆皇帝!

    显然,来到徐州之后,德庆皇帝又打算微服游玩了,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召唤赵俊臣伴驾同行。

    对此,赵俊臣并不意外,自己虽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这并不意味着赵俊臣就需要每天伴驾,否则即使赵俊臣不烦,德庆皇帝也会生厌。

    真正让赵俊臣感到意外的是,此时正伴在德庆皇帝身边的人,竟是前几日在临清州告御状的前淮安知府李欣之女——李佳敏!

    此时,李佳敏正亦步亦趋的跟在德庆皇帝的身旁,神色间带着些许忧愁,气质恬静,话语也不多,只是在德庆皇帝说话之后,才会寥寥回答几句,但显然她在回答之间颇是讨巧,所以德庆皇帝此时的情绪高涨,神色也十分欢畅。

    就在赵俊臣发现了德庆皇帝与李佳敏的同时,德庆皇帝也发现了赵俊臣与苏秀宁、陈芷容三人。

    于是,双方皆是一愣!

    ……

    ps:很无奈,在上个月,虫子的工作上出了一些纰漏,需要数倍的时间与精力去弥补,直到今天才收尾结束,所以这几天一直没能更新。

    嗯,今天先更新一个小章节,明天正式恢复更新。

    请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德庆皇帝的愧疚与补偿.

    ……

    ……

    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皆是参加过宫廷御宴,自然也认得德庆皇帝的模样,如今看到德庆皇帝微服出现在行宫之外,身边又有一位不知身份的年轻女子相伴,在心中诧异之余,也不免皆是有些心神失措,担心自己触碰了禁忌、看到了不该她们看到的事情。

    如此一来,凶吉难测之下,陈、苏二女纷纷将目光转向赵俊臣身上,等着赵俊臣拿主意。

    赵俊臣犹豫了片刻后,则是向二女叮嘱道:“看样子,陛下今天动了微服私访的游兴,巧合之下却是让咱们遇到了,事到如今,总不能视而不见,否则就显得咱们心虚一般,反而不美,还是去见礼问安吧……不过,两位姑娘切记,不要透漏了陛下的身份,随着我说话就好。”

    说完,看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皆是没有异议,赵俊臣就带着她们向着德庆皇帝的位置走去。

    此时,德庆皇帝已是停下了脚步,等候着赵俊臣等人的前来,而一旁的李佳敏,则只是看了赵俊臣等人一眼之后,就再次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德庆皇帝身上,好似她对于赵俊臣等人的出现完全不在意一般。

    很快,赵俊臣已是来到德庆皇帝的身前,并躬身问候道:“学生赵忠,见过前辈!”

    在行礼问安之间,赵俊臣好似完全没有看到旁边的李佳敏一般。而身后的陈、苏二女,也学着赵俊臣的模样,不敢多看李佳敏。只是向着德庆皇帝行礼问安。

    德庆皇帝看了看赵俊臣,又看了看赵俊臣身后的陈芷容与苏秀宁二女,开口问道:“没想到刚出了行宫,就遇到了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赵俊臣答道:“学生受了苏姑娘的邀请,正打算前往徐州城内游玩一番。”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般想法。今天闲极无聊,就想要在这徐州城里走走逛逛。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也算是闲雅之趣,本来我是打算唤你一起的,但又想到这段日子以来你负责的事情着实不少。怕是疲惫的很,就想让你趁机歇息一下,便没有派人通知你,却没曾想还是在这里遇到了。”

    赵俊臣自然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您能这般体谅学生,学生即便有些幸苦,却也不觉得累了。”

    德庆皇帝话锋一转,问道:“既然已是遇到了,目的也相似。就一同去徐州城如何?”

    询问之间,语气看似温和,但表情平淡、诚意欠奉。

    德庆皇帝这次微服出游。并没有召唤赵俊臣伴驾,反而单独带上了李佳敏,心思为何、一想即知,赵俊臣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答应,连忙推搪道:“若是能与前辈同行同游,自然是学生的荣幸。只是咱们两拨人若是凑在了一起,人多显眼、引人瞩目。说不定还会引起事端,所以依学生想来,还是分开比较好,前辈您说呢?”

