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的黎明全文阅读 第30分节

第二百九十一章 金属教堂

    巨人的怒吼让法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那种错失猎物的狂怒让咒鸦毫不怀疑地板下那个巨人绝对不会给他交流的机会。不过,虽然暂时摆脱了被巨人撕成碎肉的危险,他仍然对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无所知。铁质的吊篮将咒术师带入了一片黑暗的空间里,四周的安静说明驱动吊篮的机关已经停下。

    咒鸦小心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食指,将这根湿润的手指略微抬起,以此来确认这片黑暗中是不是有着微弱的气流。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里有风在吹动,很弱的风。这让咒术师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因为窒息而死,同时也给了他点起火焰的勇气。

    “啪!”跳动的火苗漂浮在巫师的掌心,咒鸦用魔法创造出的火焰虽然可以照明,却没有真实火焰的温度,换句话来说,这团火只不过是徒具外形的照明道具罢了。冰冷的光线照亮了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房间,这间房间很大,因为穷尽光亮的尽头,咒鸦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墙壁。

    “咳咳”空气中飘荡的灰尘呛得翻出铁栏的咒术师大声咳嗽着,这声音在黑暗里不断回荡,过了好久才安静下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咒鸦疑惑着,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面,发现它们和之前看到的墙壁是由同一种金属铸造的,只不过比起下面通道中遍布着奇怪纹路的墙砖,这里的地板看不到任何的痕迹,就好像它们是一次性铸成的一般。

    巫师俯下身子,用空着的手抚扫开地上的灰尘,试图从地面上找到焊接的缝隙,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一下子铸造出如此巨大的金属制品,据他所知哪怕是传说中的矮人王国里以他们的神邸名字命名的大锻炉也无法做到这一点。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咒鸦更加好奇了。

    咒术师漫无目的的前进着,他可以肯定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一个生物,但是他不能保证这里没有早就设好的机关陷阱。为此,咒鸦每次落脚的时候都会先试探一下,确定了脚下的金属不会突然下陷之后才敢将体重完全放上去。这样的探索方式注定了他无法快速的走到房间的边界,不过他也不需要这么做。

    当咒鸦向前走了大概五十步的时候,火光里出现了某些东西的轮廓。起初他以为那会是堆积在地板上的货物,咒术师推测这里可能是烈锤大公的秘密仓库,但是很快,他就不得不打消这种猜测,因为在光亮中出现的东西可不是一个个堆叠在一起的箱子或者其它类似的东西。

    那是一座祷告台,和地面用同一种物质组成,并且,看起来也和地面一起铸造出来。咒鸦看到这一幕,背后已经隐隐有些泛冷了,他知道铸造了这个房间以及这座祷告台的技术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应有的范围,同时祷告台这件宗教意味明显的东西也让他意识到谁可以拥有这种堪称禁忌的技术。

    “我想还是起司更适合管这件事。”咒鸦低声自语着,在灰塔的学徒中,所有人都知道起司对于世界之外的存在有着最清楚的认识。甚至光以这一方面的知识来说,就连灰塔之主克拉克都会不时来询问起司意见,这让其他的学徒们在羡慕之余,对起司还有着轻微的忌惮。那是连他们的老师都不喜欢踏足的领域。

    可虽然嘴上抱怨着,咒术师还是没有敌得过自己的好奇心,打着火光走近了祷告台。和那些光滑的地面不同,金属制的祷告台上密布着令人头晕的繁密花纹,这些花纹在昏暗的照明下好像在流动一般,让观看者在感到敬畏的同时又难以压抑自己内心涌出的不适感。这种感觉令咒鸦确定接受从这个祷告台上发出的赞美的存在绝对不会招人喜欢。

    巫师走到祷告台的旁边,他必须不断告诉自己眼前的东西只是一块变形的金属,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的恐惧降低到不会把他逼疯的范围。咒鸦小心的检查着祷告台的每一处,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暗格之类的地方,如果能找到一本教典的话,他就有机会理解这到底是为谁而建的房间。当然,如果是起司的话,他很有可能已经从祷告台上的纹路里看出了些端倪也说不定。

    咒鸦不是起司,他精于诅咒之道,却不曾涉及世界之外的领域,那是命运无法笼罩的黑暗,恐怕就连命运之神本身都无法影响其中分毫。最终,咒术师只得摇着头离开祷告台,他没办法分辨这东西的来历。不过咒鸦也不是全无收获,一般来说,在祷告台的前面总会有神像,也许他还有机会。

    沮丧的巫师顺着祷告台面对的方向继续前进着,他手中的火焰开始慢慢的缩小,这说明房间中的通风来不及补足被消耗掉的分量。咒术师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等火焰再小一些的时候他就得考虑暂时停止照明,等气流带来更多的风。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些时间。

    “让我们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祷告台前不到二十步,果不其然咒鸦又发现了什么,而且他发现的东西极大,其边缘超出了火光能照亮的范围。神像,巫师暗自推断着,只有神像才能有这么庞大的体积。咒术师迫不及待的走到那个巨大的黑影前,将手中的火焰尽量抬高,以此来加大照明的面积。

    虽然咒鸦已经对神像可能拥有的扭曲形体有了准备,但是当光驱赶开了巨影上的黑暗时,他还是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具怎样的雕像啊!

    和地板一样的金属铸造了它,但是这神像的样貌却不似任何的生灵,祷告台前祭拜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块被随意破坏开凿的岩石,可是这岩石中却又以精巧的手法雕刻出了无数挣扎着,看起来想要从里面逃出来的扭曲形体!咒鸦能从其中找到人类,矮人甚至精灵,不过这些形体中的大多数,还是那种没有规律,像是把各种生物随即拆开再任意组合出来的怪形。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的恶梦,只不过这只应存在于恶梦中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于具体了。

    咒术师手中的火焰因为惊恐而猛地胀大,接着因为供氧不足迅速熄灭。黑暗中,巫师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他的双眼直直的盯着那座神像,虽然他现在能看见的只有一团漆黑。现在他可以肯定了,这里是一座教堂,属于这座神像的教堂。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又一个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咒鸦的眉头紧锁着,要知道,哪怕是那些崇拜邪神的祭司,他们也不会雕刻出这么奇怪的雕像。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来说,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无法用具体的形象来描述,可作为认知能力有限的生物,祭司眼中的“神”,多半还是会以某种可以理解的形式出现,而不会变成咒鸦刚才看见的那种怪异的形象。

    略微冷静下来的咒术师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变的有些僵硬。不过,这不能阻止咒鸦对于未知事物的渴求,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找出这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一座诡异雕像的原因,他想要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目的,铸造了这座神像以及,这间教堂。

    但是就在巫师想要再次燃起手中的魔法火焰的时候,刺耳的机械摩擦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咒鸦回过头朝着自己来时方向的黑暗里看去,虽然他看不见那里的情况,但是他知道,刚才载着自己来到这个房间的吊篮又放了下去。那么,这一次进入这里的,又会是谁呢?

