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萌妻之美色勾人全文阅读 第15分节

第140章 不舍得我走?

    </script>    宋倾城接电话的时候,郁庭川没再继续睡觉,也没打扰她,穿上睡袍回主卧冲澡。

    客房里,只剩下宋倾城一个人。

    外婆打电话来,是因为刚刚在枕头底下发现一串钥匙,以为外孙女落下的,又担心她昨晚没钥匙没进家门,哪成想,电话接通后,说话的却是个男人。

    对方是谁,根本是连猜都不用猜的明确。

    老人也没料到,外孙女已经和对方住在一块了。

    这个发现让老**语难言。

    自己孩子上赶着,要怪就怪自家,不能把责任都推卸到别人身上。

    没说几句,外婆就挂了电话。

    宋倾城手拿着手机,又搂着被子坐了会儿,其实她能理解外婆的心情,自己让外婆失望了,但是她也说不出再多安抚的话,安抚需要给出承诺,外婆想听的想要的,她可以笃定自己现在做不到,所以,也不愿意拿话去欺骗老人家。

    刚准备起来,目光被脖子上的花珀吸引。

    橙黄的花珀映着白雪肌肤,也让固化的碎花更清晰。

    宋倾城掀了被子,双脚刚落地,看到地毯上凌乱的衣服,除了她的睡衣睡裤和白色低裤,还有男人深色的平角短裤,郁庭川凌晨是洗过澡过来的,倒没有其它衣物。

    地毯上,散落着几张揉成团的纸巾。

    宋倾城记得这是干嘛过的,继而想起凌晨的荒唐,哪怕现在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

    以前,她是讨厌这种事情的。

    甚至可以说,存在某种心理阴影,源于幼年发现母亲跟个男人去招待所。

    或许也因为如此,当初跟沈挚在一起,她都不肯让他亲自己,有好几次他低头靠近,她都会不动声色的避开,作出或系鞋带或看手机的动作。

    潜意识里,她抗拒所有异性的接触。

    即使是自己喜欢的沈挚。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她肯定不会走现在这一条路。

    宋倾城没把纸巾扔进房间的纸篓,怕巩阿姨收拾的时候发现尴尬,而是丢去二楼公卫的垃圾桶,顺带把两人的贴身衣物也拿了过来。

    男人的平角短裤,沾着做过后留下的痕迹。

    在帝都花园,她就给郁庭川洗过低裤。

    虽然洗的时候心里有些不自在,她更不愿意让别人来碰郁庭川穿过的短裤,哪怕巩阿姨已经快五十岁。

    宋倾城在洗澡的时候,脑海里还回放着凌晨的一幕幕,男人低头咬着她的半圆,另一手,糙粝的手指还在她的身体里,她稍稍垂下眼睫,脸红的凝视着男人五官,也是在那样的情谜下,第一次看到郁庭川手里握着的那东西,是成熟男性独有的象征。

    以前做的时候,她都刻意不去瞧,回避着视觉上的刺激。

    哪怕他没有真的进来,她的身体仍然不住战栗。

    热水滑过晕起淡红的皮肤,宋倾城感受到自己的渴求,忽然有种体会,自己可能是遗传了母亲的劣根,要不然,郁庭川搂着她换了位置,让她坐起来的时候,她不会顺势就骑在他的身上。

    ……

    宋倾城换好衣服,人刚下楼,看见餐厅里的郁庭川,他正把两个碟子放在桌上,身上是干净的衬衫西裤。

    昨晚吃完宵夜,她没有收拾碗筷,但这会儿餐桌上不见残羹冷炙。

    郁庭川说:“先过来吃早点。”

    宋倾城在桌边坐下,郁庭川已经热好一杯牛奶拿出来给她。

    蛋炒饭的品相很不错,撒着葱花,不像新手能做出来的,宋倾城捧着杯子抿了口牛奶,温度刚刚好。

    郁庭川很忙,还没坐下又走去窗前接电话。

    宋倾城手里拿起长柄勺子,抬头看向站在那的男人,浅灰色衬衫扎在西裤里,一手斜插着裤袋,另一手拿着手机在说话,她忽然就怀疑,可能是郁庭川买的早餐,否则他这身大老板的行头,怎么没溅到一两点油渍。

    郁庭川电话没打多久,挂断后回到餐厅,在宋倾城的对面坐下。

    “今天还去医院?”他问。

    宋倾城点头,想起江医生昨晚的话,怕他不高兴自己怀孕老往医院跑,便道:“外婆刚转院,我今天去找个护工,等外婆情况稳定下来,我就不用每天都过去。”

    郁庭川没有不赞同,只说:“要是找不好,让江迟帮你问问。”

    “嗯。”宋倾城浅浅地弯起唇角。

    过了一会,郁庭川又道:“明天到医院做次孕检,等会儿我先让人预约。”

    “其实不久前我有做过检查。”宋倾城想了想,把自己去看过妇产科的事说了:“医生说孩子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她看医生态度不好,所以只做了些常规的检查。

    郁庭川说:“那明天仔细的检查一遍。”

    宋倾城没有意见,昨天肚子不舒服,嘴上没说,但她心里也有不安,端起杯子喝牛奶,嘴唇上沾了些奶渍,不好用舌头舔,想要拿纸巾擦掉,郁庭川先抽了张纸巾递过来。

    宋倾城只当是给她的,伸手去接。

    郁庭川却没给她,而是直接替她擦掉嘴边的牛奶,男人的身体稍稍往前倾,衬衫下,是他肌肉贲张的臂膀,宋倾城没有动,看他这个动作做的很自然,不禁流露出淡淡的羞赧,尽管被她努力遮掩着。

    刚才郁庭川讲电话,她听到他有提到南边那个产业园,还有机票什么的。

    这会儿,借此打破沉默:“你还要去深圳?”

    郁庭川默认,忽而抬起头,含笑看着对面的女孩:“不舍得我走?”

    宋倾城大概猜到郁庭川昨天是特意回来的,看向稍稍后仰靠着椅背的男人,见他的脸廓深邃,因为连日出差有些消瘦,开口问:“这次走,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两三天。”郁庭川回答。

    郁庭川是十点多的飞机,从市区去机场大概要四十五分钟。

    宋倾城突然道:“那我送你去机场。”

    “已经学会开车了?”

    宋倾城听出他在打趣自己,耳根有些红:“让赵师傅开车送一趟,我就跟去看看。”

    等到他们要出门,老赵也准备好了车。

    上车后,郁庭川吩咐赵师傅:“先去南医一院。”

    宋倾城原以为是去机场,郁庭川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缓缓道:“你现在双身子,不合适去机场这种人流量大的公共场所。”

    上午七八点,正是早高峰,黑色大奔在市中心的路段踽踽缓行。

    路上,郁庭川的电话没有停过。

    车子抵达医院,宋倾城没让他送自己上去,因为赵师傅在场,不好做出太过亲昵的举动,只能关心几句:“那你在深圳要按时吃饭,也不要工作到太晚,还有,一路风顺。”

    最后那句,像是词穷后的结束语。

    郁庭川看出她不自在,也没故意为难她:“先上去吧,替我向老人家问好。”

    “嗯。”宋倾城下了车,三步一回头的进住院部。

    直到她走进电梯,黑色轿车才驶离大门口。

    ……

    在病房看到陆韵萱夫妇,宋倾城不是不讶异,但随即脸色恢复如常,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然后走进去。

    外婆当着外人的面,没跟她表现出疏离,看着那对璧人露出微笑:“沈挚跟韵萱已经来了会儿,我说要给你打电话,他们说不用,就这么坐着陪我这个老婆子打发时间。”

    陆韵萱坐在床边,模样明艳动人:“算起来,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外婆,这趟过来就是为了探望您。”说着,她转头看向宋倾城,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在外婆面前,倾城你得往后靠一靠。”

    宋倾城的视线落在陆韵萱贴着纱布的手上,又听到陆韵萱说:“不过今天过来,也是为了跟倾城道个歉,上回的事,因为家里的保姆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我妈事后也非常懊悔,觉得是自己冲动了,如果不是要照顾我爸,她肯定会亲自过来。”

    外婆的脸色缓和:“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陆韵萱莞尔,握着老人的手:“我就怕倾城不肯原谅我,也怪我嘴馋,不削苹果皮就不用去拿水果刀。”

    宋倾城没再去欣赏陆韵萱的自导自演,这就是陆韵萱的厉害之处,哪怕那时候拿水果刀割自己,陆韵萱都不曾说过她的不是,还要帮着她辩解,这种好心却往往适得其反,不但说服不了别人,更像是火上浇油一样。

    有陆韵萱在,似乎永远都不会冷场。

    听着她哄老人家的话,宋倾城自叹不如,干脆拿了热水壶出去打水。

    “倾城,我跟你一块去。”陆韵萱拿着包站起来,笑容嫣然:“刚好跟你说些悄悄话。”

    等两人离开,病房内只剩外婆跟沈挚。

    沈挚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对着门口方向,但是自宋倾城进来后,没有往他这边多看一眼,直接把他当成隐形人来对待。

    “这么些年没见你,你还是老样子。”外婆突然感叹,看着沈挚的眼神,没有掩饰那份喜爱,神情更加柔和:“倾城小时候就喜欢跟着你,一直把你当哥哥看待,看到你跟韵萱现在这么好,我也替你们高兴。”

    

第141章 我挺喜欢拖地的(虐渣)

    </script>    沈挚听完老人的话,只是笑了笑。

    外婆对这个曾经住在四合院里的青年,有着把他当孙子看待的感情,品相好,性格温和,年纪轻轻,话虽然不多,也是个有主意的,当时大家住一块,沈挚没少帮她家做事,比如充煤气跟买米这种体力活,都是他放假在家的时候给她们老宋家做好的。

    思及往事,外婆多说了两句:“可能人老了,总是会想起以前的日子,那个时候,倾城还只有这么高。”老人伸手比了比,笑容和蔼:“整天哥哥长哥哥短,每晚都缠着你一块做作业,也不怕给你带去麻烦。”

    沈挚说:“倾城很懂事,不需要我操心什么。”

    说到外孙女,外婆倍感欣慰,但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忍不住叹息:“她如果一直那么懂事,倒是我这个老太婆的福气。”

    沈挚听懂老人的话外之音,前天下午人民医院的那场闹剧,即便做了及时的处理,还是有好事者从顾家人口中撬出话来,在同个圈子里,自然也会有所耳闻。

    沈挚问:“顾家那边,这两天有没有再过来?”