    德庆皇帝本就是顺口一说罢了,如今见赵俊臣知趣的推却了,也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俊臣与苏、陈二女,缓缓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这些人如今伴随着皇帝南下,确实应该低调一些,既然如此,就权当是没有遇到,各走各的吧。”

    赵俊臣与苏秀宁、陈芷容二女,自然是听明白了德庆皇帝的言下之意,知道德庆皇帝这是在借机警告他们不要把今天偶遇的事情四处宣扬,三人不敢怠慢,皆是表情肃穆的连连保证。

    听到赵俊臣等人的保证,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要举步离开。

    只是,临走之前,德庆皇帝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了一眼赵俊臣身后的陈、苏二女,眉头轻轻一皱。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问道:“今日出游,你只带了陈家与苏家的姑娘?据我所知,崔家的姑娘也在南巡队伍之中,怎么没有带她同行?崔家姑娘前些日子出了变故,被她祖父逐出了家门,如今孤苦无依、颇是可怜,而且这件事说起来也有你的原因,如今若是你也把她抛在一旁,却是有些不好。”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的语气已是有些不快。

    显然,德庆皇帝看到赵俊臣这次出游只带领着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却不见崔倩雪的身影,以为赵俊臣因为崔倩雪被逐出家门的事情,认为崔倩雪已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抛弃了崔倩雪,这般逐利忘义、心性薄凉的做法,德庆皇帝自然是有些看不过眼。

    对于德庆皇帝的误解,赵俊臣自然感到冤枉,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由沉吟了片刻。

    就在这时,赵俊臣身后的陈芷容突然一笑,向德庆皇帝解释道:“前辈您误会了,这次出游,崔妹妹自然也会同行,只是崔妹妹如今还没有出现,而我们如今正在这里等她呢。”

    听到陈芷容的解释,德庆皇帝神色稍缓,点头道:“说起来,崔家小姑娘被逐出家门这件事情,也有我当初强逼她祖父的原因,事后我得到了消息,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觉得有些亏欠于她,所以在南巡开始的时候,我特意把她和她父亲加入了南巡名单之中,也算是一种补偿……嗯,既然你们也还记挂着崔家姑娘,那我也就放心了,这段时间代我多多照料一下她,莫要让她太过伤心了。”

    说话间,德庆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俊臣一眼,接着也不待赵俊臣再说些什么,就带着李佳敏等人离开了。

    对于德庆皇帝的表态,赵俊臣沉吟不语,旁边的陈芷容更是若有所思、一双明眸不断闪动着。

    显然,赵俊臣与陈芷容二人通过德庆皇帝的这番表态,皆是猜想到了什么,唯有苏秀宁没那么多心眼,也并没有往深处想,对于德庆皇帝的深意只是懵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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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德庆皇帝走远之后,赵俊臣已是收拢了心思,转头向陈芷容称谢道:“多谢陈小姐刚才帮我解围,否则若是让陛下误会我是一个心性凉薄、趋利忘义之辈,那我今后可就麻烦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摇头道:“不过,欺君之事,下不为例!陛下虽然有些误会,但总能解释清楚,反倒是欺君之罪若是一旦被揭发了出来,你我的麻烦更大!”

    陈芷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笑道:“陛下刚才心中已是有了成见,赵大人再有任何解释也会被看作是掩饰之辞,所以还是将陛下心中的猜疑直接否定掉比较好。更何况,芷容刚才只是说崔妹妹会与我们一同去徐州城内游玩,并且崔妹妹还没有出现罢了,这又哪里是欺君之罪了?只要咱们接下来唤来崔妹妹同行,那么芷容刚才所说的一切就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只是细节没有说明白罢了。”

    听陈芷容这么说,赵俊臣摇头失笑,但心中却是愈加觉得陈芷容胆大妄为。

    不过,听到陈芷容的解释后,赵俊臣还是让唤来了远处的许庆彦,让许庆彦去邀请崔倩雪同游徐州城,以免落下欺君的口实。

    等到许庆彦匆匆离开之后,陈芷容突然转换了话题,问道:“赵大人,刚才陛下的那一番话,意味深长,你怎么看?”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深意,又哪里是我能猜明白的?”

    一旁,苏秀宁疑惑道:“陛下刚才言中有深意?”