    巫师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喀鲁斯,他一直怀疑魔裔并没有真的离他而去,而是在悄悄跟踪着自己。以喀鲁斯的身手,想要不被发现的在复杂的地道中追踪咒鸦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很快咒术师就意识到进入这里的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即使来人确实是喀鲁斯,咒鸦也没有办法确认他是否抱有敌意,别忘了,那个魔裔不久前才把自己扔给食肉棉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咒术师飞快的将身上的袍子包裹住全身,并且无声的拉起宽大的兜帽遮住自己的脸部。当他完成了这些动作之后,原本灰色的袍子就慢慢融入了周围黑暗的背景里。出自灰塔的长袍可以在这种状态下遮盖住穿戴者的体温和生理现象发出的声音,比如心跳和呼吸。

    “踏,踏”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着,从声音来判断,来者并没有穿着靴子或者其它东西,并且似乎也没有掩藏自己行踪的打算。咒鸦从兜帽的缝隙里朝着黑暗中看去,他没有看到魔裔眼睛里闪烁的火焰。不过咒术师之前见过喀鲁斯将身上的红光熄灭的场景,所以他还是不能十分肯定。

    脚步声从教堂的远处一路接近,听起来这个人对这间教堂的情况十分熟悉,他完全没有迟疑的意思。那声音走到离咒鸦不到三十步的地方停住了,咒术师猜测他可能是在检查祷告台。这个时候巫师就很庆幸他并没有在祷告台上留下什么痕迹。而不等他松一口气,脚步声再次响起,而且离咒鸦的距离越来越近。

    心跳,加快了。如果不是长袍的魔法能力将声音屏蔽,咒术师十分怀疑光是他现在激烈的心跳声就会暴露自己的存在。所幸,出自灰塔之主的长袍有着卓绝的性能,哪怕是以热量在黑暗中视物的生物也无法再黑暗中窥探到长袍中的法师,那个脚步声在离咒鸦不到三步的地方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检查完祷告台之后是神像吗?咒术师想着。他现在十分怀疑这是信奉着那尊神像所代表的存在的信徒在日常检查他们的教堂。但是这种检查是不合理的!想到地板和祷告台上积累的灰尘,咒鸦知道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会形成的。这间教堂显然并不常被使用,既然如此,这个来检查教堂的人为何而来也就清除了。

    理由无外乎有两个,要么,是他收到了教堂被打开的警报,但是从他没有四下搜索的举动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另外一种,就是这间教堂需要被用来进行某种事务,所以必须保证教堂内的一切完好。结合琳的死亡预言,咒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报死女妖可以看到全城人的死相,如果神像雕的东西真的被召唤到了这里,区区一座熔铁城又能抵抗多久呢?

    必须阻止他,不,活捉这个家伙,逼问他这里到底是谁的教堂。咒术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不希望眼中魔力的光彩过早的暴露自己的计划。神像前的人再次开始移动,听他脚步,似乎在神像后面还有一块空间。不过咒鸦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不想在这里等到那个人原路折返回来,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巫师小心的弓起身子,施展了黑暗视觉的眼睛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搜索着对手的踪迹。他很快就从神像和地面之间分辨出了第三个东西,那个人从背影看上去和咒鸦差不多高,不过从对方驮着的脊梁来看,他站直之后应该会比巫师高上不少。然而对于掌握着魔法的施法者来说,体型什么都代表不了。

    教堂地上的灰尘无声的卷起,在咒术师的身边被聚合成人头大小的肮脏球体,咒鸦不希望战斗出现变数,所以他需要尽可能的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巫师几乎是在以四肢而不是只有双腿在移动,这么做当然让他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不过为了隐蔽,这么做是值得的。

    当咒鸦和对方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步的时候,巫师的魔法发动了。跟在咒术师身后的大团灰尘猛地散开,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样绕过身前的主人,对着那个后来者的头部飞去。被大量灰尘遮住了头部的家伙扭动着,他想要咳嗽,可是飞进嘴里的尘土却堵住了他的喉咙。那个人的双手在脸上疯狂的挥动着,试图将落到头上的灰尘打散,却不知在魔法的掌控下,这种行为不过只是徒劳。

    巫师的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不管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敌人受苦总是令人快乐的。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隐蔽的必要了,咒鸦大步向前奔去,飞起一脚踹到那人的右膝后部!这沉重的一脚让那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跪倒,咒术师顺势想要抓住对方的脖子,以此来控制对手,但是当那细长且长满鳞片的颈部从他手中滑开的时候,咒鸦意识到事情有什么不对。

    那个家伙长了一只蛇头!

第二百九十三章 蛇头人(上)

    现在咒鸦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会驮着背了。眼前的蛇头人其实并没有弓起身子,他的驼背是因为这个生物的颈部比寻常的人类以及类人生物要长上很多,而这种生理结构在让它们行动起来有些头重脚轻之余,也让蛇头人最强力的武器变的更加致命,那武器就是他们嘴里的毒牙。

    “飒!”如同毒蛇吐信一样的声音从咒术师的面前响起,蛇头人头部笼罩着的灰尘虽然没有散开,可是他显然已经找到了袭击者。那和毒蛇一样构造却比任何蛇类都大的头部在黑暗中猛地朝着巫师的脖子咬去,长长的颈部骤然发力,使得他的攻击像闪电一样迅速。

    咒鸦来不及做出反应,锋利的蛇牙就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能救下自己的只有本能。巫师双眼中的魔力前所未有的强烈,他双眼中的光甚至照亮了蛇头人身后神像的大半。在这诡异雕像前,致命的毒牙轻松的撕开了人类柔软的皮肉,蛇头人能感受到牙尖传来的触觉,他等待着温热的鲜血流入自己喉咙时那种令人上瘾的畅快。

    可是他注定等不来了。蛇头上下颚的牙齿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而咒鸦,却不知怎的朝后退出了一步的距离,这一步,就是生与死的差距。咒术师的身体这个时候才能完成反应,他的双臂下意识的护在头前,勃颈处传来的疼痛告诉巫师虽然毒牙没有刺穿他的身体,但是还是留下了伤口。

    “我可不喜欢这种亲吻。”用左手抹了一把疼痛传来的地方,咒术师故作沉稳的说道。灰塔在上,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异生物,黑暗中的蛇头人对于咒鸦来说完全就是陌生的存在。但即使如此,在敌人面前暴露出胆怯这种事情他还是不会去做的。

    “人…嘶…类……肉!”不可视的空间里传来扭曲难辨的低哑嘶吼,蛇头人话里的内容因为浓重的杂音影响让人难以辨认,饶是以巫师的智慧,也是一秒之后才想明白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话的内容需要思考,说话的语气却透着直白的噬血欲望,对方显然不打算和咒术师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天。

    “听着,虽然一开始是我先动的手,不过接下来我算是正当防卫。”说话是一种很好的缓解压力的方法,咒鸦的诅咒并不像其它法术那样需要咒语来完成,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诅咒生效,所以灰塔的学徒们都知道,他们精通于诅咒的同门在战斗的时候话总是很多。

    蛇头人可不管咒术师说了什么,他从咒鸦说话的声音判断出了对方还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于是这个怪物不顾刚才剧烈咬合带来的麻痹感,再次伸出了他致命的毒牙。而这一次巫师早有准备,一个简单的下蹲,帮助了咒鸦躲避开了这次攻击,他发现这个蛇头人似乎很钟爱攻击脖颈。

    “你似乎很想亲我的脖子?不过你最好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的!”附在双眼上的魔法令咒鸦在黑暗中辨别出了敌人的轮廓,他的诅咒于无形中降临,咒术师已经发现对方的主要攻击手段应该就是嘴里的毒牙,所以他诅咒对方颈部的肌肉抽筋。这诅咒看起来似乎没有直接咒死对方或者引来意外直接伤害对手来的强力,但更简单的诅咒也就意味着更小的代价和更快的释放速度。