    “那倒没有。”外婆摇头,眼圈微微泛红:“我知道这几年孩子过得不顺,难免想左了,有时候也怪自己没给她好的家世,当初她出事,连找个关系都找不着,什么都靠她叔叔去处理。”

    沈挚喉结一动,低声说:“您别这么想,普通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活法,有钱人不见得每天都逍遥自在。”

    外婆道:“要是她外公还在,肯定不会看着她犯这样的错。”

    老人家说的‘错’,沈挚心里明白指什么。

    他交扣搭在腿上的双手稍稍收紧,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道:“您不用太担心,倾城已经长大,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眼前这个沉稳英俊的青年,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外婆下意识给予了信任,考虑到沈挚可能知道点什么,便提了几句外孙女的事:“倾城不肯和我多说那位郁先生,在南城我也找不到人打听,只晓得他是这边的大老板,其它一概不知,沈挚,你了解的肯定比我多,跟外婆说句实话,这位郁先生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挚耷拉下眼皮,他的睫毛很长,平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像是经过短暂的思考,缓缓说道:“我听说倾城要跟他结婚,当时挺意外的,我跟郁庭川只在酒席上见过一面,具体怎么样不了解,不好做什么评价。”

    他抬起头看老人,开玩笑的道:“您也知道倾城的性格,很倔强,如果她知道我在您面前说过什么,以后指不定就不肯再搭理我。”

    外婆听了,一颗心往下沉:“你说吧,我不会告诉她的。”

    “其实没其它问题,就是对方离异,您想必已经知道。”沈挚本来靠着椅背,这会儿往前倾了身子,清俊的眉目有着欲言又止的为难:“郁庭川在郁家排行老二,他的前妻出身很好,是首都颇有名望的慕家,两个人育有一子,那孩子是个聋哑儿童,今年暑假,郁庭川还把孩子接来了南城,圈子里有传,郁庭川跟他前妻没断干净,虽然跟女明星有过绯闻,但一直没流露出要再成家的意思,如果没有倾城这事,指不定以后就会复婚。”

    “……”外婆没说话,脸色也不怎么好。

    沈挚继续道:“郁庭川的家庭也比较复杂,他父亲有好几个孩子,孩子不是同个妈生的,您也知道,有钱人,不管男的女的,都比较爱玩。”

    ‘有钱人’、‘爱玩’这些字眼,像根刺扎在老人心口。

    养着闺女的人家,总不允许闺女跟**子来往,生怕孩子被骗心又骗身。

    想到外孙女连孩子都有了,一股脑的要嫁给人家,还没真的结婚,已经躺在对方床上,难保不会被对方轻贱,老人心里不可能不急,有钱人道貌岸然的,听沈挚这么说,她更怕外孙女生了孩子没好日子过。

    外婆开口:“那孩子现在是钻到钱眼子里,我说什么都不肯听,家里也没其他可以劝她的。”

    说着,她看向沈挚:“沈挚,外婆一直把你当自家的孩子,你要是有机会,帮外婆劝劝倾城,她打小就崇拜敬爱你,你说两句,可能还听的进去。她今年才二十二岁,这一步错以后就是步步错,我的身体不争气,这些年成了她的累赘,没有别的念想,只希望她这辈子找个真心对她好的安安稳稳过日子。”

    沈挚无奈一笑:“不瞒您说,就因为我劝过,倾城刚才进门都没多看我一眼。”

    老人刚才是有所察觉,只当外孙女多年未见沈挚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照理说,轮不到我跟您讲这些话。”

    沈挚道:“您就随便听听,别往心里去,也许事情不是咱们想的这样。”

    外婆嘴里应下,心里却没办法把这些话听过就算。

    这时,沈挚拿着手机站起身:“外婆,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去吧。”老人点点头。

    走出病房,沈挚掩上病房的门。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着里面形容苍老的外婆,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荒芜的原野上,走去消防通道那里,站到窗前点了根烟,注视着楼下来往的车辆,轻轻发出一声咳嗽。

    ……

    开水间,宋倾城放水的时候,陆韵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不给外婆请个护工,刚才在病房碰到沈彻,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你既然跟了郁庭川,最好还是跟沈彻保持点距离。”

    宋倾城莞尔,没有回头:“这些年我就这个朋友,虽然关系没有好到像堂姐你那样跟慕少他们看完球赛能四五个人躺一张床上睡觉,但也是坦诚相交的,没有就此疏远的道理。”

    陆韵萱碰了个软钉子,但想到今天来的目的,还是忍了下去。

    “爸爸那天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这段日子,怕你还介怀那天的事,虽然担心你,也不敢随随便便联系你。”

    “是么?”宋倾城盖好热水壶:“哪天有空,我会去探望叔叔。”

    陆韵萱看她不冷不热的反应,即便比自己小几岁,这些年,似乎从没见过这个‘堂妹’跳脚失态的样子,在自己跟沈挚的婚礼上,还能笑着祝福他们,要不是自己看过她的日记,真瞧不出她有喜欢过沈挚。

    收敛思绪,陆韵萱看出宋倾城要走,开门见山的道:“家里的公司最近情况不太好,你应该知道的吧?”

    要不是陆锡山意外住院,陆韵萱帮着母亲处理公司事务,她真没想到陆家已经落到这种田地,在国外的时候,父母从没跟她说过这方面的事,哪怕透露过只字片语,她也只以为是季节性原因,况且这两年中国经济不怎么好,生意差的不止他们家,着实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陆氏现在相当于一个空壳,只要谁用力戳一戳,恐怕会立即土崩瓦解。

    原先有融资意向的刘总,现在也反悔,不肯再投钱进来。

    陆韵萱的朋友圈子,虽然有很多富二代,但真正帮得上忙的却少之又少,基本都还是家里的‘太子’或‘公主’,实际掌权的可以说没有,让他们借点钱可以,想靠他们救起陆氏简直是妄谈。

    况且,陆韵萱骨子里有种高傲,不允许她向那些朋友流露出软弱无助的一面。

    就在昨晚,沈挚的母亲还问她买别墅的事。

    陆韵萱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放低身段,对宋倾城道:“这几个月,公司都没接到什么单子,我听爸妈说过,恒远集团旗下的重工这块,每年都需要订购大量的工作服,如果能跟恒远签订合作协议,最起码能帮公司撑过这个难关。”

    宋倾城听完,淡淡笑起来:“我不清楚公司办事的章程,不过也有了解,这种数额大的单子,应该是要通过招标来完成的。”

    “说是招标,不过做给外人看的。”陆韵萱也浅笑:“你马上要跟郁庭川结婚了,爸妈的意思是,家里在锦祥华府那边有套跃层住宅,到时候拿来给你添嫁妆,咱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郁家虽说家大业大,不缺什么,但在新姑爷那里,咱们娘家也不能给你拖后腿不是?”

    所以,新姑爷没有不帮妻子娘家的道理,是这个意思么?

    能让陆韵萱来求她办事,这些年还是头一遭。

    宋倾城垂眸莞尔,随后看向陆韵萱:“陆家是陆家,我姓宋,这些年已经够叨扰叔叔跟婶婶,还让婶婶产生那么大的误会,要是我再没有点自知之明,收下婶婶拿来做投资的这套房子,以后嫁到郁家也抬不起头。再说……”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我也还没真的嫁进郁家,所有事都存在变数,不能这么没眼色的跑去插手人家公司的事务,堂姐你说是不是?”

    陆韵萱弯了弯唇角:“倾城,你是不是还记着我那天受伤的事,所以宁愿看着陆家倒霉,也不肯伸手帮一把?”

    “就算我伸手,也够不着恒远的边缘。”

    陆韵萱看她这么油盐不进,胸口也有股子气,转身离开,只不过走了两步,终究是没扬长而去,按捺下愠意,重新挡住宋倾城的去路:“我也不求你做别的,你就给郁庭川打个电话,跟他把事情提一提,成不成都没关系。”

    宋倾城和陆韵萱对视着,过了片刻开口:“我以为,堂姐去找你那些发小,也比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强。”

    陆韵萱脸色变差:“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帮对不对?”

    “凭堂姐的好人缘,不会找不到肯帮陆家的人。”

    “你要怎么样才肯打这个电话?”

    宋倾城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夏天,我外婆难得从医院出来到陆家吃饭,下着雷阵雨,你从外面回来,我后来听保姆提到,你在玄关处说了一句话。”

    “……”陆韵萱拎着包的手指缓缓攥紧。

    “我到今天仍然记得很清楚。”

    宋倾城淡淡道:“我也还记得自己从洗手间回来,你已经上楼,我外婆拿了块抹布在那弯腰擦地的一幕。”

    陆韵萱说:“你什么意思?”

    “我外婆可能觉得你是随口的抱怨,她也没往心里去,可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记仇。”说着,宋倾城抬脚往病房走去,越过陆韵萱的时候,扭头看着她:“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别的,但我外婆那里,今天既然来了,那就留下点表示。”

    ……

    病房里,沈挚已经不在。

    外婆看见她回来,祖孙俩独处,老人还是不愿意跟她说什么话。

    宋倾城也没太在意,把热水壶放在床头柜上。

    没一会儿,陆韵萱跟着进来,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对着老人露出微笑,看了眼地砖,开口道:“今天这地挺脏的,我瞧着得擦一擦。”

    外婆说:“清洁阿姨昨天傍晚过来的,今天估计也要那会儿。”

    “那我先收拾一下。”陆韵萱扯了扯唇角。

    宋倾城坐在椅子上翻看报纸,自始至终都没有瞧她一眼。

    看到陆韵萱真的去卫生间拿拖把,老人连忙阻止,又看向一副事不关己的外孙女,宋倾城抬起头,望着陆韵萱:“要不我来拖?”

    “不用。”陆韵萱看向老人家,态度格外恭谦:“我挺喜欢拖地的。”

    说着,埋头推着拖把在病房里来回。

    宋倾城转头,问老人:“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大块污渍,昨晚走的时候还没的。”

    “早上沈彻打翻了外卖盒子。”

    当着陆韵萱的面,外婆倒是愿意理她。

    宋倾城没真觉得靠陆韵萱能把地拖干净,看了会儿,放下报纸起身:“我去问问今天什么时候输液。”

    她刚走出病房,陆韵萱也借口洗拖把跟了出来。

    陆韵萱将拖把随手一扔,看到宋倾城在护士台前,踩着细高跟鞋走过去:“你让做的我都已经做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打电话?”

    宋倾城拿出手机,拨了郁庭川的号码,那边却是关机的状态。

    陆韵萱冷笑:“不想打就别打,何必捉弄人!”

    “他中午飞深圳的航班。”宋倾城没隐瞒郁庭川的行程:“现在应该在机场。”

    说着,她看向陆韵萱:“你要是不信,可以打他公司的电话。”

    陆韵萱来找宋倾城办事,事先也已经打听到郁庭川总经办的号码,见宋倾城不肯透露郁庭川的私人号码,运了一口气,只能用自己的手机拨了个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宋倾城,意思很明白。

    宋倾城接过手机,那边很快接通,她说:“你好,我找郁庭川郁总。”

    “郁总出差中,您哪位,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开的扬声器,旁边的陆韵萱也听到了。

    陆韵萱的神情有一丝焦虑。

    宋倾城看在眼里,问电话那头:“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想跟恒远集团达成工作服方面的订单合作,需要怎么做?”