    见赵俊臣在装糊涂,陈芷容轻轻一笑,向苏秀宁解释道:“苏姐姐难道没看出来?陛下对于崔妹妹被崔老阁老赶出家门的事情,心中已是有了一些愧疚,毕竟这件事情若是说根到底,陛下其实也有一些责任,如今更是产生了补偿崔妹妹的想法……只是,苏姐姐你觉得,陛下他会如何补偿崔妹妹?”

    听到陈芷容的提醒,苏秀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面色微变。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各有所谋.

    ……

    ……

    苏秀宁面色微变,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而陈芷容眼波流转之间,轻轻笑着,仿佛对于苏秀宁的反应十分满意。

    另一边,赵俊臣将二女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但并没有任何表示。

    一时间,三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沉默。

    *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显而易见,只要稍稍深思,就会明白了。

    德庆皇帝自觉亏欠了崔倩雪,并且还产生了补偿的心思,但对于崔倩雪这般年纪轻轻、且又心思单纯的女孩子而言,无论是权力、财富、声望,皆是用处不大,如此一来,德庆皇帝又应该如何补偿崔倩雪呢?

    按照惯例,不外乎是两种方法。

    一是破格提拔崔倩雪的父亲崔俞,二是为崔倩雪寻找一位如意郎君。

    以德庆皇帝的态度,则很有可能会双管齐下、一同实行。

    其中,破格提拔崔俞也就罢了,以崔俞的官职、背景、以及心性,再怎么提拔也影响不了朝堂大局,对于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而言,这种提拔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无需在意!

    但若是德庆皇帝想要为崔倩雪寻找一位如意郎君,这般情况就十分值得深究了!

    毕竟,如今崔倩雪的名声已是与赵俊臣纠缠不清了,坊间还盛传着崔倩雪为了赵俊臣而不惜离家出走的传闻,再考虑到德庆皇帝刚才特意叮嘱赵俊臣要好生照顾崔倩雪的表态……

    或许,在德庆皇帝的心中,将崔倩雪嫁给赵俊臣。会是补偿崔倩雪的最好选择!

    只是,这样一来,崔倩雪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鼎力支持之后,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想要嫁给赵俊臣的希望,岂不是大大的降低了?

    在陈芷容的提醒之下。苏秀宁产生了这样的判断,所以她的面色不由一变,心中顿时将崔倩雪视为大敌,并且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排斥崔倩雪的情绪。

    另一边,看到了苏秀宁的神情变化,也猜到了苏秀宁的心绪起伏。陈芷容却是满意的笑了。

    *

    其实,苏秀宁的这些考虑与判断,并不正确,因为苏秀宁并没有什么政治眼光,所以她也完全忽略了“政治利益”的考量。

    而所谓的“政治利益”。偏偏就是影响赵俊臣婚姻的最大因素。

    要知道,德庆皇帝会突然关心赵俊臣的婚事,只是一种笼络赵俊臣的手段罢了,所以德庆皇帝绝不会逼迫赵俊臣迎娶一位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女子为妻——而崔倩雪自从被前任阁老崔勉赶出家门之后,她的家世背景就已是近乎于无了!她与赵俊臣的婚姻并不能带给赵俊臣任何好处,所以赵俊臣并不会乐意,而德庆皇帝出于笼络赵俊臣的心思,也绝不会勉强!

    所以。德庆皇帝即使想要撮合崔倩雪与赵俊臣,最大的可能也只是让崔倩雪成为赵俊臣的侧室、并且在婚嫁之间给予崔倩雪一些殊荣罢了,而赵俊臣的正室妻子的位置。目前依然是由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在竞争!

    关于这些,陈芷容自然是十分清楚,所以她才会“好心提醒”苏秀宁,并误导了苏秀宁的判断——这样一来,陈芷容就可以转移苏秀宁的注意力,让苏秀宁对崔倩雪产生排斥情绪——最终。苏秀宁不仅会得罪崔倩雪、生厌于赵俊臣,这般情况传了出去之后。还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快。

    最重要的是,陈芷容还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向赵俊臣展示自己与苏秀宁之间政治眼光的巨大差距,让赵俊臣看明白究竟谁才是贤内助的最好人选。

    毕竟,想要成为赵俊臣的妻子,没有一定的政治眼光是绝对不行的,否则日后不仅无法帮助赵俊臣,反而容易拖赵俊臣的后腿。

    陈芷容相信,赵俊臣一定能够看明白这一点。

    *

    一旁,对于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的心思,赵俊臣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表示什么,轻轻微笑之间,却任谁也猜不透他此时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对于赵俊臣的这般态度,陈芷容不仅没有失望,明眸中反而闪过了一丝赞叹。又见此时的气氛有些沉闷,苏秀宁神思不属、赵俊臣沉默不言,便开口引出了新的话题,问道:“说起来,刚才陪伴在陛下身边的那位姐姐,样貌当真是我见犹怜,看陛下的态度,好似对她颇是喜欢,然而这位姐姐我从未见过,也不似宫中之人,却不知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与陛下是什么关系?”

