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竞仙途全文阅读 第4分节

第31章 转靈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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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云被傅东楼从崖顶赶了下去,已是夜浓如紫,星光璀璨,如同缀在夜幕上的烁烁发光的珍宝。

    他想,这或明亮或微弱的星光,与修行之人来说,的确贵如珍宝了。

    而星光如此无私,在从古自今的每一个夜晚,都有无数的修行者,希冀借由星元之力让他们在修行的路上得以积累、前行。

    都说修行是逆天而为。

    可星天之力,就来自于天上。

    若真的是逆天而为,“天”又岂肯遍洒星辉普济天下修者?

    不知为何,骆云对他心中的“天”多了一份感激和敬重。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就在石屋之外盘膝而坐,再度感应起星元之力来。

    只是他这回换了荧火一脉位置在第一个的星窍来感应,一丝丝、一缕缕的星元之力再度被他像昨晚那样接引到星窍之中。

    直到那星窍的漩涡光芒变为明紫,且浓稠起来,骆云才罢手,一如昨晚那样将锁灵符贴在胸前,再小心翼翼的将星窍中的力量缓缓的送入交织密布的网络中。

    骆云仍是不知这样做的效用。

    他躺在石床之上,迷迷糊糊的想,明日可以用体内的灵力来试试绘制锁灵符,也不知道能成功几张?

    虽然骆云手臂上的外伤已经在傅东楼涂抹了灵药后痊愈,但他白天一下子失去的灵力还是让他受到影响,所以很快沉沉睡去。

    他体内的“水网”仍然充满了细细的灵力之流,并没有一个流淌的方向。

    在这样的浸润下,那些细丝般的通道,也发生着难以察觉的变化——如同十丈宽的大路,偷偷的向外又伸展了一毫的宽度,哪怕他神识仍在,也不会体察到这样的拓宽。

    在骆云闭关——不,面壁的第一天起,关于他的流言再度被四下里传的火热。

    比如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直以来就想要追求“烈火流樱”啦;比如他偷了师尊的一把符剑,结果狼没杀成,反而把自己崩了;比如他拖了季流海他们的后腿,因为要保护他所以几乎没能杀掉雪狼王。

    骆云并不在意。

    他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就这样而已。

    骆云沉下心来,在这段日子中试了各种引灵入窍的方式。

    他先是用了几天的时间,分别对五脉的第一个星窍都做了试探,于他而言,固然每次存贮的星元之力多少会有不同,但这并不值得太过关注——因为差距实在太小了。

    骆云心里想,这大抵是因为原本他在五脉中任何一个星脉就都没有天分,自然也没有什么侧重,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接下来的时间,他要继续验证。

    深夜时分,山风寂寂,骆云不曾注意,每当他这样坐在石屋前的崖旁时,会有一个法阵悄然从峰顶降落,那是个旁人不可干扰的结界。

    骆云仍是像以前每一个夜晚一样进入了内宇界,将星元之力慢慢的导入金白一中,直至明紫。

    他的神识缓缓的操作着,又将金白一中的力量向前引导着,这速度极为缓慢——因为通道那么细,仿佛快一点点就会被这股力量冲垮一般!

    那力量终于被引到金白脉第二星窍的入口处!

    骆云的额头浸出汗来,眉峰紧皱,脸色愈发苍白。

    这力量不肯进去!

    可他明明记得他每晚都将属于一个星窍的所有星元之力平均的分散到其他各个星窍之中的!为何现在不行了呢?

    他再度用神识推动着,可哪怕再向前一点儿,他的神识顿时能感觉到来自于星窍的排斥之力。

    而他的口唇处已经沁出血丝。

    骆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果断的像前几个晚上一样,将那星元之力散至全身。

    而这次他没有急着睡去,而是一直观察着内宇界。

    随着星元之力在那些蛛丝细网中的流淌,他终于发现了关窍所在。

    这发现让他只得一声苦笑。

    他终于懂的他这些细网般的东西是什么了。

    六岁的时候,骆云第一次被骆千重带到骆家的转靈大阵。

    其实那也并不太符合规矩,因为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符师,所以在十六岁没有定血契之前,骆家的孩子们不会接触到转靈大阵。

    或许骆千重觉得一个六岁的孩子并不懂什么,或许是他这个骆千重最疼爱的幼子有些特权,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六岁的骆云看到了一场将要为空灵石注入灵力而成为灵晶的过程。

    八个符师分而列之。

    骆千重在中间压阵。

    符师们眼前蒙着白纱,身着最轻的火云绡。

    符师们口中念念有词,却没有声音,掐诀的指法繁杂而曼妙,如同在他们手中拨弄丝弦。

    六岁时的那一幕,竟然在此时此刻,在昆仑山藏剑峰的悬崖边上,被十七岁的骆云清清楚楚的记了起来。

    他曾觉得那恐怕是以八卦之位来施展的一种阵法。

    而今才知道,不是。

    他们的指尖,的确在拨弄……或者说联系着什么。

    八十八星窍,一指通天,一指注灵。

    而这转靈大阵,八位符师,以及压阵之人,一人十指,合起来正好九十。

    指尖与指尖间,仿佛都互有通道,星天之力,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转而为灵。

    每一条通道、每一个轨迹,虽然在旁人眼里不过是透明,可六岁的骆云都看在了眼里,他那时心有所感,感到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就那样被启动了……于是星天之力竟然从他头顶而入,再经由他的身体,化为灵力透体而出!

    所以……那才是他六岁时差点死掉的真相。

    那场转靈大阵失败了,他的父亲骆千重作为压阵人,看到自己的幼子浑身喷血的立在那里,还怎么能继续下去?

    骆云被他父亲当机立断的埋入了那堆空灵石里。

    六岁的记忆到这一刻才被骆云完完整整的想了起来。

    那才是真正的转靈大阵。

    他内宇界中那些细丝结成的网,也是。

    不需要经过九个符师组合就能够进行转靈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玄妙的原因、最终在他内宇界里以结络成网的方式完整出现的转靈大阵。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32章 面壁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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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云静静的躺在悬崖边上。

    那里已经不再是光秃秃的一片,几年前他站在这里,看到一角落日从云端落下,心血来潮的想这里若是能种上点什么,透着草木观看落日余晖,一定很好。

    而今这里有连绵的金葛草——自然是因为除了这个他什么都种不活。

    金葛草在夜空里也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随着山风发出刷啦啦的声音。

    漫天的星光,忽明忽暗,照耀着这片终年白雪覆盖、极为神秘的昆仑,既有情,又无情。

    大抵这样的结果,并不会比最初骆云被评价为“零星弟子”更坏,所以他内心既无悲伤,也无绝望。

    因为那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流传下来的转靈阵法,使得骆家有转星元之力为灵力而灌注灵晶的本事。这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骆家人体内大多都留存不住星元之力,否则早就收为己用、修仙证道了。

    他父亲骆千重说过的话也恰好印证了这一点,从那位先祖飞升之后,其后的骆家血脉,极少能走上修行之路,即使能走,也走不远。

    清风拂过骆云的脸颊,这山崖上的风仍是极寒冷的,和他最初来这里的那个晚上并无不同,只是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温度,甚至,他还觉得穿过金葛草而来的风,带了些暖意。

    骆云想到他三年前那次试图引灵入窍,以及几天前开始的再度尝试,都是一举成功的,而据他所知,对于很多修仙者来说,哪怕灵石摆在面前,也有要耗费不少时日才能成功的。

    更不要说到了通脉境之后需要直接吸纳星元之力,像师尊傅东楼所言,光是这一步就让很多修行者终身止步于此!