    “这个我不太清楚。”对方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甜美:“要不您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给您回电。”

    挂了电话,宋倾城把手机递还给陆韵萱:“我能做的已经做了,结果好像不尽人意。”

    陆韵萱心中恼火,面色冷然:“你要是诚心肯帮忙,怎么会是这个结果?既然不愿意伸以援手,刚刚为什么假惺惺的给与承诺?”

    宋倾城淡笑:“我照你说的做,没达成你的期望,就是不够诚心,我不知道诚心的界限是什么。”

    陆韵萱看着宋倾城的眼睛,冷冷道:“你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手段要是不高,搭得上郁庭川?顾家那小开为你都不想活了,你这本事放眼南城,哪找得出第二个,怎么可能捞不到一个小小的订单?”

    “我要是有本事,哪能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栽个大跟头。”

    宋倾城回视着陆韵萱,片刻后,挽起嘴角:“不过栽栽跟头也好,能磨炼一下年轻人浮躁的心境,这话是堂姐当初对我说的,现在还给你。”说着,又将一张支票塞进陆韵萱的包外夹层:“我很感激叔叔这些年的照顾,这笔钱,替我交给叔叔。”

    话落,宋倾城没再看陆韵萱难得一见的阴沉面容,转身回去了病房。

    

第142章 郁庭川打个电话就能让人停职

    陆韵萱回到车上,忿然抬手,扫落仪表台上的纸巾跟香水瓶。

    想到自己所受的侮辱,双手死死攥紧方向盘。

    小人得意!

    陆韵萱勾起唇角,怒极反笑,靠陆家接济才能活的寄生虫,居然还翻了天!

    傍上个郁庭川,就忘记自己是什么货色!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沈挚没有跟自己下楼,刚才也不在病房,拿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电话打通后,却没有人接。

    再拨,对方按掉。

    陆韵萱还想继续打,先接到婆婆的电话。

    沈母今天没课,刚好同事要去买房,之前在学校提过几句,对方打了电话约她一块,这会儿正在小区那边,看上一套650万的别墅,想让儿媳妇过去看一看。

    “妈,我公司有点急事,现在恐怕走不开。”

    陆韵萱握着手机,很是乖巧,难掩言语间对婆婆的讨好。

    沈父沈母是大学教授,行事上也是干部做派,特别是沈父,不怎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和沈挚结婚后,她才知道,沈父本想让沈挚娶他一个世交的女儿,对方父亲是国税局的副局长,现在已经高升,远比她这种暴发户出身来的靠谱实在。

    暴发户,就是沈父对她家的评价。

    这趟回国,沈父对她更是没好脸色,旁敲侧击地问过她陆家的生意问题。

    沈母听到她说不能过去,当下有些不高兴,语气也冷冷淡淡的:“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妈。”陆韵萱喊住要挂电话的沈母:“我看了看,手头的事也没剩多少,这样,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忙完就过去。”

    沈母的态度好了些:“就是城南的西山别墅,我瞧着户型朝向都很好,是两幢别墅相接的,我那同事说了,如果你跟沈挚买的话,刚好两家人做邻居,具体等你过来再说。”

    挂断电话,陆韵萱拢了拢长发,心里更加焦躁。

    余光瞥到包包的夹层,她拿起那张支票,叁佰万,以前连三百块都要节衣缩食省的破落户,现在居然知道用支票打发人了!

    就在这时,又有电话进来。

    是公司的助理。

    接起电话,助理在那边小心翼翼的说:“大小姐,刚才南都百货的专柜打来电话,说您几个朋友拿走十几件冬季新款,签了个字就走了。”

    “没有付钱?”陆韵萱的太阳**突突跳动。

    助理声音低下去:“因为您带她们去过,当时也没给钱,所以……”

    陆韵萱咬牙切齿的冷声道:“都是死人么!”

    换做以前,她的确不在意少几件衣服,但如今陆家情况不好,再被这样趁火打劫,愈发的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查到是谁,她还没去兴师问罪,对方就打来电话。

    “韵萱,刚在你家专柜试了几件衣服,版型都很不错,我们还拍了照发朋友圈,你看到没有?好几个朋友问我们是在哪儿买的。”

    “你们喜欢就好。”陆韵萱努力维持着笑意:“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对方又道:“对了韵萱,文娜让我问你,这些衣服是不是你设计的,她想借你的设计图看看,你也知道的,她很崇拜你,现在进她家服装厂帮忙,急着设计出几件像样的衣服来。”

    陆韵萱面容冷森,语气却很热心:“是么?我得打电话回公……”

    话没说完,她就摁下挂断键。

    偏偏这个时候,葛文娟也打来电话。

    “我刚刚见了冯源集团的邓总,他是有合作的意向,不过问起了郁庭川,我看他是想搭上郁庭川的关系,你见那个小祸害的时候,顺便把这事提一下,看能不能……”

    “您说得轻巧,怎么不自己过来?”陆韵萱冷冷一笑。

    葛文娟听出一丝异样:“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母亲再问,陆韵萱掐断电话,把手机甩向副驾驶座位。

    ……

    宋倾城回到病房,发现外婆正瞅着自己,她走过去,边收拾床头柜上的纸杯边道:“您总算肯正眼看我,我以为,您打算从此不再理我。”

    “你是不是跟你堂姐说了什么?”外婆问道。

    老人跟陆韵萱接触不多,也知道陆锡山这个女儿养的矜贵,当年自己身体不行,刚巧陆锡山找来家里,考虑再三后,她把倾城送来南城上学,当时在陆家,陆韵萱给她的印象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今天却突然拿着拖把搞卫生……

    其实老人早就察觉到,陆韵萱过来是为了见自己的外孙女。

    也看出,外孙女在故意为难这个堂姐。

    但人心都是歪的,她会私底下询问外孙女,却做不出当面训斥自己的孩子、只为给别人台阶下的事。

    宋倾城直起身:“我能跟她说什么。”

    她把纸杯里的水倒进脸盆,然后丢到垃圾桶里:“您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所以现在看我哪儿都不对。”

    老人瞧着外孙女单薄的身形,没有其她孕妇红光满面的丰腴,视线落向倾城尚未显怀的腹部,不是真的不关心:“我心里哪有什么天平,唯一记挂的,就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宋倾城没再收拾,想跟外婆好好谈谈,遂在床前的椅子坐下:“我都打算好了,十月中旬送您去趟北京,那边有个很知名的心外科专家。”

    老人看着她:“你别再管我这个老太婆,年纪大了,哪个不是这样的,先把你自己的事解决好。”

    见外婆又要把话题绕到那个结上,宋倾城也没岔开话题,低声道:“他对我真的挺好的,您也知道他很忙,昨天还特地从深圳回来。”

    老人心里无奈:“你现在小,知道什么。”

    过了几秒,老人又道:“我们宋家曾经也是搞学问的书香门第,如果不是遇上文。革,何至于落魄成这样,人丁萧条,只剩下你这根独苗,我昨天给老家的朋友打过电话,他们说桐梓巷那一片很快就会拆迁,除了安置房,还会给一笔补偿金。”

    宋倾城听懂外婆的意思,老人家还是希望她回去余饶。

    “我听说郁家的门户不比顾家小,家庭也很复杂。”外婆叹了口气:“他又有个儿子,前妻还在,家里条件也好,难保以后不会扯不清。婚姻里,女的如果降不住男的,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

    宋倾城道:“他前妻在国外,这些年都没有回来,那孩子判给了母亲,我有接触过,虽然听不见,性格却没有缺陷。”

    外婆问:“他知道你跟他爸爸在一起了?”

    “……没有,是很久前见过面。”

    宋倾城不想在这种事上有所欺瞒,如果以后她跟郁庭川儿子相处不好,等到外婆发现,只会更加不看好她的选择。

    “很多离异的家庭,孩子都希望父母能够复婚,继母跟继子的相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现实生活里,有几个继母是被道好的?”外婆道:“你年纪又不大,照顾孩子没有经验,聋哑儿童更容易发生意外,他那孩子来过寒暑假,出个什么事,哪怕他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就跟你产生龃龉,长此以往,夫妻间的矛盾也会越来越多。”

    宋倾城没有说话。

    老人叹道:“我不是老顽固,不会一手捏着孩子的婚事,让你依着我的要求找对象。要是你这个对象没问题,我不会多说半句反对的话。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讲过,以前住咱们四合院后来搬走的许奶奶,她的女儿就是找了个离婚的男人,男方因为孩子的关系,一直跟前妻那边有来往,等许奶奶女儿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人家一家三口已经好的跟没离过婚一样,她自己因此气得没了孩子,虽然没闹到离婚,但这么多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宋倾城心里明白,外婆说这些话不是吓唬她,是真实存在的隐患,但仍然不愿意屈服,拿话搪塞回去:“外婆,您还记不记得张爱玲写的《倾城之恋》,外公跟我说过,我的名字就是您看完小说心血来潮起的。”

    说着,她抬手将发丝勾到耳后:“小说里,白流苏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穷困潦倒,被亲戚冷嘲热讽,看尽世态炎凉,后来因缘巧合认识了多金潇洒的单身汉范柳原,于是白流苏拿自己做赌注,远赴香港,只为接近范柳原,最后她的确成功了,成为范柳原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两个人还在战乱中结成夫妻。”

    外婆注视着她,过去许久才道:“你觉得自己是白流苏?”

    宋倾城浅浅弯起唇角:“我肯定成不了她。”

    “我知道您希望我回余饶。”宋倾城拉过老人的手,牢牢握在掌心,轻声说道:“我没有您以为的那样年幼无知,22岁,除了没上大学,还有什么事没经历过,您挑外孙女婿的时候,也要客观考虑我的情况。”

    她稍作停顿,继续道:“如果真过的差,就算孩子生下来,我也会选择离婚。”

    老人看着好像拎得很清的外孙女,不知道还能讲什么,一时又觉得是自己没树好榜样,以致于外孙女学了书里的白流苏,最后只化为一道无声的叹息。

    半晌,外婆开口:“你现在跟他住在一块?”

    宋倾城看出外婆的态度有缓和,解释道:“他看我整天吃泡面饺子,对孩子不好,所以让我搬到他的住处,他那儿常年雇着保姆。”

    祖孙俩正说着话,病房门被轻叩两下。

    “哟,都在呢!”男人带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宋倾城转头,看到进来的江医生。

    江迟双手插着白大褂的兜,走到床尾站定,问候过老人家,宋倾城也看出这位江医生嘴巴甜,三言两语就哄得外婆放松下来。

    过了会儿,江迟转头看向她:“孕检约在后天上午,是上回给你看的专家,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行。”

    “好。”宋倾城莞尔,不忘说谢谢。

    “一点小事。”江迟在椅子坐下,没有立即走的意思,对外婆说:“老人家,我在前面门诊大楼上班,你有什么事,让护士知会我一声,要是我没在,她们有我的联系方式。”

    外婆道:“这怎么好意思,本来就够麻烦你的了。”

    江迟笑了笑:“我跟庭川十几年的老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着,他又问宋倾城:“护工找好了?”

