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竞仙途全文阅读 第21分节

第200章 错身而过

    司马双桃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看了一圈儿旁边,才小声道:“西沙秘境崩溃之前原本是限制引珠境的弟子进入,骆大哥你最多也就是引珠境,可却临门突破到了通脉境,更是进入了这艘楼船里,怎能不让其他人也有了侥幸之心?”

    骆云倒没想到,这些弟子留在这里还和他有关,而今被司马双桃说破,顿时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尚有个“勾结妖魔的魔修”的罪名背在身上,虽然刚才救了众人,可人心难测,这么久甚至都无人前来说一个“谢”字也到罢了,若是有的人心胸狭窄,要把他们留在这里突破境界而遭遇魔修的原因也赖在他头上,那就有些恶心了。

    他温和道:“多谢……师妹?”

    司马双桃噘嘴道:“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么?”

    骆云窘道:“我方才听冯道友喊过你的名字,只是不知道师妹贵姓,不好贸然直接称呼,太过失礼了。”

    冯兰沁笑道:“骆道友,她复姓司马。”

    “司马师妹。”骆云拱手道,“多谢你提醒。”

    骆云无意再和旁人打交道,也急着再度进入秘境,心知这里还有数名通脉境巅峰修者,应该能护着她们及时撤离,没有什么危险,便拱手告辞。

    司马双桃对他这句“司马师妹”十分不满意,道:“只说句谢谢就完了吗?”

    冯兰沁将她拉到一边儿,让人看好她,这才再度对骆云道:“多谢骆道友数次救命之恩,双桃年龄最小,被我们惯坏了,请千万别介意。”

    骆云笑着摇摇头:“不会,司马师妹天真烂漫,人也善良。”

    他正欲离开,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这几样东西是我从楼船秘境中所得,赠与你们。我不懂乐器,只知道有乐器注灵的功法,正好司马师妹刚才为了帮我玉笛也碎了,希望能略作补偿。”

    说罢他将装着那数件乐器的空间戒指递了过去,冯兰沁心知众目睽睽之下不是推来搡去的时候,一拂袖那戒指便被她拢在袖中,神识一探看,眼睛倏地瞪大了,有些无措的道:“这……太过贵重了!”

    虽然这数件乐器到了通脉境就可以驾驭,可是明显法宝的品质并不因为驾驭的修为不高,就有所下降,而是炼制的极其用心!

    她心潮澎湃——若是用这样的乐器来演奏三十三天音曲阵,该是何等的威能!

    冯兰沁再度拱手道:“我就不推辞了,多谢骆道友。”

    骆云不再多说,也不再看其他仙门的修者,而是转身再度重回秘境之中!

    他身影从朱红色大门前消失的同时,数个身影倏地出现在秘境之外。

    景流年四处扫视了一圈,空气中隐隐尚有魔气的残余,见冯兰沁等人距离他最近,便走上前去道:“在下昆仑景流年,请问可曾见到我元宗中的弟子骆云?”

    冯兰沁眼睛弯了起来,道:“原来是景师兄,久仰‘似水流年’的大名,还未恭祝景师兄已经到了通脉境。”

    景流年盛名在外,前不久又以引珠境圆满的状态突破至通脉境,这是昆仑元宗的荣光,早已被传到各个仙门,而今一个女弟子知道,他也不觉得意外,微笑道:“多谢。”

    “昆仑元宗不愧是十三仙门领袖,贵派弟子骆云方才也是大展神威,若不是有他,今日我们这些引珠境的弟子恐怕难逃魔爪。”

    景流年“哦”了一声,道:“同道守望相助,也是应当,那这位师妹,可否告知再下骆云去往何处了?”

    冯兰沁指着那朱红色大门道:“就在景师兄出来的时候,骆云便进去了,若非那里是秘境入口,你俩便真真是错身而过了!”

    景流年道:“多谢!”说罢飞身回到大门处,低声道“走”,四个人又消失在门口。

    司马双桃跺脚道:“师姐,你为什么不骗他呢,就骗他骆大哥走了嘛!”

    冯兰沁仰头看着头上厚重的云层,道:“你真是太天真了。”

    她心中道:我不过是能替你拖这几句话的功夫,骆道友,你要安排好去处,莫要一下子就被找到。

    ……

    ……

    如骆云所料,景流年和同行的其他的三个通脉境弟子一在座位旁坐下入定修行,便不知不觉进入了幻境。

    也并非所有人能有这样的机缘在幻境中得遇心魔,有的是时候未到,有的是还未产生;也不是所有遇到心魔的人能斩除心魔。

    迈过去了就是极大的提升。

    迈不过去,一直留在幻境之中都不是没可能!更有甚者,被心魔所败,便是不化魔,心志也要受到极大的影响和摧折!

    景流年原本就是天赋出众、心志坚定的弟子,说是百年难遇也不为过,是四个人当中最先破除幻境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与他同行的张景星才从幻境中出来。

    这已经不算慢了,张景星之前就是在与欧阳流湘对战之时被幻蝶大阵从头困到尾错失了前来西沙秘境的资格,将近三年的时间,他只是闷头苦修,竟然突破到了通脉境,又因为之前被幻阵所败,这些年格外注重神识和心志锤炼,因此这楼船中的幻境对他是第二个出来的。

    景流年和张景星静候了很久,见另外的两个弟子一直都是冷汗涔涔,而脸色青白不定,浑身也剧烈的抖动着,双目紧闭,眼珠子在眼皮中似要跳出来一般。

    前前后后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月,很显然他们不但没法自身从幻境中得脱,而且从外面表相看,竟是越来越严重,似乎就要败于心魔了!

    景流年这才和张景星出手,果断出手干扰了这二人的入定!

    这二人虽然心有不甘,对景流年和张景星却是真心的心存感激,而今只能暂时放弃、另觅良机。

    他们汇同少数几个其他仙门的弟子将进入秘境的魔族打败,再出去寻找骆云,一来一回,已经失了骆云的踪迹。

    张景星道:“会不会是桃花宫的弟子诳我们?”

第201章 如何破阵

    “不会。”景流年道,“眼下元宗不曾对骆云有什么处置,星堂主的说法也对他极是维护,离了昆仑,找他麻烦的人可就多了。”

    他这话说的不错,可问题就在于骆云压根没听到过星天野的那番话,即便听到了,他也不会因为需要寻个庇护就留在昆仑,更加不会为了逃避可能会有的山门惩罚就逃离昆仑。

    骆云再度进入了楼船秘境,见大厅之中还有隐隐残留的魔气和辰水脉的星元之力,后者似乎更胜,心知以景流年的实力,怕是已经将那几个魔族解决了。

    和最初进入这秘境的时候不同,那时他带着乱莹,两个人都是重伤在身,所以举止匆忙,着急找一个隐秘的所在藏起来养身,除了将法宝和那一大片鲛纱收走,他没来得及仔细看。

    而今不同了,他细致的探查着这座大厅,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甚至连棚顶都飞至上面挨个地方触碰过,却完全没发现什么地方能够通到船顶,就算将神识蔓延开去,也仍是找不到什么破绽!

    他将神识收回,又听见两侧的长廊里都有动静,便翩然而落。

    须臾两侧各自奔出两群弟子,大概十几个,见到一个墨衣青年站在大厅之中,他们是在骆云进入秘境之后才到的,并不认得骆云,其中有人高声道:“道友不知是哪个仙门的?这里是不是有过打斗?”