    事实就是,在天星阵盘测试的时候骆云并非感受不到星元之力,而是太容易感受到了!

    他将那星幕上“借来”的星天之力吸入身体中,却迅速的经由那灵玉台转出!所以那星幕才一丝一毫都感受不到他星窍中有星元之力!

    其实以感应星力而言,骆家的血脉应当具有无以伦比的天赋!

    可这样的天赋,难道只是为了能让星天之力在身体里走一圈儿以后化作灵力、做成灵晶,为他人所用吗?

    骆云眉头微锁,内心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只是因为出身骆家,而就要这样一辈子作为一个转靈符师么?

    好吃好喝,甚至还有仙米仙蔬,仙丹仙药,可以在众多仙门的庇护下繁衍子嗣、安享富贵。

    骆仙镇的外围有着为了保护骆家而设置的层层禁制,转靈大阵所在地和崖下矿脉,更是机关重重——据他所知,那里还有传送法阵,但有危险,只要燃一支仙门的引香,便会有人瞬时而至!

    那是就算是人间的帝王都羡慕的门第!

    可,他不愿意作为一个通道、一个器具而存在。

    他不甘心,也替所有的骆家人不甘心!

    如同被仙门豢养的……他握紧了拳头。

    他要闯出一条路来,就算是流传在体内的骆家血脉不许,就算是这片星空不许,他也要走下去,看,他不是已经能用锁灵符走出那么一小步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骆云只是尝试着各种方式引灵入窍。

    他不再生硬的尝试将还未转化的星元之力硬往星窍中塞,那样太危险了,且直觉告诉他那样并无任何助益。

    骆云主要尝试两种方式:将经由他内宇界中转靈阵脉转换后的灵力引入不同的星窍;或者直接感应那星窍所对应的星元之力接引下来。

    只有这两种方式,才不会引起星窍的排斥!

    唯一苦恼的便是,怎样都无法留存,每晚他仍是只能贴着锁灵符入睡。

    但也并非没有收获,起码学会了画锁灵符。

    这是师徒两个保有的秘密,以傅东楼的意思,就连玄离都不要提起——自然也无从提起,因为玄离仍然还在外面游历。

    似乎那符剑的说法也被宗门中人所认可,并没有人对骆云投来什么注目的眼光。

    正因如此,两个人都不愿意再节外生枝。

    此刻骆云面前是蘸了朱砂的笔,黄色的符纸悬在空中,他仔细控制着从指端溢出的灵力,那丝丝缕缕的灵力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捏着那支笔。

    与此同时,他的神识精准的控制着每一笔、每一断、每一处勾连、每一处折或弯,将他的意愿注入其中。

    炼符是特别玄妙的过程,需要灵力,同时更需要神识,通过这两种助力将玄而又玄的祈请以这种特殊而繁杂的图案烙印与符纸之上。

    锁灵符不过是低阶的灵符,再往上更高阶的灵符,则需要真火、炼制的容器、更高阶的等同于法器的符笔、符纸、甚至鲜血……

    若是成功,这张符纸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这次制符,自然是成功的,只是先前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他刚把这张符仔细的收好,耳边便响起了傅东楼的声音:“来草庐。”

    今天已经是面壁禁足的最后一天。

    骆云的内心是无所谓的,他觉得这样修行的日子,原本就是他心中想要的,平日里他除了去食堂吃饭或者听一些其他峰主开设的课业,也并不经常下山。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

    他猛地意识到这一个月里他的师尊都没有给他送过饭!

    于是他看着傅东楼的眼神就有些幽怨起来。

    傅东楼忍不住道:“怎么了?时间已经到了,还想继续禁足么?”

    骆云继续气鼓鼓的瞪着他。

    傅东楼心虚的摸摸胡子,道:“莫不是因为那女娃儿来找你几次都被我拦住了?”

    “才不是!”骆云道:“师尊,你就不怕我饿死吗!我不能下藏剑峰去吃饭!你竟然……”

    傅东楼愕然道:“我说呢,我总觉得一直少了点儿什么,原来是你竟然这一个月都不曾吃饭!可饿么?现在正是饭时,你下山去用一些吧。”

    骆云翻翻白眼道:“得亏弟子我不知不觉竟然辟谷了,不然早饿死在你这藏剑峰上了,尸身到现在恐怕都要臭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33章 内宇之谜

    虽然傅东楼平日并不管他,但是骆云终于也发现了,他的师尊并不像其他峰主那般冷若冰霜,对比起来,不像个仙长,虽然他与云掌门同辈,修为深不可测,反而像个世间寻常的胖老头儿。

    藏剑峰只余他和傅东楼二人,师徒两个偶尔也打趣一番,傅东楼也并不介意骆云的话,反而道:“坐。”

    他的授课是随时随地想起来就开始的。

    骆云恭恭敬敬的盘膝而坐,一副受教的模样。

    “竟然已经辟谷,这说明锁灵符还有些用处。灵气被锁在你体内,你应该有所感觉,你莫要以为这只是引灵入窍,于剑修而言,体修的过程还不曾停止。

    “为师曾说过,既然做了剑修,修仙路上不能因为借着灵力或星元之力让剑招有了威势极大的力量,就停止对身体的锤炼。

    “所以灵力入体,也是一种从内里强化筋骨的锤炼。你要知道,既然已经辟谷,以后就不要再有口腹之欲,贪恋人间滋味。”

    骆云自然点头答应道:“弟子什么都不吃。”

    “也不是……”傅东楼道:“你若真的走上修仙之路……”

    他又摇摇头道:“为师这是什么话,你已然走上了这条路,断无回头之理,以后难免出去历练,到时候遇到什么好东西……雪域里面的冰桃,脆脆的,凉凉的;千年寒冰下面的明无鱼,切成薄片,生吃最好,千万别煮熟了;迷雾森林里的金狼肉排煎到六分熟,辅以女乔草芝研磨的酱料……”

    骆云瞠目结舌的看着傅东楼如数家珍的回忆这些东西,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忍不住道:“师尊,师尊,你醒醒。”

    傅东楼回过神来,板正了脸色道:“总之不能一概而论,修行路上或可遇到天材地宝,吃下去对修行是有助益的,这并非口腹之欲。”

    骆云想了想道:“可有名册?”

    傅东楼不屑的撇撇嘴道:“这种东西,在连玉阁还不是随便能换到。”

    骆云只是暗自记下,现在急这些也急不来。若是自身修为不够,连昆仑山脉中一个刚成型的妖狼都打的费劲,更不要说天南海北的游历了,不过都是空中楼阁而已。

    “你先前跟为师说要自己试试引灵入窍,而今如何了?”

    骆云将这一个月的试探和疑问尽数道来,这一场询问课业,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有趣,有趣。”

    骆云这样的情况,当真是古往今来傅东楼所知的唯一一个。

    或者曾经在千万年中也有过这样体质的人,只是早已无声无息的甘于平凡。

    甚至据傅东楼的猜测,恐怕他与骆家其他人也有些小差异。

    自然了,虽然骆家与修仙门派之间往来甚密,但彼此间也都有不能跨越的界限,或者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仙门明面上不打探骆家之秘,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转靈之法需要数人列阵,而非一人可行。

    但骆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转化星天之力为灵晶——那一大坨血玉就是明证!

