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江山谋全文阅读 第7分节

第六十章 三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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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季节还早,再过两个月,那也是灿烂烂的一片金黄,虽然都是金黄,一个至贵至情,一个却是至贱的裹腹的俗物。宫里还有一个说法,这里的李广杏之所以这么好吃,是冷宫女人们的眼泪浇灌的,这多愁善感的说法纯属扯淡,冷宫里面没有眼泪,只有绝望。

    向东走,还真有个金屋阁,取藏娇之意,但显然兆头不好,柔妃死后,文宗帝思念成疾,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花国夫人只侍奉了文宗帝一年,皇帝便死在了这位美人的肚皮上,这种死法把当时后宫的妃子都气疯了,她自己羞愧难当,就引鸩而亡,传言那毒酒是太皇太后所赐,也有人说是那时还活着的文宗皇后阴氏所赐,莫衷一是,反正自古前朝集皇帝宠爱于一身的妃子也是集所有后宫女人仇恨于一身的人,没了皇帝,只有死是她唯一的选择,谁杀了她又有什么要紧?

    因为妃子们各有各的命运,就连宫殿也各有各的命运。

    但太阳是一视同仁的,它洒下光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绿萝便装扮那些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宫殿楼阁。

    即使檐顶年久失修,梁柱红漆剥落,门窗畸翘变形,也把这地方和鬼宅区别开来。

    当然,只要你别细看那个匾,因为《三生殿》三个大字,只剩下《三生尸》了,尤其是在夜里,唯一一盏绿色的宫灯映照它的时候,十分恐怖!

    郝通立在那片荒凉破败的建筑物前面,看着那块恐怖的匾额,怪不得这里俗称三尸殿。

    他想起,关于修葺冷宫的建议,分管此地的掌事太监于往今,早在两年前就送呈他书案上,他却以冷宫既然是犯了大错的宫嫔的去处,要是建的跟皇后娘娘住的殿堂一般,那她们还反省个屁呀!那宫里的娘娘们还不个个憋着犯个错进去享福?这样的理由驳回了,这风凉话也只有从不到这地方的人才说的出,这地方这个季节还罢了,冬天呢?冻死人的!

    他正出神,一个满头插满野花衣衫不整的年轻女人跑过来,抱着他又笑又叫:“陛下!您终于来接嫔妾了!”

    野花之所以是野花,大多因为它们没有香味,所以满头花朵的女人,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使他呼吸暂停,这要是搁在几天前,此女的脑袋早就没了……

    他想着就摇头,几天前的我会来这种地方么?他来这里不正常,这个女人却正常,冷宫里没有一群疯子撑门面,还配叫冷宫吗?

    由于此地离六宫较远,冷宫里的饮食一向自己自足,蔬菜都是自己种,只是每半月到六局领一次用度,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与世隔绝的人。

    “这位公公,你来此地有什么事?”

    一个粗使丫头看着他用极粗鲁的动作把疯子推到一边,反而笑了,她恨这些疯子,发起疯来有时还会拿石块打她,她正想着,就看见眼前的中年矮胖的公公捂着额头惨叫一声,那血从额头顺着脸颊直流下来……

    “把你们的主事叫来!”郝通拿出雪白的帕子捂着伤口,恶狠狠地说,他知道这一定是哪个疯子躲在暗处偷袭,和疯子计较也太不正常。

    粗使丫头听他的叫嚷,觉得他也许有来头,向北面一排高大的红砖房走去,那房子和普通的民居一样,显然是后盖的,紧闭的门窗完好,上面还贴着乱七八糟的庙里求来的符阵,一定是掌事公公的住所。

    等了好半天,他才看见那青砖大瓦房最大的一间,七八个穿着皂服的小内监拥着一个大太监出来,那是此地的掌事于往今。

    三生殿的内监都是内管监挑的,个个膀大腰圆,屠夫一般,要不是这样,这里早就跑到没人了。与其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等死,不如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多年前,就发生过冷宫里的疯子跑出去杀了宫人的事件。

    “天呐!这是……不知郝都管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恕罪!!”于往今领着人急忙跪地磕头,就像看到了天王老子。

    看来他们真不知道,由于皇帝猝死,没留下半句话,这几天宫里朝堂为了储君之事乱成一锅粥,人人都觉得前途未卜,哪里有人想起这个冷宫?而且太皇太后严禁宫里的人偷偷议论此事,就看那些被打死的内监,也就没人敢多半句嘴,此时多说一句话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像冷宫这个是非之地就更无从知晓了。

    “起来吧。”郝通情愿他们永远都不知道皇帝驾崩的事,这样他永远都是御中府的都管。

    “今儿您老人家怎么亲自……大驾光临我们这三尸门那?”

    于往今笑呵呵地问话,皮里阳秋,他眼睛毒的要命,第一眼看见郝通居然一身孝服,眼睛还有哭过的红肿,一个随从没带,一副落魄的模样,就猜到了七八分,笑的更假了,他年轻时就是个漂亮的小白脸,这老了,脸上醒目的酒窝变成了酒沟,就相当于酒窝被刀拉开序幕,纵深发展。

    郝通见他对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不闻不问,真是人刚走茶就凉,气的说话声就更尖利了,听的众人直咧嘴,“陛下已经驾崩了……”

    于往今和他的手下听了,一片迟来的哭声:陛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一章 无声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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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惯例,没个改朝换代了前朝宫人还占着冷宫不走的。

    除了“自愿”去地下侍奉先帝的,剩下的一律守灵哭灵,等大礼成,就到紫华山出家为尼,只是那样的出宫也会叫她们欣喜若狂的,虽然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

    于往今道:郝公公,您的意思属下明白了!我叫人去拿名单,看能放的有几个……

    郝通的头一阵剧痛,怒骂:“那些疯狗不能放!看看我的头!差点儿就挺尸在你们三尸殿门口了,这要是放出去,惊了圣驾,咱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郝都管,您说到圣驾,不知这继位的新帝是太子?祁王还是寿王?”

    “哼!老于,你这消息真够赶趟的,我就不信,你连一年前太子被废了也不知道?”郝通都气乐了。

    “当然知道,不过也有绝地反击一说不是吗?”

    “不瞒你说,你说的那仨皇子一个也没绝地反击,都落马了!”

    于往今捂着嘴,惊喜交集:“妈呀!我地神那!我就知道魏王他老人家……就那个阵势,这迟早,天下都是他的!难道皇室要改姓脱脱了?”

    一众小内监们在底下交头接耳:陛下终于把皇位传给脱脱大人了……

    郝通让他们的猜测在空中飞了一会儿,才冷笑道:“老于,你再想想,除了魏王,皇帝就没别的人选了?”

    于往今看见失势的郝通一文钱的小白菜还要“拿一把”,就阴阳怪气地说:哎呦!郝公公,您还别把我往沟里带!这谁做皇帝呀跟我们这些人还真关系不大,我一辈子也见不着不是?您看我呀,在冷宫里熬了十五六年,头发都快熬白了,三年前掌事孙得胜孙公公调离此地到御前高就,我总算是接替他做上了掌事,这是个狼不拉屎的地界,眼瞅着您在御前吃香喝辣,闷头发大财。

    可我们呢?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开开荤,守着疯子,独自怎生熬到黑?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想着在您跟前活动活动,调离了这鬼地方,可是每一次阿,这银子送进去都是丢石头进池塘,不通!阿…不通!别说别的,就算银子打了水漂,我们也不敢找你问不是?

    这话从前打死他也不敢问,现在皇帝驾崩,他也就毫无顾忌。

    郝通在记忆里搜寻,分明从来没人在自己面前提过这事,可以确定收贿此事和自己无关,他就冷笑:“开什么玩笑?我会要你那仨瓜俩枣?从前就连祁王勇和齐王阴山逢年过节都给我的外宅送礼物,那时候除了先帝和魏王脱脱大人,我把谁瞧在过眼里?”

    这话是真的,郝通一点儿也没夸大,这就让于往今更生气了,脸上的酒沟憋得能夹死他,“这么说,属下送给哪个王八蛋了,我自己个儿愣是不知道!”