    骆云坦然道:“方才有魔族进入,应该已经被打退了。”他无意透露他是何门何派,或者姓甚名谁,倒不是因为怕事,而是那出言发问的人神情倨傲,问人却不自报家门。

    这也难怪,进入通脉境之后,和先前的地位又有不同,各个山门无一不是将通脉境弟子看作一门的中坚力量来培养,因此这等修为的修者已经脱去了原先初入山门的那种惶恐和不自信,变得张扬高傲起来。

    “少陪。”骆云拱拱手,随即向右侧走廊掠去,他要验证内心的想法,随意推开数个房门走了进去,竟都是无人在内。

    他益发确定,这楼船之中,一旦某个房中有人,便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从外面进到这间房中——也就是说这和连玉阁的设置十分类似,也是通过阵法,将这两侧长廊有数的房门映射到不知道多少间房间里!

    每个房间都有阵法,而据他刚才查探,他进入的十数个房间里,阵法都还在——说明无人启动过。

    这绝对不是偶然,骆云再度肯定了他的第二个猜想——若是幻阵已破,那么这个房间就会从阵中消失。

    他闭目沉思着。他方才虽然尝试着再度入定,却已经不能进入幻阵破阵了。幻阵虽险,但也是一种难得的机缘,无论破阵成与不成,都只有一次机会——这便是第三个猜想。

    设计这楼船秘境的大能——自然也就是西沙秘境之主,似乎乐于在他原本的目的之上,给进入秘境的人提供些“机缘”和好处。

    比如西沙秘境,为了在千万年维系三个境中境的机关法阵仍能运转如初,设置了三条灵脉,这三条灵脉的好处,对于进入秘境的聚元境、引珠境弟子自不用说;而这楼船之中,骆云亲自感受过,似乎比他在昆仑山上还更易接引星元之力!

    对他来说都有这样的感受,更不用说其他的通脉境弟子!

    要知道通脉境是从灵力与星元之力的分水岭!

    因为寻常人难以感受到星元之力,所以最初要从灵力开始,在聚元境和引珠境打磨和开拓星窍,一旦突破至通脉境,就要将灵力逐步替换为星元之力,才能接着提升修为。

    想当初他师尊傅东楼说的昇阳宗那对掌门夫妻的公子就是到了通脉境一直都没法接引星元之力,可见由灵力而至星元之力,这一步也极其难走。

    想到这里,骆云心中蓦地一动。

    是寻常人难以感受星元之力,还是无法容纳?

    他六岁那年曾经接纳过星元之力,代价是差点丢了一条命——若不是他父亲将他丢进了空灵石堆,若不是他体内有一整套的转靈大阵,他真的会死!

    而普通的修者,不像他一样能将星元之力转移出去。

    这也就意味着初入门者,说不定星窍压根就无法承担这样的力量,那就只有一个结果——爆体而亡。

    在初期的聚元、引珠两境,一是极难感受到星元之力,二是无法容纳,三是星元之力对于寻常人而言,太过霸道。

    骆云自己也曾经同时使用过灵力和星元之力——明显灵力要比星元之力和缓、温和。

    恐怕正是因为以上三个原因,才有了用灵石来替代星元之力、缓缓磨炼星窍的法子,这应该是千、万年来无数修者死在最初的关口才得出来的不得已的法子!

    而骆家转靈大阵的符师,却不需要灵力先行锤炼。

    骆云手指微颤,莫不是——骆家的血脉,原本其实是极适合修炼的?

    他却没有继续思索下去。

    年岁小的时候,他只想着跳出骆家后再回头为骆氏一族做些事情,而今再回头,却发现笼罩于骆家之上的谜团如同遮盖在青天之上的团团驱之不散的乌云,层层叠叠,并不是他在此空想便能想明白的,反而容易将自己逼近死胡同。

    骆云及时收回了心思,再度认真考量起这楼船秘境中的阵法。

    按照西沙秘境的风格,房间一定是要产生一定的变化,才会触发接下来的机关。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

    骆云心中已是有了两种考量,要么是将法阵之中对应关键位置——也就是位于阵眼处的房间中的幻阵一一破除;要么,就是让消失的幻阵达到某个数量。

    而今房间外表看来,只是左右两道走廊的两排房门,完全摸不清楚房门是什么阵法,更加无法判断房门连着的无数个房间按照什么排列、有多少间……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判断阵眼在何处、从哪扇门能通过去进而破阵,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第二种考量,也完全没法实现!

第202章 暴力破解

    要知道现在不知道多少个房间内有人,而骆云已经无法再度进入幻阵了,难不成只能在此枯坐等候,等到足够多的幻阵消失,看看是否会引发变动?

    这样岂非更傻!

    骆云一时间无计可施,门外景流年却带着一群人在走廊中也同样束手无策。

    目前能从幻阵中出来的修者,无不是盼着能破解此阵,虽然此处利于修行,可他们进入楼船秘境,可不只是为了修行的!

    天玑峰的何有心正在和天箓门的两个通脉境的符师道:“两侧各有八个门,最常见的阵势,怕是上下先天和后天卦序结成六十四阵图……只是这是两条分列,不是按照规整的八卦排法,也无法确定。”

    天箓门其中一个符师道:“不是两条分列,前方有大厅相同,后方则有走道相同,实则已经成环——只是不知方位。还要多做探查。”

    话音刚落,这船上猛地震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不知从何处来的风。

    景流年心中警铃大震!

    虽然,这风刮过就消失了。

    虽然,这让他想起初初踏进通脉境的门槛、一人去至昆仑最高峰——半步峰的时候,感受到风自星空而来。

    虽然,这感觉有些熟悉。

    可却仍然让他在被扫过的一刹那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适、不安甚至些许的恐惧感!

    恐惧,景流年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而今他觉得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他从引珠境开始便外出历练,所以在战斗中的经验和直觉也是惊人的准确!

    虽然那阵风或许不含敌意,甚至快到让人无法察觉就消失了,但他隐隐的感到,如果这阵风其实是有敌意的,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与这样的敌手抗衡!

    因为这阵风,是直接从他的内宇界掠过。

    ……

    ……

    骆云立于房中的八角台上,三套阵剑已经被他陆续放出,结成了三层的天衍无间剑阵!

    品质最高的一套在最内,作为这剑阵的核心,还不止于此,他的内宇界随即外辟而出,这一瞬间,仿佛星河倾泄!

    骆云从未试过内宇界最大,能大到什么地步,但显然不会是区区这样一个房间能容纳得下的。

    他不能解阵,便只能破阵了!

    他要将天衍无间剑阵设在这楼船之阵的内部,看看到底是对方的阵先被他的剑阵“撑破”,还是他的剑阵先扩展到头!

    他最先打造的那套阵剑已经放置在了房间的边沿角落,这三套阵剑俱是有实体支撑,自是牢固非常,而骆云的内宇界已经“唰”的一下张开到了房间之外!

    就算是第一层的星环,此刻也已经大过了房间的周边!

    骆云心念微动。

    他记得在寻找乱莹的时候曾经驱使过神识,可以确定的是从走廊中无法让神识进入任何一个房间,而今他从房间内将神识随着内宇界铺开,却毫无障碍!

    他又摇了摇头,还是有所不同。

    他的神识此刻所在的空间并非其他毗邻的房间,而是一个极空旷而幽深的空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这也就是说他的神识即使能从这个房间中离开,仍然探测不到其他房间的所在,更无法感知呆在其他房间中的修者们。

    他将内宇界不断的外辟扩大,不多时,骆云双眼陡然一亮,精芒闪现。

    他感知到了修者!

    十数组属于不同修者的星窍被他外辟的内宇界一扫而过——他小心翼翼的不再触动那些属于旁人的星窍,而是将内宇界范围缩小,把那些修者的星窍屏除在外。

    若他判断的没错,距离他此刻的内宇界边缘不远的地方——也就是那些修者所在之处,不是走廊就是大厅。

    他终于探测到了这阵法的边界,接下来要做的,可以算作是简单粗暴之极!