    可也正因为他血脉如此与众不同,才可以反复试验,像寻常的修仙之人,哪有这样的机会在起步的时候就去尝试无数种可能?

    灵气一旦入窍,便会对身体产生深远的影响,仿佛打上了烙印,散尽灵力,那是对修仙之人毁灭性的打击!那可是和施法用光了灵力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真可谓是祸福相依啊!

    有谁可以像骆云这样,可以在引灵入窍成功之后的一个月内,尝遍这么多种可能?

    当其他人刚买入休闲门槛只能按照前人说法走上无法回头的路的时候,骆云完全可以多方试验,寻出一条最好的方法来打好聚元境的基础!

    可反过来说,以后却有些难为。

    傅东楼捻须沉吟道:“要知道,关乎于星元之力与灵力,从古至今,也很难有个明确的说法。但是由寻常人——包括为师在内——聚元境的情况看,在这个境界的修者原本是只对灵力有所感应,也只能吸纳灵力。”

    “有一种说法是在更久远的、不可知的远古时代,星窍并非星窍,而是灵窍,原本就是以天地间灵气来修行。只是这样的说法完全没有根据,不过是臆测而已。但聚元、引珠这两个境界的确是要以灵力推动的。”

    “就算是到了通脉,为师说过,也有人一直无法直接接引星元之力。如果这样的修者身家足够雄厚,是不是可以直接靠着灵石、灵玉打通此境界呢?”

    骆云有些吃惊的道:“那得要多少灵石、灵玉……”

    傅东楼道:“代价自然是不菲。但是若是一门之主,也并不是出不起这个代价……昔日昇阳宗的掌门夫妻膝下有个孩子,那孩子一直到通脉境都异常顺利,可一跨入通脉境,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接引星元之力,那对夫妻便穷全派之资源,供养这一个孩子,可到底也没有再向上升一个境界,哪怕是通脉境的黄阶都不曾迈入。”

    “这是为什么呢?”

    “总之,从未听说有人在通脉境仍然只靠灵力而进阶,仿佛这是个门槛,跨不进来,就止步于此——可见星元之力与灵力这两者并不能互相代替。”

    傅东楼看着骆云道:“为师虽为你庆幸你可直接接引星元之力入体,但是,此刻有些担心,通脉境之时,像为师,星窍之内留存的都是星元之力,你体内既然有了那么个东西……那么到时候都转成灵力,你该如何再上一步?”

    他说完又摆摆手道:“这是为师心急了,以后的事且无需焦急。而今的景况,为师仍是不能想出特别有效的法子,但你的引灵入窍却不能停。要知道,聚元境是最基础的一个境界,直接影响后面的进境。接下来你应将八十八个星窍都一一试过……全力去感受,去接引。”

    骆云道:“是每个窍?”

    “聚元境若非亲历便不能感受,都说聚元之上是引珠,但是,绝不是聚元境一定要到天阶才能进到下一个境界。”

    “啊?”骆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第34章 再遇流樱

    “聚元固然是要引灵入窍,但是为什么引灵入窍?难道是只是为了积攒灵气、习学法术而用?大谬!聚元最重要的一个作用是打磨星窍!”

    骆云恍然大悟!

    “师尊,您是说,是尽量扩张星窍以存蓄更多的灵力么?”

    “自然。”傅东楼仰望天空,道:“修仙之人一直以来都很想探索这头上星空之谜,殊不知,人本身的内宇界本身就是个大谜团。以今人来看,星窍存蓄灵力的多寡,在内宇界中依次呈现为红、黄、紫三色,可星窍的容量可有尽头?比一碗水多的是一湖水,比一湖水多的是一江水,一江水之上还有海水……海水之上呢?”

    他眼中露出了极亮极亮的光芒。

    骆云不敢再仰头直视。

    傅东楼“呵呵”笑了几声,道:“万丈高楼起,复又寻地基。”他缓缓的转身向蒲团走去,端坐道:“为师从今日起要闭关。”

    骆云心里猛地一突,随即狂喜,这是师尊心有所感,所以要闭关修炼。

    他咧嘴笑道:“是!”

    “藏剑峰只余你一人,守好门户,勿要惹事。玄离再过几年便可回来,他可代为师之责。”

    “内宇界迥异于常人之事,切勿与任何人提及。”

    傅东楼袍袖一拂,骆云转瞬间已经在他自己的石屋之外!

    而此刻一声钟声从峰顶悠悠响起,连绵的金葛草仿佛也受到这钟声的震动,随之轻颤。

    骆云不知道这钟声起自藏剑峰的何处,是什么意思,可昆仑元宗很多峰头的峰主都忍不住望向藏剑峰的方向。

    藏剑峰的傅东楼,时隔将近两百年,终于再次闭关!

    ……

    ……

    日升月落,峰中岁月极简。

    日复一日的挥剑千次万次,夜复一夜的引灵入窍,对于骆云而言,这样的事并不枯燥,而且理所应当。

    修行本来就是这样的路,非但单调,而且孤单,他已经算是很幸运,误打误撞的能够拜师藏剑峰。

    骆云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傅东楼临闭关之时特别的强调星窍的注灵,皆因星窍的扩张是极为缓慢的。

    另外一点则是对他而言这样的修行不但有助于打磨星窍,而且同时还不知不觉的在提升他的神识!

    由于他引入星元之力若不控制便会顺势散去,所以不得不用神识引导、包裹、压制、分流,虽然素日里用神识的地方很少,不过是引灵入窍,或者绘制锁灵符,可骆云已经隐隐的感到他的神识不但在缓慢的强大起来,而且操作起来愈发的娴熟!

    他也始终记得傅东楼的嘱咐,玄离师兄不在,藏剑峰只有他一个人,为了看守门户,除了要领月例的时候他几乎不下山。

    骆云此刻收了剑式——想到这里他有种要翻白眼的冲动,师尊说闭关就闭关,别说剑,连根烂铁都没有留给他!

    他只得从山脚下的松树上掰了一根松枝,也不知道是不是昆仑元宗的松树都是有灵性的,他掰下来的瞬间,那树还抖了抖,害得他对那棵树说了无数声对不起!

    他将那代替长剑的松枝珍而重之的放到屋角的背篓里,然后才整理了一下衣服,从藏剑峰上灵活的奔跃而下。

    今天是月中,他要去领取月例。

    骆云没想到他还没站稳,就有一道火红的身影拦在他面前。

    苏流樱正有些气恼的看着他。

    骆云便摸了摸头道:“苏流樱,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苏流樱咬着嘴唇道:“你现在好难见到啊!”

    “之前我被禁足了……你知道的,因为那件事……”骆云解释道。

    但是他也的确有些心虚,后来他的师尊闭关,他很少下藏剑峰,且有意无意的不想遇到苏流樱,因为总有人因为他和苏流樱的相遇而找麻烦。

    骆云此刻又因为自己这样想惭愧了,苏流樱是唯一一个没有看不起他的,辟谷之前,她还经常做东西给他吃——难道在他潜意识里,他其实觉得苏流樱等于麻烦吗?

    他站在苏流樱面前,一副面红耳赤的纠结样子,苏流樱倒笑了起来。

    骆云道:“你……”他想问难不成苏流樱每天都在这里蹲点,可这样问显然不太合适。

    苏流樱大方的道:“因为今天是月中,我想你应该要下山,所以在这里等你。你身体无碍了吗?”她又自己回答道:“你能自己从峰上下来,应该是没事了。”

    骆云点点头。

    苏流樱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骆云,道:“我想知道那天的事儿。他们谁也不肯告诉我实话……”

    骆云笑道:“就是那样的。他们说的没错。”

    “我不信!”苏流樱道:“我离开去请救兵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退守于智流的防御法阵中了,别说那只雪狼王,哪怕那一圈密密麻麻的雪狼他们都没有法子解决!”