    “还没。”宋倾城微微一笑:“打算等会儿去看看。”

    江迟点点头,这个时候,有年轻女护士进来给外婆挂点滴,他就逮着人家问:“小孟,你们这层有没有好的护工,给介绍一个。”

    “有啊,王阿姨就不错,刚好昨天她照看的病人出院了。”

    江迟也不客气:“那你帮我找来。”

    “好哇。”小护士应下,看一眼宋倾城,目光暧昧:“江医生,你女朋友啊?”

    江迟回头瞅宋倾城,像是在端详,然后问护士:“有夫妻相?”

    “昨天听说住院部来了你对象家的长辈,小岚她们伤心得晚饭都没吃,刚才经过工作台,你没感受到一股浓重怨气么?”

    江迟一脸煞有其事:“还真没,等会儿去感受一下。”

    小护士捂嘴,咯咯笑起来。

    等到小护士离开,江迟拿起那些药瓶看了看,药是昨天医生配的,宋倾城去付钱的时候看过价格单,比在人民医院低了不止一倍,好几样都不是进口药。她也知道,这是正常的现象,医生开药可以拿回扣,开的药价格越高,医生得的钱就越多。

    “这几种药的疗效不错,跟老人家之前吃的差不多。”江迟放下药瓶:“我看过老人家的病历,没什么大问题,现阶段就安心住着吧。”

    这时,有护士敲了敲房门,来叫江迟:“江医生,冯主任在找你。”

    “马上过去。”江迟站了起来。

    宋倾城把人送到门口。

    江迟离开后,外婆评价道:“这个江医生人不错,就是有些不着调。”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宋倾城的唇角不禁弯起,又想到郁庭川早晨说让她做检查,这会儿已经预约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江医生打的电话,早餐前还是在去机场的路上。

    外婆突然想到什么:“你堂姐他们走了?”

    “应该是吧。”宋倾城道。

    “你应该也跟你沈挚哥哥很多年没见了吧。”外婆回忆起往事,难免感慨:“我看着沈挚的样子,是越来越稳重了,不过变化倒是不大,他跟你堂姐走到一起,我刚知道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现在看来倒也般配。”

    宋倾城剥着橙子,没有接外婆的话,心里却不是毫无感触,他跟陆韵萱在一起,她当时何尝不惊讶。

    她被关在那地方的时候,沈挚过去探望,开始几次,她并不愿意见他,但他依旧坚持每个月都来,到后来实在是太想他,她在接见室里隔着玻璃见了他,那个时候,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忍不住问他:“沈挚哥哥,我要好几年才能出去,出去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还会要我么?”

    他握着话筒,目光温暖:“我会等你出来。”

    后来,宋倾城再去揣摩沈挚的回答,他说的是会等你出来,并不是会要你,可能双商高的人都喜欢玩文字游戏,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是陆韵萱的恋人。

    。

    看时间差不多,宋倾城去楼下买午饭。

    走出病房,没想到会再碰到沈挚。

    他站在不远处,身姿隽修挺拔,双手抄袋看着墙上的几张海报,听见开门的声响,转头看过来,宋倾城没走过去,早已无话可说,转身走另一个方向,那边也有电梯。

    在沈挚跟陆韵萱结婚后,那段时间哪怕再难熬,她都逼着自己摆正位置,不作他想,他已经成了堂姐夫,她跟外婆的生活靠陆锡山帮助,不可能再去破坏人家女儿的幸福,难熬不会是一辈子,她终有一天要离开陆家的。

    那个时候,她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度日,直到他跟陆韵萱相携出国。

    宋倾城站在电梯前,深吸了口气,等到电梯门开,走进去。

    因为是货运电梯,没有其他人。

    她按下关门的钮键,往后靠在扶栏边,电梯门刚要合上,又重新开启,看到沈挚的刹那,宋倾城没有多意外,在他进来后,她没有出去,因为觉得没这个必要。

    逃避,只能说明还在意。

    可是她还在意么?

    宋倾城扪心自问,答案是否定的。

    在她需要为生活奔波的时候,有些东西早就变得一文不值。

    沈挚注视着电梯光面,看到上面宋倾城的身影,她的双手随意环在身前,有些漫不经意的举动。

    电梯抵达一楼,宋倾城走出去。

    出住院部,沈挚上前,强行把她拽向墙的背面。

    宋倾城反抗,手里的包不慎砸到他,下巴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一时间,两人停下动作。

    宋倾城平复好情绪,开口:“要说的上次已经说清楚,你来看外婆,我没理由阻止,你是她邻居好友的孙子,她以前多多少少疼爱过你。”说着,她的话头一转:“外婆知道郁庭川的儿子是聋哑儿童,我从来没告诉过她,郁家人是能不提就不提,是你说的吧,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我只希望,我们之间还能留住最后一点情面。”

    沈挚的喉结一动,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是啊,他随便拨个电话就能让涉事的民警停职,打声招呼就让你外婆住进高级病房,你是该好好维护他,毕竟,你外婆也是真的不喜欢他。”</div>

    

第143章 郁庭川无权无势,你还愿意跟他

    这是宋倾城第一次听到沈挚用这种讽刺的语气说话。

    在她的回忆里,沈挚的言行举止,始终贯彻着儒雅斯文这四个字。

    然而,就像外婆说的,人不可能没脾气。

    可是沈挚从来没有生气的时候,哪怕是最年少轻狂的时期,他也没在学校里跟人起过冲突,面对别人的挑衅,不过一笑置之。

    这一刻她又觉得,自己或许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这个人。

    宋倾城想着沈挚说的这番话,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什么民警停职?”

    “你不知道?”沈挚的笑容淡下去,缓缓松开宋倾城的手腕,脸上表情变得自嘲:“这就是权贵跟老百姓的差别,有钱有势的,打个电话就可以讨回公道,换做普通老百姓,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由着他们欺凌羞辱。”

    宋倾城不想再听下去:“权贵怎么样,老百姓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在往那条路上走?同样的,我也是。所以往后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是最好的结局。”

    沈挚点头:“对,我一直在努力往上走,在五年前你被警察带走的那刻起,我就不允许自己继续那样庸碌无能的活着。”

    宋倾城捏紧手里的包带,又听见他说:“他们指控你藏毒,我去案发的酒吧,老板不愿意给我看监控,我想找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肯站出来作证,生怕惹上麻烦。”

    沈挚说:“那种挫败感,让我想起以前的碰壁,大四准备实习,我本来要留校当助教,却被一个海归临时抢走名额,那海归不过是个靠钱买文凭的二世祖,而我让出名额的同时,还要笑着说没事。”

    出事的那个夏天,正是他读大四的那年。

    “大学那会儿,给喜欢的女孩过生日,买给她的礼物,永远在一百块以内,后来我攒下生活费,买了条手链送给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好漂亮,而是这一定很贵吧。”

    “……”宋倾城的眼角干涩。

    她知道沈挚家里情况,所以从来不会向他索要昂贵的礼物。

    那时候,沈父沈母还没评上教授,薪资虽然不算低,但家里有个小儿子,各项支出增加,又置办了一处大面积的套房,每个月给沈挚的生活费不会太多。

    十五岁,她还没有去陆家。

    从南城到余饶,来回车票要三百块。

    当时,两个人刚确定关系,难免也像其他热恋中的男孩女孩。

    沈挚每半个月都会回一趟余饶,因为是早恋,为了避免家里发现,他是住在外面的小宾馆。

    谈恋爱,开销大了,从大二开始,沈挚已经出来找兼职。

    这也是她无意间知道的。

    她过生日,他带她出去吃饭,她就选普通的餐馆,他要送礼物,她就拉着他往饰品店里跑,然后抱个三四十块的毛绒玩具出来。

    沈挚并不想过多回想往事,却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十六岁,被我爸妈送去余饶,余饶在升学方面的政策比南城宽松,其实我知道,因为他们要照顾刚出生的儿子,没有更多精力顾及到我。刚去余饶,我内心很沉郁,即便嘴上没有说什么,后来在那遇到你,我发现其实没那么糟糕。当时你还只到我的胸口,有什么吃的,都要搬一些来我家,开始我觉得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烦人,后来却渐渐习惯你跟着我做作业的日子,你出去做客,我往你家门口路过了好几回,连我奶奶都看出我在找你。”

    “有一次我带你去钓龙虾,刚下过雨,没看好你,你拿着钓竿跌倒在河边,磕断门牙,回家后跑到楼上嚎啕大哭,我却忍不住笑出声,你一连好几天不理我,我放学回家,刚好看见你拖着大脚盆到院子里洗澡,只穿着小短裤,那是我第一次落荒而逃。”

    沈挚的语气满是缅怀:“你外婆一直把你当男孩养,十岁的女孩,身体已经开始发育,后来有天,做作业做到一半,你突然把手放在胸口,跟我说胀胀的有些疼,我比你大那么多,肯定知道生理方面的变化,却还要哄骗你说是撞到了。那时候,同学开玩笑说你是我的小女朋友,我没有否认,再看学校里其她女孩,好像都没你蠢萌可爱。”

    一阵微风吹过,也将他的声音吹散其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你上心的,等我发现,已经很喜欢你,是真的非常喜欢,喜欢到我每晚都在想着以后跟你的生活。可是慢慢的,我发现生活其实很不容易,成绩再好又怎么样,没钱没势,得了第一名不过被其他男生阴阳怪气的嘲讽几句,看到你抱着廉价的玩偶,为了不让我尴尬说很高兴,我只觉得优等生三个字是世上最大的讽刺。”

    提及过往,宋倾城胸口犯堵,往事如烟,却不会真能像烟那样消散无踪。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哪怕随着时间迁移在变淡,痕迹依旧在。

    那一年,她躲在被窝里偷偷给他发短信,满怀的忐忑羞赧,何曾想过会有形同陌路的一天?

    “那只是你的想法,我那时候没觉得三四十块的礼物有什么丢人的,也不觉得在四合院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宋倾城看向眼前的沈挚,只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不要说你是为了我才走到这一步,那是你自己的选择,真要计较起来,我经历了那么多不幸,应该更加愤世嫉俗才对。你现在过得不是很好么,娶了个家境不错的老婆,在亲戚里抬得起头,事业上一帆风顺,是父母引以为傲的长子,领导眼中的有为青年。”

    “如果你当时跟我在一起,每天听我唠叨柴米油盐的小事,请不起护工,每天下班你要跟我轮流在医院照顾外婆,你和我不一样,你想做人上人,这样的日子肯定会把你逼疯。”宋倾城弯起唇角:“还是……你现在得到了想要的,所以开始想追回以前丢掉的,为了让自己成功的人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可是我不会那样轻贱自己,哪怕你有所谓的难言之隐,在我这里,同样的信任,我不会给同个人第二次。”

    沈挚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如果郁庭川无权无势,你还愿意跟着他么?”

