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节 穹顶之下
三层世界，按照巫师喜爱的排列，当然里层世界最好。但按照人类适宜度排列，表层世界是最舒服的。
而中层世界则属于两者之间。
暗影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带着安格尔沿着地底小路重返地面。
在路过对应表层世界的“密室”时，加米三兄弟打开一扇黑幽幽的小门，从表层世界鱼贯来到中层世界。
看着那熟悉的小门，安格尔问道：“如果不走魔能阵的话，能从他们的门进入中层世界吗？”
暗影皱眉：“那么小，怎么进？”
见安格尔一副“看白痴样”的表情，暗影恍然道：“你是指靠着变形术改变体型吗？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应该可以吧。不过，变形术哪是那么好学的？在变形软态虫越来越少的境地，变形术几乎已经在巫师学徒间绝迹。”
变形术，改变体貌的一种戏法。可以小如蚊子，也能大如泰坦。堪称学徒境界中的最难戏法之一。
不过这个最难戏法，是指正统学习很难，因为走正统学习的路线，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生物构造、拟态学、魔力操控……等数十门科目，都要达到精通，才有学习变形术的资格。有了资格，你还不一定能学会，所以被称为最难戏法。
但对走偏门的人而言，则轻松很多。只需要移植变形软态虫的皮肤，就能施展变形术。不过，因为巫师对变形术的需求，变形软态虫在世间越来越少，近五百年来近乎绝迹，每每有被发现，都能拍出惊人的天价。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洞口。
“你不是想知道中层世界是否已经被库拉库卡族占领了吗？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暗影嘿嘿一笑，怂恿安格尔离开地洞。
安格尔深深的看了眼暗影，确定他没有激起“契约”反噬，想来外面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安格尔率先爬出了中层世界的“藏尸洞”。
安格尔一路上，发现中层世界的地下洞窟和表层世界的藏尸洞地貌完全相对应，他以为自己来到地面时，看到的也该是一片类似“幽怨林”那样的山林……然而并不是。
安格尔看着周围的环境，的确是类似拜占山脉的“山地”，但地面却是光秃秃的褐土，寸草不生。
一眼望去，整个起伏连绵的山脉，没有一点生气与绿意，完全是干涸枯竭的样子，就像是灾难片中的废土世界一般。
就在安格尔观察周围的状况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自己被某种超级生物盯上了一般，令他不寒而栗。
安格尔颤抖着身体，默默的抬起头……
一只巨大的眼睛高悬夜空，血色瞳仁在眼白里悠转，一直追随着安格尔，眼神里闪烁着贪婪和嗜血。见到安格尔颤抖畏惧的表情，那只眼睛方才带着嘲讽，闭上了眼。
随着它的闭眼，夜空重现，月色无边。
哪里还有巨大的眼睛？先前的经历就像是梦境一般。
但安格尔很清楚，那不是梦。他的双腿迄今还在打颤，整个人从头至尾都在发抖。
等到“它”闭上眼，安格尔才猛地瘫倒在地，大喘着气，被衣服包裹的后背，此时也已经被冷汗浸湿。
暗影从藏尸洞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他笑呵呵道：“啊咧啊咧，你看到了什么，怎么害怕成这样子？魔源巨人？天空幽灵船？还是那群贪婪的火烈熔鸟？”
安格尔不停的喘着粗气：“这些都是什么？”
“这些啊，都是觊觎着库拉库卡族的存在。所以，你觉得库拉库卡族在中层世界能独霸吗？”
安格尔沉默了片刻：“我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有血红色的瞳仁，高悬天际。”此时回想起天空的巨大眼睛，安格尔依旧觉得冷汗在冒。
听完安格尔的描述，暗影沉吟片刻才道：“难怪你瘫成这样。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差，一出来没有看到常见的低级魔物，反而看到了站在中层世界顶端的生物……瑟塞比拉斯。”
“瑟塞比拉斯？”安格尔听这名字，总觉得有点熟悉，思索片刻后问道：“和艾比拉斯有关系吗？”
艾比拉斯或许很多巫师学徒都没听过，但测试天赋的天赋球，每一个巫师学徒都应该见过。天赋球的学名，其实就叫：艾比拉斯之眼。
艾比拉斯是一种深渊巨兽，天赋球，就是用它的眼睛炼制而成。
“没想到你的联想能力挺强的嘛，瑟塞比拉斯其实和艾比拉斯有点血缘关系，算是近亲。不过其实力可比艾比拉斯强悍许多，估计达到了二级巫师的地步。”
“瑟塞比拉斯是超巨型的魔物，真身体型巨大无比，动一下真的可以天翻地覆，为了中层世界的生命着想，他被巫师们勒令不准移动，所以它平时都只能用眼睛巡行着中层世界。你刚才看到的，应该就是它的眼睛。”
暗影说罢，突然指着天空，“你看，火烈熔鸟来了。”
安格尔抬起头，只见孤月高悬的夜空尽头，突然飞过来一片火云，它们煽动者火红的翅膀，绕着天空飞行了好几圈，最后慢慢消失在暮色尽头。
“这群火烈熔鸟都是半步巫师级的魔禽，但平时就连正式巫师都不敢触其锋芒，因为数量太多了……它们是群居禽鸟，从不会落单。”
“它们应该发现了我们？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安格尔好奇道。
“攻击我们？它们做不到。”暗影神秘的笑了笑，指着西北某一处：“那是魔源巨人，你仔细观察，就知道为什么了。”
魔源巨人？安格尔循着暗影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只体型超过百米的巨人，趴在天空中，眼神好奇的看着大地某处。
等等，趴在……天空？
安格尔眨巴眨巴眼，用力朝着魔源巨人的方向看去，的确是趴在天空！
长相憨厚的魔源巨人似乎也发现了安格尔的视线，转过头盯了安格尔一眼，没有兴趣，又转过头继续盯着某一处。
魔源巨人转头的瞬间，安格尔隐约看到了一层薄薄的类似玻璃的圆顶，似乎阻隔了魔源巨人的身形，让他得以趴在天空。
“发现了吧？这就是它们无法攻击我们的原因……这里有一层盖下的碗状穹顶，它们遮挡了魔物的步伐，只能在穹顶外偷偷窥视着里面……”
“这里，库拉库卡族的族地，是穹顶之下的唯一种族！”
暗影说到这，倏然感慨：“那位庇护库拉库卡族的黑城堡巫师真的是巨擘大佬，制作的这层穹顶，让库拉库卡一族能安稳生活，不被外界打扰。”
暗影说到这，指着魔源巨人一直盯着的某处：“那边就是库拉库卡族生活的地方，过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库拉库卡族生活在那里？”安格尔还记得暗影说过，没有人来过穹顶之下，他又是怎么得知库拉库卡族的现况聚居地呢？
“我虽然没有进来过，但我在穹顶之外，乘坐着天空幽灵船观察过穹顶之内的情况。”
穹顶之外？
安格尔一脸惊疑的看着暗影，中层世界原来不止一个入口吗？
“你以为中层世界只有藏尸洞那个魔能阵入口？当然不是。你之所以在表层世界很少看到超凡者，是因为绝大多数的超凡者都在中层世界。中层世界的大小，和表层世界完全一致，童话镇绝大多数的巫师组织，都建立在中层世界或者里层世界，就连寂静岭也处于中层世界，所以我才说，你就算去到了寂静岭，也不一定能找到寂静岭。”
暗影一边向着库拉库卡族地走去，一边解释道：“但穹顶实在太坚固，没有生物能破开进入。我以前只能如那魔源巨人一般，在穹顶之外窥视着库拉库卡族，却没有方法进入。若非加米三兄弟告诉我表层世界的藏尸洞有魔能阵，我估计想要破开进来，只能等我晋级真知之路的巫师才行。”
安格尔冷嘲：“你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真知之路被你说的好像只是条岔路，就看你愿不愿意选择。”
暗影没有将安格尔的冷嘲放在心上，反而是信心勃勃的道：“只要我能获得黑城堡的那件物什，我就一定能成为正式巫师！只要我成为了正式巫师，我就有把握踏上真知之路！”
看着暗影自信的模样，安格尔没有再继续嘲讽，大抵上能够拥有自信，至少比忧心忡忡的人好太多。
安格尔：“既然中层世界的入口那么多，按你所说，很多巫师组织也分布在里层世界。那应该进入里层世界的方法也有，为何你要选择从这里进入？”
暗影笑道：“你说的没错，但我去的并非黑城堡巫师组织，而是‘真正的黑城堡’！”
“进入‘真正的黑城堡’只有两种方法，要么从黑城堡组织的腹地传送过去，另一个方法就是从这里进入！黑城堡组织的腹地，那里拥有大量学徒和巫师，我可不敢硬闯，所以放在我面前的只有唯一一条路。”
第374节 又一座巫术花园
库拉库卡族的族地位置，对应着表层世界的沃特格拉斯。
两人下了山，朝着目标慢慢前行。一路走来，山峦荒芜，土地贫瘠，就连原本在表层世界那温柔抚育了一方百姓的内陆海，也黑黢黢的一片，彷如死水。
目及之处，皆是萧条肃杀。
库拉库卡族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在罩子外，也是这样荒芜？”安格尔问道。
暗影颔首，略带慨叹的语气回道：“除了巫师组织的驻地外，其他地界基本如此。这也是中层世界与里层世界的常态，毕竟这里只是附属位面，生态没有主世界那般稳固，原始魔力一浓郁，普通的植物就纷纷凋零。也算是能量制衡下的一种常态吧，虽然有点可惜，但这也是位面融合后需要付出的代价。”
暗影说罢回头，发现安格尔眉头蹙起，眼神看着远方。
他心中一动：“你是在同情库拉库卡族？”
安格尔不置可否的点头，他从李昂瑞克那里听闻的城市传说，库拉库卡族其实是一种爱好和平的纯善种族，但正因为他们的性格太单纯，结果被善变的人心，逼迫到这个境地。最后苟活在这样荒芜的世界，想想也很唏嘘。
暗影笑道：“我觉得你可能想错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无论是魔源巨人，亦或者火烈熔鸟，全都隔着罩子在暗中观察着库拉库卡族，它们的眼神中带着挡也挡不住的贪婪。”
“曾经的我，也是那样。”暗影自嘲的笑笑，“所以，你觉得能被我们觊觎的种族，会过的很凄惨吗？”
暗影指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地界，“他们活的比表层世界快乐得多，也正因此，千年来他们未曾离开这里一步。”
安格尔不明其理，但看向穹顶之外，时不时的有魔物掠过。如果仔细的去观察，就会发现很多魔物都如暗影所述，对穹顶之内带着满满的贪婪。若非有罩子挡住，它们可能会群起生扑。
看来暗影说的没错，库拉库卡的族地应该另有蹊跷。
带着这份疑惑，安格尔来到了一座山丘的顶端。从这里，可以一览海岸平原。
居高临下，安格尔俯瞰四周。
这片岸边平原依旧荒芜，和表层世界那繁华的“沃特格拉斯”形成鲜明对比。在这死寂沉沉的平原上，他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人烟活动的迹象，也没有任何建筑痕迹，完全不像有人在这里生活。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在这个地界，还有一件东西让他琢磨不透，便是半空中悬浮的一个发光圆球。
据目测，那是一个约莫二十米直径的琉璃圆球，悬浮在半空之中，就像一个巨大的萤石，散发着幽绿色的柔光。
圆球的表面看起来是琉璃材质，但内里却看不清楚，雾蒙蒙的一片。