    她一双闪亮晶莹的眸子紧紧的看着骆云,满含期盼的道:“你不是已经进入聚元境了?”

    骆云有些摸不到头绪,不懂得为何苏流樱这样紧张他的修行进度,他摇摇头道:“没有,我到今日仍然不能引灵入窍。”

    在他看来,这也不算说谎,他虽然能引灵入窍,却留不住灵力,和他说的也没有太大差别,其中细节不足为外人道。

    苏流樱眼神黯淡了一下道:“那你当时也在场,你说说,你去干嘛了呢?”

    骆云眨了眨眼。

    “就和外面说的一样……你确定让我自己再说一遍吗?”

    苏流樱摇摇头,只是道:“我不信他们说的,说你贪图奖赏,不自量力……”说到这里她眼圈儿也红了。

    骆云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

    他柔声道:“那些事都不重要。说我贪图奖赏不是真的,我都没法引灵入窍,奖励的那些丹药对我没有什么用处。”

    骆云又笑了笑:“不过不自量力是真的。我还以为能起点作用,不过说不定也起了点作用吧,起码能拖上一拖。”

    对于那场战斗,他始终不愿意说的更多,现在争辩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没有意思的事儿。

    既然无话可说,骆云便道:“你也要去领月例么?要不要同去?”

第35章 无辜醋意

    苏流樱点点头:“好。”

    “只是这样你要跟我走过去了。”

    他是隐约记得苏流樱的流金扇不能承载两个人。

    在师尊傅东楼说起那对昇阳宗的夫妇时,他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事实上他以为仙人就如同传说的那样,不但不食人间烟火,而且也是独来独往的。

    然后傅东楼就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道:“修仙的人也是人,又不真的是仙人,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懂得修仙的真谛?”

    这的确不是骆云一个这样想,事实上对于平凡百姓,哪个不将这些神通广大的修仙之人当成“神仙”一样来看呢?就看那些跪在骆仙镇外、迎仙石下叩拜之人脸上的敬畏就知道了!

    神仙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所以当骆云小小年纪看到仙人和骆家做生意的时候,心中有些地方是有些崩塌的。

    而今却有些明白了。

    茫茫世间,小到如他自身,如骆家血脉,大到漫漫星空,有太多值得探寻的事情,所以有各种各样的“道”。

    这些“道”的极限在何处?这就是修仙之人想要追求的东西——自然了,生命、能力,也都是“道”,生命的极限,能力的极限,在哪里?能否突破?极限外是否还有极限?

    而寻道之路如此漫长,自然就会有人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伴侣,一起走下去——因为这样的原由,其实情爱反还在其次,结为道侣的二人能否互为助益、互相支持着并肩同行,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仙界俗称的双修了。

    经过师尊的解释,骆云猛然间懂了,懂了以后因为看傅东楼的眼神有些奇怪挨了一顿爆栗,而今他更不愿随意和一位女子共乘一件飞行法器。

    骆云熟门熟路的往任事堂那边奔行,看着苏流樱不乘法器,反倒跟的有些吃力,便放缓了脚步,结果一直走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任事堂。

    这一通走,把苏流樱走的双颊通红,额头上还有些香汗出来。

    因为这段从西北角到山门正中的路的确不短,到这会儿苏流樱还有些喘息,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着。

    她这样的容貌原本在昆仑也算得上是不多见的美貌,此刻这般模样站在骆云面前,骆云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不善的目光。

    不过而今骆云不再觉得这些敌意是莫名其妙的了,他知道是因为苏流樱有意无意对他的关照才导致的,或许她只是心地善良,对于他这样一个同期的不受待见的人给予善意和关怀,可是看在别人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骆云只平静的道:“齐管事,这个月的份例。”

    齐管事早就备好了,拿到了桌面上来道:“这是你的。”

    骆云粗略的翻看了一下,便拿在手里。

    旁边便又响起了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竟然连个空间袋都没有。”

    骆云皱了皱眉头,觉得苏流樱的这位李西流师兄甚是空闲,从他进入昆仑元宗以来,只要他下了山,十次有八次能遇到这一位,当然了,这八次都有苏流樱在身边。

    骆云没有灵力,所以自然不能使用空间袋,每次领了东西他都是携带在身上,虽然少不了背后的冷嘲热讽,但像李西流这样直接开口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这才五年过去,他觉得李西流的这种浓浓的醋意实在全无来由——虽然这样说好像是辜负了苏流樱的好意,或者显得他有些自作多情,但若是他骆云贪恋的是人间美色,留在骆家便是,什么样的女孩儿没有呢?

    苏流樱脸上显露出有些焦急的神色来。

    骆云安抚的对她摇摇头,又笑了笑道:“东西领好了,我这就回去了,再见,苏流樱。”

    这也数不清是李西流第几次被骆云无视了,他的脸原先是得意的,而今却有些不好看,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可除了言语上嘲讽骆云,他也不敢做些什么——骆云毕竟辈份上高于他。

    “真是没用。”李西流道。

    骆云已经出了任事堂的门,听到苏流樱的声音道:“师兄!你……”

    那娇糯的声音已经带了怒意,不过骆云的脚步不曾停下。

    因为这次没有苏流樱跟在旁边,他全力的奔行起来,速度甚快,不多时便到了藏剑峰下,他一拍额头,突然想起来刚才他原本要告诉苏流樱还是应该多修习体术,不然短短一截儿路就走的气喘吁吁,以后出去历练岂不为难?固然有法器,可那法器,到底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也不是自己的本事。

    他正想着下次有机会再告诉苏流樱,就见那边儿远远奔过来一个人影,却是骆流武!

    骆云抱着胳膊道:“你真是稀客啊。”

    骆流武避开了骆云的眼光,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我有事找你。”

    “我师尊在闭关,我就不请你上藏剑峰了。”

    骆流武道:“谁稀罕么?我找你来是让你帮忙去找苏流樱的!”

    骆云奇道:“我回来之前她在任事堂,你去那里找她。”

    骆流武翻翻白眼道:“你……算了,不跟你计较。你走了以后,苏流樱和她那个师兄大吵了一架,跑出山门去了。”

    骆云顿时有些无语。

    都是修仙之人,怎么还这样小女孩儿脾性?

    骆流武道:“听说她往门口的山峰里跑了,可这里只有你和她最熟……”

    “别,”骆云听出一股不对劲儿的醋味来:“她对我们几个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骆流武红着脸道:“怎么不是?她做东西吃,虽然我们都有份儿,可是我们都早早引灵入窍辟谷了,根本不用吃,只有你还要吃饭!”

    他说到这里有些生气,跺着脚道:“好,就当是这样,你吃了她那么多东西,找一找她,劝她回来,不过分吧?季流海、智流他们都已经往山门那边赶了!”