    问完,他轻轻一笑:“我的出身不如人,想得到一样东西,要费更多的力气才能成功,指不定还会被人截胡,就像大学里的助教工作,慢一步,连最爱的人都要失去。”

    宋倾城道:“你最爱的是你自己,你眼里只看得到钱和权,我没资格指责你什么,因为我已经成了跟你一样的人,可是,我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出尔反尔。我从来没在你面前说过后悔跟你在一起的话,不表示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说着,她的眼眶不禁红了红:“很后悔在那个懵懂的年纪答应跟你在一起,其实连我都分不清,对你是男女间的感情,还是仅仅依赖你给我的安全感,跟你坐在院子里,让我有种能依靠到永远的错觉。但是人哪能一辈子靠别人,你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那段时间,整个人的反应都变得很迟钝,觉得自己跟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可是,再难受再无助,我也没有就此倒下去。”宋倾城没有回避沈挚的目光,两人对视着,她继续道:“不是因为对你还有期待,你跟陆韵萱出国前,在机场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你只说了一句话,你让我等你五年,其实我没想过要等你,真的,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顾衡阳出现了,他对我很好,尝试着跟他来往,可是很快发现不合适,如果当时他家里没有意见,我肯定就会跟他在一起。从那个地方出来的那天起,我就没办法把爱情摆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办法把爱情当做人生的全部,但我会尽我可能对他好照顾他,这也是我唯一可以给他的。”

    沈挚也红了眼圈,宋倾城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就像硫酸腐蚀着他的心脏,明明疼痛难奈,却偏偏不能发出任何的呐喊。

    “说这么多,没有别的意思。”宋倾城轻声开口:“我很快就要结婚,可能跟爱情无关,结合是因为孩子,不知道哪天就离婚了,但是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些年,让我觉得挺累的,现在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沈挚道:“你说的没错,终其一生,我可能都达不到郁庭川今天的社会地位,连顾衡阳那样的,他的起点,也是我奋斗几年后的成就,我不想要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未来,只能比别人努力两倍三倍甚至十倍,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或许很矫情,却是真话。”

    宋倾城无话可说,只道:“你走吧,外婆不知道我们的事,以前既然没有说,以后也不要告诉她,我不想让她老人家再伤心一场。”

    沈挚动了动喉头,似乎说再多也无济于事,离开前,又看向她:“郁庭川不适合你,不管是出自私心还是其它,恒远在深圳的产业园出事故,烧死了五六个人,报上去的只有一个,那边有经手的不肯答应隐瞒,就在恒远高层忙着到处疏通关系,这件事却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沈挚问。

    宋倾城没有回应。

    “李家在那位置上刚好有人,事情是昨天压下的,顾衡阳的母亲前天到医院来闹,我听说,他是随了母姓……”

    宋倾城打断他:“我不想管什么顾家李家,我只知道,现在这样挺好的。”

    沈挚望着她,正午的阳光,在背墙处落下大片阴影,凉意袭来,一如她平静无常的表情,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故作逞强,一时竟让他看不透,放在裤袋里的双手用力攥紧,没多久,他低声说了句:“这边冷,别再站着,出去吧。”

    说完,自己率先离开,没再管她有没有跟出来。

    宋倾城往后,缓缓靠着墙壁,好一会儿,才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

    宋倾城刚出医院,还没走到餐馆,接到外婆的电话,让她不用再买午饭,回到病房,看到老赵正坐着跟外婆说话,床头柜上摆着两个保温盒。

    “怕外面餐馆做的不营养,巩阿姨做了些饭菜,我就给送过来。”

    老赵笑着说。

    “给您添麻烦了。”宋倾城道歉。

    “不麻烦,这算我的分内工作。”老赵笑了笑:“郁总出差,我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也是郁总叮嘱的。”

    外婆听了这话,没有说话。

    宋倾城莞尔,伸手去打开保温盒,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老赵:“赵师傅,郁总他——”

    “郁总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

    不等她问完,老赵已经先开口:“大概下午两点就能到深圳。”

    宋倾城其实是想说,郁庭川昨晚换下的衣服,被她洗了晒在屋后的露台上,怕巩阿姨没看到,所以让老赵带个话回去。

    老赵这么一打岔,倒弄得她时刻想追踪郁庭川的去向。

    外婆说:“又去深圳了?”

    老赵点点头:“对,那边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好。”

    “这么忙,结了婚也不着家。”外婆说着,瞅了眼旁边的宋倾城。

    宋倾城对老赵微微一笑,边把筷子递给老人家边说:“忙,是因为要挣钱,您希望我找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男人?”

    老赵看出老人家对郁总不怎么满意,仔细想想,倒也理解她的苦心,不过还是帮自家老板说了句好话:“郁总工作忙,以前经常忙的忘记吃饭,还因此胃出血住过院。”

    “他有胃病?”外婆问。

    老赵觉得这老人家真会抠字眼,还没回答,外婆又看向宋倾城:“他才几岁,胃就这么不好,以后岁数大起来难保不会……”

    不吉利的话,老人家没有说出口。

    宋倾城盛了一碗米饭:“您之前不还嫌他年纪大,感情您在故意挑刺啊?”说着,她看向老赵:“赵师傅,您给郁总开车这么多年,有见过比郁总年轻的大公司老总么?”

    那倒还真没有……

    老赵怕被祖孙俩的口舌战殃及,找了个借口先行告辞。

    “我送您吧。”宋倾城放下筷子。

    。

    从病房出来,老赵跟宋倾城嗑了会儿家常,可能因为宋倾城跟他儿子的年轻差不多,所以他对这个小女孩很亲和,哪怕她马上就要做郁太太了。

    过道上,老赵突然开口:“刚才老太太跟我说起郁总的儿子。”

    宋倾城心想,应该是外婆担心她后妈不好当,所以迫切想探探郁家的底。

    “那个孩子从小就乖巧,虽然没有和他爸爸住一起,不过每年放假都会过来,今年下半年该读一年级了,因为耳朵听不见,没少受罪,到现在都不会说话。”

    老赵的语气感慨:“前年暑假他来南城,我去机场接的,才五岁的人就自个儿坐飞机从澳洲过来,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我让他把长衬衫脱了,小家伙直摇头,后来真是热了,才把衣袖稍稍往上卷了卷,当时我就瞥到他手臂上的淤青,有好几块,颜色退了不少,他写字跟我说是摔的,在南城住一个月,郁总也很忙,根本顾不上照看他。”

    宋倾城不清楚老赵为什么跟她讲joiced受伤的事,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就送到电梯这吧。”老赵没让宋倾城送下楼。

    宋倾城说:“您回去小心开车。”

    老赵离开前稍有迟疑,转头看着宋倾城说:“我就是个给老板开车的,有些话理应不该我多嘴,可能年纪大了,人比较容易心软,所以忍不住和宋小姐你啰嗦几句。”

    “您说。”宋倾城道。

    “郁总这些年都一个人过,男人对有些事总是粗心,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人一辈子也就那么长,很多都是身外物,等到知天命的年龄,图的也就是孩子承欢膝下,宋小姐,你说是不是?”

    回去病房的路上,宋倾城想着老赵的这番话。

    应该是希望她好好对joice。

    宋倾城记得joice的样子,是个性格安静的小孩,刚知道郁庭川有个儿子,她是有过诧异,但依旧选择了郁庭川,说明她愿意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跟前妻的孩子,生活本来就不可预料,不可能什么都让她如意。

    午饭后,护士就把特护给她们带来。

    南医一院的特护,工资有统一的规定,倒不用宋倾城再和人谈。

    付敏中午过来了一趟。

    宋倾城才知道,郁菁的父亲也在这家医院。

    “就在八楼,你以后有事,一般情况下我都在,有事可以上去找我。”

    付敏笑笑,又扭头跟外婆说话。

    ------题外话------

    这几章是过渡,下一章郁总就该出来了o(n_n)o</div>

    

第144章 没了就没了,说明她没这个福气

    </script>    付敏这次过来,是为了跟外婆商讨婚礼的事。

    婚期是在郁家吃饭的那晚决定的,但不管是过场子还是出于尊重,宋倾城这边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亲人,男方理应询问老人家的意思。

    付敏的意思,邀请老人家明晚去紫苑吃饭,就当是两家人的正式见面。

    得知婚期在十月一日,外婆见宋倾城显然是知情的,这是下定决心要结这个婚,心中无奈,同时觉得婚礼过于匆忙:“今天都已经17号,还剩不到半个月,是不是太急了?”

    “急是急了点,不过能安排妥当。”付敏也怕女方长辈反对,尽量把话说得好听:“婚庆公司已经找好了,等老二回来,他就会写喜帖,一晚上就能写完,事先他也会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

    老人没有接话,只是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孙女。

    付敏又道:“老二订这个日子,也是考虑到国庆大家放假。”

    外婆听到这句解释,脸色才稍稍缓和,女方家长,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风光大嫁,男方在婚礼上的诚意,也表示着婚后对新媳妇的态度。

    付敏离开的时候,宋倾城送她出门。

    过道上,付敏对倾城道:“我也知道婚礼匆忙了些,不过你放心,到时候该来的都会来,不管是庭川还是郁家,不会有敷衍的意思,这点上,请你再跟老人家再沟通沟通。”

    宋倾城莞尔:“我知道,当时定日子我也是同意的。”

    “你能理解就好。”付敏放心的一笑。

    目送付敏走远,宋倾城没有立即回病房,经过护士工作台,瞥见电子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快下午两点半。

    她走到过道的尽头,拿手机尝试着拨郁庭川的号码。

    电话没再关机,很快就通了。

    “已经到深圳了?”宋倾城先开口。

    郁庭川磁性的嗓音传来:“刚取了行李,人还在机场里。”那边有轻微的喧闹声,可能在做事,过了会儿,又听见他说:“之前给我打了电话?”

    宋倾城没提郁家订单的事:“嗯,就是……想问问你到机场没有。”

    “当时在车上,手机没电了。”

    郁庭川昨天回来,是只身一人,助理跟行李都没带。

    “现在在医院陪你外婆?”他在那头问。

    宋倾城‘嗯’了一声,又道:“江医生中午来过,预约好后天上午做检查,护工刚刚也请好了。”

    郁庭川说:“安排好事情,下午早些回去休息。”

    宋倾城应下,又想到付敏过来的事:“郁菁的妈妈刚刚走,她说,想请外婆到郁家吃顿饭。”

    这件事,郁庭川是知道的。

    付敏在婚礼上的筹备,包括安排双方家长吃饭,都有打电话跟他商量。

    郁家本家,女性长辈均已过世,付敏才被推出来当壮丁。

    为了表示重视,明晚会有郁家旁系的女性长者在场,作为这桩婚事的介绍人。

    郁庭川开腔:“那就去吧,大嫂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倾城稍作停顿,又道:“这几天有台风,嗯……深圳可能降温,你注意保暖,别感冒……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打算挂电话。

    手指刚碰到触屏,听到男人成熟的声音:“我不在南城的这几天,如果有事,可以找江迟,他也住在云溪路那边,他的电话号码,我过会儿发给你。”

    “……嗯,好。”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热。

    收线,宋倾城握着手机。

    没几秒就收到短信,是江迟的联系方式。

    。

    外婆对婚期太近的事颇有微词,但米已成炊,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其实心里明白,那么急着办婚礼,多半是因为宋倾城的肚子。

    隔日下午,付敏看完丈夫,早早来病房请人去家里。

    这两天气温转凉,外婆的身体有所好转,出趟门倒没什么不方便。

    付敏是亲自开车过来的。

    让宋倾城跟老人家在门口等着,她走去旁边取车。

    付敏跟老人家说话一直客客气气,不止宋倾城,外婆也看出对方在礼节上的周到,趁着只有自己跟外孙女,说了一句:“有钱人家出来的,做到这一步,倒也难能可贵。”

    听外婆这么说,宋倾城想到了郁菁。

    郁菁偶尔是有些犯浑,本性却很善良,跟付敏这个母亲有很大关系。

    外婆又问起郁庭川:“他还没从深圳回来?”