附近没有人烟，安格尔也不相信库拉库卡会居住在地下，毕竟穹顶之外的魔物难道还会觊觎地下？而且，暗影也曾说过，他乘坐天空幽灵船观察过库拉库卡的族地。
所以说——
“莫非，库拉库卡族就住在那圆球中？”安格尔低声呢喃，“但看上去不怎么大啊，难道库拉库卡族已经濒临灭绝，只剩下几十个人？”
暗影这时也走到了山丘顶部：“你说对了一半，库拉库卡族的确就住在那圆球中。但是，库拉库卡族可不止几十个人，据加米他们说，千年的发展，库拉库卡族光是接近万人的城镇，就不下十座。中心的都城，人数甚至已经达到六位数。”
按照暗影所述，至少圆球中住了超过20万库拉库卡族？那里面的空间有多大？就算是扩展魔纹也做不到吧？
安格尔不认为圆球是件空间道具，能够居住20万人的空间道具，那需要多少“虚空浮藻”？
除非……里面是异度空间？
但安格尔也否定了这个说法，异度空间其实还可以被称为“镜面空间”，意思就是镜子所映照出来的世界。
仔细想想，就算镜子映照出来的世界，其实只是原本世界的延展。其生态环境，也和原本空间的生态是完全一样的。就像流动之源、暮色深井，都属于异度空间，他们看上去自存一界，但其实他们依存的是现实空间。生态也和现实空间近乎一样。
如果圆球里是异度空间，那么映照的便是这一方寸草不生的死寂大地。
这和暗影所说的“被魔物觊觎”的库拉库卡族地可不相称。
见安格尔一副震惊与疑惑的样子，暗影笑道：“其实答案你或许应该知道，但是你没有往那方面去想，甚至不敢去想，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安格尔满脸不解，等着暗影释惑。
“答案很简单，你听说过巫术花园吗？”
巫术花园？！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安格尔简直惊呆了。这是巫术花园？是无数巫师组织都向往不已，坐拥独有法则，世界意志垂青的巫术花园？！
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先前，安格尔的确有想到过巫术花园，但这个念头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这种对一个巫师组织具备战略性意义的道具，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普通种族的族地？
偏偏，这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却是正确的答案。
暗影：“看来你知道巫术花园意味着什么，也对，前不久巫师界最大的新闻，便是幻魔大师拥有了私人重力花园，许多八卦杂志为此开扒了整整半年，把重力森林气的跳脚，差点没把自己组织名字都改了。”
“说起来，五年前，我听到这个答案时，也是你这幅表情。但事实就是如此，挽救库拉库卡族的那个黑城堡巫师，虽然力量强大无比，但和那老巫婆一样，也是个疯子。她自己离开了繁大陆，却把这方巫术花园留给了库拉库卡族，老巫婆竟然还同意了。”
“这些年，觊觎这方巫术花园的人很多。但那个老巫婆直接撂下话来，谁要是敢动这里巫术花园，便视同与黑城堡开战！”
“现在你知道了吧，为何外面那些魔物都在觊觎着这里。”
暗影说到这，突然感慨：“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虽然这个巫术花园是那位至强者的私人花园，她怎么处置都可以。但这种行为，不符合常理啊。”
安格尔：“或许库拉库卡族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又或许有什么利益，值得她这么做。”
自从踏入了巫师界，安格尔的思维方法也慢慢的从利他模式变成了利己模式。
“或许吧，黑城堡也不是开孤儿院的，这么做一定有原因。”暗影耸耸肩：“不过，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的确无关。”他们连正式巫师都不是，还去考虑他们的想法，就是个笑话。
夏虫不可语冰，与其操心不着边际的事，还不如想想眼下。
“你说这里有通往里层世界，真正黑城堡的路。那么，路到底在哪里？”安格尔指着天空中散发莹润光芒的圆球：“在里面？”
暗影点头：“每次库拉库卡族进行完整祭祀时，黑城堡的人都会通过位面通道进入巫术花园，那个通道就是我进入黑城堡的关键。”
……
想要从库拉库卡族的祭祀中进入黑城堡，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首要条件，便是要混入巫术花园，抵达祭祀之地。
虽说库拉库卡族基本都是普通人，但为了能成功混进祭祀中，他们也不敢大开杀戒。
所以，如何混进去，是首要的难事。
“你有什么办法？”
“没什么办法，库拉库卡族人太小，我们的体型根本不可能混进去。只能靠隐身。”暗影从背囊里取出一件斗篷：“你会隐身吗？不会的话，这件附着了光影参差的斗篷你拿去用。”
安格尔原本没打算进去，但他只是帮着开启一个阵法似乎也有点不符合等价交换的核心。最重要的是，安格尔很好奇这个巫术花园的法则到底是什么……如果和净化花园那般，能够对人体有作用的话，他还是打算去闯一闯。
库拉库卡能生活在里面，并且延绵千年，表示这个法则对生物应该没有什么坏处。
既然没有坏处，会不会有好处呢？
安格尔此时也没有提返回洞窟的事，而是对暗影摇了摇头：“不用。”
暗影恍然：“对啊，我差点忘了，那天你跟着魔术师进来，那隐身能力连我都没有发现。这是哪一种隐身术？你给我说道说道，等我回了天空机械城，也去学习。”
安格尔没有回答，他是靠着无边静寂隐身，虽然说出来也没什么，但他也不想彻底曝露自己的底牌，就让暗影误会去吧。
暗影撇撇嘴：“这方花园的主人已经不在南域，我们想要进入花园内部，只能靠着顶端的传送阵。”
暗影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背囊里取出一卷薄薄的丝绢。
“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载具，不代表我的取向，你别误会。”
误会？安格尔没懂暗影的意思。直到暗影将丝绢打开，露出一件轻柔的女式薄纱披风时，他才有些明白暗影的话。
暗影满脸尴尬的披上女式披风，然后飘到半空之中。
“我带你飞过去？”
第375节 唱诗的少女
安格尔看了一眼那圆球的距离，在心中计算了下落点，有了大致的概念后，对着暗影摇摇头。
“你会飞行术？”暗影惊疑的问道，飞行术虽说是一级戏法，但学习难度很大，从头开始学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知识累积。暗影便没有学习飞行术，因为晋级正式巫师后，对于魔力的操控会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到时候不用飞行术，都能凭借自身的能力飞在天空中，而且几乎没有消耗。
暗影十分有把握进阶正式巫师，所以不打算浪费时间去学习飞行术。他觉得安格尔应该和他是一类人，应该也不会浪费时间学习低等级的飞行术。但偏偏此刻，安格尔拒绝了他的双、飞要求，他才会十分惊讶。
“我不会飞行术，但就这点距离，还不至于用到飞行术。”话音落下，安格尔猛地纵身一跃，早已在思维空间里构建出来的模型在脚底出现，一道风龙卷将他凭空顶出一个弧度。
每当安格尔要掉落时，脚底又会出现风龙卷，将他再次顶高。
连续三次的风龙卷，三道连续的抛物线，直接将安格尔送到了圆球顶端。最后控制着身形，稳稳的落地。
暗影此时也飞了过来，他背后的女式披风散发着七彩光芒，看上去像一道流光，十分浮夸。
暗影落地后，迫不及待的收起披风。等做完一切后，他好奇的问道：“刚才那不是飞行术吧，好像是一种攻击戏法？”
他明明感觉到，安格尔脚底出现的能把人抛到空中的风龙卷，虽然细小，但带着一股浓烈的锋锐感，绝不是用来飞行的戏法。
“恩，的确是攻击戏法。但换种思维模式，也可以当成滞空术。”安格尔没有否认暗影的说法，直接承认道。
这种短时间滞空的操作技巧，是安格尔在波克拉底休憩的那段时间想出来的。难度不大，但对计算力以及环境要求比较苛刻，而且需要快速构建出风龙卷模型，每一个抛物线结束前，风龙卷模型必须构建完毕，这对普通的巫师学徒而言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但靠着万象轴，安格尔勉强能达到要求。
“连续三道风龙卷，这是一个戏法还是三个戏法？”暗影好奇问道。
“一个又如何，三个又如何？”安格尔冷眼一瞥：“你是不是问的太多了。”
安格尔很清楚，暗影的问题，核心点不是问戏法，而是在于“瞬发”与否的问题上。这种问题，算是刻意探究别人的实力，任何一个巫师都不会回答。
暗影讪讪一笑，强行转了一个话题。
暗影指着不远处的圆球顶端，“我们过去，传送点应该就在那里了。”
圆球表面并不是平整光滑的，有一点坡度。暗影所指的地方，是他目视之处弧度最高的位置。
当抵达目的地时，暗影看着地上熟悉的魔纹，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的确是传送阵。”
他虽然不懂魔能阵，但传送阵他看了无数次，也有大致印象了。
安格尔亦点点头：“是魔晶激活的传送阵。”在传送阵的中央，留有镶嵌魔晶的位置，一次需要三块标准量的魔晶。
“我们现在就进去？”安格尔询问道。
暗影：“稍等。”
安格尔正疑惑时，暗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不要拒绝我”。
话音落下，一道心灵之桥从暗影额头涌出，连接到安格尔的眉心。随着这道心灵之桥的建立，一股带着锋锐感的精神力，在安格尔的身周徘徊。
“这是……3级戏法，心灵系带？”
“是的，我们隐身后，靠着心灵系带比较好交流”
安格尔点点头，试探的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发出体外。两道精神力性质不同，但就这么靠着一条心灵系带对接起来。
“你的精神力性质不错嘛，韧度与可塑度很强。”一道意念，沿着心灵系带那方传来。
这种交流方式，有点类似1级戏法「思维同步」。不过思维同步虽然也是精神交流，但其实施放者一方是拥有绝对主导权的，精神力会进入接受者的大脑中，如果施放者稍有坏心，被动接受的那方，很有可能被精神力攻击。
但心灵系带却不一样，双方是平等的，靠着一条不可见的系带为媒介，用精神力平等交流。
“我隐身了，别浪费时间了，现在走吧。”安格尔开启无边静寂的最大效果，不仅身形慢慢隐去，连存在感也削弱到了极致。
暗影也带上隐身斗篷，在光影变幻中消失不见。紧接着，三块魔晶凭空放进传送阵，暗影传声道：“走！”
一道光辉包裹住隐身的两人。
等到光辉消去，安格尔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为了鸟语花香的密林。
闻着空气中清新的草木清香，在看看满眼的葳蕤葱绿，简直和外界的荒芜废土形成鲜明的对比。
脚下是传送阵，周围是密林。
密林的植物高度和表层世界差不多，在密林边缘有一些废弃了的建筑，高度也属于正常大小。
“库拉库卡族可以开‘门’离开，黑城堡的人又是直接开启通道降临中心都城；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这里的传送阵已经很久没人使用。原本这附近还有库拉库卡族人的守护，但随着时间流逝，这附近已经没有人烟，全都搬离了。”不知身在何处的暗影，通过心灵系带与安格尔道。
“看来库拉库卡族的生活果然很安逸，都安逸到忘记可能会有外敌入侵了。”哪怕经历了一场灭族之战，库拉库卡族还是没有学乖，若非有黑城堡庇护，这样的种族难怪会被人类逼迫到灭绝边缘。