    那就是在这阵中无休止的扩展天衍无间剑阵!

    骆云用神识控制着第一层星环凝出五柄星元之剑,布在了第三套阵剑的外围,剑阵一下子便扩展为了四重——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四重剑阵。

    当时他构建一个三重剑阵,其破阵与守阵都与剑灵演练了不知道多少时日,其中的变化仍然不敢说全数都摸清了,更何况是这四重的?然而他本意也不在于用这剑阵来杀灭入阵之人,或者防守什么,所以径直又从其他星环中继续凝出星元之剑,周而复始的套在外面!

    不过才第六层,整个这空间中就鼓动着极其澎湃汹涌的浩然剑意!

    剑意在阵中流转,数层的剑阵,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狂风漩涡,其间无数剑气飞速的流动,楼船阵法所在的空间都在随着这剑意而带来的漩涡颤动着、扭曲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被这漩涡吸入!

    骆云站在这剑阵正中,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剑阵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他再度凝神静气,五柄满溢着第四层星环之力的阵剑,从星窍中齐齐浮现!

    而天衍无间剑阵前面已经构建好的六重阵剑,也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剑鸣声!

    它们在召唤这五把新成型的星元之剑!

    骆云心中悸动,他知道,这剑阵,活了。

    天衍无间剑阵似乎有了自身的思想和极为可怖的力量,骆云还不曾将新的阵剑加入,却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来至于剑阵的吸引!那五把剑在他星窍中成型,却在听从剑阵的召唤!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五把剑“嗖”的一下从他星环中脱身而出,成为了天衍无间剑阵的第七重!

    在这一瞬间骆云就听到剑阵内轰然巨响,如狂风骤起,如奔雷忽至,如风雪冰天,如天降火羽,如山崩地裂!

    七重剑阵中就连他自己都尚不能掌握的无数变化在这一刻同时产生,无数道无形无相的剑意、风火雷冰交织的剑气被束缚于这剑阵之内,不断地向外涌动,甚至连骆云这“主人”都压制不住,下一刻剑气就要破阵而出!

    骆云正全力制约着剑阵的大小。

    眨眼间七重剑阵已经被他扩至了内宇界的边沿——一步之外,就是走廊,他不能再听凭剑阵扩张下去了。

第203章 江枫为君

    剑气形成的喷涌浪潮还在沸腾,整个空间不再扭曲,而是被剑阵所涨,产生了细小的碎裂声。

    无数道剑气因受限于一个对于七重剑阵而言明显过小的空间内,最后竟然流向也无法再把控,而是四处乱窜起来。

    霎那间骆云的脑海中划过一道如电光的思绪。

    他神识已经分成无数缕分头控制阵剑,可剑阵中自行产生了无数中变化,他无法尽知。

    而这其中便形成了少许有了“意识”的剑意,既然并不是由他产生,他要控制就必须要经历一个收服的过程,以自身的剑意降服它们!

    骆云突然间明白过来,他原先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他的思路是既然这剑阵可以无穷无尽的扩展下去,而骆仙镇又出得起阵剑,那么以剑阵的威力,在十数重之上一定有拱卫骆仙镇之能。

    可他此刻亲身构建了七重剑阵,尚且难以把控——眼看着剑阵还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卷噬和破坏所在的空间。

    更何况其中还有四重星元之剑出自他自身的星窍,三重的阵剑是他自己打造。

    而骆仙镇若是使用的是其他的阵剑,品阶不高还好,越高的阵剑,越是容易产生自身拥有的独立剑意——也就是越容易各行其是,不受掌控!

    且不说能否御敌,万一失控,怕是将骆仙镇毁了也说不定!

    而今骆云全部心力都在与他自己设好的这套剑阵抗衡,剑阵以他为主人,倒不会伤他,可却着实不怎么“听话”,一个不小心,便会在破出这个空间之后将外面的人卷入剑阵中——如果他没法控制这剑阵,那么这些人在防备不及之下,不死也要受重伤。

    他即使能分出神识去尽数掌握每道剑气、降服剑意,可这不是长久之计,那他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只能坐在那里操纵剑阵。

    轰!

    骆云所在的房间终于尽数崩坏!

    剑气的巨浪席卷着所有它能舔舐到的所在,这房间所在的阵中“空间”也崩裂成片片碎屑,随即化为虚无。

    四面八方接连着数个不知道按甚等规则排列的空间,剑阵无休止的扩张着,随即这些尽数也被鼓胀的剑气摧毁!

    一柄如同寒泉般潋滟的剑正立于剑阵的正上方,剑身上一道红晕,益发迸发出耀目惑人的魅红色。

    静如古井无波,可内里却暗藏着千万一经触动就会勃发的剑意。

    那抹血红,更是得了无数对战之时血的滋养,若说剑意内敛,那杀气便是张扬的。

    江枫剑入阵,这便是骆云的对策!

    虽然是一柄低阶的灵剑,其内可够注入的星元之力极其有限,可若论剑之一道,从来不是以这个为尊的,如果剑意高妙,便是一条竹枝都可称雄!

    骆云一直以来用的、养的都是江枫剑,就连他初初成型的心剑都得了江枫剑的益处,其内蕴藏的剑意与蕴养的杀气自然可凌驾于这七重三十五柄或虚或实的阵剑之上。

    众剑为士,江枫剑为帅;众剑为臣,江枫剑为君!

    此刻剑阵已经不复之前群龙无首的模样,骆云一鼓作气,在七重之外,重又凝出数重套星元之剑,将剑阵向外延伸而去!

    如此强横霸道的破阵之法,怕是无人敢想,无人敢做。

    而无论是身在房间之中,还是在两侧过道或大厅之中,怎会毫无知觉?

    何有心惊呼了一声:“有人从阵内强行破阵!”

    景流年却已经厉声道:“我等已经被卷入剑阵之中,不可鲁莽行事!”

    这感觉太过熟悉了!景流年立时便想起了当初登云榜之战中他也曾经深陷剑阵,毫无疑问,此时,他们众人被卷入的剑阵是骆云所设!

    “这剑阵并无攻击入阵之人的打算,你我静观片刻,再做决定。”景流年道。

    另一个天箓门的符师却已经“啧啧”感叹起来:“这是以剑阵破幻阵……只是不知道是布这道剑阵的人先力竭,还是幻阵先到头。”

    又有人皱眉道:“屋内尚有人在修行,怎可如此鲁莽!”

    景流年悠悠道:“至今都不能破阵而出,看来心志不过尔尔,怕是没有什么指望凭借自身力量摆脱幻阵,设剑阵破阵之人这一举反而是助人之举。”

    张景星有些纳罕的看了一眼景流年。

    既是天才弟子,景流年自有一股内敛的傲气在,待人彬彬有礼的同时也有一种疏离,此次同行,并不是个多话的人,而今却接连说了几句话,竟是在维护那个破阵之人,甚至隐隐流露出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意。

    何有心没注意这些,只是和那两个天箓门的符师道:“就是可惜了,若是能破阵,这锤炼心境之所在怕是要飞灰湮灭。”

    其中一个符师倒是通透:“机缘如此,怪不得旁人。”

    另一个又道:“也不知阵破之后是否会留下些许痕迹,供我等瞻仰学习一番。”

    话音刚落,一阵灵力的巨大波动从楼船正中传来!