    骆云想不到原来骆流武对苏流樱也有些心思,可此刻没时间对他玩笑,便道:“那我去找找吧,只是我可不能保证能把她劝回来。”

第36章 风雪斜阳

    骆云其实并不想去,山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危险,如果真的有危险,山门那里早就设禁了。

    苏流樱也不是全然不懂事的小丫头,已经是聚元玄阶,身边又有法器傍身,压根就不会有什么事儿。

    但若是他要对骆流武说:“快天黑了苏流樱说不准人自己个儿就回来了”,难免会被人觉得冷血,而且八成他会被骆流武一直缠着。

    他叹了口气道:“我这就去,你要不要和我同去?”

    骆流武气鼓鼓的道:“去!怎么不去?”

    这一路上骆云心情都不是很好,步伐极快,很快就发现骆流武也被他甩在了后面。

    既然答应出来寻人,自然越快越好,骆云不想耽搁,可眼看天色将晚,他不得不对骆流武道:“你走的太慢了,我要先行一步,反正我们都要分头寻找。”

    骆流武竟然没有表现出受了侮辱或轻视的愤怒,只颇识大体的点点头道:“我随后过去。”

    骆云一路纵跃,不多时便已出了昆仑元宗的山门。

    其实平日里进出山门的人几乎没有,下山的路始终是白雪覆盖,而今多了很多凌乱的脚印。

    骆云看得出不是一个人的,极有可能是季流海他们早已下山去寻人了。

    他也匆匆的沿着台阶而下,这会儿天空中忽悠悠的飘下了零星的雪花,地面上有烈风扫过,这是昆仑山常有的天气,骆云仔细的趁着还有的微弱阳光辨认着,想了想,还是挑选了一条没有脚印的方向寻了过去。

    整个的昆仑山山连着山,峰挨着峰,并没有很多大块的平整的地方。

    骆云就在这山峰之间似乎千百载都不曾有人走过的夹道里穿行着。

    这会儿风雪越发大了起来,他虽然不畏寒了,但是被风刮得几乎睁不开眼,待要呼喝几声苏流樱的名字,冷风就灌了一嘴,煞是难受——最关键的是,这样挺傻的。

    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昆仑山脉就如同一座大迷宫,而今现在又下起了大雪,风也不小,说不定过会儿还会有暴风雪来袭,他不怕苏流樱出危险,但是怕她迷路。

    自然了,苏流樱随身带有飞行的法宝,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法宝突然不起作用了呢?

    骆云的脚步愈发的快了起来,仿佛在跟那道夕阳余晖赛跑一般,他的身影、松树的影子、山峰的阴影随着他的奔跑不停的变换着方位,光影交错间,夜幕缓缓地降临了。

    他一直觉得苏流樱不会走的太远,于是始终把握着距离昆仑山门的距离,从里圈到外圈的搜寻着,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可苏流樱总不会随便找座山飞上去了吧?

    真是如此的话,骆云也没有办法了。

    他打算回去,如果苏流樱还没回火烈峰,那么请她师父出来寻人才是正理。

    想到这里,骆云摇摇头,暗道:最好再罚她一下,教她以后不要这样乱跑,简直让人操碎了心。

    随即他又笑了起来,原来他内心中也并没有因为这种操心而感到厌恶,反而是有些喜悦的。

    正这时,骆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往后看去。

    这条山路右侧的山峰竟然有一处向上的入口!

    入口的右侧竟然还有个木牌子!

    他凑近了过去,用手将落雪拂开,上面写着“斩情峰”三个字。

    骆云心里纳罕,这又是什么?既然郑而重之的挂了峰名,为何竟然还在山门之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是很想上去寻人,他正想离开,就看牌子左下角上似乎挂了什么东西,若不仔细看,几乎错过。

    那是一小条红纱——说是条儿都有点夸张,只是几缕细丝而已。

    可以想象似乎有人从这木牌儿旁边经过,什么东西勾在上面,所以留下来这个痕迹。

    不用说,这其实多半就是苏流樱的了——只有火烈峰的女弟子,才穿一袭红衣。

    骆云犹豫了一下,从那路口走了上去。

    此时很远的西方,最后一角太阳终于没入层层云海后的雪山之中,再也看不见一些儿光亮,而由于暴风雪的来袭,星月无光,取而代之的是今晚黯淡的灰蓝天幕。

    那入口也随即陷入这片夜色中,暴雪益发猛烈,不多时就在那里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掩盖了曾经迈入这座山峰的人留下的脚印。

    骆云边往上爬边犯嘀咕……哪怕他亲眼看到了木牌上刮到的红纱,可其实一踏入这里的瞬间,他就觉得苏流樱不可能在这里。

    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感觉而已。

    他想下山而去,然而又想,既然来了,就向上走到头确认一下也好。

    但是他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走到山峰的最高处,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这是怎样的一座山啊!

    仿佛受了极重的内伤一般!

    如骆云攀爬的这一段山峰外围,似乎还算完好,可行至一半,便可以看到眼前再也没有向上的道路。

    整个山在昏暗的夜色下,在肆虐的暴风雪中,显露出了支离破碎的内里!

    骆云的脚下便是断崖——即使按照他刚才爬上来的速度,他知道这里恐怕还不及藏剑峰高,可仍然觉得下方就是黑幽幽的望不到头的深渊!

    如同这山被一股可劈天的神力震裂,断崖前面还是无数的断崖!

    断崖的表面已经被雪覆盖上了浓厚的白色,只是崖壁由上到下的颜色也逐渐由白色、灰色变成和下方再也区分不出来的浓黑色。

    打眼一看,如同它们都漂浮在浓郁的黑色云雾之中,包括骆云脚下的这块!

    远远看去,所有的这些,仿佛若是有个巨型的铁箍从天而降,再度收紧,就能将这些重新固定为一个极大的平台一般!

    骆云看着眼前的一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当然了,他一人来此,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他开口交谈。

    尖利的风声从下方的深处盘旋而来,带着鬼魅般的呜咽,一团团的暴雪打着卷儿涌入断崖间的黑暗裂缝中。

    而昆仑山脉中的暴雪天气实在太过常见!

第37章 断崖之下

    骆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一年之中怕是有半年,这些断崖中间都被这样犹如软鞭一般的狂风卷雪狠狠的鞭笞着,又犹如被最柔软的楔子契而不舍的凿击着。

    他眼见着不远处一个断崖边缘上的一棵歪脖松树下的岩石终于承受不住这日积月累的风雪侵蚀,也承受不住那棵树的重量,再度断裂!

    那棵树连带着被它的根系牢牢抓住的碎岩掉了下去!

    骆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确认了苏流樱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小姑娘生气,却断断不会想不开往这崖下面儿跳,他转了身,正要抬脚,就觉得脚下的地面一阵轻颤,人有些倾斜,还来不及反应,他便掉了下去!

    骆云常在藏剑峰上攀爬,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奋力脚下用力,向前跃去。

    他确信他能抓住那断崖的边沿,只要能抓住,就可以翻身而上离开这里。

    他的确抓住了,但是紧接着他抓住的地方径直粉碎!

    骆云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山峰难不成是豆腐渣做的吗?

    他哪里知道,这山峰内里被毁损至此,几百年间不断受到风雪侵袭,就算是他刚才上山的那条路,也不过是一层薄薄的外壳。

    漫长的岁月里从无一人到此,而今突然被人踩踏,哪怕是一人之重,都会引发微小的崩溃!

    借着黯淡的夜空微弱光芒,骆云可以看到这块悬崖壁上并不是平整如镜,而是如同藏剑峰那般有着无数的凹凸不平之处,有的似乎凸起大一些,上面积雪也厚,有的是凹进去,更显幽黑。

    寻找下一个着手处并不那么容易,别看有的特别好抓握的样子,可却并不牢固,有可能抓上去整块就会掉落,而些许积雪的影响也极有让他抓握不牢,滑落下去!