    相比起起司那种完全不计后果的全力施法,咒鸦一直以精巧的作战艺术自视,而不论咒术师对魔法的理解如何,在灰塔的众多学徒中,他的作战能力一直名列前茅。就连灰塔之主都曾经赞赏过咒鸦的作战理念,并且将其称为施法者应有的战斗方法。可是今天,在这熔铁城地下深处的黑暗教堂中,咒术师引以为傲的手段出现了失误。

    蛇颈并没有如料想中的那样出现迟钝,或者说那短短不到一秒的迟钝不足以达到咒术师理想中的效果。蛇头人顺利的收回了他的脖子,而虽然不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仍然意识到咒鸦在作祟。出于谨慎,这个怪物改变了他的战术,一柄由脱落蛇牙制成的匕首,以及一张精巧的手弩出现在了蛇头人的手上。

    “看来你还有别的玩具?”巫师讽刺着对手,他能看到敌人手上的武器,不过他并不担心。毕竟他根本没打算跟对方打近身战,饶是蛇牙匕首上附有足以杀死他的毒素,也不会有机会发挥作用。至于那张手弩?咒鸦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灰塔的法师可鲜有被箭矢伤到的案例。

    蛇头人可不知道法师的能耐,只见这个怪物凭借着天生的热能感应能力,抬起手对着咒鸦就是一箭!由蛇牙制成的箭头在空气中飞动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就好像真的有一只毒蛇正在对着对手扑过去。然而,这本应命中咒鸦胸口的一箭并没有奏效,灰色的长袍像是有灵性一样骤然飞起,长袍的布料如同爪子一样抓住了蛇牙箭,然后轻轻一卷,将箭头上的力道全部卸去,让失去了动能的箭矢自己掉到地上。

    “看,不过是玩具罢了。”毫不在意被拦下的箭矢,咒鸦的双手从身体两侧挥动着,在身前合拢,蛇头人身边的空气像是枷锁一样开始试图限制他的行动。刚才诅咒的失败让咒术师猜测对方身上有着某种可以抵消他诅咒的东西,所以他需要改变一下战术。

    “嘶!”蛇头的怪物被无形的手按住,嘴里的信子发出威胁性的嘶鸣。他的表现让咒鸦认为自己的法术已经奏效。而在巫师看不到的蛇瞳中,一抹狡黠的色彩转瞬即逝。他在误导咒术师,让对方认为魔法已经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动!

    但是咒鸦可不愚蠢,诅咒的教训告诉他对这个生物的施法极有可能并不会如他所愿,虽然敌人看起来已经被控制住了,可脖子上的疼痛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说起脖子上的痛感,咒鸦这才意识到,他脖子上的伤口似乎更疼了,比刚被咬破的时候还要疼。中毒了,这是咒术师能找到最合理的解释。仅仅只是擦破了一些外皮就会让人中毒,这要是让这个怪物咬伤一口,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别急,我们有的时间慢慢玩。”巫师说着,脚下的步伐却慢慢像相反的方向挪动,他不想离蛇头人太近。而在注意到咒术师的行动之后,蛇头人意识到对方不会上当,这个怪物发出一声嘶吼,轻易的挣脱了魔力的枷锁,朝着咒鸦再次冲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蛇头人(下)

    注意到自己的魔法被对方轻易解开,咒鸦现在终于可以肯定刚才诅咒的失效并不是一个意外。这只蛇头人身上有什么东西甚至其本身可能就拥有一定程度上抵抗或者免疫魔力的能力。这在那些受到高位存在祝福的种族和个体身上是十分常见的现象,可这对于咒术师来说却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为什么每次我碰见的都是这么麻烦的家伙。”巫师抱怨着,用地上的灰尘凝结出了一道屏障挡在了身前。灰尘组成的墙壁当然起不到任何的保护作用,可当蛇头人穿过灰尘的时候却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停顿,正常的呼吸受到阻碍,迫使他必须停下来。

    咒鸦知道,想要在如此不利的黑暗环境中战胜对手,他就必须抓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东西。咒术师朝着身后猛退,他想要躲到祷告台后面去,金属制成的祷告台会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进行更复杂的施法。而蛇头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怪物用流畅的动作将手中的蛇牙匕首掷向咒鸦的后方,逼迫他停下的脚步,同时空下来的手迅速的将左手的手弩上弦。

    和同样用蛇牙制成的箭矢不同,这柄匕首在飞行时竟然全无声音,要不是长袍自带的魔力保护了咒鸦,巫师应该会毫不知情的撞到匕首上。可饶是灰色的长袍再一次将匕首卷起,武器上的冲击力却依旧让咒术师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与此同时,呼啸着飞来的箭头已经与咒鸦的面部不足一步的距离了。

    在这样的距离下,咒鸦知道自己绝对来不及躲开这一箭,同样的,长袍上的魔法也并不是万能的,刚刚接下了匕首的攻击,长袍的衣摆还没有恢复可以再次抵挡攻击的状态。无奈之下,咒术师抬起自己的左手,想要使用自己十枚戒指中的一枚来防御这次进攻,但是在他这才发现,那些带有魔力的戒指与他的衣服一起留在了食肉棉的怀抱里。现在他的十根手指上空无一物。

    “该死!”巫师大声骂道,但这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蛇牙箭最终还是在咒鸦的鼻尖前停下了,代价是这只箭矢完整的穿过了巫师的左手手掌。如果咒鸦现在在光线充足的环境下,他会发现那些从手掌中流出的血颜色呈现出了诡异的暗紫色。不过,手中如同握着滚烫的铁球的痛感让咒术师不需要看到那些血液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所感受的疼痛远超这箭伤应该带来的程度,集合他脖子上仍在刺痛的伤口,这只箭矢上无疑也有着同类的毒素。

    “你要为此付出代价!”负伤的巫师怒吼着,可是他的声音因为毒素的影响而变的沙哑不堪,完全不能让对手感到畏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蛇头人看着咒鸦狼狈的样子,发出难听的笑声,他踏着大步朝着咒术师走来,只等二人间的距离足够近,他就会用那致命的毒牙彻底结果对手。

    手掌上钉着箭矢的巫师愤怒的看着步步紧逼的蛇头人,咒鸦能够感受到那来自伤口的疼痛变的更加强烈,他想要开口尖叫,喉咙却因为毒液的麻痹而无法发声。但是纵然是落入了如此不利的形势,咒术师的嘴角依然有着一抹恶毒的笑容,他还没有输,只要……

    “飒!”蛇吻,逼近。被毒素限制的施法者如此脆弱,甚至连指引法术的手势都无法正确的摆出,与之相反,蛇头人眼睛里愉悦而兴奋的光芒证明了这个怪物正处于杀戮环节中最令人享受的部分,这一次,温热的鲜血会流过他的喉咙,滋润他干渴了太久的口腔。

    “噗呲!”脖颈被咬穿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堂里响起,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一个生命消逝的声音出奇的响亮。肌肉,渐渐无力,咒鸦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顺着脖子上的伤口飞速的离开自己,可是越是这种时刻,他就越清晰的意识到,今天,不是他的死期。

    可能是临死挣扎吧,咒术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推开了咬住自己的蛇头人。被推开的怪物也没有抵抗,顺从的让毒牙离开了巫师的血肉,他知道,这个自不量力的人类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中了他牙齿上的剧毒,没有人能够活过……活过……突如起来的眩晕感让蛇头人的思想一窒,他摇了摇头,想要将着突如其来的头晕赶走,可反而连脚下的步伐都开始散乱。

