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4章 渊底

    黑猫静静地看着皮影戏，如绿宝石般的眼睛格外清澈。

    双方沉默了三秒，之后，由黑猫打破，“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不过，聪明解决不了任何事。”

    聪明……吗？

    皮影戏将右手放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转头看向别处。她想到了千江月之前对她说过的话，想到了鹰眼，所有的一切并不像想象中一样都是巧合，或许，在极其久远之前，地狱电影就在布局。

    正如演员对地狱电影的看法，随着了解的加深而逐渐改变。

    初看地狱电影，会感觉到地狱电影的神秘与无所不能，内心会恐惧自己的生命被其他东西掌控。当初步了解地狱电影后，当神秘的面纱被揭开，曾经概念上的神，仿佛从天空坠落，变得不再遥远，不再可怕，甚至，有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可能战胜。然而，随着对地狱电影了解越来越深，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就如同代表地狱电影的漩涡一样，演员无论如何挣扎，始终都无法逃离致命的漩涡中心。

    如果说曾经的努力是在绝望中寻找希望，那么，现在，当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演员终于发现，自己并没有找到希望，而是找到了真正的绝望，将生之意志完全剥离的绝望，似乎唯一能选择抗争的方式只有一个——死亡。

    黑猫走了几步，身影忽然消失，再次出现时，漂浮在皮影戏视线正前方，之后，黑猫略微尖利的声音响起：

    “我还能再帮你一次。”

    皮影戏的表情无动于衷，但也没有开口拒绝。

    黑猫转头看向乌有所在的方向，“乌有现在获得了钥匙——”

    听到“钥匙”两个字，皮影戏咽了口唾沫，右手逐渐握紧。

    “——准确来说是还没有完全获得。”黑猫转头看着皮影戏，视线落在后者的拳头上，“不是千江月，而是他体内的东西。”它解释一句。

    皮影戏轻呼一口气。

    “总之，中间乌有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他会被拖住，这时候，你可以想办法带着你的队友逃出生天。”黑猫缓缓落地，“当然，作为平衡，乌有会变得更加难缠，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这次他不会再放过你们。”

    说完，黑猫的身影渐渐变淡，融入虚无中。

    皮影戏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思绪。原来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一直向前冲的前提是她领先乌有，然而因为地狱电影的关系，她反而暂时落在了乌有后方，这样一来，她注定要和乌有再次相遇，而黑猫，告知了她一个拯救队友和超过乌有的机会，取而代之的是乌有更加可怕的追杀。

    “暂时先跟着乌有，等时机合适再出手救千江月，然后……再随机应变吧……”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乌有正面作战，在运输舰上，她和寓言的配合不能说是天衣无缝，但也能算精妙，可依然拿乌有没有任何办法。

    这让她不自觉想起地狱归途曾经进行的训练，她和队内唯一拥有时间系技能的演员在一队，对抗其他队友，实际上，她却早已经被千江月收买，做着内鬼的事，然而，即便是在信息差如此巨大的情况下，最终的结果依然算不上胜利。

    她收回思绪，重新看向乌有所在的方向，此时，乌有带着钢铁之翼走向前方的深坑，很快便消失在深坑边缘。

    远处，暗红的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下方，这一电影世界，即将迎来夜晚。

    皮影戏猫着腰，踩着枯萎的杂草，偷偷摸向深坑位置。她需要跟着乌有，直到黑猫所说的机会到来。

    这个电影世界一片荒芜，大地有一种末日的荒凉感，黑灰色的土地没有任何生气，无论是白灰色的杂草，还是杂草上不知名的昆虫，全都透着一股垂死的味道，如同垂死的老人静静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一般，悲凉，是笼罩整个世界的氛围。

    乌有沿着深坑边缘的石头阶梯向下，钢铁之翼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你还挺好用的。”