    看得出,老人对此有些意见。

    两家人碰面,准新郎却不到场,怎么看都不怎么像样。

    “他昨天下午才到那边。”宋倾城说:“产业园发生火灾事故,您也知道,这种出人命的事,需要集团负责人过去善后。”

    外婆叹气:“你看看你找的人,还扯上了人命官司。”

    “……又不是他放的火。”

    老人家就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外孙女婿’,听到外孙女偏帮的话,不再说什么,多说只会给自己添堵。

    ……

    郁家所在的紫苑,是南城数一数二的豪宅小区。

    看着两旁倒退的棕榈树,老人家越发意识到两家的差距,比起腼腆喊她外婆的顾衡阳,郁庭川这样一号人物,着实不是她心中好外孙女婿的人选,年纪大的人,总喜欢踏实斯文的小伙子,而不是那种看着就心思叵测的老油条。

    郁林江在公司,晚上才回来。

    付敏告知这点的时候,带了些歉意,外婆倒没不悦,理解人家的工作繁忙。

    郁家的小洋楼靠比较里面,环境却非常好,面对大块绿茵茵的草坪,背靠一片花园,旁边是一条人工凿的小溪流。

    下车后,付敏就把人往屋里请。

    刚走到门口,郁明蓉已经出来接客人,笑着说:“我上午有课,就没跟着大嫂去医院,亲家外婆想喝点什么,橙汁还是西瓜汁,我让阿姨去给您现榨。”

    到底是知识分子,说话讲究,让人听着舒心。

    “不用这么麻烦。”外婆神色柔和:“白开水就好。”

    尽管如此,为了不怠慢客人,郁明蓉还是嘱咐保姆去厨房榨水果汁。

    进屋,有麻将声从一楼某个房间传来。

    “老三刚才过来了。”郁明蓉说:“四婶她们闲着没事,几个人凑了一张麻将桌。”

    那位四婶,就是郁家请来的旁系长辈。

    郁明蓉在客厅陪宋倾城祖孙俩,付敏过去跟郁家客人打招呼。

    说是打招呼,其实是想把人喊过来。

    打麻将的除了郁明惠跟郁家四婶,另外两个是小区里的阔太太,在南城也算有身份地位的人家,一行人过来客厅,对外婆的态度还算谦和。

    宋倾城在付敏的介绍下喊人。

    “这就是郁家老二的小媳妇儿?”

    其中一位美妇开口,话里给足郁家面子:“长得真水灵,是个有福气的。”

    坐了会儿,郁明惠就招呼几个人回去打麻将:“有老大媳妇跟老五这两个体贴人在,哪用得着咱们操心什么,不如上楼多赢几把钱。”

    郁明惠是个诨人,郁家人都知道,付敏干脆由着她去,省得等会儿闹出不愉快。

    等几个人走了,付敏对外婆笑:“我们老三就这样,您别跟她计较。”

    老人家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有想法,在付敏和郁明蓉姑嫂去厨房弄水果点心的时候,低声跟宋倾城说:“我看着他们家其她人,对你的态度有些冷淡。”

    她不希望,外孙女嫁进来是受苦来的。

    “可能平时不太走动的关系。”宋倾城把橙汁端给外婆:“郁家人口比较复杂。”

    豪门是非多,老人家明白这个道理。

    瞧着没心没肺的外孙女,她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你找做生意的,就是怕你应付不来这些弯弯道道。”

    宋倾城道:“只是偶尔碰面,又不住在一起。”

    付敏她们很快回来,把婚礼的事项具体和外婆讲了讲,婚宴是摆在恒远下面的五星级酒店,赶上十一节日,因为女方没什么要请的人,初步估算是三十桌,说着,付敏抬头看向外婆:“您有什么想法建议,可以跟我说,反正也还没真正定下来。”

    “挺好的。”外婆没有故意挑刺,提及女方的宾客,考虑到陆锡山一家。

    宋倾城住在陆家几年,哪怕如今关系疏远,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有些礼数不能失。

    商讨好宴客名单,外婆起身上洗手间。

    付敏特意叫许阿姨领着去。

    外婆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许阿姨还等着,客气地说:“麻烦你了。”

    “没事。”许阿姨微笑,对有涵养的老太太颇有好感。

    郁家的洋楼很大,单单一楼就有七八个房间,走廊过道也是七绕八绕的,经过某个房间的时候,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麻将的动静,还有女人的交谈声。

    外婆走至门口,恰巧听见一道温婉的女声,正是那位郁家四婶:“我也不怎么喜欢这回的这个,除了年纪小了点,也没看出其他什么长处,还有在公司五十周年庆上闹的那一出,怎么看都不是个安分的。”

    郁明惠发出轻笑:“可不是,嘴巴还厉害得紧,仗得不就是年轻,上回讽刺我年老色衰,那得意样,啧啧,要不得。”

    许阿姨听着不是好话,正想出声阻止里面,却被老人家拉住。

    外婆示意她别说话,脸色不怎么好。

    房间里,之前夸过宋倾城的阔太太开口:“她真是你家菁菁的同学么?模样看着挺乖巧的。”

    “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看着是贞洁清纯,脱了衣服比妓女还浪。”郁明惠说话的时候,用词毫不避讳:“那时候跟郁菁回来吃饭,我看着就不对劲,饭桌上跟老二眉来眼去,当晚就爬了老二的床,也难为老二,把嘉芝送回家后还得往这边赶。”

    另一个阔太太咂舌:“不至于吧,才第一次见面……”

    郁明惠嗤笑,打出一张牌:“这有什么稀奇的,现在的高中生,长得漂亮的,很多都通过拉皮条的找靠山,这次老二算是着了道,搞出孩子,要不然……”

    郁明惠没再说下去,其她人却懂她的意思。

    郁家四婶感叹:“老二也是糊涂,那么好的一个老婆,硬是要离婚,真想不通他是怎么想的。”说着,语气缅怀起来:“我还记得当初老二把人领回家,正好是大过年,老二媳妇逢人就三分笑,模样周正又贵气,家世也是一顶一的好,真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现在这个,婚礼这么匆忙,还是先上车后补票,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阔太太甲跟着道:“你家老二媳妇还在的时候,跟咱们这些邻里关系都不错,待人接物很有教养,那会儿,咱们家小孩不懂事,还专门模仿你二嫂,嚷着要成为京城名媛,可把我们一家子乐坏了。”

    “我那二嫂命不好,出意外折了双腿,要不然哪会离婚。”

    郁明惠说:“老二也是薄情,说离就离,半点不含糊。不过老二这样的,赔本买卖肯定不会做,不久前,他靠现在这个搞定了日本客户,我昨儿个跟李家的娟子打牌,她讲他家老大帮恒远压下了个大麻烦,后来说起来,因为顾家在医院闹了点事,就闹的现在这位,还把人气吐血了。不想欠人情,求到李家,毕竟是姻亲,李家也不能翻脸说不帮。”

    阔太太乙笑了:“这叫做物尽其用,本来各方面就不般配,再没点用处,这婚结的得多憋屈。”

    “……”

    老人家站在门外,听到这些贬低外孙女的话,心里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感受,整个人气得有些颤抖,把对方几人拆开来一句句分析,似乎错都在自家这边,她以前只当外孙女跟郁庭川两情相悦,好歹有些情分,没想到在旁人嘴里,却是外孙女爬了男方的床,仗着孩子半胁迫对方娶她。

    下一刻,老人家放开许阿姨,径直去客厅找自家外孙女。

    许阿姨急急的跟上去。

    宋倾城正坐在沙发上跟郁明蓉选喜帖的款式,余光注意到外婆回来,也看出外婆脸色不对,刚抬起头,人已经被外婆拽起来,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走。

    “亲家外婆,怎么了?”付敏连忙阻拦。

    外婆压制着情绪,语气却有些急:“我担不起这声亲家,你家我们也攀不起。”

    宋倾城拉住外婆的手,眼看气氛要僵持,低声安抚:“外婆,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好好的。”

    “你还想赖在这里?”外婆气得手指冰凉:“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别人这么作践你的?要是我早知道是这么回事,今天根本不会过来,你自己这么上赶着倒贴,也活该人家对你爱理不理!”

    “……”宋倾城臊红了耳朵跟脸,外婆从来没这么骂过她,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外婆突然转变了态度。

    郁明蓉也追上来:“亲家外婆,你别说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郁家几位保姆闻声从各地方出来。

    付敏赶紧叫人散了,又看向外婆:“亲家外婆,有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我先向你赔不是。”

    “不关你们的事,是我没把自己的孩子教好。”外婆说着,转头对宋倾城放狠话:“你要留下来,我不逼着你跟我走,从此以后,我当没你这个外孙女,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宋倾城有些难堪,又是一头雾水:“什么当没我这个外孙女,您又不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你第一次见面就爬了人的床,这事你要我怎么说?”老人家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栗:“你做出这种事,我还坐在这里,腆着老脸跟人讨论怎么摆婚宴,还不知道人家心里怎么笑话我们!”

    “谁跟你造这样的谣?”宋倾城一颗心往下沉。

    外婆恨铁不成钢:“一个说你可能是造谣,你要是没做过,两个三个四个都会这样说?”说着,闭了闭眼,稍微平复心情:“只要我还是你外婆,我就不同意你嫁到这个家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落,老人家放开她,兀自走去玄关处换鞋。

    付敏想拦都拦不住。

    许阿姨已经过来,在郁明蓉耳边说话。

    郁明蓉听完,差点气得呕血,哪曾料到郁明惠会做出这种事?

    刚才就该拦着不让她进门!

    宋倾城站在玄关口,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看着外婆避开付敏的手要出门,腹部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到后来,忍不住用手捂着肚子。

    客厅闹出这么大动静,在房间里打牌的几人已经知晓,纷纷出来看热闹。

    郁明蓉发现异样,赶紧过来扶住倾城:“怎么了?”