    “我知道大部分毒蛇都对自己的毒液免疫。所以你应该是幸运的,因为你可以体验到被你杀死的东西在死前是什么感觉。”咒鸦轻柔的声音在蛇头人耳边响起。那个应该痛苦的死去的人类巫师现在竟然一脸欣赏的表情看着他,蛇头人到死也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巫师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噗通!”失去了思想的尸体倒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咒鸦看着脚下的尸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赢了,但是赢得并不轻松。随着巫师身上的伤口渐渐消失,蛇头人尸体上竟开始出现和咒鸦伤口位置几乎一致的伤痕,就好像,好像咒术师将自己的伤势转嫁给了他的对手一样。

    事实确是如此。这种转嫁伤势的咒术是咒鸦保命的手段之一,只要他还没有死,咒术师就可以将自己所受的伤害全部转移到另外一个与他体型相近的生物身上,而蛇头人虽然有着一颗蛇头,不过他的身体还是与人类类似的。大难不死的咒鸦向后退了两步,摸到了身后的祷告台,他把身体倚在祷告台上,用尽全身力气呼吸着,诅咒的代价正在他身上显现,来自蛇头人灵魂的尖啸在咒术师的脑内肆意喧哗着。

    许久,咒鸦终于将那个愤怒的灵魂驱离了自己的身体,这种咒术稍有不慎就会让施术者的精神被转嫁者愤怒的灵魂撕成碎片,从此变成一个精神错乱的行尸走肉。可咒术师毕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而相比第一个死在他这个咒术下的生灵,蛇头人的灵魂并不能带来比他的毒牙更大的麻烦。

    “呼……”就在咒鸦觉得自己已经恢复正常了的时候,一声沉重的喘息令他再次陷入恐惧当中。原因很简单,这声喘息声是从神像的方向传来的,听起来,就好像他和蛇头人的战斗吵醒了沉睡在这里的恐怖存在一样。

第二百九十五章 地下之下

    在咒术师还在黑暗的金属教堂中与蛇头人战斗的时候,抛弃了他的魔裔已经深入了熔铁城庞大地下体系的更深处。对于抛弃了咒鸦的决定,喀鲁斯并不感到后悔,而且他也不认为灰袍巫师真的会死在食肉棉手里,相反,他的离开可以让咒鸦不必担心被临时组成的队友窥探到秘密,能够更加流畅的使用他的魔法。

    然而魔裔也没打算回去找咒术师的意思,就算灰袍表面上不在意喀鲁斯的举动,但是食肉棉的出现已经让二人间出现了难以修补的间隙,与其花费大量的心力去维系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魔裔更倾向于单独行动。同样的,和漫无目的的在地下游荡最终误打误撞进入金属神殿的咒鸦不同,喀鲁斯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明确的打算。

    他想要一路向下,穿过熔铁城繁复的管道,进入这座城市极力掩饰的秘密当中,这个秘密是他从老朋友口中听到的,城市建立之初最深的隐秘。越往走廊的深处走,魔裔就能感觉到四周的通道修建的越潦草,当他发现手边的墙壁上已经看不到人工开凿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形成的岩石回廊的时候,喀鲁斯就知道烈锤大公并没有骗他。

    熔铁城复杂的地下系统并不是因为统治者的矮人习惯而建成的,烈锤大公之所以凭着他的杰出建筑天赋构造了如此复杂的地下迷宫,为的就是掩饰他在这片土地深处发现的这些通道。以及这些通道里的居民,根据矮人的口述,那是一群长着毒蛇一样脑袋,却有着如人一样四肢的怪物,这些生物带着宛如天生的邪恶特质,他们杀死了许多跟随矮人的开荒者。

    现在,魔裔已经离开了烈锤大公所督造的地层,在他面前延伸进黑暗里的通道属于那些更加古老而神秘的族类。喀鲁斯不认为鼠人可以无声无息的进入公爵的下水道,但是那些原本就居住在地下深处的蛇头人只要愿意走出阴森的通道,就极有可能成为熔铁城的隐患。

    “安德烈那个蠢货,危险就在他的脚下,矮人却不愿意低头看看。”看着墙壁上明显刚留下不久的爪印,喀鲁斯低声抱怨道。他燃烧着恶魔之火的眼睛能看出残留在爪印里的微弱热量,如果以人类的标准来说,这种程度的温度残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蛇头人毕竟长着一颗蛇头,魔裔猜测他们的体温或许也如真正的蛇类一样冰冷。

    那么现在就有两个选择摆在喀鲁斯面前了,他是应该立刻追踪着这道爪印,返回矮人的下水道里寻找那只离开了洞穴的蛇怪,还是逆着这道痕迹,进入蛇头人的世界,看看在这座繁荣的城市下到底居住着怎样的生物。魔裔思考着,他来自魔鬼的天赋令喀鲁斯有自信哪怕是在漆黑的地底也可以畅行无阻,而且内心的冒险欲也在呼唤着他前进。可是……

    对老朋友的担心让魔裔犹豫了。安德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不能冒这个险。喀鲁斯知道这个世界对于孤独的人有多么冰冷,多年以前,在他还在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痛不欲生的时候,是矮人以及其他几个同伴接纳了他,让他看到了另一片天空。

    “算你们好运。”魔裔对着幽深的洞口说道。转身走回通向地表的隧道中。可是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就一转身冲进了黑暗中,双眼和身上的红色火焰也迅速熄灭,如灰烬一样漆黑的眼睛冷冷的窥视着隧道。优秀的战士总能在某些危险来临前做出反应,这种直觉是他们与菜鸟最大的区别。喀鲁斯信任自己的直觉,所以他在察觉到某些事情不对后立刻选择了躲藏起来。

    果不其然,在黑暗中很快出现了三四个有着比墙壁更高温度的物体,从边缘来判断,他们毫无疑问属于那恐怖的地下传说,这是一群蛇头人。魔裔的脚步安静的挪动着,原始洞穴凸出的墙壁令他可以无声的爬上洞穴的顶部,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检查他们头顶的东西。

    那几只蛇头人停在了洞口,他们互相用嘶哑难听的声音交谈着,从几人不时张望的状态来看,他们在等人。有趣,魔裔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大但的朝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保证自己仍然在敌人的视野盲区时停了下来。通过更近的观察,喀鲁斯可以看到这几只蛇头人身上都没有穿布质的衣物,取而代之的,是由石片穿成的铠甲,在他们的手里都握着石质的短矛,腰上挂着蛇牙制成的匕首。

    这些家伙显然是战士,魔裔以他广博的见识判断到,喀鲁斯曾经见过复数的种族和他们的社会体系,这让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些蛇头人的身份,他们整齐而自律的行为只有成建制的战士才能做到。那么,这些长着蛇头的战士,在等谁呢?是掉队的队友,还是某些值得保护的目标?

    虽然这些蛇头人战士看起来有些烦躁,不过他们却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和戒备,这说明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停留,换句话来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潜入熔铁城的地下。喀鲁斯很好奇自己的老朋友为什么明知这些怪物的存在却没有封死地下洞穴通往地上的途径,他难道指望着这道迷宫可以永远把蛇头人困在地底吗?