“安逸使人倦怠，唯有忧患才能促人成长。”暗影笑着回道。
“下一步怎么走，加米他们呢？”
“碍于族训，加米他们并不能给予我们帮助，我已经让他们离开了。”暗影顿了顿，沉吟道：“至于下一步怎么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虽然周围都是密林，但建筑物不少。两人各自分配了探索区域，在建筑物中搜寻一番，并无任何发现。
于是，便循着建筑物的方向，往密林外走去。
密林不大，他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离开了密林范围。
辅一踏出密林，安格尔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先前在密林中，头顶有树叶遮挡，所以没怎么注意天空的景象。如今抬头一看，便能看到一座座浮空之岛，靠着一条条巨大的锁链连接着。
整个圆球的内部，竟然全是一座座浮空岛屿！而且，上不着天穹，下不着边际。茫茫的世界，除了蓝天白云外，便是各种形状的浮空岛，远远看去，每一座岛屿都充满着繁茂的植被，生活在这里，难怪会乐不思蜀，不愿意离开。
在他们观察着那一座座岛屿的时候，突然，一道清脆的歌声从远方传来。
“第一个勇者，单手持剑闯入了繁花的庄园，在红发公主的企盼下，摘得了沾染晨露的第一朵玫瑰。”
“第二个勇者，收敛戾气躲进了巨蛇的国度，在狡猾人类的面具里，于战火血腥中等待第二夜黎明。”
“第三个勇者，张开翅膀踏进了黑暗的城堡，在大祭司温柔咏唱中，拿起权杖迎接光辉第三个来客。”
“第四个勇者，……”
这是一首咏叹调的唱诗，带着少女柔和的声线，带着一丝脆生生的意味，传入了安格尔的耳中。
循声望去，只见在密林外的一个小山坳上，一个穿着小小的绿色蓬蓬裙，带着树叶状发箍的少女，正闭着眼对着蓝天白云放声颂唱。
“啊咧啊咧，你不是问下一步怎么走吗？你看，答案不是送上门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疾风闪过，那原本正在练声的少女，突然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在一颗大树背后，暗影现出原形，手掌上瘫睡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白皮肤的库拉库卡族，还挺漂亮的，可惜没有金头发。”暗影用手指拨弄着掌心的拇指姑娘，还坏心眼的想掀起少女的裙子，不过被眼疾手快的安格尔夺了过来。
“差一点就看到了，你就不能成全我吗？”暗影一边说着，还作出变态的样子，使劲的嗅闻着手心，仿佛想留住那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
安格尔没有理会暗影的抱怨，轻轻一个响指，召唤出极奢魇境。
瞬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出现在眼前。
安格尔走到餐桌边，将少女放在桌子上。
想了想，安格尔从手镯里拿出一盒淡奶油，一小杯牛奶，手中寒气闪烁，瞬间一道牛奶沙冰便制作成功。安格尔覆上一层奶油，将小巧的玻璃杯放在少女的身边。
安格尔则坐到了少女的另一头。
暗影走了过来，原本在好奇的打量魇境，当看到安格尔一气呵成制作出牛奶沙冰时，他好奇的问道：“你还兼职糕点师啊？居然随身携带奶油和牛奶？给我也来一碗呗。”
暗影也找了个位置坐下，见安格尔没有理会他，他感慨一句：“有空间道具就是好，想装什么装什么。”
暗影摸了摸桌子上的餐具，真实的触感，让他对这片幻境更加好奇，他正想打探一二时，躺在桌子上的少女突然“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
第376节 拇指姑娘芭芭雅
仿若拇指大小的少女，眼瞳和她的发箍颜色一样，淡绿色，就像早春嫩芽青翠的新绿。
明明才经历了一场昏迷，但拇指少女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怯意，反而好奇的坐起身，好奇的打量着突然变化的环境。
金碧辉煌的极奢幻境，大而华丽的家具，就连吊灯都比她的身子大了无数倍，耀眼的仿佛太阳。少女就像是无意间闯进了大人国一般，对周遭的一切都带着懵懂与好奇。
“你在好奇什么？”清澈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回荡。
少女奋力的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一个“巨人”：“你在和我说话吗？”
安格尔点点头。
少女突然笑弯了眉眼，“我很喜欢你的声音，清脆的像是被晨风吹过的溪水，很好听。”
安格尔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谢谢夸奖，这是我的荣幸。”
“这里的东西好大，也好漂亮。”少女摸着刻有精致花纹的餐盘，以及和她近乎等身大小的茶杯欣叹道。
安格尔指着一边小了一号，但还是接近少女腰部的玻璃杯，说道：“牛奶沙冰，不介意的话，请享用。”
少女闻着鲜甜的牛乳香，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谢谢你，不过这个太大了，我用不了。”少女指着玻璃杯里插着的一个小勺子，一脸可惜道。
对于安格尔而言，这是个小勺子，但对于这个拇指少女来说，比起棒槌还要来得大。
暗影在一旁偷笑，“看吧，别人都吃不了，还不如让给我吃呢。”
说着，说着，暗影就伸出贼手，拿过装着牛奶沙冰的玻璃杯。
少女眼里带着羡慕，看着暗影的大手端起了玻璃杯。
——这牛奶沙冰看起来就好香好甜……奶奶从不让她吃甜食，但她偏偏最爱吃甜食，尤其是牛奶沙冰上面的那一层淡奶油，如果她能全部吃完，那该多好。
就在暗影准备拿着小勺子尝尝味道时，安格尔拿起面前的金属叉子，对着暗影的手就叉过去。
暗影吓的直接松了手。
安格尔顺利的接住了玻璃杯，然后重新放回少女面前。
暗影：“你干嘛，她又吃不了。别浪费了啊！”
安格尔冷眼以对，不管暗影说什么，他都懒得回应。用魔力之手从玻璃杯中取出小勺子，热融法随心而动，短短几秒钟，小勺子变成了微小如米粒般的勺子。
冷凝法降温，安格尔将这个小勺子重新放回了少女面前。
少女接到勺子，眼里闪过喜意，开心的拿在手上，向安格尔连连道谢：“太好了，这个勺子正合适，这份甜品我真的可以享用吗？”
安格尔伸手：“请用。”
在少女欢快的朵颐中，坐在另一侧的暗影眼底却闪过一道幽光，他一直以为假面说会炼金，是个谎言。事实证明，他的炼金实力很不凡。那个勺子他刚才碰触过，只是很普通的玻璃材质，不比其他材料，这种普通材料用热融法去熔炼的话，稍不注意就会化为炼水。
但假面炼制起来举重若轻，短短两三秒，就把正常大小的勺子变成了米粒般的勺子。而且暗影用精神力触手仔细观察了，假面竟然还有心情在勺柄刻画了一副卡通图画。
一只带着蝴蝶结，穿着蕾丝裙子，且站立起来的小猫？或者小兔子？
要知道，时间那么短，材质那么普通，假面能做到这一步，可见他在炼金上的造诣绝不会太低。
“没想到你炼金手段不错啊，什么时候给哥也炼制几个？”暗影的声音通过心灵系带传来。
安格尔没理会暗影，而是专注的看着正快乐吃着甜点的少女。
他制作所谓牛奶沙冰，其实只是靠着寒气让牛奶凝结，然后刮了点淡奶油上去，算不上什么高深的甜点技巧，但看着少女如此捧场，安格尔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作为一个老牌贵族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安格尔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所以桌面上一时无声。
反倒是拇指少女打开了话匣子：“太好吃了，奶奶从不让我吃甜食，没想到今天起早被奶奶逼着练歌，反而赚到了！”
“你奶奶为什么不让你吃甜食？”既然少女愿意交流，安格尔也顺着她的话题问下去。
“这个嘛……”少女有一张很精致漂亮的面孔，她不好意思的拱了拱翘挺的鼻梁：“因为奶奶说，吃了甜食会长蛀牙，到时候唱诗就不好看了。”
“唱诗不该是只听声音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奶奶却总道，唱诗的时候，来自圣堡的大人们会听。如果我能被选中加入天空唱诗班，就能到圣堡去给皇后大人唱诗了！”
“圣堡？”安格尔看向暗影，暗影眼中也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你们不就是圣堡的大人吗？”少女道。
安格尔正待说话，暗影却打断了他，笑眯眯的道：“你不害怕我们，是因为你知道我们来自圣堡？”
暗影用了反问句，悄悄的把“圣堡”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对啊。我曾经去中心都城西波洛克参加祭典时，曾经偷偷的看到过你们。虽然那时从圣堡来的大人是个漂亮的大姐姐，但我记得你们的特征，都是这么大个。只不过那时是主祭大人在和你们说话，我都不敢上前。”
少女的话，透露一些让两人都开始深思的信息。
安格尔的关注点在西波洛克。这个城市的名字让他想起了沃特格拉斯的前身——西波拉克。两个名字只有一个符号作出改变，看来过去了千年，库拉库卡族对于曾经生活的城市，还是无法忘怀。
暗影的关注点却是少女口中的来自圣堡的“大姐姐”，他详细的打听这少女口中“大姐姐”的长相。
“我记得大姐姐有一头特别漂亮的金色长发，卷卷的，像是雨前的波浪云。她有一双褐色的眼睛，唇角还有一颗殷红色的痣……嗯，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袍。”少女一边吃着牛奶沙冰，一边回忆着当时在祭典上看到的女子。
暗影听完少女的描述，通过心灵系带对安格尔道：“她说的应该就是老巫婆的学徒，如果她给出的信息是真的话，应该就是‘宽恕女巫’菲奥娜，她和我一样，是巅峰学徒。”
暗影笑眯眯的转头对少女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菲奥娜，她是我挚爱的妻子。”
少女惊讶道：“对！我隐隐约约听大祭司叫过那位大姐姐的名字，就是菲……”
“菲奥娜。”暗影笑着提醒。
“菲奥娜！是的，是菲奥娜大人！没想到她竟然是您的妻子，你们应该很幸福吧？”
暗影腆着厚脸皮：“当然，她爱死我了，白天黏着我的手不放开，晚上舔……”
安格尔猛地一个响指，暗影正说着说着，话说到一半，发现突然无法说话了，不是喉咙被禁制，而是不知怎地，忘记说话该从哪个器官发声。
暗影吓了一大跳，赶紧检查，发现一道古怪的气息飘进了他的眉心，他刚准备驱逐。安格尔轻轻一挥手，那股气息便离开了他眉心，重新飘进了魇境之中。
安格尔冷笑着转过头，看向一脸真挚却撒着弥天大谎的暗影：“撒个慌别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暗影讪笑一声：“演戏要演完全套嘛。”
强行加戏结束，暗影笑着问道：“听说，马上圣堡又会来人了？”
少女乖巧的点点头，白色的牛奶沙冰配着绿裙子的拇指少女，不知为何，看上去很可口。
“是啊，后天就是大祭典了。”少女纯洁的眼神中突然带着一丝疑惑：“帽子叔叔，为什么圣堡突然改了祭典的日子啊？”
帽子叔叔？安格尔和暗影面面相觑，安格尔的帽子已经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所以少女问的肯定是暗影。