    这些思考和考量不过是片刻功夫,骆云已经再度出手。

    他判断的没错,握住现在的这块凸起的瞬间他知道这里甚是牢固,起码可以阻止他的坠落之势。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并不能算好。

    骆云那个装着月例的包裹早就掉了下去,他单手吊在那里,若是单只是这样,他坚持一夜也不成问题,只是一夜过后呢?可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而来寻他?

    他并不抱什么期望。

    到了如今,他岂不知这一切都不对劲?

    苏流樱不在这里,更显得那木牌子上的几丝红纱诡异。

    他叹了口气,何至于此?何至于要将他逼至死路?

    若不是他在藏剑峰这五年的上上下下都凭借这一副身板儿和磨练出来的身法,恐怕早就摔的渣都没了。

    因怕产生什么动静再度引发震动,骆云努力控制着情绪,任何愤怒、仇恨或者绝望,都会连带到身体上,进而有可能使得情形变得更糟!

    骆云连呼吸都是细细长长的,不敢用力。

    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师尊在闭关,他平日也很少下峰……听说这一闭关,起码也是数十年往上,多的一百年都有,等师尊出关了再发现自己不见了,他恐怕已经化成养分滋养昆仑山的大地了……

    想到这里,骆云额头上就冒了汗。

    好吧,他换了思路,又想到了玄离师兄,就算一年内就能回来吧,他可能也变成一具冰尸了。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要先保住一条小命,不能掉下去。

    骆云尽量不让这石块太过吃劲儿,仰头观察着,他身边左右侧和上方能够到的地方,据他判断,很不幸的没有任何可以抓握之处——有的看起来可以,但骆云知道那下面一定是松动的。

    吊了一会儿,骆云右手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感觉,这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他手下这块凸起似乎也在微微的松动!

    骆云低头看去,下面一望无际,幽暗的看不到头,只有雪卷成柱,还在他的身后肆虐着向下冲去。

    他咬了咬牙,缓缓的看准每一个着力点,向下爬去。

    向下的好处是即使落脚点没找准也没有太大关系,只要借力就好,以骆云现在的身法,断断不至于摔死。而且骆云还报了一线希望,万一行到下方能寻到什么洞口或通道可以走出这座山峰呢?

    只是这一段向下的过程似乎太长了些,以骆云的经验,这段向下的过程竟然比藏剑峰从峰顶到峰底都还要长!

    而且随着这个过程有一种说不清是寒气还是什么的气息越发浓郁起来,这绝对不是什么能够让人愉快的气息。

    骆云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受,一股子焦躁、愤怒、憎恨、不甘、绝望从心里丝丝缕缕的涌了上来,甚至还有些嗜血的冲动!

    他急忙默念了一遍清心诀。

    昆仑元宗是天下修仙正道之首,求得是问天问地问己都无愧于心,所以从入门开始,一直到未来的极长远的求仙正道路,都要做到心志坚定、心智清明——要知道,不知道多少人在这条路上走上歧途!

    要么半路夭折,要么成魔!

    半路陨落,只是让修仙正道哀叹惋惜,若是成魔,则是人人唾弃,见而诛之的存在!

    清心诀,是一种入门级的、极微末的口诀,可以清明神智,抵消一些来自外部的影响。

    这种入门的心诀,自然是不需要灵力的,事实上有些文字和语言组合在一起本身就有着神奇的功效,就如骆家的符阵,虽然符师们没有灵力,可口中念的那些听起来毫无意义的音节,也会为符阵注入莫名的力量。

    这一遍清心诀的口诀颂完,骆云才觉得心气平复了一些,他凝神往下面看去,隐隐约约已经可以见到一片白色——那应该就是被白雪覆盖的山底了。

    骆云再度向下爬去,不多时,便松手落到地上,一下子雪深过膝,带来了一阵凉意!

    他直起身来,因为这层厚雪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所以并未因为从高处跳下受到什么冲击。触目所及之处都是皑皑白雪,在黯淡的夜空下反射着白色的幽光以及无数断崖裂壁投射的张牙舞爪的阴影,还有就是死一般的沉静。

第38章 断刃禁地

    那些从天空而下的夹着雪的龙卷风似乎并未到达这里。

    骆云抬头望去,才发现此处和上面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最上面隐隐可以见到断崖直插星空,可在距离他头顶数丈多远的地方,则是一个一个互相交错、层次高低各不相同的溶洞,仿佛是被什么长期侵蚀天然形成。

    溶洞下面是倒错的石质尖峰,仿佛伸手可及,但其实还远。

    他这才明白过来,他现在不是在山底,而是落到了山底更下面的深洞之中!

    除了白色的雪,其他的乍一看都是黑漆漆的,这让骆云几乎无从分辨!他想了想,迅速做出了决定,与其乌七麻黑的在这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地方瞎撞,不如静候一夜。

    骆云左右前后的挪动了一番,找到了一个风不那么大的地方,三下五除二的挥手将脚下的雪荡开,只留了一人的空隙,便坐了下来,开始了以往每天晚上必然要做的功课——引灵入窍。

    他没有特意的坐在露天的地方,以师尊傅东楼的话来说,若是非要见到星空才可引灵入窍,那岂非修仙之人都要天下奔走?要知道远在西北的昆仑,就根本无法见到南天群星!

    无论修行之人是否肉眼可见,是在旷野,还是在屋内,甚至在地下,星天之力都永远的在那里。

    但看你能不能感应到那股力量,并引入体内!

    自从傅东楼闭关以来,骆云的进展不快,他一直记得师尊的话,而在修行之时,难免总要想起家乡那边所种的巨杨。

    之所以称为巨杨,是因为这种树生长极快,一年之内便可长到三层楼阁那么高,树冠也极大,可不能见风,只要起了大风,那么必定总有一些直接被大风拦腰刮断!因为这种树贪高,所以树质疏松,树干越往上越细且长。

    五条星脉,无论是哪一条,其锤炼都如同树的生长。

    若一个树种是名贵的可堪大用的木材,那必然树干从上到下几乎一般粗!

    若要星脉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非基础夯实不可行!即便如此,按照常理来说,也是越到高层次的星窍越难以打磨。通常上到十个星窍之后,亮黄都属罕见,更不要说明紫!就如同大树生长,自然的规律原本就是越到高处越细!

    星窍的打磨固然太难,也因为修行中境界的突破往往非人能控制,更要看机缘!

    机缘到了,哪怕再不愿意,境界自行也会提升。

    一旦从聚元进入引珠,先前星窍可容纳的灵力的多少、浓度便都定形!

    这就是为何同为步入引珠境的修者,实力却时常差距极大的原因!

    而今骆云只把他这身无法留存星元之力的“毛病”当成机缘的一种。既然他生为骆家人,对星天之力远远要比其他人敏锐,且不问前路如何,此刻他要做的是借此“机缘”,将每个星窍都打磨到极限。

    所以就连这个处于极度困境的夜晚,他也不愿白白虚度!