    “嘎哈!”一个蛇头人对其他的同伴们大声说道,他指着隧道的某一方向挥舞着手中的石矛。其他的蛇头人互相看了看,似乎同意了那个家伙的观点,纷纷回应起来,他们很快沿着那个方向走入了隧道里。

    等不及了吗?喀鲁斯皱了皱眉头想到,那些蛇头人的耐心看起来被耗尽了,不论他们在等什么,看起来他们现在都决定走过去看看是什么原因让一群战士等待了这么久。好奇的魔裔无声的从洞顶落下,眼中闪过微弱的红色光芒,这让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地上蛇头人们留下的热量脚印。

    去跟上去看看吧,喀鲁斯想到。

第二百九十六章 地穴之母

    在漆黑的地下隧道里跟踪一群蛇头人战士?这件事操作的难度就像是在深海里追踪一条鲨鱼一样困难,就算是地表世界最好的追踪者,他在这片狭窄的黑暗中能做的也很少,更别提跟踪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蛇头人发现自己。但是喀鲁斯不属于地表,严格来说魔裔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让他可以做到很多超越了常人极限的事情。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魔裔体表不会散发热量,他的眼睛也不会反射任何的光亮,除非是有人恰巧走到喀鲁斯的身边,碰到了这团拥有实体的黑暗,否则即便是居于幽邃地下的生物也难以察觉到魔裔的存在。这个致命的跟踪者悄然在猎物身后潜行着,观察着这些古怪生物的行为,同时也不忘在脑中的地下地图里标记下自己的方位。

    和喀鲁斯一样,走在前面的蛇头人们很显然对这些矮人建造的下水道十分熟悉,他们在各个拐角处完全没有迟疑,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回廊里。这让魔裔更加确定老友所涉及的迷宫监牢可能已经失去了作用。但是还不等喀鲁斯继续细想,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从通道的深处响了起来。咒鸦曾经见过一次的巨人出现在了蛇头人们的面前。

    魔裔认的这种巨人,眼前这个在蛇头人们面前卑微的蜷缩着身体的庞然大物叫做穴居巨人,在很多山脉的深处都会存在。他们因为居住环境的关系经常被人误以为是穴居人里的大块头,可事实上,这些多毛的人形生物是货真价实的巨人。这些大家伙生性平和,不喜欢战斗,不过也谈不上善良,他们的智力低下,经常成群落一起生活。喀鲁斯很好奇这个穴居巨人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可没听说烈锤大公在地下养了宠物。

    不过不管魔裔怎么猜测,眼前的巨人和蛇头人之间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那个几乎占据了整个隧道的巨人像是一个小孩子面对父母一样温顺的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将那张大脸凑到蛇头人们的面前。魔裔看到巨人的额头上有一处撞破了的伤口,那个大家伙正在用委屈的声音像蛇头人们说着什么,从他手指着的情况来看,应该和伤口的由来有关。

    而蛇头人们脸上不耐的表情说明这些家伙对巨人的控诉并不在乎,事实上喀鲁斯也怀疑这些蛇头人能不能听清楚巨人嗡嗡的说话声。不过这倒是也提醒了魔裔,令他不得不思考一下在这个环境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巨人,他有预感这跟穿灰袍的巫师有关。

    事情变的有趣起来了。喀鲁斯露出标志性的狰狞笑容,他可不相信咒鸦会被一个巨人解决掉,灰塔在黑暗世界中的地位注定了身负其名的施法者绝不会死在这种可笑的角落里。不知道救下巫师一命可不可以让他原谅自己之前的不告而别。魔裔想着,跟上了蛇头人们的脚步,他们驱使着巨人走在最前面,继续向前走去。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金属教堂入口的地方,巨人指了指旁边走廊墙壁上的血迹,有指了指他的伤口,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蛇头人们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大仆人,这些手握石矛的战士开始检查附近的墙壁,试图寻找出巨人血迹之外的痕迹,作为保卫者,他们是没有资格知晓如何进入教堂的。但是现在前去祭拜的祭司迟迟未归,令战士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和那些盲目的蛇头人不一样,隐藏在屋顶上的魔裔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一个圆形的凹槽,虽然在纹路繁复的墙壁上隐藏的很好,可喀鲁斯还是找到了金属吊篮的位置。而既然在这里没有找到咒鸦的痕迹,魔裔猜测咒术师应该已经成功的启动了机关并进入了屋顶上的暗室里。他现在只要躲在这里,等待咒鸦离开暗室的时候给予他帮助即可。希望巫师不要在那里面待太久。

    事实是,魔裔确实没有等太久,来自教堂中的沉重呼吸声就穿过了金属制成的墙壁传了出来。饶是以喀鲁斯坚韧的精神,在听到这呼吸声的时候都无法抑制自己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至于那些蛇头人和巨人,他们现在就像是人类脚边的蚂蚁一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抬起头寻找呼吸声来源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魔裔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现在十分想要抛下地下的一切,冲回地表,拽着矮人的领口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质问他到底在自己这座城市的地下埋了些什么。喀鲁斯发现他现在是真的不能理解烈锤大公对于警告来临时的自信,这家伙到底理不理解能够发出这样呼吸声的存在到底有多么可怕,在他漫长的冒险生活中,从来没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他产生这样的恐惧。

    “嘎吱嘎吱!”在这个时候,一只蛇头人在恐慌中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的机关,随着墙壁里发出的机括声,沉重的金属吊篮慢慢从洞顶上降了下来。同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怖气息,也顺着洞顶的缺口从金属教堂里逸散而出。那些蛇头人感受到了这致命的气息,开始用他们的语言大声念诵着什么,魔裔猜测那应该是某种祷词。

    这些蛇头人的语言晦涩而且低沉,喀鲁斯没有办法用他知道的任何语言来和其比对。不过,在这连绵的祷词中,又一次词汇被重复提及,而且不同于其它祷词的发音,这个词汇应该是从其它语言中直接音译过来的称呼。魔裔试着抛除蛇头人说话时吵闹的舌音,最终以古代矮人语的发音确定了这个词的意思——地穴之母。

    地穴之母?这是什么意思,某种神邸的名号吗?喀鲁斯猜测着,这个时候一小团黑影顺着吊篮打开的缺口冲了出来,这一小团黑影刚好掠过魔裔的身边,喀鲁斯想也没想伸手一把抓住了黑影。被他抓到手里的,是一只渡鸦,一只双目滴血的渡鸦。

第二百九十七章 魔裔式解决法

    “嘎,嘎!”被抓住的乌鸦发出惊恐的叫声,这声音令洞顶上的魔裔彻底暴露在了蛇头人们的视野里。饶是这群怪物再迟钝,他们也意识到了原来一直有一位不速之客在视野的盲区里监视着他们。愤怒的蛇头人不顾来自教堂中的压力,猛地站起身,开始一边发出威胁的低吼,一边将手中的石矛伸向喀鲁斯。

    “唔,好吧,看来我得先跟这些朋友们玩玩了。”魔裔耸了耸肩,他注意到手中的渡鸦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安静了下来,这也验证了喀鲁斯对于乌鸦和灰袍法师之间关系的猜测。除此之外,魔裔也从这只鸟类不断扭动着的头部发现了一个问题,它的眼睛,好像瞎了。

    “哼,你先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喀鲁斯冷哼了一声,空着的手掌握拳,红色的地狱之火顺着他手臂上的魔纹熊熊燃烧起来,魔火极大的增强了魔裔的身体素质,让他只用一击,便将金属制成的隧道顶部砸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在确认这个缺口足够乌鸦暂时栖身其中之后,喀鲁斯把咒鸦放入其中,然后纵身跳下洞顶,直面那些叫嚣着的蛇头人。