    郝通一挥手,不耐烦地说:“当初我的干儿子,徒弟横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送谁了找谁要,我可没见你的一文钱!”

    于往今心里呸了一声,算我倒霉!脸上没露出来。

    郝通催促道:“哎!你快一点,别磨磨唧唧的,御中府,内务司和礼部都等着名单呢!”

    于往今没想到自己兼了这倒霉差事,还要欠下人命,虽不忍,但也势在必行。

    就过去查看郝通的伤口,怪叫道:“天哪,这帮挨千刀的,差点儿把郝公公打死,来人!将这些疯子抓住捆起来,竟然敢伤了郝公公!把她们都活闷了给他老人家抱仇!”

    活闷,就是内管监刑罚的一种,拿纸浸水,一层一层把人的脸蒙住,严实的丝毫不透气,一般七层,就活活闷死。

    内监们开始像抓鸡一样,用铁飞爪把乱跑的女疯子脖子套住,那是带钢齿的活扣,套住了,越挣扎齿尖扎在脖子上收的越紧,七八个疯子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待宰羔羊一样躺在地上。

    郝通没想到于往今对自己这么好,杀几个疯子倒不值什么,关键是人家的这份心,自己如今落架的凤……哦,不是,鸡就是鸡,奴婢权势再大也成不了凤凰。但是能让他想起这个失败的比喻足以说明此人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只有在落魄的时候才能看到人心那!干儿子,徒弟再多,他一旦失势,没一个人拿正眼看他,他还得上赶着把自己多年攒下的细软拿出来打发他们,堵住他们的那一张张臭嘴,别说些有的没的,编排他的是非,揭他的老底。因为他敢打赌,从前苇原宫无数个姓郝的,短短几天,就都改姓高了,是啊!姓高多好?古有高力士,今有高常世,他爹妈多有先见之明,取了这么个高大上的名字,想不发达都不行!

    他想起高常世年轻时候那个窝囊样就闹心,那个时候他给自己当灰孙子都不配!可人家现在跟着新皇飞黄腾达,自己现在反过来给他当孙子,人家也不会瞧一眼。这不是么?自己的几处外宅,一箱箱金子珠宝都孝敬给他老人家了,不然,自己怎么会活着站在这里,活着看内监杀人,即使己经变得一无所有。

    娘的!他终于明白一个失宠妃子的心里有多怨毒了,最痛苦的莫过于此,被人家把一切好东西都抢走,权势,地位,声望,金钱,还有皇帝的宠爱!也许这个说法糟透了,但却是大实话,太监和嫔妃都一样,仰仗的唯有皇帝一人而已,此时他甚至有些后悔拒绝祁王勇的示好,要是那个人坐皇帝,他的御中府都管可以说是稳坐钓鱼台,可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弟弟郝顺的死让他心如刀割。大抵太监不能留下后嗣,对自己唯一的血亲就格外珍而重之。

    由于这是一场无声的杀戮,他心情复杂,几乎忘了自己是置身在西侧殿后面的一个行刑房里,阳光从窗框上钉的歪七扭八的木条里射进来,有限的几条光芒宽窄不一,里面有肉眼能看见的大量灰尘悬浮,还恰好照上一个正被行刑的女人的一只手,那只手瘦骨嶙峋,指甲深深抠进手芯儿,血一滴一滴流到地上,谁说这种死法不见红?那一定是死者用心灵在流泪。

    谁说这种死法毫无声息?

    “啊!不要!!好害怕!!!”

    几个女人在代替她们尖叫,声音从郝通身后传过来,刮蹭他的耳膜,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见后面一排是要放出去的嫔妃和她们的宫女们,一共有三十几个,于往把她们叫来观刑,目的很明显,起到一个震慑所用,叫她们出去老实点儿,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女人们显然被吓坏了,一些小宫女跪在地上捂着耳朵,裙子底下迅速溺湿了一大块……(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二章 鬼脸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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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宫女们被吓得小便失禁,郝通侍候先帝多年,自然是极xiazaimao开一面保留了华妃的名份,只说在三生殿养病……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囚禁到老死的意思,而华家也没什么抱怨的,能留下一条命,还能留下帝妃名位,不连累公主和自己的母家,他们还有什么可求的?而这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参见华妃娘娘,奴婢郝通,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郝通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不顾地上腌脏,噗通一声跪下。

    也许多年没有人给自己行这样的大礼,蒙面女子出于意外,一时手足无措,不由自主也跪下来,惶恐道:“郝公公,这怎么敢当?本宫待罪之身,可您是侍奉在陛下御前的人……“

    郝通见了她的情状,知道她还搞不清状况,就哭道:“娘娘!如您所知,陛下驾崩了,奴婢现在想侍奉他老人家也不能够了!”

    华妃又听噩耗,声音都抖了:“本宫……根本没信,陛下他……怎么会?他春秋正盛……”

    “这……按礼,后宫不得妄议先帝身后,奴婢不敢说。”

    华妃点点头,闷热的屋子里,郝通看见她戴着面纱,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他自己也早开始出汗,汗水蜇的他额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在这鬼地方呆够了,恭恭敬敬请华妃娘娘出去凉快地方喝茶。

    华妃又点点头,在郝通的陪同下缓步走出去,到一处浓密的树荫下石桌石凳前坐下,吹吹小凉风。

    于往今瞧着那些内监行刑也口干舌燥,那种死法任谁瞧了都憋闷的难受,上不来气。

    急忙跟着出去,和郝通一起站在侍奉华妃,华妃说:这里是冷宫,没有那么多规矩,都坐下歇歇也使得。

    郝通和于往今这才告罪,侧身坐在下首,于往今叫一个属下端茶来,把一张死者的名单交给郝通,请他报上去那些是“衔上恩自裁以殉先帝”的节妇名单。

    送上来的是用高碎沏成的茶,搁从前这种茶叶末子郝通喂马都嫌不好,可此时他端起一个缺口粗瓷碗,找了一个全乎的地方,只怕割破了嘴,咕嘟嘟灌下去一碗。

    华妃更是天天喝这个,习惯了。

    “于老弟,惭愧阿,要是早知道你是个这么会办事的人才,我早就调你到别地方高就了,别的不敢说,御中府辖下七司二十一监的各督造处,你随便挑……”这马后炮如今放出来,连个屁都不值,于往懒得理他,叫人去拿些粗点心来给郝公公品尝。

    他殷勤挽留,郝通也乐的多待一会儿,满苇原宫都是白眼狼,那嘴脸他瞧够了。四碟点心端上来,仔细看都是萝卜糕,只是和其他食材混出颜色不同,有桑葚的紫色,有南瓜的金黄色,有山楂的淡红色,还有芋头的奶白色,吃在嘴里香香软软,淡淡的甜酸味里有一股清香,他山珍海味,食不厌精,没想到现在吃着这寻常百姓家的食物,虽觉得有些粗砺,可他几天之内,先后失去弟弟和主人,惊惧悲痛,就没吃什么饮食,此时倒饿极了,大口吃起来。

    华妃拿起一块,把黑纱撩起一角,咬了一小口,好奇地问:“敢问郝公公,既然天有不测风云,国不可一日无君,想来这新皇已经确立,不知道是太子,祁王还是寿王?

    郝通满嘴食物,用茶水送下去,微笑道:“娘娘希望是谁呢?”

    又是这个调调,于往今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想:这种事情迟早会知道,问这个过气的家伙做什么?