    何有心脸色陡变,惊道:“阵——”

    众人齐齐从原地消失,“破了——”何有心一句话被生生分成了两截儿,后半截却是在一个陌生的所在说出来的。

    百余十尺高的大厅水汽氤氲,地面碧莹莹的,人的倒影清晰的映在其内,两侧是连绵的两大块天然灵壁,未经雕琢,飞泉十数缕,零零散散从灵璧之上流泻而出。

    上方是一群群惟妙惟肖的灵禽雕塑,如同引颈高歌、振翅欲飞一般!

    一时间竟有人在江上、青山对开之感。

    而环绕大厅的四周则是十数尺宽的水渠,渠中有数叶扁舟,舟上有人,这一批人俱是心中一惊,凝目看去,见舟上的人一动不动,倒不知到底是何情况!

    再一看大厅中四处都已经有修士在内,有的三三两两,还在盘膝而坐,显然幻阵被破除,他们正在及时调息,有的则和景流年这一批数量差不多,正在商议对策。

    毫无例外的,这些修者对于突然被移到了这里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而景流年眼光已经瞄到了大厅的尽头。

第204章 再请一战

    那里远远可看到一蓬冰晶水花从最高处绽放,虽然是死物,仿佛随时会飞溅而落。

    一个墨衣青年正站在水花之下仰视上面,他脚下似有什么东西的残骸。

    “骆云!”

    那青年听到景流年的声音,只回头看了一眼,便飞身而上,向那冰泉的源头探去。

    景流年猛喝一声:“休走!”

    数十名零零散散的修者先前便被他那一句“骆云”吸引了注意力。

    那墨衣青年是骆云?是那个与妖魔勾结的昆仑元宗的骆云?他怎么会先行到此?

    景流年已经闪身向前,众人再看骆云的去向,顿时纷纷掠去,哪一个也不肯落后!

    虽然昆仑元宗发了话,不许对骆云下手,可秘境之中因为抢夺法器、宝物却是难免,骆云先行进入秘境,又先一步进入此处,说不定占了多少便宜、先行掠夺了多少法宝!

    众人怎么会愿意他继续抢占先机,能动弹的,法宝已经暗自聚力,且不管他的去向,跟过去再说。

    此处水流淙淙,雾气弥漫,景流年连法宝都没有祭出来,星元之力从指尖挥出,一道冰线霎时间架到了那冰泉黢黑的源头,人影闪动,他已经追到了骆云身前,挡在那冰泉之前,回身一杆冰枪在手,横扫向骆云。

    他脚下踏着冰线,自然有着力之处,骆云却是凭空而起,眼看着滂湃、凛冽的寒冰之气扑面卷来,便是回击,也已经处于劣势了。

    蓬!

    二人之间爆发出冰刃相交的巨响,被星元之力卷动的无数冰雪碎屑迸溅的到处都是,在这一团冰雾之中,骆云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

    景流年眼眸微缩——骆云,竟然是双星脉之人?

    骆云正稳稳立在一根冰柱之上,比起景流年只是凝聚水雾成线,骆云却是利用了四周水渠之中的流水,瞬时聚水成冰。

    他手中拿着江枫剑,剑意凛然。

    上一次景流年与他对战,还是在登云榜那一战上,彼时骆云手中也是拿着这把剑,竟然将他逼到用了飞泉中的六滴水,而今再度对上骆云,他已经无法揣摩到骆云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骆云无意和景流年在这里缠斗。

    他最先破阵到此,可其实留给他的时间却并不多,只来得及毁掉护卫这冰泉的冰封神兵,正要探看位于那冰泉之上的孔洞,其他修者就纷纷被传到这里了。

    他不看也知道身后各仙门修者们已经急急赶来,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星元之力,顿时一阵冰寒的雾气起自四周的水渠,一柄辰水属性的阵剑被他单独拿出,却不是用来与景流年对阵,而是被他重重的向地面掷去!

    那柄通体如同冰晶一般的阵剑极是锋锐,“噗”的一下就插入了碧莹莹的地面,甚至因为太过迅速,连裂痕都没有,如同那剑从地面中长出来的一样。

    长剑入地的瞬间,就从剑身处向两边延伸开了一条冰线,速度极快,如同一串白色的鞭炮,蕴含着噼啪作响的极大力量,瞬时就冲到了两侧的水渠之上!

    于此同时,骆云已经再度挥剑而上!

    以他如今星环上的元转之力,他完全可以不用江枫剑——因为这是金白属性的灵剑,他甚至可以拿出荧火属性的阵剑来临时出战,克制景流年。

    可他内心却又有着一种渴望在燃烧,他仍是要以金白一脉的剑修之名胜过景流年!

    景流年目光湛湛,轻笑道:“有意思。”面色却凝重起来,左手微晃,一个玉瓶已经出现在他手中——那便是飞泉了。

    他右手轻捻,手中那把冰枪瞬间就化为了冰屑!纷纷扬扬中他右手如同拉丝一般,一道寒泉从玉瓶中抽拔而出,在他手上凝聚成形。

    那是一杆冰蓝色的长枪!

    此时,骆云剑到!

    骆云执剑、挥剑,也不过瞬息之功,后面的修士已经争先恐后赶了过来,而今有景流年缠住骆云,却是正合了这群人的心思,他们眼中都盯着那冰泉上面的孔洞。

    靠近了才发现黢黑中透着微光,或许便是通往藏宝之处。原先骆云在前,众人的目标自然全都集中在他身上,而今反而互相防备起来,不时用余光瞄着旁人,因此张景星高呼“小心”的时候,已经有数人中招!

    那冰晶长剑入地的地方,已经竖起一道透明冰墙,左右横亘于两侧灵玉石壁之间,上下则连通穹顶与地面!竟是拦的严丝合缝!

    中招的人自然之前不曾注意,七八个修者重重的砸在了冰墙之上!

    谁都是拼了命的想要抢占先机,先到那处孔洞所在一探究竟,能快到十二分,就不会只用十分!这七八个修者是速度最快的,自然受创最重!

    虽然不会怎样,可“咣”的一下撞到那冰墙上面,一下子人就被反弹的老远!

    后面的十数个人都不由得龇牙咧嘴起来,暗自庆幸速度没有那么快,不然……看看那几个修者,额头肿的如同寿星佬儿一般,青中带着紫,紫里还带着红,模样真是凄惨极了!

    修为当然没事,可实在是太疼了!

    其中有个最是凄惨,他鼻子略高,径直撞断了鼻梁,鲜血直流。

    谁会想到先前骆云插在地上的这柄剑竟然是这个用途?

    这几个吃了大亏的修士,强忍着疼痛,服下伤药,都顾不上运功聊上,各执武器法宝,怒气不息的重新来到这冰墙面前。

    张景星平时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几乎从不取笑旁人,即使这样,看到这七八个修士的狼狈模样,也几乎忍不住,急忙背过身去。

    因为他这段时间和景流年待的时间长,景流年便经常用这一招,但他没想到骆云竟然也是辰水一脉,所以他也是快到近前了才发现了这道冰墙!

    眼看着目标就在眼前,却被隔阻,众人再度齐心合力起来,怎么着也得先把这道障碍去除再说!

    何有心却是个精明的,看着数十个修士各执法宝,对着这道冰墙烧的烧、电的电、劈的劈,却将张景星和另一个天奇峰的修士奚文旷叫到一边,道:“且慢动手。”

第205章 枪折墙塌

    张景星看着冰墙那侧,骆云与景流年已经对了数百招,星元之力在其内数次激撞,枪扫过的狂风和剑气狂乱飞舞。

    景流年手中的长枪被他舞动的已经化作一道蓝色冰帘,扫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看起来都让人打哆嗦的铺天盖地般的冰蓝色!