暗影摘下宽檐帽，露出英俊逼人的一张脸：“我像是叔叔吗？乖，叫哥哥。”
“帽子哥哥？”
“别帽子帽子的，我叫迪亚波罗。你可以称呼我迪亚波罗哥哥。”
暗影话毕，看着安格尔。
“我的真名就叫迪亚波罗，你不介绍一下自己吗？”暗影传声道。
安格尔看了眼暗影，对着少女低声道：“我叫安格尔，你呢？”
安格尔？暗影立刻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名字……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讯息。
适时，少女舔舔嘴角的奶渣，从蓬蓬裙里取出一张白色的丝绢，擦干净嘴后，才淑女的提拉起裙摆作了一个揖：“我是木芽村的芭芭雅，见过两位大人。”
暗影：“你说，圣堡是突然改了日子？”
拇指少女芭芭雅点点头：“对啊，我本来还可以偷懒的，结果因为大祭典突然从两个月后的新年，改到这个月，导致我每天早上都被奶奶逼着来练歌。迪亚波罗哥哥，你们为什么突然改日子啊？”
暗影自然不知道为何，不过对付这种单纯少女，暗影的方法多了去：“这个啊，是保密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顿了顿，暗影开始转移话题：“你奶奶让你练歌，是因为大祭典你要登场吗？”
芭芭雅略带矜持，又有些迫不及待的小得意：“恩！我被唱诗班选中了，这次会到西波洛克表演。明天就要出发，没想到在出发前还能提前见到圣堡的大人。”
“迪亚波罗哥哥，你就是这次圣堡降临的天空唱诗班选拔人吗？”
第377节 妖精史诗
黑城堡的人到库拉库卡族地，是为了选拔唱诗班？是只有这次祭典如此，还是以往都这样？
暗影在兀自思索的时候，芭芭雅还眨巴着翠绿色的眼眸，等着暗影的答案。
暗影眼珠子一转，谎言随手拈来：“并不是，这一次降临的人还是我的妻子菲奥娜，我先一步到来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你可别说出去。”
芭芭雅一脸粉红泡泡：“真的吗？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暗影又侧面询问了一些事情，譬如西波洛克的地点，以及旁敲侧击整个库拉库卡族地是否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第一个问题，芭芭雅很快就回答出来了，甚至还邀请他们明日跟着她一起前往西波洛克，不过安格尔拒绝了。
第二个问题，芭芭雅却是说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不过似乎与两人想要了解的事，并无太大关联。
他们两人靠着心灵系带，交流了一下想法。在芭芭雅眼中，却是这场聊天已经结束。
芭芭雅见两人都不再说话，于是漾着单纯美好的笑容，沿着桌檐走到餐桌的中央：“安格尔哥哥，迪亚波罗哥哥，谢谢你们的款待。”
说到这时，芭芭雅略带羞涩的笑道：“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便给你们颂一首唱诗吧？”
安格尔淡淡笑了笑，示意芭芭雅随意。
芭芭雅点点头，双手合拳抵于下巴，闭上眼，张口颂唱起来——
“第一个勇者，单手持剑闯入了繁花的庄园，在红发公主的企盼下，摘得了沾染晨露的第一朵玫瑰。”
芭芭雅演唱的时候，仿佛自带着光环。
多变的声线，在不停的交织着，宛若天籁。
加上她精致的面孔，圣洁的气质，那些单纯而美好的画面，在这一瞬，镌刻入心。
“第二个勇者，收敛戾气躲进了巨蛇的国度，在狡猾人类的面具里，于战火血腥中等待第二夜黎明。”
安格尔听过很多歌剧，也听过许多唱诗。甚至，他小时候还被母亲逼迫写过一些看似跌宕起伏，但全是瞎编的咏叹诗。有了这些经历，他对唱诗的鉴赏水平直线拔高。
纵然在高标准高要求之下，芭芭雅的演唱，仍旧让他颇为动容。
这可能不是他听过最美的咏叹诗，但却是他听过最悠扬婉转的唱调。
时而清脆，时而浑厚，时而圣洁，时而落寞。每一种声调都带着相应的情绪，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第三个勇者，张开翅膀踏进了黑暗的城堡，在大祭司温柔咏唱中，拿起权杖迎接光辉第三个来客。”
在不经意间，芭芭雅的唱诗，竟然将极奢魇境一隅的茶杯乐队吸引了过来。
这群茶杯乐队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芭芭雅打转。在芭芭雅进入下一个章回时，竟然奏起乐来，有的弹着钢琴，有的吹着双簧管，有的拉着圆号，有的拨弹竖琴……
安格尔一直觉得，茶杯乐队演奏的音乐很难听……刺耳、无节奏、无调子，但他现在才发现，原来配合有序的茶杯乐队，演奏出来的效果丝毫不逊色大型歌剧院，甚至因为默契的配合而更胜一筹！
“第四个勇者，伴着圣咏打开了空中的大门，在万丈光辉的指引下，翻开黑色典籍唤醒第四个灵魂。”
茶杯乐队的演奏随着芭芭雅的唱词，越发的激荡，高潮迭起。
或许是完美的伴奏，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催使着芭芭雅发挥出比平时好上无数倍的功力，将一首念诵了千年的唱词，推到了新的巅峰。
一曲唱罢，芭芭雅在余韵中沉浸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拉开裙摆谢幕。
当看到周围环绕着无数的‘茶杯人’时，她没有害怕，反而开心的与它们击掌，嘴里称赞着演奏的等级很高，甚至嘀咕着比天空唱诗班的演奏等级还要豪华！
“唱的很好，这首唱诗的意思，你可明白？”安格尔突然询问道。
芭芭雅点点头：“当然知道，这是我们库拉库卡族的《妖精史诗》，流传了千年！”
“又是一个千年。”安格尔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笑容，从他抵达波克拉底开始，就听到很多次千年，就连多多洛都是个千年老妖怪。
“谢谢你的演奏，这首歌让我想起很多故事。”安格尔站了起来，行了一个挽胸礼。
芭芭雅羞涩的点点头：“这，这是我的荣幸。”
在浅短的交流后，芭芭雅突然道：“现在时间已经快到正午，我该回去了，奶奶要该担心我了。”
安格尔“理解”的颔首，然后一个响指，魇境撤销，三人重新出现在了青青草地上
芭芭雅向着安格尔与暗影鞠了一躬，然后笑着挥挥手，朝着山下跑去，伴着山间的清风，带起一串银铃般的少女笑声。
……
等到芭芭雅消失在视线中时。
暗影突然道：“看你把小姑娘吓的。”
安格尔耸耸肩：“她的演技比你要好。”
是的，演技。
芭芭雅虽然竭力镇定，并且一直保持着天真烂漫的性格。但无论是暗影亦或者安格尔，其实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芭芭雅的紧张与恐惧。
在魇境之中，安格尔能肆意篡改人五感，就代表他对情绪的掌控也达到了巅峰。芭芭雅一介凡人，演戏再好，表情再镇定，剧烈的心绪波动是掩盖不住的。
安格尔转头看向暗影：“你是怎么发现的？”安格尔能把握心绪波动，但暗影能发现芭芭雅演戏又是为何？
暗影：“再单纯烂漫的少女，突然闯进了一个巨人的世界，我就不信她一点害怕情绪都没有。而且，我们询问她什么，她就规规矩矩的回答什么，顺着我们心意走，一点也不敢越过雷池。看起来是温顺单纯，其实是胆怯服从，不过用表演的方式演绎出来罢了。”
“完美的让我也找不到借口整治她，你说，这不是假是什么？”
安格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过，至少她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暗影嗤笑：“如果她敢说假话，她刚才就已经变成一具残躯了。”
“你对女士都这么不尊重吗？”
“我只给予拥有金发碧眼的人以尊重，不管他是什么性别，什么种族，什么年龄。”暗影似有若无的暗示道。
“变态。”安格尔评价了一句后，将思绪再次放到了芭芭雅身上。说实话，他还挺佩服芭芭雅的。原本他没打算放走芭芭雅，但她为了脱困，还特意超水平的演奏了一首让他惊艳无比的唱诗。
演奏完后，趁着他们还沉浸在余音绕梁中时，提出了离开的请求，而且理由也很温煦，不带棱角。
这样的演技以及心性，还有随机应变的能力，让安格尔颇为赞服。
所以，他放走了她。
但是，这并不代表安格尔对她放下心。在芭芭雅离开时，安格尔将一道魇幻之气留到了她的眉间，以防万一。
与此同时，安格尔也在芭芭雅的影子里，发现了另一股晦暗且熟悉的能量波动。毋庸置疑，这道能量波动属于暗影。
安格尔与暗影心照不宣的互觑了一眼，然后随着一道山岚，各自隐去了身形。
两人朝着山下走去。
“你觉得先前她颂唱的咏叹诗如何？”通过心灵系带，暗影向安格尔问道。
安格尔沉默了很久：“你想问的是内容，还是唱调？”
“唱调有疑问吗？”暗影的笑声传来。
“说是史诗，我觉得更像是记叙诗。记叙了库拉库卡族的一些经历，第二段与第三段明显是在谈千年前的战争，以及后来被黑城堡的巫师拯救。不过有点美化过头了，如果真有这么一位勇者忍辱负重，也不至于被手无寸铁的村民逼迫到灭族的地步。”安格尔顿了顿：“其他的两段，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第四段，或许指的是黑城堡里的事。”
“你说的应该没有错，第四段的确值得注意。”
两人目前都隐匿着身形，所以安格尔没有看到，暗影的眼神中带着深切的探究。
暗影有隐藏的心思，安格尔亦然有。不过比起藏在心底不说，安格尔选择了用看似聊天的口吻，将心中的疑惑，漫不经心的问了出来。
“你还记得她唱的第二段吗？我记得她的唱诗是说‘巨蛇的国度’，那个时候它们应该居住在沃特格拉斯的前身——西波拉克。为何会说是巨蛇的国度？”
“你对凡人的历史也有兴趣？”暗影问说。
安格尔：“单纯只是好奇。”
暗影也不疑有他，毕竟只是凡人的历史：“这个啊，你不知道也属正常，拂煦王庭将那个国家的所有一切都销毁了，不许任何人提起，也不许任何人在任何场合谈及。”暗影道：“其实，在拂煦王庭入主这片区域之前，也就是千年前，这片土地其实被另一个国家统治着，这个国家名为阿克索圣亚。”
阿克索圣亚？安格尔心中咯噔一声，他记得波克拉底附近的水域中，那条蛇就叫做阿克索！
暗影继续道：“这个国家很奇怪，他们崇拜的圣兽是一条巨蛇，所以芭芭雅唱诗中‘巨蛇的国度’，应该就是指的阿克索圣亚。”
安格尔追问道：“那条巨蛇叫什么名字？”
“巨蛇的名字？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它应该只是图腾吧？一种精神象征，会特意取名字吗？”
第378节 拜源
曼月树，枝叶如华盖，蔓蔓丛生，葳蕤繁茂，一年四季都散发着淡淡清香。
精致的恍如童话中的村庄——木芽村，便以一棵高大的曼月树为中心，一点点的建立起来。树荫下，树干上，甚至枝蔓藤条中，都可以看到木芽村开拓的痕迹。
木芽村精致细腻到什么程度？
每一座房屋都是榫卯结构，不用一颗钉子。每一片砖瓦上都有精致的花纹，甚至肉眼看不到的房檐暗面都拥有精湛的雕刻。
树干上的房屋，与树下的房屋，还有很多精巧的“升降梯”。除此之外，还倒悬扇叶制作风力动能器，从这种种的细节来看，库拉库卡族将他们的能工巧匠的一面，发挥到了极致。
正是炊烟袅袅的午时，木芽村的居民各自在家里准备着餐点。一道绿色的曼妙影子，从山上跑了下来，速度之快就像丛林中一闪而逝的妖精。
“芭芭雅，今天这么晚才回来？”一个抽着烟斗的老大爷笑着打招呼，这时，房间内的一个肥胖大婶抹着沾有面粉的手走了出来，瞪了自己老伴一眼：“芭芭雅明天可是要去西波洛克参加大祭典，多练练怎么了？”