    很多人都认为魔裔赤裸的上半身和他轻薄的短裤无法藏匿武器。事实也确实如此,可,谁说只有布质的衣物才能把致命的利刃收束在身边?随着喀鲁斯落在隧道中,一柄长剑和一把匕首分别顺着他的左右手手心弹射而出,这两把武器的剑刃闪着高温独有的危险光彩,好像刚刚从锻炉里拿起来一般。

    “六只小蛇,外加一个傻大个。嗯,作为我来到这个无趣王国的第一战,还说得过去。”喀鲁斯嚣张的狞笑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用手中带着诡异波浪刃口的长剑指着那些蛇头人说道。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魔裔身上密布着的红色纹路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只刚从深渊底层爬出来的可怕恶魔。

    蛇头人们互相看了一下,他们从未遇到过这种对手。然而从教堂缺口里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告诉他们,他们的神发怒了。这些战士们并不知道如何取悦他们的神,所以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死眼前这个亵渎了他们神圣地穴的身上冒着红光的入侵者。

    “飒!”最靠近魔裔的蛇头人发出标志性的吼叫,手中的石矛朝着魔裔闪光身体的胸口直刺而出,因为不能确定喀鲁斯的实力高低,所以这个谨慎的战士并没有在这一击中用上所有的力量。或许对于和他水平相近的对手来说,这种试探性的刺击并不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是他眼前的魔裔却是一位本领高强的战士,这种破绽是致命的。

    红色的残影在蛇头人的热成像世界里留下一片光怪陆离的痕迹,还不等这个倒霉的家伙分辨出喀鲁斯真实的位置,魔裔手中的长剑已经以一个优雅的劈砍切入了前者的左肩,然后一路将蛇头人的躯体斜着一分为二,这把长剑是如此锋利,以至于当喀鲁斯收招准备对付下一个敌人的时候,烤肉所散发出的味道才弥漫开来。

    “第一个。”真正进入战斗状态的魔裔并不会大喊大叫,嘴角也看不见丝毫的玩世不恭,他的表情凝重又专注,就像是一位正在专心于雕刻的艺术家,只不过二者的区别在于,雕刻家的作品将成为传世的景点,但喀鲁斯的作品只能成为收尸人的恶梦。

    “第二个。”趁着眼前的蛇头人还没有从同伴的遭遇中反应过来,魔裔以他鬼魅般的步伐两步就跨到了敌人的身后,他左手握着的匕首反手一勾,蛇头人脖子上那些细密的鳞甲就像是黄油一样温顺的一分为二,露出里面鲜嫩的肌肉和血管。

    剩下的四只蛇头人终于在第二个同伴捂着脖子倒下的时候回过了神,他们紧张的聚在一起,用石矛组成一道屏障拦在喀鲁斯身前,这些怪物的眼中已经完全看不见凶狠的样子了,如果说今天一定有为他们的神献上的祭品,那么只会是他们自己。

    “无谓的挣扎。”魔裔轻蔑的说着,他的长剑一荡,四根石矛的矛尖应声而短,这些粗制滥造的武器完全无法与喀鲁斯手中的恶魔之刃相比较。

    “嘎哈!”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石矛完全无法对对手造成威胁,蛇头人们果断的抛下了手中的枪杆,转而掏出了别在腰里的蛇牙匕首,而从他们握着匕首的姿势来看,比起石矛,这种取材于他们自身的武器才是这群战士真正精通的东西。毕竟,狭窄的地道里本来也不适宜长武器的发挥。

    “这才像话,想喝爽口的酒就得有一嘴漂亮的胡子。”当话出口之后,魔裔才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比喻来自于自己的矮人朋友,喀鲁斯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火焰。“以安德烈的胡子的名义,你们这群丑八怪还是死了好。”

    说罢,红色的人影就冲入了四只蛇头人之间,他来的是那么快,冲锋的是那么果决,好像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蛇牙匕首在前进的道路上拦下。事实证明,速度上的差异是不可弥补的,魔裔的身形突兀的出现在四个敌人中间的时候,那四个可怜的怪物还没来得及挥舞他们的匕首。

    在穴居巨人的眼里,他只看见一轮红色的满月,这轮满月稍纵即逝,代价,就是他四个主人的生命。一脚踢开脚边的尸体,喀鲁斯抬起头看着畏缩的躲在走廊边的巨人,在面对真正的恶魔时,这个凶狠的大个子是如此的脆弱。

    “你知道的。”魔裔耸了耸肩,好像在和朋友说话一样走近巨人,“我讨厌杀死那些没有反抗意志的人。”

    巨人听不懂喀鲁斯的话,不过这不妨碍毫无战意的他慢慢的朝隧道的深处后退,他要逃跑,跑到这个红色的恶魔追不上的地方。可是……

    “但是我更讨厌有人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燃烧着火焰的双瞳骤然出现在巨人的眼前,那两团火焰是如此的迷人,以至于巨人完全无法移开他的注意力,直到带着红光的长剑顺着他的眉心直插进去,深深的,深深的刺进他小的可怜脑子里。

    “对,就是这种眼神。这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魔裔将自己的武器从敌人的脑子里拔出来,冷冷的说。

第二百九十八章 峰回路转

    当喀鲁斯将手中的武器重新收入身体里,迈过地上死相凄惨的蛇头人尸体时,灰袍法师已经站在了隧道里。魔裔看了看眼前的咒鸦,又看了看洞顶那个被他打出来的坑洞,确定里面那只乌鸦确实不见了之后,走到巫师的面前鞠了一躬。

    “现在你又让我更加羡慕你们这些法师了,因为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变成鸟,试试飞翔的感觉。”喀鲁斯说着,小心的观察着咒鸦兜帽下的表情,如果巫师对他的问候露出半分的敌意或者猜疑,他都会着手准备撤离计划。必要的时候,魔裔不排除自己会像对付蛇头人一样对付咒鸦。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灰袍巫师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看得出来法师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魔裔的身上。不过这也让喀鲁斯注意到了咒鸦紧闭的双眼,那双眼睛并没有因为变回人形而恢复正常。

    “那些事情待会再说。我们现在最好先把这个醒来的大家伙哄回去睡觉。”巫师说道,将脸面向吊篮的方向。

    “那是什么?某个沉睡的恶魔?还是地底的巨人?”魔裔摸着下巴问道,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气息,这些世界之外的存在,哪怕是对于一个魔裔来说还是太过于神秘了。可咒鸦却能认出这种气息,这种和起司相当接近,不过强大百倍的气息。

    “都不是,那个房间里正在醒来的东西比你说的两者还要糟糕上很多倍。”咒术师用自己的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只有这样,他才能抑制自己的颤抖。他不是起司,对付这些高位存在并不是这位巫师的拿手戏。

    “那我的建议是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管那里面醒过来的是什么,他或者她总归还需要时间才能跑到地上去不是吗?”喀鲁斯耸了耸肩,他并不想贸然和这等存在为敌,在魔裔的处世哲学里,未知和危险往往相随。

    “如果我的另一位同门在这里,他一定会为你的话而好好嘲笑你一番。不过不管他的那些蹩脚笑话,如果这东西真的完全苏醒,我们是不可能逃离祂的。整个熔铁城都不行。”咒鸦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咒术师更加用力的抓着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不断的回忆着有关于这些存在的知识,试图阻止这场必然的苏醒。现在咒术师明白了,死亡并不是来自于鼠人或是蛇头人,而是来自于教堂里的东西。