    可这冰蓝色中却又有数道虹光,那便是骆云的江枫剑剑气!

    剑气如虹,竟将景流年营造出的这一方冰天雪地寸寸割裂!

    张景星等人在外面是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内里的交锋和星元之力的冲撞!他们内心已经明白过来,如果以他二人这般激烈的对战,满溢的力量都无法对这冰墙造成影响,外面的人,怕是更不用说了。

    哪怕是集众人之力,也要许久才能有所成效。

    “冰墙堵在这里,要么是景流年胜,要么是骆云胜。”何有心道,“可无论是谁胜了,都是我们昆仑元宗的人。”

    “可骆云他……”

    张景星是杭南宫的弟子,事实上杭南宫早已偷偷嘱咐过他,让他盯牢骆云,若是有机会便趁机下手重创他!

    他师父说就算是下手也有他这个执法堂堂主扛着——毕竟那是与妖魔勾结之人。

    而且昆仑元宗对外人说的那些话不过因为涉及昆仑的脸面和地位,不能被其他宗门胁迫,如果是昆仑自己的人拿下了骆云,那就无妨,正好也堵了其他宗门的悠悠之口。

    可哪曾想张景星进入秘境后,这还是第一次见着骆云?

    何有心见张景星目露犹豫之色,眼珠子一转,顿时了然。

    “你可别打错了算盘。”

    张景星顿时支吾起来。

    何有心道:“骆云还不曾定罪,你要动手,就是门内相残。”

    张景星有些不甘心,道:“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奚文旷插嘴道:“怎么不想,可你也看见了,你比景师兄如何?比骆云如何?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其他仙门的通脉境修者……”

    张景星说不出话来,他原想借着其他修士之力,看看能否动手,而今一看,别说骆云的实力似乎在他之上,就连和昆仑山百年不遇的天才景流年比,骆云也不在下风!

    他心里本来就有些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便点点头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何有心声音提高了起来,“他们砸他们的墙,咱们和景流年、骆云可是同出一门,才不会挖自己家的墙角!”

    他就是有心要让别的修者听到,这样反而磊落。

    果然那些专注于对付冰墙的修者们连理都不理他们!

    何有心的目的达成,这才悄声道:“你们看看四周……我跟你说,之前我趁着你们都往前冲的时候,拐着弯跑到了水渠边上,这水渠之中共有八叶扁舟,其中一叶上已经空了,我猜测是已经被骆云先拿了……舟上肯定有法宝。”

    奚文旷和张景星眼睛都是一亮。

    “先别高兴,看到那舟上立着的人形了吗?怕是术法傀儡,最起码也相当于通脉境,过会儿少不得要有一场恶战,可只要一动手,肯定免不了闹出动静来,引来众人争抢,我已经和天箓门的那两个符师商量过了,别贪多,分为两组,他们布阵辅助,我们出力对敌,各占一舟。”

    三人既然商量定了,又与天箓门的两个符师传音定了各自要攻取的扁舟,互相点了点头便疾速向两侧掠去,直取那舟上的人形!

    然而他们这边动手,也有人和他们想的一样!

    原本就有十几个修者被生生从幻境中打断,正在调息,因此不曾赶到大厅尽头去对付那栋冰墙,而今略微缓了过来却见有人向那舟中出手,不用想也知道舟上有宝!

    冰墙之后那形如昙花般的冰泉之上,的确极有可能有更好的东西,可在这之前,还是眼前的收益更加可靠!

    这些人对视一眼,瞬即向其他空着的小舟扑去。

    这样一来,动静就大了!

    正专心于弄破冰墙的修者又怎么能甘心?

    于此同时,那七叶扁舟上的人形纷纷出动,而穹顶之上的传来阵阵厉声鸣叫——所有的灵禽,全都动了起来。

    原先静立还不觉得,而今群禽展翅,竟然有遮天蔽日之感,那些禽鸟一张嘴,便有无数道光柱从嘴中吐出,大厅中顿时被密密麻麻的光网笼罩——当真是避无可避!

    外面已然乱成一团,而冰墙之内,骆云的江枫剑正斜斜挑向景流年那杆冰蓝色的枪。

    如同江上飞鸿,掠过江面,双翅如剪,不知道剪去的是风,是水,亦或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中的流光。

    景流年的长枪,并非凡品。

    甚至比那些用至珍玄铁、天材地宝炼制的兵器更胜三分。

    因为“飞泉”之中容纳着以千载寒泉压了又压而成的辰水之精,自景流年进入通脉境之后,当时的八滴寒泉,已经被他集满一瓶,而一瓶复又被他缩为一滴……到了现在,凝聚于“飞泉”之中的水滴,仍是只有八滴,可却与当初的那八滴,不可同日而语!

    以此凝结而成的长枪,自然是坚不可破、锐不可挡!

    可这道如同光影流过江面的剑意,在枪身上,就留下了一道划痕。

    人生如梦,梦无痕。

    这道划痕,也仿佛只是一场梦,片刻就从枪身上消失。

    景流年右手猛然运力,紧紧握紧的手中长枪,仿佛再抵抗着什么,可下一瞬间,枪已经断成了两截!

    他不是不可以再从“飞泉”之中凝聚一把,可不管怎么说,他输了。

    他也不是不可以再以“飞泉”与骆云做术法上的较量,然而骆云显而易见有辰水脉的天赋,却也不曾用辰水脉与他对敌,仍旧以金白脉挑战他,只是这点,便让他极为欣赏。

    景流年行止向来磊落,右手将断裂的冰蓝色长枪重新化为水滴收于“飞泉”之内,笑道:“你赢了。”

    左手却轻轻一拂,骆云铸起的冰墙瞬间坍塌!

    景流年露的这一手,却是明明白白的彰显了他的实力——你赢了,我却未必输!

第206章 船中有水

    骆云也不由得露出钦佩之色!

    所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因为他还是走的剑修之路,所以对于辰水脉的操纵,的确不及景流年多矣!

    虽然他今日以金白对辰水,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那么景流年放弃了“飞泉”和所擅长的控水之法,而用长枪与他对决,又何尝不是?

    二人对视一眼,虽然眼泛笑意,却都不约而同的再度向那冰泉孔洞奔去!

    战归战,东西还是要抢的。

    景流年早已听闻西沙秘境破境而出的事情,这楼船下方一片汪洋,所在的这处大厅辰水之气更是浓郁无比,显而易见,其中隐藏着适合他修行和使用的法宝!

    外面的数十修者和被激活了的天上禽鸟、舟中护卫早已混战成了一团,猛然间冰墙崩塌,哗然巨响,眼睛余光之下,见两道人影已经窜上灵璧冰泉!

    既然冰壁已破,舟上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不少修者抱着这样的想法,凝神施展法器,从头顶密密麻麻的光柱中杀出一条通道,也向那处冲去。

    骆云却无意与人合作!

    这与是否欣赏景流年无关,若是这冰泉之上就通往船顶,他要确保能万无一失的拿到那根剑灵所说的柱子。

    自从斩情峰下得了这把断剑,和剑灵相识到现在,剑灵很少让他拿什么东西,进入楼船之后,剑灵突然发声提及,让他觉得这柱子恐怕对剑灵极其重要。

    而今他也并非当日自以为比别人看的都高远的那个小小少年,深知剑灵的秘密太多,与斩情峰下的魔池有关,更与这西沙秘境有关,甚至连桃花宫的那套天音曲阵也有关!

    但无论是出于神念之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只要它不说,骆云都不愿意去主动探知。

    一路行来,剑灵的确对他帮助良多,甚至能踏上修仙之路,都少不了它的功劳,所以剑灵提的这个要求,骆云怎么会不将其摆在首位?