    他缓缓的阖上双目,进入了内宇界。

    ……

    ……

    从骆云停步于这山峰的入口,再到登上半山,滑落于悬崖,虽然每个刹那的决定对他来说都极其漫长,可整个算下来,也才不到一个时辰。

    这山峰入口处的木牌上,字迹越发模糊,最后一晃之下掉下一张符纸,符纸还未及飘落到地上便燃烧殆尽,甚至连灰都立刻被暴雪卷走。

    木牌上清清楚楚的显露着三个大字。

    断刃峰。

    如果一开始骆云看到的就是这三个字,他一定不会上这座山峰。

    断刃峰,昆仑禁地。

    在他踏上断崖,并随之跌坠向下之时,昆仑元宗长老堂执法长老杭南宫已经从闭目冥思中惊醒!

    执法堂设有门规山律,辖管元宗内上上下下从长老到仆役千余人,自然无法无时无刻的盯着,可有些地方,却是他要时刻盯牢的。

    杭南宫眼前的数道禁制的影像中,有一道已经发出了警示的光芒。

    有人进了断刃峰。

    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一刻都不曾耽搁便起身出了执法堂。

    一道查点弟子的谕令须臾传遍三十六峰、长老堂、任事堂、仙田各部!

    若为弟子擅闯,自然有律令可依,可万一不是,那就是有外人进入,更加严重!

    执法堂鲜少发这样的谕令,这使得不明所以的弟子们有些惶惶然,就算是峰主或身份更高的长老,一时间也有些不明所以。

    要知道现在已经入夜了!

    只是看样子事情非同小可,谁也不敢耽搁,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各个峰上的弟子、仆役俱都集合起来,汇集于自家师尊面前。

    骆流武低着头,他师尊正在闭关,因此由天武峰大师兄代掌一切事务——其实他压根就没有见过天武峰的晋源真人,修行这条路,也不过是大师兄丢给他一本口诀,交由他自行领悟而已。

    幸而还有个季流海相熟,反而每每指点于他,他这才勉勉强强的进入了聚元境。

    骆流武心中自然觉得受到了轻视,而这轻视的来源,都被他归咎于骆云身上。

    以他这样的身份的弟子,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以至于需要清点各峰人数。可他隐隐约约觉得一定是和骆云有些关系——今日,骆云出了山门!

    可山门并不禁人出入!怎么需要大张旗鼓的搅起每个峰上报弟子们是否都在呢?

    骆流武捏了捏拳头。

    这时候代掌峰头的师兄已经将出去历练的弟子和留在元宗的弟子人数尽都报了上去。

    骆流武松了口气,他只是想让骆云吃点苦头,在外面多兜兜圈儿而已!不管怎么样,都和他无关!

    “天武峰,内门弟子十人,外门弟子十三人,仆役四人,所有弟子都在。”

    “任事堂,轮值执事弟子十人,仆役四十人,无人空缺。”

    “天鼎峰,内门弟子八人,仆役两人,出行历练一人,已确认在南泽附近。”

    ……

    一道道的传音响彻在杭南宫的耳畔,他闭目凝神的听着。

    若是有人在旁边,可以看到他的手指在飞速的在身侧敲动着,待到再无声音传来,他才皱眉道:“藏剑峰……”

第39章 一处水洼

    只有两处未曾报来人数。

    一是藏剑峰,二是天元峰。

    天元峰乃掌门所在,掌门多年便已不收弟子,而近百年来为了悟道更上一层楼,更是遣散了身边仆役,凡事亲力亲为,有返璞归真之意。

    而藏剑峰,杭南宫这才想起来,傅东楼闭关,玄离上人离开宗门游历,此时的藏剑峰只有那个在昆仑修行五年全无寸进的骆云!

    他下意识的觉得不会是骆云。

    正要再度传音,一阵威压倏忽而至,甚至杭南宫觉得他头顶的星空都瞬时黯淡了一下!

    一袭青衣的云东来已经站在他面前!

    “何事扰乱各峰?”那语气甚是清冷,带来的是无论地位、还是修为上的绝对碾压!

    杭南宫面色微白,并不敢抬头,只有些惶然的道:“见过掌门,断、断刃峰有人进入……”

    云东来的目光扫向执法堂内堂,一块微微发着光亮、表示有人触碰了某道禁制的警木正轻轻摇动,发出“哒哒”的声音。

    “弟子也不敢擅入断刃峰,又无法确认是本门弟子还是外来……”

    “昏聩。”

    只这一句,便有雷霆万钧之力!

    这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这两个字实在是如同往杭南宫的脸上扇了两个耳光,他嗫嚅着道:“弟子无能。”

    “这是一道禁制。”云东来的声音如同从九天星辰处降落下来:“你忘了么?除非撤掉,否则,只要有修为就无法进入。既然如此,是某个弟子,还是外人,有何区别?”

    杭南宫的冷汗涔涔而下。

    这道禁制是掌门亲自所布!

    普天下又有什么人能破掉掌门的禁制进入断刃峰?他真是糊涂了!

    云东来已经转身而去,只留下了他毫无情绪的声音。

    “执法堂弟子何在?”

    ……

    ……

    骆云此刻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引灵入窍以后歇息一夜,等天亮了以后再寻出路。

    他开始感受星元之力的刹那,神识便感到了一种不同。

    他自从开始习学内视之术之后,神识就一直在成长,而他的神识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每天都被他驱使着。

    无论什么本事,原本也是越用越灵光、熟能生巧的,因此骆云的神识于敏锐、细致方面,远远比强度方面成长的更快!

    所以哪怕四周一丝一毫的改变都会让他察觉得到。

    现在骆云就觉得有那么一道外来的神识,正在不远的地方凝视着他。

    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安!

    就算是刚接近这个山下溶洞的时候接触到的那浓浓的让人心神不宁的气息,都没有他现在不安。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引灵入窍!

    此刻风雪稍停,骆云也适应了这下面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岩壁此刻也发出了幽幽的蓝光,反而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了!

    他想了想,缓缓的向山体溶洞的中心走去。

    下面并不是一块一望就能看到头的平地,除了从上面倒垂下来的如同千年冰晶一般的石峰,还有无数从地上缓慢生长了不知道是千年还是万年的石笋,有的已经和上面倒垂的石峰融为一体,成为支撑着山下空洞的支柱。

    越往前走,积雪越薄。

    地面也慢慢的显出幽蓝色来,这并不是天空映下的蓝色,骆云仔细辨认了一下,原本这地面就是泛着靛蓝色,还隐隐的有些许磷光,而先前他刚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感觉到的那股浓郁的气息再度出现。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实质性的伤害,可是骆云心里的狂躁、暴戾之意越发的压抑不住,他默念着清心咒,再度向前走去。

    只是,越向前走,就连清心咒都压不住了。

    骆云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气息!

    可他仍是被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巨大好奇心诱惑着一步步走了过去。

    山峰下溶洞的中间,有一小片湖泊,说是湖泊,都算是抬举,确切的说是一小片水洼。

    水洼中水量颇浅,仿佛再过不久这片小水洼就也要干涸而尽一般,可水色却十分幽暗!

    骆云慢慢的走到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嘴里念念不断的清心咒已经停止了,他在种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中,尚还留有一线清明。

    他在想:这里水量如此之浅,理应一眼见底才对,为什么水色却幽深的如同下面是深井一般?会不会其实是极深的一汪水洞?

    他蹲了下来,鬼使神差的就伸出了手。

    他的手接触到那片水的瞬间,脑海里便如同炸裂了一般!

    种种他曾经经历过的情景冲击着他!

    被诱惑来到这座山峰的愤怒和不解……他想着,若是他不小心失足而落,若不是他就在前不久无意中开始辟谷,若是他被困于此……其中定有骆流武的原因!同为骆家血脉,理应同气连枝,何至于此!他要出去……他要杀了他!

