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下

    清晨时分被一阵酥痒的感觉挠醒,素颜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的宋煜,他的手正在细细地描摹着她的脸庞。

    “醒了?”他拿了衣衫过来一边为她着衣一边说:“今日收拾罢行囊咱们明天就上路好吗?王爷的后事已经料理妥当,这片宁静是应该留给他和娘娘了。”

    他说的越多,暴露的得也越多。素颜不语,一切由他。只要宋煜是真的,只要他的心是真的,旁的全都不重要。

    待素颜梳妆完毕两人去书房交待李将军明日的行程安排时,素颜突然定住,站在门前久久不肯迈出房门。

    “怎么了?”宋煜诧异地走上前,只见外面黑压压地跪了一院的人。

    素颜只觉那灌入眼中的阳光太过猛烈,炙得眼睛生疼。那日溪边行刺的七人赫然站在人群之后,异常乍眼。

    “世子!”跪在人群最前面的一名男子抱拳相向,“求世子不要再为难咱们这班下人了,王爷说您此次折的花可是蔷薇花,教您仔细斟酌,免得受了伤害!”

    宋煜拿眼冷冷地横过去,那人心下一慌,忙低头叩拜,但却不肯罢休:“世子,奴才们受命于王爷,王爷叫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得做什么,望世子不要逼咱们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宋煜的声音仿佛自体内发出,不怒自威,“冯保河,你有什么资格以下犯上?”

    “世子息怒,这是王爷派下的任务,由不得咱们选择。世子贵为少主,奴才们自是不敢动弹,但那李九阳一干人等却不能因此脱了干系。”说罢便见李将军和宋煜的所有近身护卫均被捆绑着押解而来。

    “冯保河你这狗娘养的阉货!”李将军一路骂骂咧咧,“那年若不是世子仁厚将你从那药王的魔窟中救出,你这贱命早被糟蹋致死,哪里还能熬到今日!世子待你怎样王府上下人尽皆知,你却放着人不做偏偏恬着嘴脸上赶着去当狗,如今竟还算计到世子头上,你他娘的还有没有良心?”

    冯保河的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恢复常态,身子仍旧伏在地上,声音却带着些许嘲讽:“我是狗。从我决定做狗的那一刹那起我就再不知良心为何物,我所剩的只有忠心,对王爷对王府的忠心。”

    宋煜的额上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体内仿佛有股陌生的真气牢牢地攫住他,让他无力可使。

    “素颜。”趁李九阳叱喝冯保河的空档里他一把捞起素颜冰凉的手,紧紧攥住。此时此刻,最叫他放心不下的便是她。可惜自己的左臂右膀让人生生钳制,自己又被下了毒,使不出半分的武功来。

    “世子,您可以不念王爷的抚育之恩,但是夫人的命不能玩笑啊!”冯保河蓦地冒出这样一句。宋煜别过脸,只见素颜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你——”宋煜怒目瞪向冯保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奴才们是王府的狗,自然不敢动世子和夫人一根毫毛,但是这七位公子是王爷亲自花重金雇来的,不管对方是谁,但凡接了定金,必要完成使命!”冯保河缓缓抬起头道,“昨日我们赶到时七位公子已经在饭菜里投了毒,好在那毒并不致命,只是少夫人身子娇弱,这样耗下去怕多有不利,望世子速速定夺!王爷这样做只是盼着世子早日回府,绝不会真的要少夫人的性命。”

    素颜眼前的事物慢慢虚晃起来,但是只要想到宋煜还在身边就倍感踏实。如果真的能和宋煜在一起,即便死去也无憾。可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父子的关系断在自己手中。她不要他将来体会那种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痛。素颜看着宋煜模糊的面容,心里无比难过。你对我父亲尚且如此上心,为何对自己父亲要那般苛刻?究竟你的心里承受了怎样巨大的悲痛呢?

    “回……府。”素颜终于开口。宋煜的手臂传来轻微的颤动。素颜乏力地攀上他仿着他的语气轻声笑着说:“不怕。”尔后便软泥一般昏倒下去。

    “素颜!”宋煜扶住她的身子焦急地喊着。宋保河紧跟两步上前:“少夫人体内的毒怕是已经发作了,世子,此事不能再耽搁了啊!”说完便向那七人使了个眼色。

    “得罪了!”燊国七公子不由分说地要把素颜抬上马车。

    “放手。”宋煜一把拦住。

    “世子!”冯保河急得直跺脚,“少夫人的性命要紧啊!除了南宫先生,这种毒世上再无第二人可解了!”

    宋煜没有理会,吃力地将素颜打横抱起面色阴沉地朝门外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