    既然是这样,他求的就是万无一失。

    骆云右手一挥,毫不犹豫的丢出三套阵剑,三重天衍无间剑阵已经出手!

    他对这剑阵实在是浸润已久,加之刚才破阵之时的磨合,心意相通,他人虽然未到,可剑阵却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设在了那冰泉之上,任何人要想从那里过去都要破阵!

    景流年哪想到他会这般赖皮,若是可以这样,他岂非也可以飞泉出手、先将那洞口冰牢冻实再说?

    可他早就领教过骆云的这套剑阵,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这套剑阵还是原来登云榜那一战时的水平,因此在那剑阵之前生生的止住了奔袭的步伐。

    骆云却是一笑道:“景兄,我先去了!”说罢身影在洞口一闪而逝!

    景流年又哪里甘心!想了想,一咬牙进入了这剑阵!

    洞内不像从下面看过去那般狭窄黑暗,反而台阶齐整,两壁镶嵌有夜明珠,射出柔柔的光亮。

    骆云心知那剑阵虽然威力极大,但是一来只得三层,二来,他不能分神控制,能把景流年和那群修者拦住的这段时间极为宝贵,时机稍纵即逝,自然越快越好!

    他沿着台阶疾步向上,阵阵烈风从上方吹来,不多时眼前一亮,他一步踏出。

    然后就踏空了。

    骆云想要骂人,可一张嘴就要灌水,便用神识将剑灵唤出来,没好气的道:“船上怎么会有海水的?”

    明明设想中台阶之上就应该是船顶,而且也能感受到风声,怎么会一脚就掉进了海里?

    剑灵自然是装聋作哑。

    骆云对它没法子,只得将神识铺开探看过去,这水中竟然还有妖物!

    他从未在水中打过妖物海兽之流,也不晓得威力如何,便张开星元之力,将自己浑身罩起,却又想起了被他同样罩起放在船上荷花池中的乱莹。

    破阵之后,他其实在那大厅之中用神识探查过,也用眼睛一个个角落的找过,并没有看到乱莹的身影。

    他虽然一直很想问问乱莹为什么拼力救了自己,可眼下看来,似乎找不到也好——希望她伤好以后已经离开了这里,对她而言,这里到处都是视魔族为至仇的通脉境修者,一旦遭遇,怕是有些危险。

    骆云回过神来,他放出的神识已经到了头,这是一片小小的水域,方圆似乎也就和之前的大厅差不多长宽。

    这说明他料错了,这是船中又一处玄妙之境,而非真正的湖海,但小小的这片水域,却存留着不少海兽,起码也有六阶甚至七阶之高!

    不多时,已经有海兽发现了他的存在,纷纷围了过来,竟然有十几头之多,顿时他周围水波翻涌,更有几头牛头鱼身的怪兽,转过身去,巨大的尾巴向骆云拍来!

    骆云仍是掣剑在手,向那牛头怪鱼横扫而去!

    但见以江枫剑为中心,一层层的剑气带动无数波纹,双目可见的扩散开去。

    这样的剑气能伤到怪兽才叫见了鬼!

    骆云心知这水下果然不同陆上,水中阻力实在太大,且这里面的又不知是什么水,挥剑时感觉甚是粘稠厚重,而此时数条巨型鱼尾却已经灵活了拍向了骆云,他急忙调动星元之力抵抗,轰的一声巨响,这罩子竟然被拍的粉碎!

    若说惊涛拍岸,力可碎石,那这深水之中的汹涌之力可算得上是深不可测了!

    骆云被水波凝聚而成的无形重拳狠狠的击中,一下子飘到了十数尺开外——无论是不是在海中,这些海兽的实力果然远远比西沙秘境中那些蛮兽、妖兽的实力要强劲许多。

    他实在不占天时地利。

    原本他也不善游泳,不过是因为修行有成,所以可在水下行动,但身姿绝对称不上矫健迅捷——可那些海兽却恰恰相反,虽然庞大,却一点儿也不笨拙!

    骆云被弹开的瞬间其实已经再度出招,且招式中蕴含了极冰寒的辰水之力,若被扫中,怕是脱离不了被冻成一个巨大冰块的下场。

    可这些海兽灵智已开,仿佛预知了危险,全都灵巧的避开了!

第207章 水底巨骸

    若是在陆地之上,以他剑招之快,剑势之准,怎会被眼前这群兽类轻易避开?骆云心中焦急,他的焦急并非因为被海兽围攻,而是时间不等人,原本他十分确定下一步就能到船顶,可如今看来,甚至都不能确定他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拖得越久,越麻烦。

    他收回了江枫剑。

    若是催动星元中的四层星元之力,别说海兽,便是这片不大的水域也会被他搅成一锅开水,可后果却无法预料。

    骆云心念微动,心剑已出。

    一道冰路从他脚下凝成,他踏在这条路上,缓步而行,那些海兽,反而不再敢贸然上前!皆因眼前的这“活物”突然化身为一柄利剑,剑意四溢,它们的本能在提醒着:若要靠近,极其危险!

    可仍是有海兽不信这个邪,远远的对着骆云张开巨嘴,满口獠牙中猛地喷出数道水流利箭,骆云脚下冰路蜿蜒,随他心意迅速凝结成形,眨眼间已经铺向那海兽,而骆云的人影也随着冰路闪至海兽近前。

    唰!

    一道虚影划过,那海兽竟然被斜着划为两段!

    水波不兴,没有剑气带动的波浪,甚至连出剑的气势都没有,只是一道剑意,看似极其平和、安静——毫无声息的就将对手斩开。

    这道剑意转瞬间便回到了那虚影之上。

    海兽的血顿时将骆云周围染得血红一片,这海中妖兽,原本就是互相吞噬,以求壮大,而今有海兽被杀死,竟然没有同类敢上前——皆因它们感到这一人、一把剑影,实在是可怖之至!

    骆云却没有理会这些海兽,若不杀光,起码还可阻拦后面的修士。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前行的目标。

    在心剑斩除海兽之时,突然生出了一丝悸动,和这片水域中的某种东西产生了联系——如果骆云感受属实,心剑已经从悸动变成了躁动,若非与骆云联系紧密,怕是已经自行飞去了!

    这水域并非一片平整,骆云此刻亦全力的感知着心剑所向,快速沿着冰路前行。

    慢慢的两旁嶙峋怪石越来越多,如同从两侧张开的手爪,红晶白玉般的珊瑚数尺之高,随处可见。

    而数丈长的海藻如同成了精一般,心剑到处,急忙避开,缥缈如仙的十余尺长的水母到处飘动,也是远远就躲开丈远。

    随着一人一剑快速前行,心剑的躁动也缓缓的平息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安定下来的意思,骆云心知走对了方向,不多时,就见前方赫然出现一条极深的海沟,这又如何难得住骆云——他再度运转星环之上的辰水之力,一条晶莹剔透的玉带顿时被他甩到了对面!

    可他心中也还是难免有些困惑。

    因为那海沟之中有着数个漩涡,骆云行走于冰桥之上都能感到两侧的巨大吸引力。

    若非擅水之人,恐怕要被活活的吸到这深渊里、死生难料!

    这样看来,这处所在,倒真的是辰水一脉极占优势,仿佛处处都为修行此脉的修者所设计。

    踏过海沟,骆云眼前顿时光芒闪耀!

    远远的能看到前方蜿蜒的石阶架在碎裂的浮石之上,通向最高处的石台。

    闪烁的光芒就是从那石台处发散而出——别说心剑再度兴奋起来,就连骆云都按捺不住心中喜悦,疾速向那石台奔去!