教训完老伴，肥胖大婶对芭芭雅亲切的笑道：“芭芭雅，今天你婶做了曼月叶粑，你过来尝尝吧？”
芭芭雅的脸色有些苍白，对肥胖大婶勉强露出个笑容：“不用了，我还赶着回家整理行李。”
肥胖大婶只能遗憾的点点头。
一路上，芭芭雅收获了无数村民的好意：“你可是我们木芽村唯一的唱诗人，一定要给我们木芽村争气啊！”
芭芭雅心绪正慌乱，但面对友善的邻居，她也只能强撑着微笑。
等芭芭雅回到家时，她的奶奶已经做好了午餐，在餐桌前对她露出慈祥笑意：“回来了？过来吃饭吧，今天给你做了奶酪曼月果包，不过仅此一次，算是为你践行。”
芭芭雅也没有心情去管自己平时最爱的奶酪果包，双眼含着泪冲到奶奶身边：“奶奶，我害怕……”
“芭芭雅？怎么了？”
芭芭雅颤抖着身体，低泣道：“我刚才在山上的练歌的时候，发现有外……”
芭芭雅突然止住了声音，她发现平日最爱的奶奶，用一种清澈疏朗的男声询问：“你发现了什么？”
这声音在不久前，芭芭雅还觉得好听。但此时听到，却诡异的仿佛从盛夏坠入了凛冬。
芭芭雅僵硬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奶奶，发现那张皱纹遍布的慈祥容颜，此时已经变成英俊的年轻面容……正是不久前，她才看到的那个年轻人，安格尔！
芭芭雅吓的瘫坐在地，这时，奶奶的温柔声音再次传来：“芭芭雅？你怎么了？是压力太大了吗。”
芭芭雅眼神一个恍惚，面前的人再次换回了敬爱的奶奶。
难道是错觉？
芭芭雅被奶奶扶了起来，奶奶温柔的拍下她衣服的尘土，不厌其烦的说着过去几十年似带埋怨与教训，但充满着怜惜与宠溺的责备。
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的奶奶，怎么可能是假的？
但芭芭雅还是有些担心，试探着说道：“奶奶，我刚才在山上……”
这一会，她连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阵阵诡异的笑声，她回过头一看，自己的影子竟然开始拉扯变化，裂开一张奸诈与邪恶的大嘴。
芭芭雅吓的连连后退，最后抵在墙角，浑身冷汗涔涔。
“芭芭雅？你今天怎么了？”奶奶的声音传来。
芭芭雅却是再也不敢说话，她知道……那两个人，不会让她有机会将话说出来。
与此同时。
在木芽村不远的山坡上，两道身影隐匿其中，远远望着茂盛的曼月树。
“居然没有被吓晕，还能识时务的沉下心来，这小姑娘的抗压能力不错呀。”暗影的声音传了过来。
“以那么小的身板，还敢在超凡者面前演完全套戏，她的心理素质比你想象的要高。”安格尔并非嘲讽，而是由衷的夸赞。
安格尔虽然在和暗影谈论芭芭雅，但他的注意力其实基本放在精致的木芽村。
库拉库卡族的心灵手巧只出现在城市传说中，直到安格尔亲眼见到，才发现书上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但实际上简直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
这群库拉库卡族，人虽小但智慧真的不小。
“走了，经过这么一吓，量她也不敢再造次了。”暗影招呼道。
安格尔“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将那彷如玩具一般的微缩村庄，甩在了身后。
或许这就是一场有点童话的梦，大人闯入了小人国，小人撞见了大人事。谁是主角，谁是客配，大概只有看童话书的人，才会知道。
“童话世界，的确有趣。”
安格尔现在有点明白，为何许多巫师除了撰写传承，然后就喜欢出游记。不是闲的慌，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太有趣了。
当眼界越来越宽，观点也会越来越多。思维的方式也不会在受限，这大概就是除了寻求机缘外，远行最大的目的。
……
从芭芭雅的口中，他们得知了西波洛克的位置。
在满是浮岛的世界，西波洛克正巧处于正中心，也是所有浮岛环绕的中央位置。
暗影到西波洛克是为了趁着大祭典，反穿进里层世界。安格尔去西波洛克，则是为了这方巫术花园的法则。
按理说，巫术花园的法则之力只要不被消耗殆尽，就会弥散在整个花园内，浓淡不一。但自从他们踏进这方花园中后，安格尔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法则的波动。——或者说，他没有感觉到异常的力量。所以说，法则是被消耗了吗？
纵然弥散的法则之力被消耗了，但法则之源一定存在。因为只要给法则之源一点时间，它便会重新逸散出法则之力，所以没有哪个巫师会去消耗法则之源，那是竭泽而渔。
而法则之源，一般而言都在巫术花园的正中心。
——说来也巧，西波洛克恰好就是整个巫术花园的正中心。
两人的目标一致，自然是一起上路。
一路上，暗影积极的和安格尔聊着天，看似普通常用的家常，其实暗影更多的是想打探安格尔背后的故事。
尤其是，暗影对“极奢魇境”十分有兴趣，话题总绕在这里。从探讨魇境是“幻境”还是“真实”，到漂浮的茶杯乐队。暗影一个人自说自话，说的很起劲。
或许是见安格尔太过冷淡，暗影突然转了个话题。
“说起来，你先前提起了巨蛇之国‘阿克索圣亚’，我从一位正式巫师那里听过一个关于这个地方的传闻。”
“正式巫师也关心起凡人国度的传闻？”
沉默许久的安格尔终于回话了，暗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凡人国度的传闻，不一定只针对凡人啊？”
“我怎么觉得，你对阿克索圣亚很感兴趣？”暗影问说。
“或许吧。”安格尔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暗影想要继续探究也不知从何聊起。
暗影：“这个传闻，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记载。不过大多是模模糊糊，不知所谓。但告诉我这个传闻的那位巫师前辈，却给了这则传闻一个实锤——”
暗影顿了顿，问道：“你听说过拜源人吗？”
“拜源人？这是什么，一个类人种族？”安格尔疑惑道。
暗影仔细的感知着安格尔的情绪，发现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波动，他的表情略微有些遗憾，他原本还以为安格尔关注阿克索圣亚，是因为有这则传闻的消息。看来，并非如此。
“不是类人种族，他们就是人类。不过是一种特殊且少见的人属。”
动物有纲目，人类也有人属。人属，其实就是人类。和类人族，有本质的区别。
南域的主流人属的知人，安格尔便是知人。但南域亦有其他的人属，譬如对生命拥有极强好奇心的卡拉比特人，还有生活在地心世界，作风彪悍身高普遍低于知人的低细亚人。
这些，都是安格尔听说过或者见过的人属。
不过，暗影所说的拜源人，安格尔却是完全没有听说过。
“拜源人，是在两万年前被纳入人属的，分布极窄，最初是在很原始的高原部落地带被发现的。拜源人无论从能力、智慧以及身形来说，都和知人差不多。但偏偏拜源人十分受大意志的青睐，拜源人中的智者，甚至可以从大意志里获取一些了不得的预言。”
“一个人属太突出，总会遭遇嫉恨。正因为他们的能力，拜源人和库拉库卡族的遭遇很相似，在被捕捉被消耗被研究的状况下，一万年前正式宣告灭绝。”
“但告诉我拜源人消息的那位巫师曾言，就在千年前，巨蛇之国阿克索圣亚里，还存有很少部分拜源人。可惜，随着拂煦王庭入主，拜源人的消息再也没有再出现。也许被巫师刮分了，又或者随着战乱已经消逝在历史长河中。”
暗影说完后，略带唏嘘。一个人属的灭绝，会让人自然而然的开始溯本清源，为之感慨。说不定，人类的源头便是个别灭绝的人属，谁又知道呢。
安格尔听完后，脑海里却是闪过了多多洛的样子。
在波克拉底他看过很多尸骸，可以确定，都是知人。虽然多多洛出自波克拉底，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他也不敢肯定多多洛的身份，再加上安格尔在多多洛的尾椎处发现了宛若尾巴的三个小节凸起。
这或许是变异或者返祖，亦或者，多多洛其实并非是知人。
至于多多洛会不会是暗影口中的拜源人……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第379节 西波洛克
浮岛两两之间靠着铁索连接，铁索基本等同于交通要道，所以每一处铁索都有士兵戍守。但任何防护之于他们，完全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两人穿越了一座又一座的浮岛。
整个巫术花园就像是被铁索连接起来的蜘蛛网般，中心处蛰伏的那只大蜘蛛，就是西波洛克。
当天边染上霞红，余晖降临时，两人终于来到了西波洛克所在的中心岛屿。
刚一踏上此岛，安格尔还没走几步，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令他难以动弹，甚至使他跪倒在地！
一股尖酸且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疼痛感，从灵魂深处往外冒。
这种深层次的疼痛，盖过了其他一切，让安格尔瘫倒在地无力挣扎。本来靠魔力维持着的无边静寂，此刻也崩了盘。
安格尔痛苦不堪的身形，出现在暗影眼中。
“你怎么了？”安格尔痛苦的表情不似作伪，暗影赶紧走上前询问。
安格尔根本无暇他顾，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灵魂的抽痛给折腾到了一起，这种抽痛一直持续到他双眼发昏，晕倒在地时，才慢慢的消褪。
等到安格尔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树的荫凉下。
天边也从晚霞，变成了浮白与朝霞。
皮肤上有薄薄的触感，安格尔低头一看，才发现暗影把他的隐形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他现在正处于密林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心灵系带也因为昨日突然降临的灵魂抽痛，而被迫断绝。
想起那强烈的灵魂抽痛感，至今安格尔还有些不知所谓。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痛起来？灵魂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安格尔的思绪并不能主动遁入灵魂之地，所以他也不知道灵魂具体出现了什么状况。但他能感觉到，隐藏在体内的绦绿丝绒，似乎有了异动……绦绿丝绒平时都处于安安静静的状态，异动的时候一般是灵魂出现了问题。
所以，昨天真是灵魂出状况了？
就在安格尔兀自思索时，耳边突然传来沙沙响声。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落叶出现了些许扁塌，似有人踏叶而来。
“安格尔？”暗影的声音凭空跃入耳。
安格尔取下斗篷，露出面容。正待说话时，一道心灵系带连接到他身上，安格尔没有拒绝，任其相连。
“你终于醒了。你昨天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暗影的声音透过心灵系带传来。
暗影的问话，透露了安格尔昏迷的时间，刚好一个晚上。
安格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一踏上这岛，就好像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包围着。这种力量，让我灵魂十分难受。”