    赵俊臣打量了陈芷容一眼,问道:“这件事情,关系到陛下的隐私,最是需要忌讳,你又何必打探?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若是深究下去,引起了陛下的难堪,反而会引火烧身也说不定。”

    陈芷容浅浅一笑,却是坚持己见,反驳道:“芷容反倒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是知道比不知道要好,若是真有忌讳之处,也是心中有数之后再装作懵懂无知方为上策,否则在稀里糊涂之下,日后反而容易犯忌讳。更何况,天子身边之事,无私事、无小事,私事即是国事、小事也是大事,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深远,芷容出身勋贵之家,又如何敢不打探清楚?当然,这些事情若是不方便说,赵大人也无需要向芷容解释,毕竟这只是芷容的一时好奇罢了。”

    听了陈芷容的解释,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罢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刻意隐瞒,迟早会传扬出去,我此时说出来也没什么影响……陛下身边的那位姑娘,名叫李佳敏,是前任淮安知府李欣之女,她的父亲因为‘南巡筹备舞弊案’而丢官入狱。又在狱中受了许多折磨,而这位李姑娘却是一个孝女,性子也刚强,竟是一路北上,打算借着陛下南巡的机会。拦截圣驾告御状、为父申冤……”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赞叹。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解释,陈芷容却是眸中精光一闪,显然已是猜到了这件事会引发的种种后续影响。并且在心中不断的算计着什么!

    反倒是苏秀宁,没什么政治斗争的经验,并不明白太子朱和堉所审办的“南巡筹备舞弊案”一旦被翻案了将会意味着什么,只是被李佳敏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见赵俊臣突然停顿了下来。便下意识的开口问道:“那后来呢?这位李姑娘如今已是遇到了陛下,看陛下对她也很好,可是成功的为父申冤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先是将李佳敏与德庆皇帝相遇的经过讲诉了一遍,然后总结道:“李姑娘虽然向陛下申述了她父亲的冤屈,但因为兹事体大、又牵连甚广,所以陛下并没有轻易下结论,只是将李姑娘安排进入了南巡队伍之中。打算到了淮安之后,由陛下亲自审查案情,然后再做定夺。”

    一旁。陈芷容却是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重点,问道:“怪不得刚才遇到陛下的时候,赵大人会特意叮嘱我们不要泄漏了陛下的身份,原来这位李姐姐虽然遇到了陛下,但还不知道陛下的身份……不过,陛下的雍容与威严。任谁都能看到,又可以随意安排南巡名单、带人进出行宫。在这般表现之下,这位李姐姐难道真的猜不出陛下的身份吗?还是说。她虽然猜到了,但只是假装不知,想要借机进一步的接近陛下?”

    赵俊臣轻轻一笑,不置可否,道:“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也不想妄加揣测,只是看陛下的样子,目前还很享受这种情况,所以我们也不必深究……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总是心中有数之后再装作懵懂无知方为上策,不是吗?”

    赵俊臣虽然说的很轻松,但陈芷容却是从这一番话中听出了赵俊臣对李佳敏的深深猜忌。

    于是,陈芷容突然展颜一笑,问道:“这位陈姐姐孤身北上、为父申冤,这般品行与经历,说她是当世奇女子也不为过,让芷容钦佩之余,亦是颇感怜惜。所以,芷容接下来这几天想要去找这位陈姐姐说说话、聊聊天,不知赵大人可否安排?”