    来到昆仑元宗后受到的冷嘲热讽,每个人的脸原来他都深深刻在脑海中,此刻无比清晰!他们的脸嬉笑着,扭曲着,如同妖魔!同为修道之人,原本就是闻道有先后,何至于此!等他从这里出去……他要给他们好看!

    他曾经顾念着一份同来的情谊,哪怕没什么把握,哪怕知道可能会引起极为严重的后果,仍然对那雪狼王挥剑……他眼前出现了季流海将那张锁灵符缓缓从他手中抽走时的脸孔,他那平静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颗心?他和智流两个……什么都不说,就那么沉默了……都不是好东西!

    不甘、不平、不屑、绝望、愤怒、暴戾、灭亡……那种到了尽头以后想要疯狂报复的心绪、想要灭绝一切的冲动狂乱的冲击着骆云的神识!

    浅浅的水洼中倒映着他狰狞的面孔。

    他的眼白从眼框四周渐渐泛出了红色,向瞳孔伸展着血丝!

    他的左手缓缓的捂住了脸,嘴角诡异扬了起来,而他的瞳仁从指缝间露了出来,愈发的黑暗,暗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而这浓密的幽暗里复又透出了猩红色——如同一片血海。

第40章 锁拿归宗

    骆云的眼前真的有一片血海,血海里的残肢、白骨如山,无数的头颅——那不是人的头颅,形状各异,飘荡在这血海之中,头颅上的嘴张张合合,眼睛则死不瞑目的瞪着血海之上的天空!

    而他的耳中也充斥着尖声的哭泣着、喊叫着,绝望、凄厉!

    那血海之中又仿佛升起了一轮皎白的明月,白的让人心悸,亮的让人恐慌,上面似有一人,模模糊糊的隔着血海蒸腾起来的血雾,看不清楚,似乎是一卷青丝,在那白亮之色的衬托下愈发的漆黑。

    青丝流泻而出,一张脸也从那明月的边沿慢慢的移了进来……

    骆云的右手仍在水中,在猛烈的颤抖着,几度曲张,最终仍是狠狠的紧握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的右手中多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的边沿还甚是锋利,让他的手心一阵剧痛!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如同最漆黑幽深的角落照进了一方无比光亮的艳阳,激起成千上万的黑蝠慌乱飞起却化成烟!

    如同积累了千万年的坚冰忽而遭遇春风,先是消融,后是片片碎裂!

    如同耳边无数低声的谵骂、绝望的嘶吼、诱惑的低语突然被天外的一声晨钟全部掩盖!

    不亚于一声警钟长鸣在耳畔处,在心神间!

    是天地之正道,是磅礴仙气!

    骆云眼中的血红、瞳孔中的暗黑迅速的消退无踪!

    他猛地醒了过来!

    他在做什么?他怎么了?

    骆云将右手从那水洼中拿了出来,随之带起来的还有刚才抓在手里的东西。

    他手中兀自鲜血淋漓,却完全顾不上伤口。他知道之所以他能清醒过来,全靠手中这个物件——那是一柄黝黑的断剑。

    骆云几乎无法想象,这充满了诡异的水洼,和予以他警示的断剑,两种极致矛盾的存在,竟然能落在一处!

    而今断剑被他拿在手中,毫不出奇。

    仿佛刚才握在手里给予他当头一棒的触感是一场梦境!

    可不管怎样,他再不敢在这水洼处停留了!

    骆云站起身来,转身而去,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一声喟叹,如同来自于那水洼,又似乎来自于手中的断剑!

    但无论如何,似乎有这把剑在,那些气息都避开了一些,他的心神也平静了许多。

    骆云再度退回到这溶洞的最边缘处,离那水洼远远的,他正打算仔细观察这把断剑,却又有一道神识若有若无的在接触着他——好像就是他打算修炼的时候感受到的那股神识!

    一刹那他接受到了一股担心的情绪,虽未感到任何明确的意图,他却下意识的不再查看,而是将断剑贴身而放。

    一阵凉意袭来,让骆云浑身战战。

    他抱紧了身体,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天光大亮!

    骆云仰头望去,心中突然怦怦乱跳!

    数百盏炎灵灯悬在半空之中,耀如星辉!

    此刻暴风雪复又猛烈起来,雪片在炎灵灯周围快速的打着旋儿,如同无数扑火的飞蛾。

    那灯以灵力而燃,明亮非常,数百盏的光亮投射下来,将溶洞下千奇百怪的阴影尽数照耀无踪!

    在炎灵灯旁,十数弟子模样的人立于法器之上,他们都是一个打扮,黑衣红带,极尽威严。

    而在他们之上,有一人凭空立于这暗淡夜空下的暴风雪中,青衣飘袂,翩然若仙。

    那人手上一拂,骆云便感到山体一阵震颤,有细微的石块从上方滚落,但这山体又似乎是有什么力量在维持和支撑,仍是没有崩塌。

    青衣人做完这个动作便不再说话,他身侧的一个中年人这才开口,声音威严而洪亮。

    “执法堂众弟子,还不给我拿下?”

    骆云脸上原本还有些许喜色,瞬间收敛,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刚才是以为他的失踪终于引起了什么师长的注意,带着人前来寻他!

    然而显然并非如此!

    竟然惊动了执法堂,这是专门处置那些违背了门规的弟子的地方!

    骆云呆立于那里,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出来,早有两名弟子瞬时出手!

    两道锁链从他们手中弹射而出,直直甩下,碰触到骆云的瞬间便各自打了个圈儿,死死的将骆云捆在中间。

    仿佛还不放心似的,又有一道符凌空飘下,骆云身上就被拍上了他并不陌生的符——锁灵符。

    那两个弟子干净利落的做完这件事儿,催动灵力,锁链收回掌中,骆云自然而然便被吊着从洞里飞了上来。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凌空立于众人之上的那位青衣人竟然是云掌门。

    骆云浑身冷的都颤抖了起来,他这是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了……不然云掌门不会亲自前来!

    云东来并未向他这边望上一眼,洁白如玉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来,只重新又轻拂了一下衣袖。

    下方的山顿时又一阵轻颤。

    一道禁制重新笼罩了整个断刃峰。

    杭南宫侍立在侧,看云东来已然身影远去,眼中不由得露出无限的景仰和敬畏。

    “回山。”他挥手下令道。

    骆云被夹在两个弟子之间,脚下就是法器,自然比刚才被吊上来的时候好的多,可他心中实在是太过慌乱和茫然,问出来的话声音都打着颤。

    “请问我触犯了什么门规?”

    回应他的只有身前身后两个执法堂弟子的沉默不语。

    杭南宫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之前的行事已经让掌门觉得不妥,现在也隐约猜出了他的意思,一定是不欲多惊扰元宗中的众人。

    若是过会儿进了山门,万一这个弟子大嚷大叫起来,甚是讨厌。

    杭南宫手指轻拈,一道灵力便封了骆云的嘴。

    在百盏明灯的照射下,前路无比清晰,苍茫的幽暗夜空仿佛开辟了一条光路,所有人都默默前行。

    骆云发现无法开口讲话,更加慌乱焦急,神思不定,几乎完全没法控制思想。

    而在众多的胡思乱想和猜测中,他竟然还跑了神,注意到原来这座山峰距离昆仑元宗的山门也并不远。

    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幽暗的夜色中,一座山影静默伫立。

    轮廓是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