    “好吧好吧,那你有什么可以起到实际作用的建议吗?因为看起来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喀鲁斯的话是有道理的,在两个说话的工夫,某些比黑暗更加深邃的东西正在顺着教堂的缺口蠕动出来,魔裔很怀疑他看到的是不是错觉,至少他希望那是。这些诡异物质让喀鲁斯不自觉的想到一座深不见底的山洞,他当然知道山洞不会扭动起来,但是那些东西确实像黑暗的洞窟一样令人畏惧。

    “血肉,或者是刚死不久的躯体,我不能确定。但是祂确实渴望着尸体上的某种东西,先把你杀死的那几个怪物放到吊篮里,这能吸引祂的注意。”咒术师命令道,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魔裔刚才一定杀死了不少蛇头人,他们的叫声太过独特以至于听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再忘记。

    “这应该是我喂过最凶猛的动物。”喀鲁斯说着,将地上的蛇头人尸体拉了起来,由于这些尸体基本已经可以用“块”来作为计量单位,所以他只是把尸体一块一块扔到吊篮附近。那些顺着缺口伸出的触须好像确实受到了吸引,开始缓慢的朝着新鲜的死尸蔓延过去。

    在魔裔搬运死尸的时候,咒鸦伸出双手,用自己的方法去感知眼前的麻烦。地穴之母,他知道眼前的东西的名字。在刚看到教堂中的那座雕像时咒术师没有意识到,不过随着回忆,过去模糊的记忆很快变得清晰起来。按照书中提到的资料来看,地穴之母在高位个体中算不上强大,比起湿魂,或者血肉高塔这等存在来说完全不值一提,但当祂的对手只是一群凡人的时候,地底邪神的力量还是完全可以创造出噩梦中才会有的场景的。

    “必须想个办法。”巫师皱紧了眉头自语着。

    很快蛇头人的尸体就被全数堆到了吊篮附近,喀鲁斯仰视着巨人庞大的身体,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咒鸦,耸了耸肩再次唤出了那柄长剑,开始试着把巨人的尸体变成更加易于搬运的样子。

    “看起来你们真的是惹了了不起的东西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走廊的拐角处传了过来。烈锤大公穿着一身看起来有些紧身的重甲,右手举着一盏矿石灯,左手里倒提着一把重锤,腰上别着三根权杖,出现在了这条走廊里。

    “安德烈!可,你怎么会在这里?”魔裔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矮人朋友。公爵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我为什么在这里?哼,我要是不在这里,你和这个巫师恐怕就把我的城市毁了!”矮人怒气汹汹的对喀鲁斯吼道,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推开站在走廊中间的咒鸦,径直走向金属吊篮。他头上的头环随着靠近地穴之母的而散发出温和的光芒,而有趣的是,当矮人手中的提灯照到贪婪的吞吃着尸体的触须时,那些触须快速的朝着教堂内部缩了回去。

    “你知道祂。你在看护祂!”被推开的巫师突然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了矮人的衣服,对他喊道。

    “而你要是还不放开你的手,巫师,我就把你扔进那个该死的教堂里去。”烈锤大公的威胁奏效了。虽然咒鸦对于矮人的好奇令他十分兴奋,但是咒术师还是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甚至还略微低头表示了自己对于冒犯对方的歉意,这对高傲的施法者阿狸说可不多见。

    “现在,闭上你们的嘴,看着我来给你们善后。”矮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将吊篮旁边每被吃掉的蛇头人尸体一脚踢开,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表情。烈锤大公将自己的战锤一把按到地面上,两只手捧着矿灯,抬头看着吊篮正上方的缺口,口中唱起了一首奇怪的歌谣。

第二百九十九章 觐见

    熔铁城复杂的地下世界中,来自地穴之母的恐怖触须随着矮人唱出的歌声缓缓稳定了下来。这些无法名状的物质像是玩累的孩子一样顺着吊篮上方的缺口返回了金属教堂之中,烈锤大公伸手一拍吊篮,机括转动的声音中,通往可怕圣堂的唯一通路就这么闭合了起来。

    “呼……”看到吊篮的底部完美的镶嵌如洞顶,矮人长出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摇晃着身体转身拿起自己的战锤。然后狠狠的瞪了一眼喀鲁斯和咒鸦,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巫师和魔裔互相对视了一眼(咒鸦仍闭着眼睛),他们现在发现或许二人之前都太小看这位领主大人了,对于自己城市中的隐秘,安德烈可能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喀鲁斯走到咒术师的身边,询问的碰了碰对方的肩膀,在咒鸦点头了之后,魔裔一把把巫师背到了背上,疾走两步追上前方的矮人。

    烈锤大公手中的灯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这条隧道再次回归了黑暗之中,除了地上那些蛇头人和巨人的尸体碎块,没有东西能证明这里曾经有过生命的痕迹……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冰冷的雨滴因为风的关系躲过了罩在起司头上的帽檐,直接打进了灰袍法师的眼睛里。法师揉了揉眼睛,嘴里低声对这场不合时宜的降水表示抗议。他身边的同伴们多半也是如此,大战过后的苍狮王都正处于伤患遍地的状况,这场阴冷的雨会带走很多重伤战士的性命。

    “这该死的雨。”走在起司左边的铁骑士阿提克斯低声咒骂着。老骑士长倒是不在乎冰冷的水滴打进眼睛,他厚重的靴子踩到坑洼的石板路上,溅起一片水花。他的目光好像穿过了这层雨幕,看到了在简陋的营房中因为阴冷潮湿天气而痛苦的士兵们。“这该死的雨。”

    和法师左边骂骂咧咧的老骑士不同,希瑟略微低着头,在雨里沉默不语。她的眼神里除了对这场雨的厌恶之外,还有着深深的迷茫。她在到达王都之后曾经被一群湿魂,雨中游荡者,的信徒劫走,在这些信徒的口中,她得知了一些关于自己家族血统的信息,以及她被自己血脉创造者所喜爱的事实。希瑟可以肯定,即使现在她抬其头去主动让雨水滴入自己的眼睛,那些水滴也会避开。但这能力只能让她更加迷茫。

    似乎是被走在队伍最前方三人的沉默所感染,跟在起司他们身后的爱尔莎和杰克等人都只是压低了兜帽的帽檐,没有一个人开口。这支小队像是幽灵一样无声的从王都的大街小巷中穿过,朝着他们的目的地,也就是国王的城堡走去。大骑士长同意了法师的请求,愿意成为起司面见国王的引荐人,这其中少不了希瑟的劝说,可事实上,不论是阿提克斯还是起司,他们都明白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作为这个王国的统治者,苍狮的国王陛下必须要站出来了。

    “请停下!”随着城堡大门前的卫兵将手中的长戟交叉着挡在一行人面前,哪怕是雨落的声音也无法掩盖着洪亮的命令。阿提克斯抬了抬眼睛,看向喊出这一句的卫兵,老人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无礼而生气,相反,他很高兴在这个士兵还保持着高昂的士气。

    “王国骑士团团长,阿提克斯,请求觐见陛下。”铁骑士朝对方行了一个骑士礼,用不输于对方的声音回答道。这样的大声回应或许在别人看来有些幼稚,可它确实可以激励战士的士气。

    “陛下正在王座之厅等您,骑士长大人!您可以进入城堡,但是您身边的这几位……”士兵抬起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大骑士长的行礼让他受宠若惊。不过荣誉归荣誉,作为卫兵,他必须保证不会有危险分子进入城堡。