    “哦,本宫自然希望是太子,不过……先帝一旦废太子,那祁王的母亲虽然前年得封贤妃,可是碍于宫女出身,所以祁王做皇帝的希望终究不大。寿王则不同,看先帝在朝中布局,等百年之后,一定是寿王登大宝,三大辅臣:脱脱颜飞,阴山和郝公公您,这样你们三方牵制,寿王也许才能坐稳龙椅。”

    “娘娘分析的有理,看来您希望寿王做皇帝。”

    “本宫可不是这个意思,他们谁做皇帝本宫都没意见,换句话说,本宫从前幽禁,如今更成了未亡人,无权无势,郝公公不必费心设套给本宫钻,要是脱脱大人或贤妃他们有一方不容本宫活在这世上,要怎么个死法,本宫领着便是!”华妃的声音里透着悲愤。

    郝通双手乱摆:“娘娘!您误会了,奴婢既不是脱脱大人派来的,也不是贤妃娘娘,奴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三章 公主长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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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

    尊拿着金马鞭子说了一句,樱晨公主却连这些奴婢瞧都没瞧一眼,四处张望,叫道:“瞧瞧!皇帝哥哥,这就是三生殿,三生三世的长生殿。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您看宫殿的飞檐下,栖息着成百上千只聒噪的乌鸦。这地上,长满蒿草,爬山虎的藤蔓枝叶缠绕连累交窗,这一切多么贴切阿?当年父皇给我的母妃准备了这样好的金屋藏娇,真是独特的恩宠,叫人感激涕零!“

    樱晨阴阳怪气地叫嚷,讽刺地挖苦父皇给自己母女俩遭受的一切不公平待遇。

    尊不语,只抬头看着那大殿上褪色了的匾额上的“三生尸”。

    “启禀公主殿下,这是华妃娘娘。”

    郝通急忙上前给她指认,这样的功劳他也要抢,后面躬身伺候的于往今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但他总算是知道新皇帝不是脱脱颜飞,心里七上八下,像是猜到些什么。

    樱晨公主顺着郝通的手指,才注意到远处树荫下,石桌旁边立着一个穿着皱巴巴土布衣裙的黑衣女人,黑纱遮面。

    她自幼知道自己的母亲华妃因疫病失宠,被打入冷宫,那样的病也绝对不允许探视。

    走过去,低低叫了一句:母……妃……

    眼眶不由得湿了,这一句真的好生疏,她活这么大没这么叫过。

    华妃点点头,“你……就是樱晨公主?都长这么大了……”

    樱晨公主见她十分平静,并没有过来想像中的扑过来抱住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松口气,说实话,她也需要时间慢慢和陌生的母亲培养感情。

    短暂的沉默,挺难堪,她没话找话,回头对尊笑道:“皇帝哥哥,您瞧,母妃好自私,她身材高挑,却把臣妹生的矮胖矮胖的!”

    这么一说,内监们也注意到了,能通过宫里层层关卡检索的女孩子,身高体重,肤色五官,头发,甚至si处,都有一套严苛的标准,合格的才能有幸进入内宫侍奉皇帝,如樱晨公主这般长残了的,一关也过不去。

    好在她是公主。

    尊道:“自己不争气,还要赖在母妃头上。”

    说着走过来微微躬身低头:“见过华妃娘娘,娘娘安康?”

    华妃急忙敛衽称:戴罪之身,不敢当陛下之礼。”

    近距离乍着胆子一看,穿着银白色绣金龙袍戴银色抢珠龙束发冠的少年皇帝高大俊美,英气勃勃之中蕴藏着珠光宝气,可以说,除了当年的脱脱颜飞,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少年,那样久违了的男子气息隔着面纱把她的鼻子俘获,老脸不禁一红,但依旧是面纱阻隔,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变化。

    当下忙乱地而恭谨地回话:“陛下恕罪,罪妇因为被先帝厌弃,已在冷宫幽禁多年,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敢问陛下是哪一宫主位所生?”

    本来母女悲情相见,可樱晨公主实在忍不住,含着泪,噗哧一声笑:“母妃!您真是井底之蛙,问的问题笑死人。”

    “公主慎言!哪有把自己的母妃比作青蛙的?你的教引嬷嬷是怎么教你的?”华妃的声音透着不悦。

    樱晨公主却从这一声责备里感觉出了母爱,她过去挽着母亲的手,撒娇:“母妃的弦也绷得太紧了!”

    高常世在一旁答:“回华妃娘娘的话,咱们陛下的生母是幸昌宫元妃娘娘,她当年是和您同时进宫的,不知道娘娘可还记得?”

    “幸昌宫……元妃……”华妃喃喃自语,重复着,眼睛却没离开过尊,似乎想从他身上想起元妃的长相来。

    尊也看着她,高常世忙道:“华妃娘娘,您不会不记得,元妃娘娘当年也是和您前后脚,因事触怒先帝,被打入冷宫的,只不过她没有您幸运,刚进来就得疫病死了。”

    “是阿,怎么会忘呢?都是一样的苦命。”华妃叹息。

    “那她母妃临死之前说了些什么?”尊听见有人说起自己过世的母亲,只觉得心里发酸。

    “哦!抱歉,我们不熟,她死的时候是半夜,所有人都在睡觉!”

    共享一个男人的女人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友情可言?华妃似乎和元妃也斗过?反正一听这个名号口气就越来越冷了,倒像不愿意再提起。

    郝通终于知道冷宫里只制造两种生物,一种是疯子,刚才都被处理掉了。

    一种就是傻子,就像华妃这样的,集妄自菲薄和妄自尊大于一身,毫不冲突。

    可自己要是她,为了留在宫里,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此时就算是撒谎,也要编出一个让皇帝感动之极的故事来不是吗?偏偏她连装都懒得装,也不知道她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跩的?难道,就仗着曾经生下一个已经孀居的公主?可见这一根筋的女人被打入冷宫十六年不是偶然的,

    “启禀陛下,奴婢有话要说……”冷宫掌事太监于往今适时过来躬身行礼。

    尊点头允准。

    太监说起往事:老奴在没来这三生殿之前,一直是幸昌宫里的掌事,随身侍奉元妃娘娘。

    后来娘娘因事触怒圣意,被打入冷宫,她忧愤难平,日夜啼哭,染上了疫病。当时是冬天,冷宫里饮食粗砺难咽,连炭火也供应不上,更别提延医问药了,因此就不治身亡了。

    老奴那时侍奉在她身旁,听她弥留之际,嘴里一直叫着陛下您的乳名……

    老奴猜她,极想见陛下最后一面再走,可是却做不到。那一年陛下您还不到四岁,别说宫规禁忌,就是允许,娘娘也绝对舍不得您来这种险恶的地方呢!?

    太监说着就拿袖子掩面悲不自胜。

    尊的喉头哽住了什么东西,像吃了一大口芥末酱,一股辛辣直冲上脑门,瞬间模糊了双眼,咬着下唇,苦命的母妃居然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四章 孝成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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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皇帝才带着鼻音问:“究竟母妃当时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被父皇幽禁在这种地方?“

    “元妃妹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就连先帝也驾崩了,陛下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倒觉得幸亏她一进冷宫就死了,先帝因此起了怜悯之心,准许您进中宫,由阴皇后教养长大。不然,陛下要一直作为元娘子之子的卑贱身份,无论如何今天也做不了皇帝。这是做为一个母亲唯一能为你做的,她做到了。”

    华妃抢着说了一大套,语气充满冷酷无情,樱晨公主崇拜地看着她,夸道:母妃霸气!

    尊不语,冷冷地看着这个中年女人。她在后宫里已经待成冷血动物,或许,若干年以后,自己的后宫个个都是这个样子,他不寒而栗。

    樱晨公主挽着他胳膊摇晃:皇帝哥哥,比起您的母妃,臣妹的也好不到哪去。母妃她在这鬼地方一待就是十六年。她当初根本就没犯大错,只是得了怪病。现在父皇不在了,她的病看起来也没传染上什么人,所以她也没有待在里面的理由,臣妹想把母妃接出宫,到公主府邸去颐养天年,还望皇帝哥哥恩准!