    就在石台已经看起来触手可及之时,一尖啸声从上方传来!

    这尖啸声实在是太过凄厉!

    骆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其实这声响,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对神识也没有伤害,仿佛只是什么人留在此处的一段绝响,可这声音里蕴含的情绪却实在是太多了。

    失落、怨恨、绝望……

    心剑并不懂为人的情感,仍自飞向高台,却不知骆云被这尖啸声影响,甚至不忍向前!

    骆云最终还是缓步走到高台之上,心神巨震!

    高台上盘踞着一副极大的尸骨!

    尸骨洁白如雪,骆云向周围看了看,其实从他越过那道海沟的时候起,就发现这里再也没有海兽到此了,可见并非海兽啃噬一光——这尸骨的原身,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起码也有千百年,所以肉身才腐烂脱落的如此干净。

    更让骆云心中震撼的是——这尸身并非人类所有,也不是海兽的尸身。

    可尸骨前一段和人类的几乎一样,极长的双臂向前伸展,手指的白骨抓地蜷曲,脖颈未抬,支撑起一个几乎是人的头颅两倍大的骷髅,空洞的眼洞中正看向骆云的来处!

    它躯干可称得上魁伟修长,从腰部之下,则拖着几乎占据了全部尸骸八成长度的、如同巨大鱼刺般的骨骼。

    那骨骼微微卷起,似乎是温顺的等待人抚摸的样子,又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张扬的甩开,遨游于天地!

    这样诡异的人身、鱼尾的结合,竟然让人一看就感受到一种难得的美感,既矫健,又婀娜。

    骆云猛然就想到了鲛人。

    这一定是鲛人的尸体——虽然他只听说过鲛人的存在,却从未亲眼见到!

    他想到空间中还装着鲛纱,那么大的一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鲛人身上的,顿时就有些油然而生的悲凉之感。

    他知道鲛人应该是和妖族更为接近,天生就有灵智,所以极难捕获或杀死——不然怎么可能一块名为“碧柳寒烟”的鲛纱就能高居仙器榜?

    而此处这架鲛人的尸骨,竟然出现在这楼船秘境之中——不知为何,骆云已经断定了,以创造西沙秘境和这里的那位大能而言,能够被他看中、囚禁于此的鲛人,一定也不是泛泛之辈。

    骆云走到这尸骨之前,这才看到心剑一直停伫的地方,是这鲛人的胸怀处。

    尸骨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暗紫色的贝壳,蜷曲的姿态似乎是在保护着这件东西一般。

    贝壳边沿是锋锐的巨齿,层层相套,仿佛是穿了一层硬甲,一幽一亮的光芒就是从这贝壳里发出来的。

    骆云想了想,到底还是踏进了这个鲛人的“怀抱”,蹲了下来,双手用力,将那贝壳掰了开了。

    这是——太极?

第208章 鲛人之忆

    骆云心中有些愕然。

    贝壳被他开启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并非光芒明灭,而是贝壳中这团“太极”两面,原本都在发光——阳的一半,在发白光,而阴的一半,则真的是在发出黑色的幽光——时而阴盛阳衰,时而又反过来,光芒互为压制,所以才有明灭之感!

    虽然还不知道这是何物,可骆云已经有了一种熟悉感——这熟悉感来自于他朝夕相伴和在识海中锤炼的心剑!

    在西沙秘境的第一个密室之中,他的心剑被他以“天道如锤我如砧”这一式锤炼成型的时候,就是如同这一团“太极”,黑如浓墨泼成的夜色,白如正午耀目之光。

    而今心剑曾遭自毁,再度成型之后,看起来是一柄灰扑扑的剑影,可它的剑身之上,却并非灰色,而仍然是黑白二色,纯白色的剑身,却蔓延着黑色的裂纹,如同被一个网型的“剑鞘”套在其上!

    骆云猛然明白过来,道:“你是想用它做你的剑身?”

    心剑,到底是虚无之物。

    而作为剑修,总有一日,无法再借助外来的灵剑来提升自己,需得亲身锻造一把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灵剑,铸其型、养其灵,就如同傅东楼的“断星辰”、玄离的“九十州”那样!

    骆云不知道这团东西是什么材料,他早已将霍自流赠给他的书册翻遍,都不曾看到有相似的矿石晶玉等。

    这两团看似完全分离又如同水乳交融般和谐的黑与白,没有任何属性!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也和他原本就是五行俱全正好来了个对应。

    骆云伸手探去,手接触到这团太极圆石的瞬间,一阵阵渴盼、快活的情绪立刻从识海中蔓延开来,骆云毫不犹豫的将这块矿石收入空间之中。

    这巨大的贝壳瞬间就空了,只剩下洁白又蕴含五色光华的内壁,骆云想了想,正要将这贝壳也一并取走,贝壳猛地发出耀眼的白光,在这碧波之中,竟然折射出了另一番景象!

    这感觉骆云再熟悉不过了。

    他凝视着眼前的场景——这是神识留下的记忆残片!

    虽然同样是碧波粼粼,却是一处远比这里要浩瀚的海域,阵阵极其销魂的歌声伴着海浪翻涌,就算是这残留的记忆,歌声也让骆云心驰神荡!他急忙晃了晃头,又默念了几遍清心诀,心道这歌声若是真的出现在这里,他都不敢保证能抵御!

    一个白衣若仙的身影在海面之上临风而行,那歌声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骆云对这身影也不陌生,就是在境中境的神识洪流中几度出现的那个白衣修士、创造西沙秘境和这个楼船秘境的上古大能!

    白衣修士左手中擎一个光球,仔细看去,隐约能看到光球之上也有波光粼粼、绿野山石,他的右手则运指如飞,仿佛在掐算什么一般,终于到了海面的一处所在,他才停了下来。

    脚下的海水原本风平浪静,忽的慢慢起了漩涡,最后一道水柱盘旋而去,向那光球飞去,就如同光球会吸水一般。

    看到这一幕,骆云心念一动,那光球……看起来甚是眼熟,茂林莽莽,绿草茵茵,他恍然大悟,若是这光球平展开来,岂非不正和西沙秘境三处机关秘境中的那个神识凝练而成的图盘一模一样?

    而随着那光球光芒渐盛,白衣修士脚下的海水甚至都矮了三分!

    如此说来,西沙秘境之中的那一片广博无比的海水,竟然是从这不知名的海域处吸取而来?

    这实在是可怖的移山倒海之能!

    海面以可见的速度在下降,原本充满诱惑之力的歌声也变得慌乱起来,夹着让人心悸的尖叫,一道庞大的阴影疾速的从海中升了上来,巨浪猛然勃发,溅起了数丈之高,一个身形矫健庞大的鲛人从水中飞跃而出,道:“何人扰我子民?”

    骆云有些微微的愣怔,这景象中传来的声音,听着却是个女子的声音,清澈响亮,很是动听。

    待到鲛人的身形完全展露,他才看到眼前的鲛人虚影极其美丽!虽然体态高大,几乎是寻常人的两倍大小,可即便在身为人的骆云眼中,也不得不赞叹造物之神妙。

    她黑发飘扬,双目碧蓝,如同蕴藏了两片汪洋,两片嫣红的唇瓣丰润诱人,上半身是裸露的,双臂修长有力,双峰挺傲,腰肢柔软纤细,两道清晰的线条延伸向下,引人无限遐思。

    明知只是个虚影,骆云仍是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不已。那鲛人见是一个修士在此兴风作浪,自然上前阻拦,打斗之中,修长的鱼身凌空翻卷,在日光照射下,闪耀着七彩虹光,两侧和尾部的数尺长的鳍翼如同透明的翅膀,更增魅力。

    她显然是这片水域的鲛人领袖,她一出战,无数的鲛人从海中现身,齐声诵唱,听得骆云烦乱不已,而那白衣修士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就如同一声重鼓,一下子便破了鲛人之音,而那鲛人领袖的反击,仿佛在他眼中真的如同一尾小鱼一样,不值一提。

    他手掌一挥,数百鲛人惨呼一声,飙血海上,虽然未死,可也是受到了重创!