    阿提克斯瞥了一眼身边的法师,发现起司现在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苍狮的王室城堡,并没有因为被阻碍进门而产生不悦。他走到那个士兵身边,低声和对方解释了几句,将起司他们描述成可靠的冒险者。卫兵队长完全相信铁骑士的话,毕竟,在这个王国里的大部分军人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好了,我们进去吧。”当卫兵收回他们的武器后,通往苍狮王室城堡的厚重城门也在轰隆声中朝着两边打开,几人走入城堡之中,立刻感受到了火焰的温暖。他们踩着厚实的红色地毯,看着走廊两边和穹顶上雕刻着的关于这个王国历史的浮雕,虽然还没有见到国王,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已经由此落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请跟我们来。”侍立在走廊两侧的城堡女仆轻轻行了一礼,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起司等人走向王座之厅。与此同时,其他的女仆们也为这些战士送上了干燥温暖的毛巾,用来擦拭他们潮湿的铠甲。杰克他们并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一时之间还被女仆们的举动搞的颇为尴尬。还是希瑟转头对几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示范性的将身上湿透了的罩衫交给女仆,狼行者他们才知道该怎么做。

    穿过城堡的前厅,走上向上的阶梯,一行人为这座城堡的庄严气势所感染,就连杰克都学着铁骑士的样子,走路时将手低垂在身体两侧。和第一次见到王室城堡其他人不同,起司曾经不止一次的和自己的老师去过这个世界上比苍狮更加富强的国家,他很清楚和那些王国或者帝国相比,苍狮的城堡几乎可以算是朴素的。然而这种朴素之下隐藏的,是那些大国所不具备的干练。

    “真是一座不错的城堡。”法师如此称赞道。

    “这话你一会留给陛下说吧,他会喜欢听的。”听到起司赞赏自己国家的城堡,老骑士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自豪的笑容,他极为少见的用调侃的语气和法师说道。

    “几位,王座之厅到了,陛下正在里面等你们。”带路的女仆恭敬的弯下腰,她的身后是一扇雕刻着一只咆哮着的白色雄狮的大门。这扇门的后面,就是这个王国最高的权力者。

第三百章 苍狮之王(上)

    苍狮王国的国王,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在王座之厅大门打开的时候,门前没有见过这位王者的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从年龄来看,这个国王应该比铁骑士阿提克斯小一些,可是他毕竟是烈锤大公冒险时的同伴,矮人比人类悠长的寿命让这几十年的领主生活只是使安德烈的身材有些走形,那么作为人类的国王呢?

    他是否已经彻底失去了当年和伙伴们仗剑四方时的激情,变成了一个只能缩在厚重的披风里瑟瑟发抖,用阴郁的眼神和难以揣测的城府来统治这个国度的老人?又或者,国王曾经在冒险里获得过什么神奇的宝物,让他的面容不再衰老,看起来仍然是个少年,他会手里端着一杯美酒,在这混乱中以不凡的气度迎接自己的大骑士长?

    对于这位国王陛下,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猜测。苍狮虽然是一个偏僻的国都,可就是这个国家,它让洛萨,里昂甚至阿提克斯这等人物都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来维护。它收容了不属于龙脊山以南世界的冰霜军团,也有烈锤大公这等不会在任何其他人类王国中出现的贵族。不论苍狮王国最后会不会灭亡于这场瘟疫,它都是一个神奇的国度。作为这个国度的王,这个有着赫恩之名的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通往王座之厅的门彻底打开,起司等人在大骑士长的带领下走入这个大厅。法师注意到,比起那些总希望自己的王座是整个房间里唯一醒目物体的国王,苍狮之王的王座之厅显得很……温馨。当然,我不是说这里不够肃穆,不论是砖石组成的,几乎不加修饰的墙壁,还是沿着大门向内延伸的地板两侧相对而立的银色铜狮灯台,都让这个大厅里有着王室应有的庄重。

    可除此之外,王座几步外的座椅,以及座椅旁贴心的手炉,都证明这里的主人不是一个冷酷的统治者。法师看到,在王座的后方墙壁上,苍狮王国内所有贵族的家徽都有着一席之地,它们不分远近,只以封地位置作为坐标的环绕在王室的徽记旁边,象征着这个国家的统治集团。

    在这由家徽构成的地图前面,木质的巨大王座耸立与两阶台阶之上。以起司的眼力,他可以看出这个王座是直接由一棵巨大而古老的树木的木桩雕刻而成的,王座的下端自然的扩展成树根,深深的扎进王座之厅的石砖地板下面。就好像在说王座上的王会像树根一样与他的国家合为一体。

    “您在此时来见我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阿提克斯先生。”一个声音从王座上传了下来。这声音让所有人把目光从王座之厅的装潢和布局上收回来,聚焦到那个坐在那里的身影。

    这个王国的名字真是贴切。这是第一次见到国王的人的想法。他们看到王座上的人有着银白色的头发和胡须,二者虽然经过精心的修建,可还是在显得茂盛且浓密,当它们在国王的脸上连接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人看起来确实像雄狮一样长着一圈威风的鬃毛。在这银白的毛发下,那双暗黄色的眼睛散发着王者的威严。国王的岁数由于脸上的毛发太过旺盛而无从判断,可从声音上来说,他听起来已经上了些年纪。

    “您明鉴,我的陛下。”铁骑士走到王座的台阶下,单膝跪地,低头回答道,“我带来了一些可以为苍狮解决眼下问题的勇士。”

    王座上的雄狮听了阿提克斯的话,将目光落到大骑士长身后的众人身上,当被那双眼睛凝视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刚刚吃饱的猛兽。王者在起司和希瑟身上多看了几秒,随即开口说道,“先站起来吧,阿提克斯先生。几位年轻的朋友也请找个中意的位置坐下,你们手边的炉火可以驱散雨里的寒意。另外,希瑟,能看见你在这里真好。”

    待起司等人落座,女骑士仍站在原地,她像阿提克斯那样在国王面前跪下。“请您宽恕我在这个时候抛下效忠的主人。”

    “可我并不是你效忠的那个人,希瑟女士,宽恕你的工作得等到安德烈来做。不过,我想那个矮人在看到你平安无事之后应该就不会顾得上这么多了。”王座上的人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了快乐的语调,显然他并不在乎希瑟的擅离职守,而就他所知女骑士和矮人公爵的关系,后者也只会在乎希瑟的安全与否。安德烈待他的骑士长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这在矮人的老朋友和国王耳朵里可不是什么新闻了。

    “感谢您的仁慈。”希瑟说完站了起来,坐到了大骑士长的身边。

    “嗯……让我猜猜,如果我的眼睛还没有浑浊的话,你们几位应该是来自北方?我希望这场瘟疫没有波及到龙脊山的脚下。”王者对着杰克他们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感谢您的关心,陛下。就我所知我们的家乡并没有受到影响。”蒙娜作为冰霜卫士中官阶最高的士兵,站起来以手抚胸,对国王尊敬的说道。现在她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祖先会同意在名义上加入这个王国了,如果苍狮的每一代国王都像眼前的这位这么懂得尊重的话,北地人也不是不能放下他们的固执。

    “那就好。说来惭愧,我虽然肩负这个王国的全境守护者之职,可是真要说起来,我恐怕是苍狮历史上最无能的君主了。”苍狮之王的眼睛里慢慢涌上了阴郁的感情,叹了一口气,对鼠人瘟疫的无力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寝食难安。

    “我不这么认为。作为一个人类王国的国王,您和您手下的战士们令人印象深刻。”灰袍的法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以此来吸引国王的注意。

    “而您,身穿灰袍的客人。说句实话,您的出现让我觉得更加的不安。”苍狮之主看着起司,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