    尊:“这样也好,你一向行事无法无天,华妃娘娘去了,有她好好管教你,朕也就放心了。”

    樱晨公主笑嘻嘻:“与其说她管我,不如说我们一起找乐,母妃在这冷宫半生受尽苦楚委屈,这次跟了女儿去,就尽力地补偿回来,想怎么就怎么,说句大不敬的话,父皇走了,您也不必苦着自己,有的是少年美色给您享用……”

    老天!这公主,一张漏勺似的大嘴巴什么都敢说,旁边的内监们个个低着头心里嘀咕。

    华妃看了樱晨一眼,噗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陛下!罪妇抖胆有一事相求……”

    尊急忙躬身扶起来,“华妃娘娘,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只要朕能做到。”

    “罪妇不愿出宫,愿意侍奉在太后身边,请陛下允准。”

    尊知道她还没适应换皇帝的事,一时没改口,她说的太后应该是太皇太后。

    他想了想。

    “既然这样,娘娘就住在慈恩宫,离太皇太后的寿康宫也近,行吗?”

    皇帝金口玉言,樱晨公主的眼睛一亮,不但不生气,一张脸还笑开了花,皇帝哥哥对自己母女真是爱护有加,慈恩宫的主位,非同小可。

    郝通倒吸一口气,这宫里怎么什么都反了?慈恩宫一般是皇太后住的地方,不是皇帝的生母,就是嫡母。

    要说这宫里面目前有一个人有资格入住,就是魏王脱脱颜飞的女儿脱脱太后,不过她没住,反倒挑了冷清的永宁宫。

    “这个只怕……罪妇只是一届小小妃嫔,怎么敢住慈恩宫?这宫里的人会非议的。”

    华妃的眼睛里终于闪着泪光,一行泪水无声流下,迅速晕湿了面纱,皇帝对她的无礼十分包容,这样的雅量,岂是每一个为人君者都能得做到的?

    “无妨,单凭您生下了樱晨,就有资格称慈恩二字。而且,这十六年来,父皇对您实在不公,可身为人子,朕也不能公开谬论他对您的发遣,这就算是个补偿,为了您能名正言顺地入主慈恩宫,朕就下旨尊您为皇太后,封号孝成,以成全朕自幼失母之憾。”

    “陛下……”

    樱晨公主看见母妃呼唤了一句,倒伏在皇帝的怀里泣不成声,就在一旁酸气:“呦!刚认的母后转眼被皇帝哥哥抢走了?难不成母后也只管以貌取人?”

    华太后不好意思地起来,收泪,笑骂道:活猴子似地,也不知道你在这苇原宫里怎么活下来的?

    樱晨公主笑:凑合着活呗。

    过去搀扶,母女相视一笑,心里温馨无限。

    “恭请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冷宫的众人不提防这“寒窑“里还出了一个金凤凰,都过来给孝成皇太后重新行跪拜大礼。

    “太后娘娘入主慈恩宫,奴婢愿意跟去伺候,还望您老人家允准。“

    礼成后,郝通看准机会提出来,这应该是太后最高兴的时候。

    果然,华太后点头答应了,郝通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他这几天最高兴的一天,不但可以留在宫里,还跟了慈恩宫主位。

    尊一指于往今:“这个从前在幸昌宫的,你也去慈恩宫侍奉太后娘娘,就做掌事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于往今大喜,没等自己开口,皇帝就先说了,抑制不住脸上的笑,一条酒沟快积满美酒:“回陛下问话,老奴于往今。”

    “嗳……居然叫鱼……网尽?”

    皇帝惊讶了。

    “你竟然敢一网打尽……你想过鱼儿的感受么?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这个太监是生母身边的人,皇帝本来对他很有好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开始不高兴了。

    于往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忙说明缘由:“回陛下,老奴原来贱名叫于丰田,可元妃娘娘说这犯了先帝的忌讳,会授人话柄的,就给奴婢改成于往今,取知往鉴今之意,不知这有什么不妥?”

    尊想起父皇的字:上奉下天。

    严格说在音上确实有点儿犯忌讳,容易落那些专门爱鸡蛋里挑骨头的人的口实,可这后改的名字不是更犯了某人的忌吗?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一定不在乎,反倒是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自在……

    不过一旦知道这个名是母妃取的,他就再也不能叫这个人改名了,母妃在他心中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痛,永远二十二岁的美丽,永远对她怀着一种深沉的柔情。

    除了一串骊珠,留下的就是这个名字,她留下的东西这么少,即使一鳞半爪都显得弥足珍贵。

    “哼!这个人叫这个名字明明是跟我夫君过不去,我要给他改成于放生,皇帝哥哥,您觉得怎么样?”樱晨公主也对这个名字耿耿于怀。

    “胡闹!把鱼都放走了,渔民不都饿死了?这名字……还不错,就留着吧。”

    皇帝改口实在太快,于往今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郝通在一旁,躬身递给高常世那张刚刚“自愿”衔圣恩从先帝于地下的死者名单……

    尊看他二人的脸色,忽然问:“那是什么?”

    郝通躬身把事情说了。

    尊皱眉道:“这虽是祖制,但也太残忍,怎么可以拿活人殉葬?”

    郝通给皇帝看他额头上的伤,跪地道:“陛下,冷宫里的疯子很可怕,见谁都打,下死手,她们若放出去,不管到哪,都是个大麻烦,所以……再说,人数越多,越能彰显哀悼之痛,才能使陛下仁孝感天。”

    华太后低头念道:“阿弥陀佛!别说这场面话,陛下,哀家求您废除活人殉葬,即使是疯子,也是一条条性命!”

    停停又道:“虽然本宫知道不该多嘴,可是还是想告诉您,因为先帝骤然驾崩,一切毫无秩序,所以活人殉葬不但残忍,还容易成为有些人排除异己的借口,陛下明鉴。”

    一席话说出来,使尊刚刚对她的厌恶感,大为改观。

    当下点头:“就依太后娘娘!”

    于往今急忙招呼着叫手下的人牵来自己的一匹瘦马,陪着太后娘娘去寿康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然后就去慈安宫打点着住下,各宫都有两名掌事公公,但也分正副,郝通如今反倒成了于往今的手下,被安排着留下看着两个小宫女把太后娘娘和掌事的一些私人物品收拾过来。

    他懊恼之余,觉得总算不用出宫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嘛?(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五章 假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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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出发在路上,华太后想起樱晨的话,就问:“陛下,要是哀家记得没错,咱们樱晨不是孀居吗?还是改嫁了?夫君是哪一家的青年才俊?”

    尊恨道:别听她胡说,她们就是小孩儿过家家。

    华太后还是一头雾水,难道公主暗中和什么男子有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知羞耻地说出来?

    这样想着,就问:“怎么回事?”

    她和樱晨合骑一匹马,在后面,脸虽不示人,但声音不再平和,严厉起来。

    “不是,太后娘娘,您误会了,樱晨她说的夫君是个女子,脱脱太后……”尊在旁边勒马说了一半。

    “脱脱太后?脱脱英要是还活着,太子廷怎么会被废?太子没废,怎么能轮到您这个从小被驱逐到千里之外的凉王做皇帝?”

    樱晨公主在马上扬鞭,但不敢抽马屁股,大声说:“哎呀母后!我说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净瞎打岔,这个脱脱太后不是脱脱英,而是脱脱渔,是她侄女。”

    “是吗!脱脱颜飞竟然又送进了一个宗室女,她什么时候进的宫?”