    那边,外婆闻声看过来。

    宋倾城低声道:“肚子有些难受。”

    付敏看着宋倾城脸色是很苍白,不似作假,拉过老人家的手臂说:“亲家外婆,你别激动,有事咱们好好聊一聊,先送倾城去医院,耽搁了对孩子不好。”

    “哟,那要不叫辆救护车?”郁明惠在后面唱腔。

    外婆听了,狠了狠心说:“这孩子没了就没了,只能说明她没这个福分。”

    ------题外话------

    剧情做了些调整,只让老郁的声音出场,下一章会比较刺激,大家做好准备,老郁就真的回来了。

    《小番外》——

    小郁先生在五岁时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象是幼稚园小班的姑娘,四岁,萌萌的,为了表达一腔爱意,小郁先生把父亲送他的法拉利跑车模型送给对方。

    小姑娘很高兴,还亲了小郁先生一口。

    一度成为幼稚园的佳话。

    就这样过了两天。

    然后,小郁先生后悔了,专程骑着自己的脚踏车,穿过两条街,上门讨还价值昂贵的跑车模型。

    小姑娘:呵呵

    

第145章 小别相逢(郁庭川回来)

    </script>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均是一惊。

    老人家刚才是气昏头了,现在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的话有失妥当,担心外孙女的身体,瞧见郁明惠那些人看好戏不嫌事大,不愿意她们继续轻贱孩子,顾不上穿了鞋子,走回去拉过宋倾城的手:“你有事,也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不劳烦别人替你操心。”

    “亲家外婆……”郁明蓉想打圆场。

    外婆对她还是留了些情面:“今天就这样吧,你们也忙了一下午,不用送了。”

    说完,拉上宋倾城离开郁家。

    宋倾城的腹痛其实不怎么明显,只是当她察觉到底下一阵温热,立马产生不好的预感,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没走两步,额头冒出薄汗。

    许阿姨所站的位置,刚好正对着宋倾城的背后。

    她脸色骤变:“宋小姐的裤子……”

    郁明蓉急急的望过去,瞧见宋倾城白裤上渗出血迹,心中警铃大作,生过孩子的女人哪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准备车!”郁明蓉拿了车钥匙,匆匆出去。

    打麻将的那几个人,意识到这出戏要波及自己,心里也跟着慌起来。

    有人轻声咕哝:“不至于吧……”

    话没说完,被旁边的同伴扯住衣角。

    郁明惠不复刚才的好整以暇,她素来不喜欢老二,却不能拿老二怎么样,柿子还拣软的来捏,恨屋及乌,自然要在亲朋好友面前挑宋倾城的刺过过嘴瘾,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又怕事后他们把责任推自己身上,忍不住辩驳:“这孕妇当得,温室里的花朵也没这么娇贵。”

    “你还说!”付敏难得情绪外露,瞪了她一眼。

    郁明惠瞬间噤声。

    宋倾城并没有晕过去。

    从郁家到医院,一路上,痛楚阵阵袭来,出血却不多。

    付敏安慰:“我看着不像小产,我怀郁菁那会儿,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当时吓得大半夜往医院跑,结果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

    “的确是这样。”开车的郁明蓉也说:“血没有止不住,可能是阴、道出血。”

    宋倾城扯了扯唇角,也想表现出没事的样子。

    上车后,外婆就握着她的手。

    宋倾城发现老人的手很凉,知道外婆是嘴硬心软,低声道:“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外婆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上的力道重了重。

    ……

    江迟已经等在急诊大楼的门口。

    他接到付敏的电话,第一时间从家里往医院赶。

    得知出血,怕情况不乐观,连妇产科的一把手都被他请过来。

    宋倾城刚到医院,立刻被送进b超室,江迟为了解情况,本着医者父母心,也就没有刻意避讳。

    等待区,付敏安抚外婆:“您也别往坏处想,我看倾城跟这孩子还是有母子缘的。”

    “我不管其它,只要她能好好的。”外婆面容忧愁。

    郁明蓉缴费回来,恰好有个医生从b超室出来。

    外婆站起身,立刻上前询问。

    “医生,孕妇有没有事?”付敏跟着道。

    里面还在诊断,但大概情况已经出来,这些是江医生的‘家里人’,所以负责b超的女医生也没打官腔,说了几句实话:“胎囊变形,不见胎芽跟胎心,典型的胎停孕。”说着,叹了口气:“有些日子了,要尽快安排手术。”

    外婆的身子晃了晃,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哪怕不是很懂什么是胎停孕,也听出是孩子没保住的意思,老人家急急的问:“大人呢?大人有没有怎么样?”

    “具体的,要等化验单出来。”女医生说完,离开了。

    付敏赶紧扶住老人家。

    外婆红了眼圈,干瘪的嘴巴嗫喏几下,许久才说出话来:“也是我气糊涂了,明知道孕妇不能受刺激。”

    郁明蓉道:“您别自责,医生说是胎停孕,跟您没一点关系。”

    “可能这就是命吧。”老人家幽幽叹息。

    ……

    清宫手术,是不需要麻醉的。

    宋倾城躺在手术台上,脑海里还想着中年女医生对江迟劈头大骂的话:“你自己就是个医生,不知道孕妇要定期做检查?这都已经一个多星期,要不是这次出血,她这子宫以后就成摆设了!”

    江迟背了锅,中年女医生也不听他解释,训完人又去问宋倾城。

    医生的语气十分冷淡,显然看不惯这些年轻人不把孩子当回事的行为,被问及以前是不是有过流产病史,宋倾城除了腹痛,还有些尴尬:“没有,是第一次。”

    “……”医生瞅她一下,眼神带着些狐疑。

    江迟急着问:“到底怎么个情况?”

    “胎停孕,也就是胚胎死亡,以前没有流过产,那就是子宫、染色体或内分泌方面的问题,这原因多种多样的,一时也说不清,还是先做手术吧。”

    宋倾城听到‘胚胎死亡’几个字,整个人如坠冰窖,加上医生刚才说已经一星期,特别怕出现误诊的情况,低声道:“我不久前在人民医院做过孕检,当时各项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

    她今天去郁家没背包,要不然能把化验单给医生看看。

    女医生闻言,露出讶异的神色。

    可能是听懂宋倾城的意思,女医生倒没不高兴,让她躺回去又检查一遍,最终仍然确诊为胎停孕。

    “有些情况,不做b超是发现不了的。”

    这是女医生最后说的话。

    手术的过程里,宋倾城很清醒,感觉到冰凉的器械时,搭在旁边的双手缓缓攥紧。

    医生见她一声不吭,不像其她做手术的女生,不是娇滴滴的抽泣就是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不由抬头多瞧了几眼,声音从口罩后传来:“女孩子还是要自爱,你年纪不大,身体素质好,不表示真的没半点伤害。”

    宋倾城听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

    。

    宋倾城不清楚手术什么时候结束的,明明身体有疼痛不适,却因为躺了太久,眼皮开始打架,意识跟着昏昏沉沉,到后来睡了过去。

    再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宋倾城发现自己还在医院的病房,左手传来凉意,低头,看见手背上的输液针。

    “醒了?”一道温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宋倾城转头望去,郁明蓉正反手关门,另一手上拎着保温杯。

    郁明蓉走过来:“我刚下楼去拿家里送来的鸡汤。”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保温杯,把汤倒进碗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鸡是农村人家养的,土生土长的草鸡,许阿姨买来后炖了好几个小时,你现在身子虚,正是要进补的时候,刚才也跟医生商量好了,让你在这儿先住两天。”

    孩子没了的事,郁明蓉只字未提。

    宋倾城看着忙活的郁明蓉,记起外婆,开口向郁明蓉询问。

    郁明蓉道:“放心吧,老人家没事,一直在这里陪着,刚才被大嫂劝着去晚饭。”说着,把汤碗递给床上的人儿:“来,先把汤喝了。”

    宋倾城背靠着枕头,其实不饿,有些反胃的感觉,但还是把碗接了过来。

    郁明蓉看她情绪不高,特别是在灯光下,衬得宋倾城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能理解失去孩子的心情,哪怕小姑娘嘴上什么都不说,暗暗叹了口气:“你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是个意外,过去的随它过去,不要太耿耿于怀。”

    宋倾城莞尔,她不哭不闹,反倒让郁明蓉对她多了几分心疼。

    “大嫂已经给老二打过电话。”郁明蓉出言安慰:“你当时没醒,也就没把你叫起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其它事等老二回来再说。”

    没一会儿,付敏回来了。

    吃完饭,她送老人回楼上病房,然后才过来这里。

    付敏看到宋倾城已经醒过来,眉头一松,好声询问了遍她的身体,确定宋倾城没什么大碍,她才放下心来。

    哪怕孩子是因为胎停孕才没的,但今天闹出这么一出,付敏觉得是自己办事不力。

    郁明蓉打算留下来陪夜,宋倾城知道她家里有孩子,开口拒绝:“我真的没事,可以照顾好自己,如果有问题,我会按铃喊护士。”

    见她真不愿意人陪着,郁明蓉也没再勉强。

    付敏说:“我今晚不回去,就在楼上,有事给我打电话。”

    这些年付敏为了方便照顾丈夫,经常晚上都不回郁家,而是睡在病房的休息间。

    宋倾城点头,唇边露出一抹浅笑。

    ……

    付敏跟郁明蓉离开后,宋倾城靠在床头,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转折太大,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失去却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隔着被单,她把手放在小腹的位置。

    那里的变化不大。

    来去匆匆,不曾引起什么动静。

    她好像还没适应那种失去孩子的悲痛心理。

    宋倾城在床柜头上瞧见自己的手机,她伸手拿过来,解锁后点开通讯录,翻到最后,看着郁庭川的名字,过去半晌,她又稍稍往上翻,给沈彻打了个电话。

    沈彻来的很快,还带来一份宵夜。

    一进门,他就瞧见宋倾城正拿着手机玩消消乐。

    “你倒是还有心情。”沈彻悻悻道。

    宋倾城抬头,闻到粥的香味,也注意到沈彻穿着拖鞋,勾起唇角:“就这么急着过来见我?”

    “是啊,急死了!”

    沈彻送她一记白眼,把装粥的外卖袋放到床头柜上,发现手边有一碗鸡汤。

    他扭头问:“怎么不喝?”

    “有些油腻,提不起胃口。”宋倾城放下手机,探身想看是什么粥。

    沈彻把她按回去:“都这样了,还不老实。”

    “又不是生完孩子下不了床,搞得我好像已经是半残废。”

    沈彻体谅她是个病人,懒得跟她斗嘴,拖过椅子坐在旁边看着宋倾城喝粥,宋倾城可能是真没胃口,粥喝的很慢,却也没有丢开调羹说不喝了。

    沈彻看着她偏苍白的嘴唇,终于忍不住问:“今天出什么事了?怎么孩子说没就没了?”

    “不是今天没的。”宋倾城没抬头:“胎停孕,今天才发现而已。”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沈彻才开口:“你有没有告诉郁庭川?”