    就连骆云也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那鲛人领袖此刻方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她能够抗衡,别说吸干这片海域,哪怕只是动动手指头,就可让他们这些海中的生灵灰飞烟灭!

    她极其恭顺的跪伏在海面之上,开口道:“大人,请大人开恩,海水干,万万生灵无处存身,请饶过鲛人一族,为我们留一线生机。”

    那白衣修士道:“可。”说罢手指微抬,那鲛人领袖竟然身影凭空消失,只余海面成千上万的鲛人悲歌!

    想必这段记忆十分刻骨铭心,所以也极是清晰,而后,却是流光飞逝,少数的几段模糊的记忆,都是那鲛人领袖随着那白衣修士游历四方,存身于一个小小的琉璃鱼缸之中——若偶尔走到江湖湖海之处,那修士便会将她放出来,让她尽情高歌。

第209章 千年之殇

    星空倒映在水中,幽蓝的水波中一汪亮黄的满月之光,反复被搅碎又揉成一团。

    那是鲛人在水中戏耍,时而用双臂揽起一弯月影,时而凌空而跃,与她的“动”相比,那白衣修士就是极端的“静”。

    他仍只是一个背影,端坐在水边,一团光晕笼罩着他,仿佛天人合一,与这夜色、水波、甚至岸边丝草都融合一处。

    无论是能诱惑万物的鲛人歌声,还是在骆云看来美到极致的月下鲛人出水的姿态,都不能撼动他半分半毫。

    不知何时,那鲛人安静了下来,似乎是玩累了,或者是无聊了,便静默的潜至白衣修士端坐的水边,从水中探出头来,一头秀发浓过夜色,娇美的脸庞则如皎月一般,仰望着上方的人影。

    过了一会儿,她又低下头,用手指拨弄起白衣修士投射在水中的倒影——看一张脸模糊的搅乱、重聚,这似乎取悦了她,便发出了清澈的笑声,良久,她又低下头去,红唇似沾未沾的点在水面之上。

    这段记忆,是最后一段她在外遨游的时光。

    而后,那白衣修士似乎终于停止了游历之旅,一处处阵法在他手下成型,又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他便要离开了,最后留给这鲛人的不过是一句话:替我守护此物,等我回来,放你回乡。

    那东西,自然就是骆云方才收起的太极圆石。

    之后的记忆场景中,那白衣修士再也不曾回来过——只有一成不变的这片水域。

    而这一幕幕记忆碎片透露出来的情绪,也慢慢变得绝望而沉重,最后却已经近乎疯癫。

    西沙秘境,经由十三仙门仙长判定,是上古遗留秘境之一,既是称做“上古”,距今怕是有千、万年之久,这实在是足够漫长到让人疯狂的长度。

    最后一幕,则太过触目心惊,也让人心中如绞,骆云忍不住闭上了双目。

    不知道鲛人寿元几何,但显然并不短,漫长的孤寂和等待将这鲛人折磨到了发疯,最终竟然是自揭全身鳞片而死!

    他刚上这高台之时听到的那一声凄惨的悲鸣,便是鲛人结束生命的一刹那而留下的最后呼号。

    骆云睁开双目,所有的镜像全部消失,再也没有一丝痕迹,仍旧是安静如同古井般的水域,身材高大、美艳丰满的鲛人如今已成了巨大的尸骸,怀中静静环绕着贝壳,被嘱托守护的东西已经被他取走。

    一时间他有些百感交集,修仙路上波诡云谲,险象环生。上古之时,怕是以那白衣修士之能都有可能在外遇险,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这里。

    那自然也就无法践行与鲛人的约定。

    这恐怕也并非那白衣修士的本意吧。

    骆云静静的看着尸骸,想了想,又向上望了望,一眼也望不到头,但是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了。

    他忽的神识微动,他放在那冰泉入口处的剑阵被破了——那剑阵中尚留有他一线神念,三层阵剑瞬时在那神念操纵下,疾速穿越水浪而来,被他收了回来!而他眼神望向远处,已经有人进入了这里,他要加快了。

    骆云蹲了下来,双手扶住那贝壳,猛地用力将它向上抬起,那贝壳离开地面的瞬间,顿时从他脚下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力!

    那是个越来越大的漆黑孔洞。

    水中所有的一切都被吸入其中,无数的海草、珊瑚甚至海中岩石都被卷碎,而后掉了进去。

    骆云在这一瞬间拽住了那尸骸的胳膊,可就算如此,连尸骸本身都缓缓的向那黑洞移去!

    眼看着又有远处的海兽嚎叫着一群一群瞬时间就被波浪带到了近前,却半点都不能挣扎的也被吸了进去,不消说,骆云引发的这场变动,对于它们而言,不次于是一场灭顶之灾。

    骆云觉得这水中越来越明亮,再抬头望去,似乎海水变浅了许多,竟然能望得到天光!

    一阵乱七八糟的人声传来,骆云远望过去,十数刚破阵到此的修士,也在这水中被狂卷着飘来,正在拼力往回挣扎游动。

    他心念一动,一手施法,将那巨大鲛人的骸骨冻在一个大冰棺内,手却是一松,任由自身也卷入到漩涡之中!

    漩涡之中,水流如刃!

    骆云急忙张开星元之力防护自身,仍是觉得周边一阵阵极为强大的力量在割裂、切削着!

    待到他身体终于落在实处,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一下子将周围的血腥气吹散了几许——骆云周围,俱是海兽残骸!简直变成了一处血海肉山!

    骆云手里兀自还拿着那贝壳。

    他站起身来,眼前是一处曼妙之极的鲛人玉雕,凌空而飞,手臂与弯曲的鱼尾形成了一个只余半尺缺口的圆环,栩栩如生,精致无比,而那半尺缺口处,恰恰放置了一个球星的鱼缸,鱼缸的底开了一个小孔,其中的水已经快见底了。

    骆云甚至能看到鱼缸之内,有一小小的冰块,其中的尸骸如同白玉一般。

    那鲛人,若是有生之年见到这雕像,不知是该高兴自己被雕琢的栩栩如生,还是该愤恨——原来她在那白衣修士心中,与这雕像也别无两样——都是他在这楼船秘境之中设下的机关而已。

    骆云此刻才明白过来那白衣修士的无情之处!

    他临去之前,让那鲛人守护的并非太极圆石,而是贝壳。

    骆云环顾四周,狂风烈烈,风卷云涌,上方浓云密布,似乎真的可以抬手触天一般,不远处一根发着银白光芒的柱子直插云中,隐隐还有雷光闪动。

    这里,就是船顶……而这鱼缸,就是通上来的必经之路——这才是鲛人真正需要护卫的通道。

    若贝壳被外来之人撬动,那鲛人必定也会被卷入漩涡,变成一堆肉块。

    保住贝壳,便是保自己的命,可那鲛人,似乎临死也不知道是这样一回事,否则也不至于选择自剥鳞片这种极其痛苦而残忍的死法!

    骆云眼见得那鱼缸之中最后一点水也空了,蓦然出手,将那鱼缸收入囊中,人向那根柱子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