    “七天前,父皇寿宴那日,作为皇后把她迎进宫的。可惜,父皇那天吃了有毒的河豚,挺了一天一夜就升天做星星了。”樱晨公主说起这事,总带着一些嘲讽。

    华妃默然,要是先帝不死,毫无疑问从此皇后都姓脱脱。

    太阳偏西,拉长众人在马上的影子,马蹄踩在黄砖上,就快出永巷了,她恍如隔世。

    远远地,一些高大华丽的宫殿开始映入眼帘,白色的布和丝绸把一盏盏彩色宫灯,每一个彩色雕花柱子,栏杆,装饰板蒙裹,越走建筑物越多越密集。

    后来一片片白色的海洋就把她淹没,华太后的马,跟在新皇那黑色的高大骏马身后,一路上,总有成群的穿着孝衣的内监宫女跪地膜拜,当圣驾把他们远远抛在后面的时候,他们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结束了漫长的冷宫生活,时间几乎占了她生命的一半,那种生活简单的可怕,除了吃和睡,就是看着天。现在她回来了,苇原宫这个黑色的大染缸将重新把她洗炼。她对这种万众瞩目一时还不能适应,戴着的面纱都在抖动。

    “太后娘娘,您坐马上不舒服,要不要奴婢给您预备轿辇?”于往今在她旁边小声问。

    “不了,哀家只是觉得热。”

    “是呢!冷宫里太冷,乍一出来,才觉得,苇原宫里人实在太多太多,老奴都瞧着眼晕。”

    樱晨公主道:“皇帝哥哥,您瞧母后和她身边的人就像没见过大世面的野老村夫,一会儿见了太皇太后,您给兜着点儿,她老人家最不喜欢土包子。”

    “噢,你这是说朕呢吧?朕也在锁阳城待了六年,刚来你们大都半个月,太后娘娘不管怎么说,还是在宫里,真正的土包子应该是朕才对。”

    樱晨笑道:哪里敢有人嘲笑一国之君?不瞒您说,大兴府的成衣铺里,每一家都在卖您从前做凉王时穿的衣饰,虽然都是胡扯,可是每一次出来都被一抢而空。”

    “听说太皇太后疯了好多年了,怎么一下子神奇的好了?”华太后问了一句。

    樱晨公主实在不耐烦了,嗔道:“母后!太皇太后她好好的,您一会儿别提这茬儿,小心回话,当年就是她老人家亲自下懿旨把您打入冷宫的,父皇的这些嫔妃里她最讨厌您!”

    华太后:“知道了,哀家又不傻!”

    前方一道灰色的宫墙里柏木森森,里面隐约暗幽幽的殿堂林立,沿着宫墙走一截好长的路,高大的石兽镇守,侧面现出宽阔的赭黑色影壁,上面一溜溜白色的大宫灯高悬,白穗子随风摇摆,左右角门中间正门,深赭漆金钉,兽头金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两边各立着四名戎装执戟的守门内监,宫门匾额上写着黑底大金字:永宁宫。

    樱晨大叫:母后,这就是儿臣“夫君”的宫殿!

    华太后啐道:既然是太后,你怎么可以叫她夫君?这不乱套了吗?让宫里的人听见了,成何体统?

    樱晨笑嘻嘻:儿臣可是和她从前在宫外就认识了,一起玩儿的疯着呢!

    那也不行!

    “母后,别小看这个假女婿,因为您是从冷宫出来的,皇帝哥哥的女人们一定百般刁难您,儿臣的夫君,她会帮你在宫里作威作福!”

    华太后皱眉:越说越不着调,呸!

    尊看着樱晨冷笑:朕倒要看看,她一个被禁足的过气太后,自身难保,怎么帮你作威作福?

    角门开着,守门的小内监正和两个宫女说笑。

    “我说,你们几个猴崽子,陛下圣驾到,居然还嘻嘻哈哈的,脑袋不要了?”高常世的马未到,骂声已起。

    十几个宫人吓得趴在地上,领头的内监道:“高都管,恕属下眼拙,不提防陛下没带引导仪仗,请您老人家饶了我们。”

    尊的马随后到了,张口就问:太后呢?

    “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被您下旨禁足,奴婢们不敢怠慢,日夜轮班看守。”

    都把这茬儿忘了,他看了一眼开着的角门:“禁足了,她的宫女还在外面乱跑。”

    那个领头的内监吓的急忙解释:“陛下恕罪!她们跑出来说太后娘娘大病初愈,口里发淡,胃口不开,尚食局开的御膳动都不大动,就想拿银子贿赂我们,想出宫去买些新鲜的花样吃头,哄着她多用点儿……可奴婢们只对陛下一人忠心耿耿,哪里是能被她们收买的?”

    边说边把手里面的一包银子“啪嗒”抛回到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面前。

    “喝!你们竟然敢对本宫夫君的人无礼……”

    樱晨公主扬手鞭子要抽下去,手腕被马后的华太后伸手握住:“樱晨!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尊奇道:“哦,这宫里什么吃的没有?她居然还想到外面买?”

    皇帝的脸,跪在地上的人自然不敢看,可从他毫无起伏的声线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回陛下,奴婢们也这么说,满宫里哀毁痛哭,唯独太后先是寻死觅活闹绝食,闹的被陛下禁足,这会子又食不厌精,实在太把自己当人物了!就连曹修仪娘娘怀着龙嗣也照样为先帝大礼操碎了心,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饮食俱废,这么一比,高下立判呢!”

    尊咳了一声,心想,谁让你们比了,有什么可比性?

    又问那个宫女:“你们太后娘娘她想吃些什么呢?说给朕听听……”

    “这个奴婢不敢说。”

    听着声音还蛮愉悦的皇帝,宫女居然吓哭了。

    “恕你无罪,讲!”

    “回陛下的话,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们娘娘自从被太皇太后罚绝谷休粮,又被陛下禁足,宫里尚膳局送来的饮食就是一些素食,有的还馊了,我们娘娘就叫奴婢们到宫外去采买一些鸡鸭荤食……”

    “去,把王尚宫给朕叫来!”

    这一回听见皇帝真的生气了,领头的内监急忙去尚食局传话。

    众人下了马,早有永宁宫的掌事太监脱敏领着两个宫人过来行礼。

    高常世回禀:“太后娘娘,前面不远处也快到您的慈恩宫了,不过那里几年空着,里面一定没什么准备,不如于公公这就先领人过去打点,陛下和樱晨公主陪着您到永安宫里梳洗换衣,然后再去瞧太皇太后还有贤太妃。”

    华太后点点头,丑媳妇总要见婆婆,可自己总要洗了这一身晦气才能见太皇太后,还有那个贤太妃,自然也要见。

    一行人进了永宁宫,长长的一段段抄手游廊,顶上都是用色老气横秋的,各种贞洁烈女的传记和二十四孝图,刻着《女诫》《女则》,《女训》。

    宫里各处的名字起的也十分清心寡欲,什么了尘殿,沉香殿,浮云宫,忍冬阁,清心斋,醍醐居,灌顶小筑,连后面的大花园都叫虚园……

    里面各处静悄悄地,两旁大片大片的浅绿地为底,老绿的嘉木桑梓高大幽深,没有繁华似锦,倒是古意幽然,脱敏在前面领路。(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六章 众人皆醉朕独醒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反正,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一个恶毒狠辣的女人,甚至远超当年的贤妃。

    他有些惶惑,难道是众人皆醉朕独醒?

    “这……永宁宫里的人呢?”皇帝一边走,一边问,他记得前几天来的时候,一路上还有大群内监宫女跪地接驾。

    高常世道:回陛下的话,自从您禁足太后娘娘,这永宁宫里的奴婢人心惶惶,猜测这是主人得罪了曹修仪的结果,曹修仪内廷主政,又怀着陛下的龙嗣,所以他们都不敢再在永宁宫伺候,怕受牵累,纷纷要求到锦昭仪和曹修仪宫里伺候,老奴实在被磨的没有办法,就把他们打发到闲置的各宫去,因为先帝丧礼一过,就要大选采女进宫,到时候新添一百多主位,那些娘娘都要让人伺候不是?

    尊问永宁宫掌事脱敏:“你们太后怎么说?”

    脱敏躬身答:“回陛下的话,她……奴婢不敢说。”

    “恕你无罪。”

    “太后娘娘数了数,二百一十八个要走的,她对他们说,走可以,必须每人交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然后由这些个奴婢自己掏荷包把这些文章印成册子,亲朋好友人手一本,再拿到书斋里面去卖……”

    “无耻!那些宫人里面有几个识字的?”

    尊停下来,拿着扇子拼命扇风。

    “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可不是要他们编出的儿歌一般幼稚的东西,那些奴婢自己不必识字,只要到翰林院找些饱学鸿儒跪地恳求,奉上自己的例银。”

    尊以为自己听岔了。

    “翰林院?那里面的酸儒是最自命清高的,几个臭钱就能让他们折腰?做梦吧!”