    听到陈芷容的请求之后,赵俊臣笑了。

    赵俊臣知道,陈芷容之所以会提出这般请求,是想要替自己试探一下李佳敏的根底与目的。

    事实上,自从李佳敏出现之后,赵俊臣就觉得这个女子的来历与目的都颇为蹊跷,有心想要派人试探,但手下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也是赵俊臣将李佳敏的来历告诉陈芷容的真正原因——以陈芷容的心机与眼光,正是试探李佳敏的最好人选。

    而且,赵俊臣也相信,只要自己稍稍表露一下对李佳敏的猜忌之心,那么陈芷容就一定会主动揽下试探的任务。

    如今,陈芷容果然是主动配合。

    所以,赵俊臣笑道:“嗯,陛下当初让我照顾李姑娘,奈何男女有别,许多事情我也没办法照顾周到,若是有你陪她,也是好事,我自然会为你安排。”

    陈芷容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芷容就多谢赵大人了。”

    一旁,苏秀宁并没有发现赵俊臣与陈芷容在言谈之间的深意,只是有些赞叹李佳敏的境遇,刚准备插话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许庆彦的身影已是出现在远处,而许庆彦的身后,还跟随着两位女子。

    这两位女子,一位是众人正在等候的崔倩雪,另一位则是近段时间以来一直陪伴在崔倩雪身边的楚嘉怡。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矛盾的思绪.

    ……

    ……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远远的看到了崔倩雪等人的出现。

    略略沉吟之后,赵俊臣向着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叮嘱道:“说起来,近些日子以来,崔姑娘一直在我的府中寄宿,只是她被逐出家门的事情,我一直都让人瞒着她,怕她会接受不了。时至今日,崔姑娘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但这层窗户纸毕竟还没有戳穿,所以在见了面之后,还希望两位小姐也不要与她提及此事,能瞒过一时算一时,或许等到时过境迁之后,再让她接受会容易一些。”

    赵俊臣称呼苏秀宁与陈芷容的时候,一直是“苏小姐”、“陈小姐”,隐隐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但在称呼崔倩雪的时候,却一直是“崔姑娘”,相对而言要亲近许多。

    这般差别,苏秀宁与陈芷容二女自然是皆有感受。

    而赵俊臣的诸般叮嘱之中,对于崔倩雪的关切爱护更是溢于言表,没有任何掩饰。

    对此,陈芷容依然是笑意盈盈、神色不变,但她心中的真实想法究竟为何,则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另一边的苏秀宁,却是神色再变,心中愈加将崔倩雪视为大敌。

    事实上,陈芷容不仅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反而是一副认真为崔倩雪考虑的模样,轻声建议道:“是啊,崔妹妹遭遇了这般变故,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怜,所以咱们不仅不能提及此事,更还要设法开导崔妹妹的心情……这样吧,趁着今天一同出游的机会。我和苏姐姐多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尽量谈些趣事逗她开心,苏姐姐你说可好?”

    其实,崔倩雪当初之所以会被赶出了家门,直接原因就是陈芷容的所作所为。说陈芷容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但此时的陈芷容却是满脸的关切与怜惜,就好似她本性善良、又与崔倩雪是一对情谊深厚的好姐妹一般。

    另一边,对于崔倩雪的建议,苏秀宁有些勉为其难,但她的性子柔顺。也天生没什么坏心眼,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赵俊臣与陈芷容、苏秀宁二女,算是统一了立场与口径。

    *

    另一边。就在三人谈论之间,许庆彦已是领着崔倩雪与楚嘉怡二女渐渐走近。

    为了防止崔倩雪听见什么,赵俊臣与苏、陈二女也纷纷闭口不言,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崔倩雪的到来。

    其中,陈芷容的注意力大都放在了崔倩雪身后的楚嘉怡身上——这还是陈芷容第一次见到楚嘉怡,却发现楚嘉怡虽然是一身丫鬟打扮,但举止得体、气质不凡、容貌端丽,竟是比一旁的崔倩雪更像是一位大家闺秀。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不过,当崔倩雪来到身前的时候,陈芷容还是很快收回了注意力。脸上挂上了热情而又不失亲切的笑容,上前两步拉住了崔倩雪的双手,笑道:“崔妹妹你终于来了,我和赵大人、苏姐姐三人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

    说话间,陈芷容上下打量了崔倩雪几眼,然后神色间流露出了一丝怜惜。又道:“几日不见,崔妹妹竟是消瘦了不少。当真是我见犹怜……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若是如此的话,不妨说给我与苏姐姐听。或许我与苏姐姐可以为你出些主意,但无论如何,总不能闷在心里、郁郁寡欢,这样的话会害了身体的。”