暗影沉默半晌后道：“我也有灵魂陷入泥潭中的感觉，但这种滞纳感仅仅让我不舒服，却也不至于昏倒。”顿了顿，暗影继续道，“或许是你的灵魂缺乏防御。”
暗影的话，安格尔嘴上没有反驳，但他心理很清楚，这并不是原因。因为他的灵魂充满着蹊跷，其一，他不惧怕绝大多数作用于灵魂的负面效果，这点从与撒卡的战斗中就能看出；其二，绦绿丝绒还留在其体内，在关键时刻能够保护灵魂。
如果这样还说“灵魂缺乏防御”，那安格尔也无话可说。
任何时候，都不能将底牌彻底交代出去，安格尔含糊的带过这一题，询问道：“灵魂上的不适，会不会与此方花园的法则有关？”
暗影也不知其所以然：“有可能，不过我也不确定。”
暗影回忆着有关灵魂系的花园。
灵魂花园中，绝大多数都不是对人体有助益的，甚至有些灵魂花园根本无法肉体踏入，只能通过灵魂进入——譬如亡魂花园。
在众多灵魂花园中，最出名的应该是魂土花园，“魂土”对于灵魂系巫师有极强的加成作用，不过“魂土”的特征很明显，法则之力是贯穿进地下的，与这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符合。
那又会是什么？
暗影思索了半天，也得不出一个结论。
“算了，此事暂且放在一边，我昨夜去西波洛克附近打探了一番，祭典的位置并不在城里，而是在东郊的祖地祭坛。”暗影顿了顿：“虽然祭典明天才开始，但如今西波洛克几乎是空城，人全到了城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准备趁现在空城的时候，进城去看看。你呢？还要继续留在这休息吗？”
安格尔沉吟片刻：“我先不去西波洛克，一不小心就把他们的建筑给踩塌了。我去祭坛附近看看吧，我总觉得法则之源或许就在那里。”
暗影：“那就分头行动，心灵系带我来维持。你注意，如果真的发现了法则之源，最好远观，靠的太近很容易迷失。”
“迷失？”安格尔满脸不解。
“法则之源对巫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但它的波动是内敛的，并非是巫术花园初建成时，那种靠世界意志的恩赐往外发放波动。正因为其内敛，所以没有到那个层次，是根本领悟不到法则的。强行领悟，反而会被法则所同化，最后迷失其中。”
“我明白了，谢谢。”安格尔一边向暗影道谢，一边起身将隐形斗篷脱下递给暗影：“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这东西应该用不上了。”
暗影接过隐形斗篷，随手披在身上：“其实，祭坛附近人更多。注意低下头走路，别走着走着就踩死几个小人。”
暗影说罢，转身离开。
安格尔笑了笑，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开启了无边静寂也随之消失。
祖地祭坛，就在西波洛克的东郊。安格尔原本还对路线没个规划，但走没多久，就听到一阵阵圣歌传颂天际。宛若天籁的曲乐此起彼伏，似乎有无数人在共同伴唱，就连天空中时不时飞过的蜂鸟骑士，也随着圣歌在吟唱。
群咏圣歌结束，那边的唱诗班又唤起了过去的情怀。
循着歌声的源头，安格尔很容易就找到了祖地祭坛，那是一座建造在一座高山下方平原的六层碟状祭坛。
祭坛的外观精巧绝伦，一看就知道出自库拉库卡族之手。而且让他惊讶的是，祭坛长约三十来米，最高处可能达到十米，对安格尔而言属于正常大小。但对库拉库卡族来说，这绝对是一项足以载入史诗的超大型工程。
在山包的巅峰，有大祭司所居住的神庙。神庙前，一群身着白袍的库拉库卡族神官，正在随风咏唱着圣歌。
山下祭坛附近已经围满了一层层的人，只有中间的出入口，还留有空地。
安格尔看着这座祭坛，眼里浮现沉思。
他感觉得到，祭坛正中央有股奇异的波动，这股波动似乎是多个魔纹交织出来的波动……那里应该有一个魔能阵。
按照暗影所说，或许这个魔能阵便是黑城堡降临时的传送阵。
与祭坛所不同的，在那山顶的神庙里，安格尔却感受到了一股令他昨夜昏倒时近乎相似的气息，那股令灵魂战栗的力量。
安格尔远远看着那座神庙，强压住心中想探究的心思，退了回来。
可辅一退后，突然一道“叽咕”声从怀里传出。一直处于昏睡中的托比，突然有了反应，竟然闭着眼扑腾着翅膀，在睡梦中飞向山顶的位置。
安格尔吓了一跳，赶紧控制住它的身形，退到一边。
但安格尔越是往后退，托比却越是扑腾，安格尔低声叫喊它的名字，但托比毫无反应，看上去似乎还在昏睡。
那座神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仅吸引着他，连在昏睡中的托比也被它吸引住了？
安格尔试探着，往神庙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随着他前进，托比扑腾的翅膀更加欢快。
另一边，越是靠近，安格尔就越发的想要探究那股奇异气息的源头。
在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安格尔终于停了脚步。托比也停止了扑腾，安静的在他掌心中酣睡。
安格尔不打算继续前进，至少，在他没有搞清楚神庙中到底是什么力量前，他不想冒险前进。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暂时坐下，一边听着耳畔回荡的天籁圣歌，一边观察着托比。
托比的心跳很平稳，所有的脏器反应也很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愈合术丢上去，也没有得到伤势反馈。
确定无碍，安格尔稍微放下心来。
但他对于山顶的神庙，却更加的忌惮。托比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都能被吸引……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真的是巫术花园吗？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暗影的声音，通过心灵系带传来。
“我似乎找到了那股力量的源头，不过，我也无法确定是否是法则之源。”安格尔顿了顿：“位置就在大祭司所居住的神庙里。”
安格尔：“你那边呢？”
暗影突然笑道：“我这边倒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你要过来看看吗？”
“有意思的东西？”
“一个囊括了整个西波洛克的魔能阵，你觉得有意思吗？”
第380节 逆推魔能阵
囊括整个西波洛克的魔能阵？安格尔听到这个消息，其实心中并没有太多惊讶。在他听暗影说，黑城堡的巫师将巫术花园交给库拉库卡族当族地时，他心中就开始有疑惑，因为这种大公无私的事，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
黑城堡的作风，其实比野蛮洞窟更冷酷残忍，以学徒的观点来说，就是遍布“黑巫师”的组织。这样的组织，会有不求回报的大爱之举吗？
安格尔始终抱持怀疑。
直到这时，他才有种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安格尔询问道：“什么效果的魔能阵？”
暗影的声音带着讪讪的意味：“我对魔能阵没研究，不过据我观察，应该不是什么有益的效果。你要过来看看吗？”
安格尔沉吟片刻，看了眼睡得很安详的托比，这个地方看上去对托比的吸引力很大，甚至在梦中都要飞到这里来。但具体是否有什么好处，目前也看不出来。
托比对神庙或许和他对神庙一样，都带着一种畏惧但又想去探索的复杂心情，不过托比还在昏迷，无法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但他没有，他很清楚诱惑与理智之间该有的度。
在什么情况都还没有摸清前，就妄下决定是种作死的行为。
想到这，安格尔对暗影道：“稍等，我过去看看。”
为了避免托比再次出现不可控的状态，安格尔将它放入了手镯内。托比在进入手镯后，并没有出现折腾的状况，安格尔这才放下心，往山下走去。
安格尔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位于山顶神庙中的一个人突然睁开了眼。
这是一位秃头，白胡子拖地，满脸皱纹与老人斑的库拉库卡族长者，他的眼瞳是灰色，带着浑浊的晶体，眼神没有聚焦，看上去似乎是个瞎子。
老者拄着一根木杖，颤巍巍的走到神庙的中央。
在神庙的正中心，氤氲着一股青灰色的气息，它不停旋转着，一波波奇异的律动往四面八方散开。随着这些律动的气息，老者的眼神越发灰暗，原本还有一些黑色的发根，也在律动的气息中慢慢泛白。
老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着。但他丝毫没有后退，依旧站在青灰色气息的正前面，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似怀念，似哀戚，似愧疚……
这时，一身白袍金边的神官走了进来。
“大祭司阁下，各村落选拔出来的唱诗人已经抵达山下，您要前去过目吗？”
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转过身，动作迟碍的摇了摇头：“不了，等到圣堡降临者到来时，让他们自己挑选吧。”
“我知道了。”神官看着一脸皱褶的大祭司，眼里带着心疼：“大祭司阁下，魂源的伤害太大，要不由我代替阁下监察吧。”
老者依旧摇头：“我还撑得住。”
“或者，您去休息一下，明日还需要您来主持。我相信，这个时间应该也没有人会来捣乱的。”
“不用，我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老者依旧拒绝了神官的请求，神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息一声，退出了神庙。
老者走到阳台，看着山下热闹的族民，又看了看远方西波洛克那庞大且密集的建筑群，眼里突然生出一股道不尽的愁绪。
蹒跚的回到“魂源”面前，久久未语。
“一位闯入这里的人类吗？缺口打不开，洪流永远泄不出去，你们……也将永远困在这里。罢了，就当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机会吧，千年了，能不能撬动变革，也无所谓了。”
老者低语自喃后，慢慢的步入了神庙的阴影中。
……
另一边，安格尔下山时，无意间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随即望去，发现那位有趣的拇指少女芭芭雅，穿着纯色纱裙，跟着一队与她穿着相似的同伴，站在山下祭坛附近。
她们随着圣歌摇摆着脑袋，还有人在轻声和唱。
显然，这是一队唱诗人。
芭芭雅站在他们中间，外表虽然并不显得出众，但她恬静的气息，让她在唱诗队伍里显得很独特。
他刚才之所以第一时间注意到芭芭雅，是因为他留了一丝魇幻气息在芭芭雅身上。经过在木芽村的幻象后，芭芭雅学乖了很多，这两天并没有试图将他们的事说出去，魇幻气息也没有再次被激活。
安格尔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关注。
西波洛克城池占地面积约有近千米，房屋鳞次栉比，风格迥异但精致依旧。就连街灯的细节，都带着浓郁的库拉库卡族的技艺风情。
“你来了？”暗影感觉到维持心灵系带所需魔耗开始降低，以此可以推断他与安格尔的距离在缩短。
“恩。”安格尔没有踏入西波洛克，而是沿着城外走。