    脱敏嚅喏道:钱之外,还有太后娘娘的小像……

    尊冷笑:“朕也不信,一幅画像就能叫那些翰林学士们昏了头,写什么狗屁文章,她一个刚做了一天皇后就把先帝克死,做了三天太后就被禁足的无赖,到底什么地方值得人家歌功颂德了?”

    脱敏陪笑道:“陛下英明,别人不说,李慕白大学士就怒气冲冲地骂,说太后娘娘生的明明就像汉成帝的妖妃赵飞燕,还把这画像到处给人看,这个样子怎么做个清心寡欲的太后!”

    “朕就说,翰林院里的虽说是文人,那也是铮铮铁骨。那李慕白都快七十岁了,岂能被一幅画像所惑?”

    脱敏:陛下这话是没错,不过,那些奴婢也是被逼急了,告诉他们只要谁写的文章好,太后娘娘愿意和那个大才子共进晚膳。

    没想到李轻怜修撰当场就答允了,号召同僚每人写几篇,集成册子记永宁宫的奴婢大名,巧合的是,李修撰的亲友就开着大兴府最大的书斋,他说陪太后娘娘吃饭是小事,关键是被永宁宫的奴婢们一片爱主之心感动了……

    这样子一来,永宁宫的奴婢就解脱了,太后娘娘身边也就剩连奴婢在内二十来个人伺候了。

    尊听他滔滔不绝,气的檀香扇子啪嚓!一声,居然扇破了,怒道:“这个李轻怜是什么人?多大岁数了?”

    “回陛下,奴婢不大清楚,听说也就三十岁?反正是大业元年秋试的一甲状元及第,风流才子……”

    “朕看这个人他活不过而立!”

    玛的!无耻的太后和无耻的翰林一拍即合!她和樱晨一样有多少男人呢?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住在这样的宫殿里简直不要太合适!好好背背贞节烈女传!

    “太后呢?叫她来见朕!!”

    粗暴地一脚把了尘殿的正门踹开,里面倒是打扫的极干净,就是一股淡淡发霉的味道,想来这宫殿闲置时间太久,时间仓促,脱敏只把东侧的寝殿和寿王住的地方令人粉刷装饰一新,这正殿就还搁着。

    脱敏急忙指挥宫人打开外殿的一扇扇交窗交换通风,让新鲜的空气流畅,满堂的黑褐木雕云纹家具,和先帝陵寝里的色调一致。

    因请皇帝正中宝椅上坐下了,小内监端茶点过来,樱晨公主接过去,亲自给皇帝和太后奉茶。

    “你们的太后饿的走不动了?这会子了还不来?”尊又问一遍。

    一个去请主人的内监过来,跪下回禀:“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说她的病还没好利索,怕传给陛下。”

    尊心里想:早传给我了!嘴里道:“无妨,朕也病了,你去把她叫来。”说着真的嗓子痒起来,咳了几声。

    “是,陛下。”那人躬身退出去。

    “陛下!您怎么了?刚才哀家就瞧着您脸色苍白……”华太后急忙过来,用手触摸他的额头,又试试自己的,“老天,真的有些烫!快传御医。”

    高常世吩咐人去请。

    尊忙道:“千万别去!朕没事,咳咳咳……挺几天就过去了。”攥着拳头堵住嘴。

    高常世笑道:“陛下怕喝苦药汤,说那药汤像一百个乞丐洗过脚的洗脚水,不看御医。”

    华太后埋怨道:“陛下!岂不闻,良药苦口利于病,您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像孩子一样任性?要是您的龙体有个什么,那哀家……”

    她说不下去,尊道:“太后娘娘别急,这点儿小病很快就好了。”

    樱晨道:“母后,我的夫君也是刚搬进来没几天,又大病了一场,什么都还没规置明白,不过,她的东西我可以随便动,这就陪您沐浴更衣去吧。”

    华太后刚要说话,就看见那个请主人的内监又回来了,跪在地上,吭哧鳖肚地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她说……她的病刚好……”

    “不是说不妨事了吗?你到底怎么传的话?”

    “陛下恕罪,太后娘娘说她的病刚好,她怕陛下再传给她……”

    尊气的骂道:“这个家伙不想活了!”

    “皇帝哥哥,脱脱渔的病才好,她怕您传给她这有什么错?她身子娇弱,不像皇帝哥哥自幼练武,身子像铁打一般!”樱晨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骂道:“哼!您和您的那个怀孕的曹修仪专门欺负臣妹的夫君!诬赖她陷害龙嗣,挑拨太皇太后把她打入暴室,又不算完,再下一道侮辱人家父女的喻旨,把她欺负的不想活了,要不是她自己想通了,臣妹就得再守一回寡了!”说着跺脚哭起来。

    尊从椅子上跳起来,忙道:“对,公主说的对!朕就算是病死也不敢把这病再传给她,来人!把曹修仪叫来,敢得罪我们公主?哼!“

    这次由高常世亲自去请。

    华太后看着他们兄妹俩,头疼。

    “启禀陛下,尚食局的王尚宫在外候旨。”

    “叫她进来。”

    尚食局的王尚宫是曹修仪新提拔上来的,原先的尚宫几天前被祁王下令处死了。

    “听说这几天永宁宫都是素膳?”

    王尚宫跪在地上:“回陛下的话,先帝大行之礼,不但文武百官,连全苇原宫都用素斋,连您和太皇太后也不例外。”

    “朕是不能例外,太皇太后也不能例外,可永宁宫就得例外!因为这里有一个无耻的太后!”尊一拍桌子。

    把王尚宫吓得发抖,想问为什么又不敢问。(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七章 打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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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桌案拍的山响,把王尚宫吓得发抖,想问为什么又不敢问。

    华太后冷眼旁观。

    樱晨公主冲尊竖起大拇哥:“皇帝哥哥,给力!不过臣妹的夫君可不无耻!”

    因为河豚之祸,王尚宫的前任人头落地,血迹刚干,她刚被曹修仪提拔上来。

    此时皇帝动怒了,她吓得心里惴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但她还是不明所以,耳朵里听见皇帝忽然为了殿里一个书案上躺着的一幅字大发雷霆之怒,她大着胆子抬头一看,一幅白绸覆盖的长方形字幅,被樱晨公主掀开,那上面题着两句话:最喜飞燕无赖,掌上一舞风流。

    她出身金凉世家,粗通诗文,一看那字写的虽极好,可是孀居的太后寝宫要是挂这样挑逗的话实在不合适,可见皇帝是为了太后娘娘不守妇道私通外臣而恼怒,心下暗自高兴。

    脱敏不知道樱晨公主的爪子那么闲,单单揭开用纸盖着的那幅字做什么。

    “这是谁的大作?”尊像是猜到了几分。

    “启禀陛下,这是……翰林院的李轻怜大人给太后娘娘献的字,刚刚裱好送来,还没来得及挂到寝殿里……”脱敏的话里透着一丝惊慌。

    樱晨公主笑道:“把我夫君比作赵飞燕了,这个酸臭的儒生!”

    “这字太后打算挂在寝殿?”

    “皇帝哥哥这话问的,这字不挂寝殿,难道挂在宫厕?“樱晨说着就惊呼,“脱公公,这幅字本宫要了!”

    脱敏不由顶嘴:“大公主您怎么了?这是李学士提给我们太后娘娘的,您要是想,也请他给您提一幅不完了吗?”

    “看看!这幅字最后的两个字,居然嵌着流风大人的名字!这是天意吗?流风大人他注定逃不出本宫的掌心?”樱晨胖乎乎的手捏起来,好像那里面有翩翩公子流风。

    这花痴发的,莫名其妙,不过,谁都知道公主好渔猎男色,如此一来,就像雪上加霜,放荡的公主和放荡的太后是一丘之貉。

    外面内监回禀:启禀陛下,曹修仪娘娘在外听宣。

    叫她进来。

    高常世陪同曹修仪进来,她的脚伤已经好多了,但还是一瘸一拐,由宫女绿叶搀扶。

    来的如此之快,因为她就在寿康宫给太皇太后侍疾。

    王尚宫见了她就像见了救星,拉着就诉委屈。

    曹修仪听了,就为这点小事把人叫来?要知道宫里有多少大事要忙呢!千头万绪,焦头烂额。

    而且她在路上听高常世说皇帝亲自陪公主去冷宫接母妃,更把那个女人捧成孝成皇太后,入住慈恩宫,真是荒唐!