    另一边,苏秀宁的表情有些勉强,但还是点头轻声道:“是啊,崔小姐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

    说话间,苏秀宁细细打量崔倩雪,发现崔倩雪确实变了许多,不仅体态消瘦了不少,神色也有些憔悴,表情更没有初见时的天真活泼,眉头轻轻蹙着、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让人看着心生怜惜。

    苏秀宁本性善良宽和,平日里待人很好,眼见崔倩雪的这般模样,再想到崔倩雪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不免有些同情怜悯。

    只是,如今苏秀宁已是明白了她父亲苏长畛的危局,也明白了唯有让自己嫁给赵俊臣才能解除苏家的困境,而眼前的崔倩雪不仅是她的直接竞争者,更还得到了德庆皇帝的支持、以及赵俊臣的好感与怜惜,可谓是大敌,所以苏秀宁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敌视崔倩雪!

    如此一来,在怜惜与敌视的矛盾情绪下,苏秀宁不免有些思绪复杂,即不忍心恶言相向,又不想轻易的表达善意,所以苏秀宁最终只是神色冷淡的问候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不言了。

    而崔倩雪对于陈、苏二女的问候,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垂头轻声回应道:“多谢两位姐姐的关心,倩雪没什么事情,只是近些日子有些休息不好,并没什么紧要的。”

    说话间,崔倩雪轻轻抬头,眼光越过了陈、苏二女,偷偷的瞄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又快速的垂下头去。

    似乎,相比较陈芷容与苏秀宁的关切问候,崔倩雪更希望赵俊臣能够表示些什么。

    赵俊臣表情温和,向崔倩雪轻声说道:“今天南巡队伍会在徐州暂歇一天,我也难得有了闲暇时间,再加上苏小姐曾在徐州住过几年,对这里很熟悉,可以作为向导,所以我就想带你在徐州城内随便逛逛、换换心情,毕竟咱们一路坐船,难免有些烦闷……”

    说话间,赵俊臣细细观察着崔倩雪的神色变化,但崔倩雪依旧是秀首低垂,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在赵俊臣说完话之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并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崔倩雪一直如此——当赵俊臣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总是会对赵俊臣特别在意,也会时不时的用眼光偷瞄着赵俊臣,然而当赵俊臣与她说话的时候,她又总是极少回应。

    *

    其实,对于崔倩雪的心思,赵俊臣大约也可以猜到一些。

    当初,陈芷容派人劫持崔倩雪,却又被赵俊臣的手下救了回来,虽然这件事并不是赵俊臣亲自出手,但说是“英雄救美”倒也没错——最重要的是,当崔倩雪清醒之后,她最先见到的人是赵俊臣,在她最惊慌、最害怕的时候也是赵俊臣宽慰了她,所以崔倩雪对于赵俊臣难免会有一些异样情绪。

    再加上崔倩雪本身就没遇到多少同龄男性、而赵俊臣的本身条件也不错,两人之间的种种经历也称得上是“缘分”,所以崔倩雪心中的这股异样情绪,也很容易就会变为男女之间的好感与爱慕。

    然而,若只是好感也就罢了,崔倩雪对赵俊臣的感觉,却还要更加复杂。

    先不谈赵俊臣本身是一个大贪官的事实——如今,随着祖父崔勉的不闻不问,以及周围人的忌讳莫深,崔倩雪已是渐渐意识到了自己被祖父崔勉赶出家门的事情,而这件事显然也有赵俊臣的原因,从某方面而言,说是赵俊臣害她被赶出家门也不为过!

    如此一来,崔倩雪对于赵俊臣的感觉,自然是十分矛盾,即想要亲近赵俊臣,又下意识的想要疏远与逃避,心中对赵俊臣既有好感,又有埋怨,而这种矛盾情绪表现在崔倩雪身上,就是她总会下意识的在意赵俊臣、关注赵俊臣,但是当赵俊臣与她说话的时候,她又总是刻意回避着。

    见崔倩雪依然是这般表现,赵俊臣轻轻叹了一声,也不再与崔倩雪说些什么,只是道:“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咱们就去徐州城吧。”

    对于赵俊臣的提议,三女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然后,在崔倩雪与苏秀宁的不同矛盾心思之下,赵俊臣与三女乘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并向着徐州城方向而去!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