“我在西城门附近，这里有一个标志建筑，一座能达到我膝盖的黑色尖塔。”
西波洛克多是两层建筑，能达到暗影膝盖的高层建筑并不多。安格尔很快就找到了暗影所说的黑色尖塔。
等到两人汇合时，暗影笑道：“我们像不像童话里闯进小人国的邪恶巨人，如果踩踏几间房，会不会有勇者拿着长矛骑着巨龙……噢，不对，这里只有蜂鸟，骑着蜂鸟来征讨我们？”
安格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暗影：“不过说实话，看着这些修建的规整漂亮的小房子，我还真有将他们踩烂的欲望。”
玩笑话归玩笑话，暗影也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很快两人便进入了正题。
“你感受到魔能阵的波动了吗？”暗影询问道。
安格尔沉默了片刻，眼神在西波洛克慢慢逡巡，他刚才在城外游走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好一会儿过去，当安格尔眼神扫到一个中央空地时，他突然皱起眉头：“咦，那座雕像……好像有点发现。”
暗影在确定安格尔表情不似作假时，心中一阵泛酸。他先前可是飞在半空中，靠着精神力触手近距离探寻时，才有所感。但安格尔明明隔着那么远，光是用肉眼就发现了端倪，叫他如何自已！
虽然说，巫师之间的知识有交叉是正常的，但安格尔的年纪这么小，无形中给他的压力就很大。毕竟，他也算是天空机械城的精英种子。
安格尔走到高处，居高临下的看去：“果然如此，所有的雕像都是魔纹的节点，这些雕像遍布整座城市……一共三百七十三座雕像，组成了十二个繁复不一的魔纹，最终构成了这座魔能阵。”
“这魔能阵你见过吗？效果是什么？”暗影询问道。
“没有见过。”安格尔思索片刻，又道：“效果暂时不知道，但是构成魔能阵的基础魔纹我都认识，只要确定了变量，在结合一些魔能公式，应该可以靠着基础魔纹反推算出来。”
暗影有些讶异：“你一个人能推导出来？”
暗影也不是真的什么不懂，如何反推魔能阵，算法他大致清楚。所以他很清楚，这里面的计算量是有多么庞大。举个例子，1+1=2，这是一个普通的算式，但我们能用答案2来推导他是怎么得来的么？如果单纯是自然数，且运算符号已定，那当然不是什么问题。那如果条件不是自然数呢？
这就和眼前的推导差不多，自然的变量太多，并且没有一个规范，想要推导出来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暗影甚至觉得一个人完成不了。
暗影却是不知，安格尔在学习《奇点散射冥想法》时，靠着“超算”能力计算坐标点，虽然也仅只计算了前几个坐标，但纵然如此，也比眼前的计算困难多了。
所以，他也不做解释，对暗影道：“你的见识比我广，你去祭典那边看看，神庙中是否就是法则之源，如果是的话，它到底是什么法则。至于我，就在这里逆推魔能阵的效果。”
安格尔做出决定后，也不给暗影反驳的机会，直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拿出纸笔开始快速的计算起来。
暗影则叹了一口气，朝着神庙所在的圣山走去。
在暗影走后没多久，安格尔便打开全息平板，输入几个需要大运算的变量，让全息平板辅助计算。
他自己也能计算出来，只不过时间花的会更多一些。
虽然很久没有开启“超算”模式，但这种快速计算的能力，早已印刻在了他的灵魂内。
当安格尔再次抬起眼时，整个西波洛克在他眼中仿佛成为了一排排的数据，最底层的数据最为基础，但也在不停的变化，中层的则是一个接一个出现的变量，上层则是魔能公式，顶端是最后计算出来的部分答案。
安格尔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归纳计算，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
巫师花园其实就是一个小世界，如果建造者给予的材料足够，也可以模拟出日升月落。
等到夜色初上。安格尔终于停下了计算，虽然还有最后一点点魔纹没有算出效果，但综合前面的推导结果，他大致已经能猜出这座魔能阵的效果……
第381节 伊莎贝尔
安格尔低垂着眉。
黑城堡，做的事情哪有可能是正派。
他推导出来的魔能阵效果，其实并没有很直白的残忍，要不然库拉库卡族也不会延绵千年而不衰。但有的时候，直白的残忍，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深渊。
这是个不眠夜，但灯火辉煌的仅止于圣山下的祭坛。西波洛克却因为无人而陷入了静谧中，宁静的街道，没有人烟，唯有孤独的路灯，照着一地的清辉。
安格尔看着这座安宁下来的城市，谁也不知道，在这安静精致的外表下，这座城市拥有怎样的黑暗。
凝视它，仿佛在凝视深渊。
突然，安格尔发现西波洛克并非所有人都离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居民楼中走了出来。她走的很慢，手里拿着一把鲜花。
安格尔一眼望去，整座西波洛克的街道一个人也没有，唯有这位老太太孤独的彳亍。
她缓缓的走到街尾的一座雕像前。
这座雕像，是三百七十二座拥有魔纹节点的雕像之一。
一盏吸引着小小飞蛾的街灯，就矗立在雕像边上。
借着路灯，安格尔看清了老太太的面容，因为上了年纪，眼尾有点吊稍，但从眼角的皱纹可以看出，老太太是个喜欢笑的人，虽然满脸都是皱褶，但气质却很温柔祥和。
不过，安格尔注意到，老太太的气色有些不好，脸色泛白，眼睛也有些浑浊，看上去满满的病容。
老太太将花放到雕像的面前，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
安格尔见她嘴里念念有词，表情有苦有笑，似乎在说着什么。
安格尔懂一点点唇语，但那是建立在对方说话开口比较大的时候，如今那位老太太嘴巴幅度并不大，而且时不时还用气音，他也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但安格尔有一些猜测。
或许她在回忆着自己的人生，她时不时的叹气，也时不时的微笑，偶尔还低下头沉默不语。完全是一位行将就木的人，在怀念往昔岁月，对人生划下一个终止符。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对着雕像鞠躬，看起来极为崇敬。
正因为她的这个举动，让安格尔将目光放在了雕像上。他先前并没有注意过雕像，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以雕像为中心的魔纹节点。当他现在仔细观察那雕像时，才发现一些异样。
虽然整个西波洛克的雕像的造型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地方是相通的，所有雕像刻的都是一个女人。
虽然艺术的表现手法可能有差别，但安格尔总觉得，这些雕像雕刻的应该是同一个女人。
老太太面前的雕像，是一个双手环拳，闭着双眼，表情和善的纱袍女性。雕刻水平很高，可以清晰的看出雕刻者想表达的敬意，以及将纱袍女性神化的疏离感。
“迪亚波罗，你知道西波洛克的那些雕像，雕刻的是谁吗？”安格尔难得主动用心灵系带联系暗影。
暗影隔了好半晌才回话：“呼——这边的诱惑太大了，真想不顾一切冲到山顶神庙去看看。诶，你刚才是问那雕像？”
“对，那些雕像都是同一个人？”
暗影：“啊咧啊咧，你现在才发现？没错，那些雕像都是同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千年前带领库拉库卡族来到此地的那位黑城堡女巫。也是那个老巫婆的导师，沉暮之王伊莎贝尔。对了，现在那个老巫婆什么都模仿她导师，就连名字都改的和伊莎贝尔很相近。走不出导师的阴影，也难怪一直无法踏入真知。”
“沉暮之王，伊莎贝尔。”安格尔看看那雕像，哪有沉暮的意味？说是圣洁的女神都毫无违和！
在安格尔与暗影的对话时，雕像前的老太太似乎话已经说完了。跪了下来，头触着地面，趴在雕像面前久久不语。
过了很久很久，安格尔见老太太一直不动，从山上走了下来。用精神力触手感知后才发现，老太太的身躯已然冰凉。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
老太太或许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并没有去参加祭典，而是一个人孤独的怀念过去，与雕像絮絮叨叨到了最后一刻，带着虔诚的心，离开了。
安格尔感应到，老太大虽然已经死亡，但她薄弱的灵魂却还留在躯壳中，似乎在与这残躯做最后的告别。
不过，就在她灵魂出窍的那一刹那，她面前的雕像突然闪过一道凡人无法看到的幽光，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将她的灵魂卷入了未知之地。
安格尔见证了这一刻，他无意改变，也……无力去改变。
他只觉得有些讽刺。
老太太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还没有忘记崇敬了一生的雕像，甚至就连死都要在雕像面前絮叨最后一刻。但她却未曾想到，这个雕像才是将她推入了真正深渊的罪魁祸首。
虽然很讽刺，然而这就是现实。
伊莎贝尔给予了库拉库卡一族的繁衍之机，令其不曾断绝。但这一切的庇护不是没有代价，而这个代价很昂贵——需要付出你们的灵魂。
身体可以死亡，但灵魂还在，冥冥中就有一丝生机。
如果连灵魂都死亡了，那才是真正的死去。
安格尔转身离开了。
在街角的路灯前，一具冰凉的尸体，还跪倒在伊莎贝尔的雕像面前。伊莎贝尔闭眼环拳，似乎在祈祷着什么。风吹起，雕像前的花散开，花瓣飘忽起舞，最后落在了老太太已然僵硬的躯壳上。花白的头发，柔白的花瓣，在这一刻，仿佛融为了一体。
你向我倾诉，我向你道别。
……
一路跨越了西波洛克的凄凉寂寥，当安格尔踏入圣山范围时，热闹的气氛伴随灯火通明以及不间断的圣歌，立刻涌了上来。
就像是穿过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从冷清走到了热闹。
遥望圣山顶端的神庙，那股律动，正肆意的往外散发，彰显着存在感。
“你怎么过来了？”暗影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算放弃推算了吗？”
暗影从头至尾都没想过安格尔能在不到十个小时，就将魔能阵的效果逆推出来。
安格尔：“推算出来了，一个没有意外的结果。”
“推算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啊咧？你说你推算出来了？！见鬼，你没骗我？”暗影惊讶到几乎快要吼出来的地步，如果安格尔能看到他的样子的话，会发现暗影不仅眼珠子瞪得滚圆，就连帽子都已经掉到地上而不自知。
“推算了几个重要的魔纹，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结局。稍微验证了一下，果然在预料之中。”
暗影还有点不敢置信，他反复的确认了好几次。直到安格尔已经不耐烦回答时，他才勉强相信这是事实：“好吧，那这个魔能阵的效果是什么？”
“禁锢与吸取灵魂。”安格尔顿了顿，“根据其中的几个涉及到血脉的魔纹，可以做个简单的推测，这个魔能阵圈禁的范围，或许并不单单是西波洛克……而是将所有拥有库拉库卡血脉的人，都纳入了其中。哪怕不在此界，哪怕在万里之遥，只要身具库拉库卡的印记，都会被引诱到这里。”
暗影皱眉：“你的意思是……”