    她气冲冲瞪了戴着面纱华太后一眼,傲不为礼。

    “陛下!您疼樱晨嫔妾知道,可是也不能这么没原则,先帝大礼七七四十九天除服之前,都要如素。凭什么别人都能忍,这个脱脱太后就要每天鸡鸭鱼肉?先不说她冲撞了先帝在天之灵,作为未亡人,自己的夫君没了,不说哀毁的形销骨立,就连素不能守,那还指望她守贞洁吗?真是!这样的女子,嫔妾看就应该打入冷宫才对!”

    樱晨气的直跺脚,说:“母后!您瞧阿,这叫什么事呀?皇帝哥哥明着给我做主,却把曹修仪叫来又羞辱了我夫君一顿,还要把她打入冷宫,您呐,刚才从冷宫出来,难道我的夫君又要进去?真可恶!他们夫妻俩沆瀣一气!”

    这叫用的什么词呢?

    “啪!”清脆的一声,樱晨公主脸上被甩了一耳光。

    曹修仪训斥道:“放肆!你身为公主,父丧之际,不守在灵前尽孝,却在这里胡搅蛮缠,口吐大逆不道之语,以本宫看,你和脱脱颜飞的女儿才是沆瀣一气吧?陛下对你这个妹妹珍惜异常,你可好,仗着哥哥的纵容,什么都敢说,今天本宫就替你的这个什么母后教训你,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当年被先帝打入冷宫,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华太后看着气焰嚣张,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曹修仪,连一句话也没有。

    “那你在本宫的地盘撒野,又是谁的纵容?”

    殿门大开,一身白衣飘飘的少女进来了,华太后只觉得满堂的暗色家具都被此女的容光镀上一层辉煌,她说话声音三分稚气清脆,七分华丽冷静,华太后没见她人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见到她,就彻底把脱脱颜飞和她联系在一起了,不是亲父女,没有那么像!

    “夫君!”樱晨捂着脸扑过去,趴在脱脱太后肩膀,委屈地哭。

    她这样叫毫不违和,因为脱脱渔虽年纪比她小,却比她高半头,眼神凌厉,气场强大。

    “曹修仪,你口口声声说别人大逆不道,那本宫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公主?她是帝姬,身上流着先帝的血,和现在的皇帝是血脉相连。可以说,整个苇原宫除了陛下,最尊贵的就是她!依本宫看,这宫里除了陛下,就连长公主的亲生母亲都没资格教训她,更别说动手打她了!要是你这么不知道上下宗(尊)卑,那本宫就以太后的身份,把你降为承荣,那样你也许就学会好好收敛了吧?!”

    曹修仪自然不把这个手下败将瞧在眼里,冷笑道:“哼!要是太后娘娘把你自己的事情说清楚,别说承荣,就是让嫔妾做宫女都行。”

    原来满宫的人都巴结这个炙手可热的宠妃,早有人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脱脱渔笑了。

    “嫔妾有理走遍天下,有什么好怕的?”曹修仪傲然道。

    脱脱渔放开哭泣的樱晨,叫宫女去拿冰来给公主敷脸,自己走过去给华太后见礼,路过尊面前,跪下:“陛下,臣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尊亲自扶起来,四目相对,笑道:“太后的病只喝了一碗药就那么好了?”

    “……”

    不知道这个混蛋心里想起了什么,脱脱渔略带病容的苍白的脸上飞起红霞,为了掩饰,从旁边奉茶宫女刚送上的漆盘子里拿着一双银筷子,夹取了一块绿豆糕。

    尊:“呦,要是那样朕能当……”

    “神医”二字没出口,绿豆糕送到嘴边,“陛下!把嘴堵住……哦,不,吃了这个就不咳了。”

    “你说吃就吃,那朕的面子往哪放!”

    脱脱渔夹着绿豆糕的手被挡回来,气极了,小声问:“您说来就来,那臣该怎么称呼这个孝成皇太后?叫姐姐?自称妹妹?要是陛下不介意,臣倒无所谓……”

    “敢那么叫朕杀了你!”尊终于明白脱脱渔为什么死都不愿意出来见自己的原因了,这一层,自己倒没想过。

    他想了想:“就叫华太后,自称……自称……”

    这个自称什么呢?

    太后和太后都是一辈的,就像姐妹。此时,硬要把一个的辈分降下来和自己还有樱晨划等号。

    可总不能像太皇太后跟前一样自称臣妾,也不能像在皇帝面前那样自称臣,一国的太后又不能自称我……他想的头都疼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八章 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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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不行,这么多人瞧着,要是真做出那种事来,朕就得负责了。”

    众人也不知道他就递个茶要负什么责。

    死去吧!

    脱脱渔心里暗骂,接过奉茶宫女递过来的一盏茶,喝了一大口。

    吩咐:“珍珠,玳瑁,伺候华太后娘娘到浴室去沐浴,本宫有几套宽大素净的太后服制给她老人家拿出来挑中意的换上,首饰看着相配的戴好。”

    珍珠,玳瑁答应着,引导华太后走了。

    王尚宫再一次躬身道:“陛下,晚膳时候快到了,奴婢可不可以先告退?”

    “你主持尚食局,送的饮食都馊了,也不怕把永宁宫的人吃死几个?”皇帝喝了一口冰镇菊花茶,口气比凉茶还冷。

    王尚宫吓得跪在地上,“启禀陛下,这个是绝对没有的事。您知道天气热,也许是有的人没什么胃口,也许还有人太忙,就放在那里,久了馊了,然后怪在尚食局的头上。”

    “这也是,也许不是他们错了,是朕错怪你了。其实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皇帝下旨将太后禁足,你体察圣意,给他们永宁宫一点儿苦头尝尝,这也是你机灵的地方,可朕告诉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宫中六局里唯独尚食局的尚宫不能这样,你要是连人都随便被人利用,你做的食物也会被人利用,那连朕也就不敢再用你做的膳食了!你说呢?“

    王尚宫听着听着羞愧难当,遍体流汗,重重磕头道:“陛下!奴婢明白了,以后一心一意管好尚食局,至于其他的是非,统统跟奴婢无关,只要认真做好每一餐,毕竟,只有陛下的信任,才是奴婢做膳食的根本。”

    尊:你能明白这点最好。

    曹修仪知道皇帝不满她指使尚食局对付永宁宫,就岔开话题道:“那永宁宫被禁足时,叫宫女拿银子贿赂守卫,想偷偷摸摸出宫回府去拿鸡鸭鱼肉的事也是尚食局的错喽?先帝大行之礼,太后娘娘一顿不开荤会死吗?”

    脱脱渔不语。

    尊:“是阿,白吃人家的米饭事情还真多!”

    曹修仪拿着香扇子把掌扇内监挤到一边,给尊扇风,启朱唇道:“就是!吃饭那么积极,可在先帝灵前一滴眼泪都没流,据说连先帝养的金獒因为失去主人都流眼泪了呢!太后娘娘都不如狗仁义。”

    脱脱渔也笑道:“流出眼泪的曹修仪跟先帝的狗一样一样的仁义!”

    樱晨公主趴在她“夫君”的后背上笑的上不来气。

    曹修仪被她们的无赖气得脸变色,“少打岔!先帝丧礼没过,你偷偷开荤就是不行,即使身为太后,也难逃被打入冷宫的惩罚!”

    尊在曹修仪扇的阵阵凉风里眯起了眼睛,笑问:“你有那么馋么?”

    脱脱渔:“对,臣很馋,从前在魏王府的时候有一顿不吃肉,居然差一点儿死了,把臣打入三尸殿好了!”