    他称赞一句，不过并未回头。

    钢铁之翼没有理会。

    “听假年的说法，你似乎有继承鹰眼部分思维方式，说起来，你就不好奇，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乌有自顾自说着，根本没有等待钢铁之翼回答的意思，而且钢铁之翼也不会说话，反过来，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愿意和钢铁之翼继续交谈。一个不会回答的交谈对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打满分。

    随着距离逐渐深入，从深坑入口射入的光线越来越弱。

    乌有将腰灯打开，将前方照亮，黑灰色的岩石似乎就是深坑的全部。

    “就算你是召唤物，应该也明白人生苦短的道理。绝大部分人都和你不同，你只需要接受命令即可，你的存在是因为命令，但人不一样，人是自由的，有独立的想法，有自我，有欲望，会去理解这个世界。”

    他的声音在深坑中回响。

    此时，深坑边缘，皮影戏正探头观察下方的情况，有影之主的存在，即便是黑夜，她也能够正常视物，当然，前提是不能完全没有任何光线，或者是不正常的黑暗。她看见乌有的灯光渐渐向下，且距离越来越远后，才缓缓跟上。

    或许是因为乌有也认为皮影戏在前方的缘故，所以并未留意后方的动静，即便偶尔有一些轻微的响动，他也只认为是狂风或岩石碎片的自然脱落。

    “……也会死。”乌有补充一句，“我曾经死过，在6岁那年。”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回忆起曾经，一个遥远的过去，在还不是演员的时候，在仍是孩童的时期，“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或者说‘没有感觉’，是的，当你感觉自己快死了，然后闭上眼，中间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当你睁开眼时，你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布。”

    钢铁之翼的视线落在乌有的后脑勺上，在乌有失神的刹那，它有偷袭的冲动，不过，机会转瞬即逝，当它犹豫是否出击的时候，机会已经消失。

    “……就像睡了一觉，没有梦，闭眼、睁眼就是全部，这就是我对死亡的看法。”乌有右手扶着岩壁，轻轻跳过前方断开的阶梯，“小心点，这里有个缺口，别掉下去了，我可不想浪费生命力去救你们。”

    钢铁之翼跟着乌有轻松跨过。

    “后来，我养过一些宠物，有昆虫，有猫狗，都死了。”乌有耸了耸肩，“有些是因为意外，但多数都是自然死亡。”

    皮影戏听到了乌有的说话声，不过她没敢继续靠近，毕竟，她没法正面对抗乌有，一旦被乌有察觉，再利用时间暂停上来查看，接近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亲眼见过车祸，前一秒还骑着电动车的靓丽女性，下一秒，人头就像足球一样从你面前滚过。”乌有微微皱眉，“我怕死，不过不是怕死前的痛苦，也不是怕死后产生的影响，而是怕死亡本身，怕那个瞬间。”

    忽然，他整个人出现在钢铁之翼身后，且右手抓住了千江月的肩膀，因为被控制的缘故，千江月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你看，就像这个瞬间，对你来说，不过是瞬间，但对我来说，‘瞬间’是很久的一件事。”说到这，乌有笑了笑，他的头靠近钢铁之翼，接着用悄悄话说道：“想知道我的极限吗？”

    钢铁之翼停下脚步，或许是继承了鹰眼的思维方式，它并未对乌有的行为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下一秒，乌有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过，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像是内心倾诉的欲望已经得到了满足，此刻，他又变成了钢铁之翼认识中的乌有，冷漠而残忍。

    皮影戏紧贴着岩壁，随着越来越深入深坑，她也越来越适应眼前的黑暗，躲在黑暗中，从一旁观察下方的亮光反而让她倍感安心，直到，地狱电影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演员皮影戏，你目前所在的电影世界《渊底》为路径电影世界，下一站为——光阴冢。从光阴冢可前往终焉之地。任何一名演员到达终焉之地，其他演员视为一并完成。率先到达终焉之地的演员，将成为本次竞赛的优胜演员，可在有限范围内定制奖励。】

    【提醒：请先前往渊底取回许诺之物，再进入光阴冢。】

    【整体进度：99%】

    【告诫会进度：99%】

    【当前进度：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