“这个种族，其实就是黑城堡的禁脔。”库拉库卡一族看似拥有着自由，生活和平且美好，但这些都只是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黑城堡给予他们的美好假象。当他们死去后，这些表象会全部被撕开，露出深藏的獠牙，将本就孱弱的灵魂撕扯成碎渣。
“结果不意外，但手段还挺意外的。”暗影摇头笑道：“或许伊莎贝尔曾经真的怜悯过库拉库卡一族，如果她不去救援，库拉库卡族就此灭绝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在她的眼里，我救了你，你就该回报我，只不过这个回报形式，略有些过。”
“过与不过，我们也无法置评。普通人很少去想死后的事，死了对他们而言就真的死了。说不定，就算库拉库卡族的人知道魔能阵的效果，也不会去在意。”
“也对。普通人的视线，也就止于眼前了。”暗影顿了顿：“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心理也有了底了，你知道那些被禁锢的灵魂，去了哪里吗？”
安格尔指着圣山的神庙：“应该就在那。”
暗影：“没错，我基本已经确定，法则之源就在神庙内。我来到这里后，我发现圣山附近的法则律动很稳固，如果是法则被消耗了的话，显然有点说不过去。但若是法则没被消耗，那为何除了这座浮岛外，其他的地方都蔓延不过去？”
“先前我想不通，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猜测。如无意外，这方巫术花园靠的就是那些被吸取的灵魂，作为能源，来推动法则之源。不过这个猜测还有一个漏洞，普通人的灵魂很零碎，想要成为能源供给法则，质量还不够。”
“所以……应该有什么方法可以净化灵魂？”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真的有什么方式能净化灵魂……安格尔来这一趟就不不虚此行！(83中文网 )</div>
第382节 伊莎贝拉
晨曦初露，第一缕金色阳光照耀的地方便是圣山。
在这一刻，圣山被光圈萦绕，显得更加神圣。山底下的库拉库卡族全都跪拜在地上，双手合十，为一族祈福。
山顶神庙，圣歌响起。
天空中的蜂鸟骑士，在不停的徘徊，时不时洒下白色的花雨，让仪式增添几分圣洁的意味。
当阳光照耀到祭坛时，周围一队队的唱诗人走上前，每隔数米站一人，将偌大的祭坛围成一圈。
这时，山顶的神庙中，走出一排白袍金边的神官，为首之人是唯一穿着红袍的秃顶白胡子老者。
“恭迎大祭司阁下！”从山顶一路延伸到山下，发出一致的声音。
秃顶白胡子老者步履蹒跚的走到山顶前的露台，直面山下密密麻麻的族人。他的表情肃穆，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性。
“愿吾族长宁。”大祭司第一句话先是敬给了山下的族人。接着，开始了今日的祭典致辞：“人类倾戈，吾族险些灭绝；是圣堡的主人，给予了我们千年的续存……祭典的存在，是对圣堡主人表达敬意。”
在大祭司说话的时候，躲在一棵高大树木上的暗影突然道：“这老头身上有很强的能量反应，不过还是个凡人。”
安格尔也发现了：“长时间在法则之源的附近生存，哪怕是凡人，也可能沾染神性。”
“凡人对力量一无所知，所以能抵挡法则的诱惑。不过，伊莎贝尔也是恶趣味，在这里建造神庙，让每年无数库拉库卡族人都到这里来参拜，他们却是不知，他们拜的其实是自己先祖即将被吞噬的灵魂碎片。”
“是很讽刺，但……我总觉得伊莎贝尔应该不会因为恶趣味而做这种事，大概另有原因。”让凡人来驻守法则之源，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安格尔心中觉着，一个踏入真知之路的三级巫师，应该不至于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咦，话就讲完了？这老头不错嘛，没有其他神棍的那种长篇大论。我还以为他要歌功颂德好几个时辰呢。”暗影注意力一直放在神庙之上，大祭司的致辞仅仅不到一分钟，就示意祭典开始，“不过，一个大型祭典，这样的开场致辞看上去有点敷衍啊。”
在安格尔的视界里，大祭司表情虽然肃穆，神态也充满着对圣堡的敬意，但他的眼神里却带着很复杂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你说这个大祭司，知不知道西波洛克的魔能阵？”安格尔突然问说。
“应该不知道吧。”停顿了一下，暗影突然笑道：“但是，如果他知道的话，还当着所有的族人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那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
大祭司宣布祭典开始时，位于祭坛边上的一圈圈唱诗人，便此起彼伏的吟唱起赞美诗来。
一队铠甲卫兵，携着华丽的担架穿过人群，踏上了祭坛最高层的中央平台上。担架上有一颗和他们体型差不多高的魔晶，四个卫兵齐心协力才将魔晶放进了祭坛中心的凹槽处。
当光辉从祭坛上闪耀而出时，暗影低声道：“来了。”
看着那熟悉的传送阵波动，安格尔低声道：“你确定不会有正式巫师降临？”
暗影：“不会的，老巫婆不在，就没有正式巫师。”
话音刚落，传送阵的正中央一道矮小的人影，渐渐浮现出来。
矮小是相对于普通人类的身高而言，但对于库拉库卡族，来人依旧是个巨人。而且，还是个女巨人。
黑色蓬蓬裙，黑色的半面纱，黑色的长直发，苍白的皮肤，精致的脸颊。
从外观看，来人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而且安格尔注意到，这个小女孩身上没有一丝超凡气息，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凡人。
小女孩原本一直闭着眼，当传送阵的光圈消失时，她缓缓睁开了眼。
鲜红的眼眸，辅一睁开，立刻就看向了安格尔与暗影所在的位置。
安格尔眼底闪过疑惑，如果这人是凡人，怎么可能会第一眼就发现他们？但如果是巫师学徒的话，那她的感知是有多么强大？
“迪亚波罗，她是谁？”安格尔传声道。
暗影没有回话。
安格尔并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暗影正全身颤抖着，满脸惊恐之色，指着祭坛上出现的女子……“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小女孩似乎感知到了暗影的情绪，她对着两人轻轻勾起唇角。
粉嫩的舌头，在鲜红的嘴唇上微微一打转。似诱惑，又似嗜血的贪婪。
“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傀儡小弟弟迪亚波罗么？”带着诡异笑声，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钻进了安格尔与暗影之间的心灵系带中。
原本安格尔还保持着镇定，但这突然钻出来的声音，让他也愣了一下。
如果对方是直接传声，他还不至于那么惊讶，但对方不仅没有破坏心灵系带，而是直接强行挤进了心灵系带中，让原本只是双方对话，变成了三方会谈。这份能力，绝对不是普通的巫师学徒能够做到的！甚至……可能不是学徒？
“伊…伊伊莎贝拉大人，您，您怎么会……”暗影颤巍巍的声音，从心灵系带那方传了过来。
安格尔看向暗影的方向，虽然暗影隐着身，但安格尔仿似能感觉到他情绪的极大波动。
伊莎贝拉？这个名字……怎么和“沉暮之王”伊莎贝尔那么相似？安格尔突然想道，昨天暗影似乎说过，黑城堡的老巫婆是沉暮之王的徒弟，什么都在模仿着她的导师，就连名字也……
安格尔不敢再往下想了，光是想到这，他的心脏就砰砰砰的在跳。
该不会真的是那位大人降临了吧？
“我啊，就是想来看看，你适不适合当我未来丈夫的徒弟。”伊莎贝拉不停的诡异笑着，但她的声音依旧很清晰。就像是同时存在两条音轨，笑声是背景音，说话声才是主体。
这是个自带背景音的女人。
安格尔现在可不敢再说这是“小女孩”，哪怕她的身形不大，但一想到她可能的身份，安格尔便有些惶恐。
“看你这小腿颤抖的，这么怕我？啧啧啧，我觉着你不配当他的徒弟呢。”伊莎贝拉诡异的双重音轨再次出现在心灵系带中，“这边这个小弟弟，倒是挺符合的。”
安格尔知道，她说的应该是自己。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时，伊莎贝拉突然发出极其高亢的声频，而且从欣赏的语气急转直下：“不过，我讨厌金发碧眼的人！迪亚波罗，把他给我杀了！杀了他，我就承认你的地位！”
“快点，杀了他！杀了他！”
心灵系带中其他任何声音都无法存在，只有“杀了他”不停的反复洗脑。
暗影的眼睛倏然变得通红，他看着隐身在侧的安格尔，慢慢的伸出手，魔力在缓缓汇聚……但就在这时，暗影突然惨叫一声，从‘光影参差’的隐身中消褪，不停的翻滚着，甚至重重的从树上落到地面。手捂着心口，无法动弹。
心灵系带里还在说着“杀了他”，但暗影此时完全自顾不暇。
安格尔站在树上，看着掉落在地面的暗影，不置一词。
毫无悬念，契约之力发作了。如果暗影不放下心中想杀他的执念，他必然会在不久之后，心脏炸裂而亡。
但伊莎贝拉的反复“杀了他”，既像是催眠，又像是某种暗示，让暗影完全忘却了思考，只想着该如何杀死安格尔。然而在契约的束缚下，他又完全做不到，反而害了自己。
暗影还在地面悲恸哀嚎，安格尔却是转过头，看向了祭坛处。
“小女孩”伊莎贝拉站在祭坛顶端，唇角微微勾起，十分诡异。但更诡异的是，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凝固住了，唱诗人没有再唱诗，围在祭坛边上的库拉库卡族人也全都被定格了。
在场所有的库拉库卡族，都在这一刻被凝固了。
安格尔看着伊莎贝拉，“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要杀死我，但你如果真要我死，你可以亲自过来。”
伊莎贝拉没有说话，依旧在反复催促暗影杀死安格尔。
安格尔眼里闪过了然：“果然，你的真身其实没有降临吧？”
话音落下，安格尔伸出了手，一缕魇幻之气从指间慢慢泻出。
随着魇幻之气的出现，被定格住的库拉库卡族重新“活了”过来，而站在祭坛正中心的伊莎贝拉却是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慢慢碎成碎片。
“幻境很优秀，不过……终究只是一缕意识制造出来的幻境。”安格尔低声道。
随着幻境被破，库拉库卡族再次鲜活起来，唱诗的唱诗，欢呼的欢呼。
传送阵上的光，还在继续冒，一道黑影渐渐出现，但并非是刚才伊莎贝拉的身影。
安格尔看了传送阵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地上的暗影身上，他轻轻一个响指。一个宛音幻境被拉开，将他与暗影的身形遮掩住。
随着伊莎贝拉的幻境消失，暗影通红的双眼再次回复了清明。
“呼——”暗影长喘着气，感受着疼痛未消的躯体。隔了好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被那老巫婆坑了，差点就在这里栽了。多谢了！”
安格尔平静的道：“靠着声音对你催眠，你如果潜意识没有想杀死我的想法，应该也不会中招。”
安格尔的话，让暗影有些尴尬。不过他的脸皮也厚，站起身来就当没事人一样：“咳咳，降临者出现了吗？……咦，我还真说对了，竟然真的是菲奥娜。”
“也不用转移话题，我不在意你的潜意识怎么想，反正你记住欠我一个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