    樱晨叫道:“夫君跟我一样!无肉不欢。”

    曹修仪低声骂一句:不要脸!

    尊却摇头:“骗人!依朕看,那些东西其实是给寿王的乳母们拿的吧?”

    脱敏忙道:“倒是陛下眼睛最亮,心中最明!自从先帝驾崩,乳母们要定时到大福殿哭灵,又加上天气热,再把汤水都换成了蔬菜香菇豆腐做的,她们几乎没有奶水,寿王饿的哇哇大哭,太后娘娘没办法连自己每天用的血燕窝银耳羹都分给她们吃了,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王尚宫听了解释:“修仪娘娘有懿旨,宫里不许杀生,乳母们的汤水自然换成素的。”

    脱敏道:“尚宫娘娘,我们查过内务司的记录,从前文宗帝没了,国丧期间,也没有到把吃奶的皇子皇孙饮食都断了的地步。再说,让魏王府的膳师一盅盅把补品炖好了用食盒送进来,又没在宫里杀生。只是守门的人非说永宁宫太后禁足,所有人都不能出来半步,所以才发生了刚才陛下见到玳瑁她们用银子贿赂守卫公公的那一幕。”

    王尚宫迟疑地道:脱公公想的很周到,其实也可以……

    “看穿不要点破,陛下说出来,难道是想让曹修仪变成曹承荣?”脱脱渔冷冷地把话接过来。

    曹修仪也冷冷道:“嫔妾为何要变作曹承荣?这是什么混账说法,满大兴府里哪有敢杀生的,魏王府就胆大包天?哼!要是那样,先帝在时,对魏王爷百般照拂,无微不至,如今他却这般报答君恩,真是良心都让狗吃了!”

    脱脱渔笑道:“本宫也知道,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何文宗帝驾崩的时候,宫里都特许给乳母们供应少量的荤食,以维持吃奶皇子们的日常,曹修仪在这件事情上大作文章,针对一个吃奶的孩子,这也是报答君恩?”

    曹修仪跺脚道:“陛下!规矩就是规矩,皇家先破了,那满大兴府的婴儿他们的乳母和母亲就都要闹着开荤了。”

    尊点头:“原来如此,朕就下旨,国丧期间,大兴府凡是家里有婴儿的,哺乳的乳母和母亲不必如素,不过,只限宰杀禽类,限制数量。”

    众人都跪下:陛下圣明!

    高常世赶着出去,到礼部和户部颁下圣旨。

    既然皇帝都挑明了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曹修仪敛衽行礼:陛下,嫔妾还有事要忙,这就告退。

    她也觉得这事情好像自己也不大占理,刚才话说的太大了,几乎没给自己留转环的余地。

    抽身要走,樱晨跳过来拦住去路:“皇帝哥哥!难道臣妹的耳光就白挨了!难道母后和脱脱渔就白被她折辱了?难道?好吧,堂堂公主被打,母后被辱,夫君被欺负,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那臣妹就到父皇灵前三尺白绫自尽罢了!”

    脱脱渔拉着她扇风点火:“樱晨!你别这样,其实是你自己傻,你的皇帝哥哥本来跟你也不熟,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何况你只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哼!既然皇帝哥哥厌弃臣妹,那臣妹死定了!来人,预备三尺白绫!”樱晨公主哭的谁也拦不住。

    永宁宫的宫人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跪在地上哭泣:公主殿下!您千金之体,万万不可轻生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九章 好好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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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吃吗?”

    “陛下又不是没有,您自己尝呗。”

    “朕最讨厌吃豆子。”

    “臣最讨厌吃冰……”

    “那正好了,咱们可以合作把它吃完。”

    “真滑稽,陛下如果讨厌豆子,把红豆给臣拨出来,不管加上百果,核桃,杏仁,榛子或奶酪,它还是一盏甜香的百果冰,可臣若不喜欢吃冰,把冰都给陛下,那臣就只剩一堆味同嚼蜡的豆子,这就是做皇帝和做太后的区别,或者说是臣做的这种太后,瞧瞧华太后娘娘,她才是太后!”

    “喂,脱脱渔,一盏冰而已,你不至于……”

    “至于!臣说至于就至于!就是您一开始根本不打算把臣当太后看,臣才成了一堆谁都不待见的豆子。”

    “怎么了?朕把你禁足,你很闷吗?”

    尊用手抬起脱脱渔的下巴,迫使她站起来,看见那夺人心魄的眼睛里一片迷茫和伤感,就把唇印在那上面。

    哦,再没有永宁宫里这么好闻的香,再没有太后这么蠢的媚,这么苦的甘,再没有你这么精明的傻……

    脱脱渔的眼皮被皇帝盖上了“御玺”,暖暖的温热气息潮水般袭来,她吃了一大口冰来抵抗那份暖:“您要让臣说真话吗?”

    “嗯……”

    “禁足虽然闷,可是跟那个比起来,臣更讨厌陛下到永宁宫里来,比那更讨厌的是,总是要这样的越界……您知道么?您这样对臣,臣不但做不成豆子,连臭豆腐都做不成了呢!”

    尊停下来,低头看着她冷漠的目光,笑道:“这下子好了,太后做不成,豆子也行,豆子做不成,居然想做臭豆腐,脱脱太后的底线在哪里?”

    脱脱渔摇摇头,跪在地上:“陛下,臣的难处您应该很清楚,看看这如坟墓一般的宫殿吧!真叫人面目可憎!”

    “什么叫面目可憎?你这个放荡的女人,明面上是魏王千金,可自幼就天天泡在市井街衢,赌坊青楼,结交的都是无赖泼皮,如今更应该住在这里好好受受熏陶,一个流风没扯清,又跑出来一个李轻怜,你都守寡了!守寡懂吗?深宫似海,居然还能勾搭别的男人,合着你想直接在永宁宫招个男宠是么?”

    “放心!招男宠臣也是在宫外……”

    脱脱渔的话没落地,衣服领子都让某人薅起来了。

    “放开!陛下,您疯了么?”她也生气了。

    尊想起来,樱晨就是因为婚姻的不幸而开始放纵自己的,一旦生活里没有一丝光明,就只能把自己全部染黑,可是那样了以后,樱晨明明更加不快乐了,那是饮鸩止渴。

    眼前的少女,显然是所有女人里最可怜的……

    也许他喜欢过的人是水鱼,而眼前的人是脱脱渔,是仇人脱脱颜飞的女儿,他放弃她了,但是事情可笑就在这里,他的放弃与否对敌人来说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在惩罚自己。

    “你说!怎么样你才能好好守寡?”他的眼睛里闪着的不是怒火,但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复杂的情绪。

    “守个屁寡!我和先帝连面都没见过,这样子对我公平么?”

    他看了看如花般的活泼少女……

    “陛下怎么不说话了?您别偏心,樱晨那样您不是也没打算管么?”

    “她是她,你是你!”

    “可臣的乳母脱嬷嬷说,要是女人老不接触阳气,会变成干巴巴的鬼婆婆的,臣今年只有十六岁。”

    他想了想,咬牙道:“好,朕就尽量和你待在一起,使你不干巴巴的……”

    “可是臣讨厌见到陛下……”

    “绕那么大弯子,朕知道你想见谁,不过给朕忍着!!”他咆哮。

    她吓的直哆嗦,“好!臣心如死灰还不行吗?”

    “你只有十六岁,确定知道什么叫心如死灰么?”

    她极力在脑子里搜寻在曾经畅园芙蕖池边那种心碎的感觉,可是人真的是健忘的动物,或者说只想选择性地记住美好的事情,还是她终于从天涯海角回到了大兴府,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所以又产生出什么多余的幻想。

    她都懊丧地快哭了:“知道,替代品什么也替代不了。”

    嗯,虽然这是真理,虽然这是他期待中的话,但是,把他的心都说凉了,哇凉哇凉的。

    好久,他的情绪才和缓了下来,道:“朕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守寡,别糟践自己,就给你发个贞节牌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