    宋倾城说:“他家里给打了电话。”

    这种事,还是通过郁家人传到郁庭川的耳里……

    本来就是因为孩子才要结的婚,现在孩子没了,宋倾城在郁家乃至郁庭川那儿的处境,可想而知会变得多么尴尬。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沈彻问。

    宋倾城抬眼,见他比自己还忧心,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被逗乐:“没打算,顺其自然吧,总不至于杀了我给孩子偿命。”

    沈彻道:“要不,你给郁庭川打个电话,跟他说明一下情况,毕竟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他夺走宋倾城在用的调羹,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打吧,刚好我在这儿,他要是兴师问罪,我也能给你出谋划策。”

    “不打。”宋倾城把手机放回去:“没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

    沈彻看她这么漫不经意,更加的放心不下,不想说丧气话,但真的担心她没了孩子要怎么办,还没有登记,婚礼也没举行,现在这样,随时都能取消。

    宋倾城突然道:“可能是我得意过头,所以老天要惩罚我一下。”

    说着,她冲沈彻笑了笑:“前天陆韵萱来找我,想让我帮陆家的生意,我就让她去给外婆的病房拖地,看到她明明不甘心却不得不俯首作低,我觉得挺出气的,后来在沈挚那里,我也好好的炫耀了一把,结果不到两天,报应就来了,做人还是不能太猖狂,要不然真会被雷劈。”

    沈彻脸有些黑:“我不知道,原来你还信这个。”

    宋倾城点头,煞有其事:“以前是不信,现在不好说。刚才我想起上回在庙里求的签,趁着你还没来,我就上网查了查,那签的意思大概是,不是你的不要强求,挺有警醒作用的,只不过,之前我一直不以为然。”

    “这么下去,我看你迟早看破红尘。”

    宋倾城缓缓笑起来:“现在做尼姑薪酬挺高的,不过要求硕士学历,我不达标。”

    沈彻又把话题兜了回去:“这个孩子,既然掉了就掉了吧,郁庭川三十几岁,不是五十几岁,也还没绝精,以后肯定还会有的。”

    宋倾城听了这话,笑容淡下来,只余唇边浅浅的弧度。

    过了会儿,沈彻又道:“我已经辞了皇庭的工作,最近打算出去旅游。”

    闻言,宋倾城抬起头看向他。

    皇庭的薪酬待遇很不错,沈彻也不是随性而为的人。

    沈彻动了动喉结,没有隐瞒宋倾城:“那个人回来南城了,昨天带他老婆去皇庭,我在过道上看到他们。”

    “季凉城?”宋倾城说了个名字。

    沈彻没有否认。

    季凉城,沈彻过去喜欢的男人。

    可能现在依旧喜欢着。

    有些人会成为朋友,或许因为类似的经历,她跟沈彻就是如此。

    宋倾城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

    沈彻说着,看了看她,似乎在犹豫着推迟行程。

    “不用管我,我现在挺好的。”这些年她已经够麻烦他,不能成为人的拖累。

    沈彻走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

    宋倾城没立刻睡觉,用完洗手间出来,瞧见外面的月亮又圆又亮,改变方向走去窗边,皎洁的白光洒在身上,似乎带着些不为人知的冷然。

    她抬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可能是真的没有缘分吧。

    宋倾城低声道:“要是真有神灵,希望你下次找个好人家投胎。”

    说完,觉得自己过于迷信,但又好像有了些寄托。

    夜色阑珊,宋倾城没再继续留在窗前,脱掉鞋子回到床上,缓缓往后靠着枕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着想着渐渐陷入梦乡。

    。

    第二天,宋倾城是被尿意憋醒的。

    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侧卧着,天色蒙蒙亮,晨光穿过窗帘缝隙落在床畔。

    她又眯了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一个翻身坐起来,右手却按在什么温热的东西上,肯定不是被子床单,硬邦邦的,又带着肉感的柔韧,吓得她睡意全消,加上按的那一下有些重,手底下的‘东西’发出一声闷响。

    ……像是男人的声音。

    宋倾城扭头去瞧,心跳还怦怦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露在被子外的手臂。

    

第146章 对不起啊,没有留住它(补)

    </script>    医院的病床不大,宋倾城不知道旁边什么时候睡了个人。

    她的视线掠过男人骨节精瘦的大手,还没往上移,先瞥见玄关墙边的拉杆箱,上面还贴着机场的封条。

    床上另一个人,被她那么一按,翻了个身,这会儿的天色,顶多也就五点左右,因为宋倾城开了灯,郁庭川微微皱了皱眉,抬起左手搭在眼睛处,还没有彻底清醒。

    好一会儿,他把手下挪,睡眼惺忪地看向宋倾城:“现在就起了?”

    郁庭川的身上还穿着西裤衬衫。

    宋倾城听着他沙哑的声音,随意的语调,有片刻犯懵,低声说:“我去上个厕所。”

    话落,床上的男人没有反应。

    宋倾城找着拖鞋,穿上去了洗手间。

    开了灯,她站在盥洗台前,仍然觉得有点像在做梦。

    等宋倾城从洗手间出来,郁庭川已经坐起来,枕头被他放在身后靠着,刚看完时间把手机放回床头柜。

    听到声音,他抬头望过来。

    见她动作慢吞吞的,像是不知道干什么,郁庭川先开腔:“怎么,不认识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带了些笑意。

    “你怎么……几点到的?”宋倾城问道。

    她心里猜测,郁庭川应该是赶了昨晚的飞机,因为凌晨是没有航班的,本来想问他怎么到医院来了,话到嘴边又觉得显生分,就拣了最简单的问题抛出去。

    郁庭川回答:“两点多。”

    说着,又问她:“不打算继续睡了?”

    宋倾城没有早起的习惯,得知只有五点一刻,也就没扭捏,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

    一米宽的病床,睡熟时没有感觉,这会儿躺两个人显得拥挤起来,特别是其中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病房里没有薄毯,要不然她还能睡休息间。

    宋倾城踌躇的走到病床边,掀开被子,就着往外侧卧的姿势躺下去。

    这是她习惯性的睡姿。

    况且这么睡,也能少占些床面积。

    病房内很快关了灯。

    宋倾城没有立刻睡过去,察觉着背后的动静,旁边那人已经躺下来,她看着窗外那抹微弱的曦光,两人短短几句交谈,没有涉及孩子,但不提,不表示这个问题不存在,有些事在她看来终究是要面对的。

    这一觉,宋倾城睡得不安稳。

    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过,想换姿势,怕惊扰身后的人。

    到后来实在忍不住,慢慢的翻了个身。

    平躺后,感觉全身神经松懈下来。

    渐渐的熟睡过去。

    宋倾城再醒来,是因为外面走廊响起的推车声音。

    医护人员应该开始查房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往内侧躺,眼前是男人的衬衫,不管是人还是其它生物,都有向温暖靠拢的本能。

    可能是连日奔劳,郁庭川没有被吵醒。

    宋倾城起床,没有叫他,先去卫生间洗漱,然后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在过道上,遇到来发药的护士。

    宋倾城拿了药,没再让人往病房跑一趟。

    清宫不是什么大手术,做完后,也就气色差些,不至于卧病在床。

    她下楼,去外面买早点。

    回到住院楼,她先到心外科那层看了外婆。

    外婆已经起来了,护士正在给老太太量血压,宋倾城安静的等在旁边,把手里的一份早点搁在床头柜上,等到护士离开,她才打开打包袋,拿出那碗还热腾腾的粥。

    “身体,怎么样了?”外婆问她。

    孩子没了,不管怎么没的,都是个颇为沉闷的话题。

    “手术做的挺干净的,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宋倾城知道老人家关心自己是真的,昨天的恨铁不成钢也是真的,至于昨天老太太在郁家听到了什么,这会儿再来追究,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老人家看着她,无声叹息:“那也是小月子。虽然现在天还热着,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别用冷水洗澡洗头,也不要吃生冷食物,少用眼睛,别玩手机,多卧床休息。”

    “这些我会注意的。”宋倾城耐心应下。

    老太太犹豫再三,终是没提跟郁家有关的话题,瞧见宋倾城买了三份早点,忍不住问了一问,宋倾城没有隐瞒:“他凌晨到的,这会儿在病房睡觉。”

    这个他,外婆也清楚是谁。

    得知郁庭川连夜回来,老人有些诧异,随后就释然了,点头道:“回来了也好。”

    祖孙俩坐着,有片刻的无言。

    半晌,外婆先开口:“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不是想争一口气,以前因为我这把老骨头,欠了你叔叔的人情,我还不了,就会压在你的身上,现在和他们家也是一样的道理,他家的亲戚都那样说你,等你真的嫁过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宋倾城想起昨天郁明惠幸灾乐祸的话,她们麻将的房间,刚好跟洗手间在一个方向。

    “高攀来的姻缘,外面说什么的都会有,他家里又觉得原来那个好,结婚过日子,不是两个人的事,周遭的亲朋好友都影响着你们的婚姻生活。”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老太太心里也难过:“要是求求人家,人家就会对你好,就算让我给他们跪一跪也不是不可以,事实上,有钱人往往眼高于顶,把门户看的很重。”

    “您说的我都懂。”宋倾城握了握老人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去强求,您现在,养好身体最重要。”

    外婆看她眉目清明,也就没再说什么。

    ……

    宋倾城回到自己的病房,床上已经没有人,洗手间里传来放水的哗哗声,她把打包的早点放在休息间的茶几上,自己也在沙发坐下,开始慢条斯理的把东西一样样往外取。

    听到开门动静,宋倾城起身出去,冲着洗漱完的男人微笑:“来吃早餐吧。”

    郁庭川已经换了身衣服,闻声看向休息间门口,恰巧将她的笑容嫣然收入眼底,哪怕刚刚失了孩子,在她身上也找不到哀戚的痕迹,和往日里没有两样,除了脸色有些虚弱,眉眼间的风采丝毫未减。

    话落,宋倾城先折回了休息间。

    掰好两双一次性筷子,转身去扔垃圾,却发现郁庭川正站门口瞧着自己。

    见她望过去,他径直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

    “刚才去买早点了?”郁庭川问。

    “嗯。”宋倾城点点头:“给外婆也买了一份。”

    郁庭川却道:“以后这种事不需要自己做,打个电话让人送过来。”

    宋倾城弯起唇角:“其实是想出去散步透气,医院里有些闷,不过还好,只要在这儿住两天。”

    说话间,她递筷子的右手被握住。

    郁庭川捏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腿上,摩挲着她的指关节,动作很温柔:“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宋倾城顿了顿,却没抽回手:“就是手术的时候有点疼,现在已经没事。”

    说完,她好像才记起这是自己孩子的父亲,低声说:“对不起啊,没有留住它。”

    大半夜从深圳赶回来,足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

    “既然没事,其它的也别想太多。”郁庭川捏了捏她的小手,过了会儿松开,用完早餐,他又开腔:“等忙完这阵,带你出国散散心,要是还没有签证,这两天让许东去办。”

    宋倾城问:“去哪个国家?”

    “你想去哪儿?”

    宋倾城思考了会儿,道:“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宅在家里睡觉。”

    郁庭川说:“老是闷在家里,整个人都变傻了。”

    “我没闷在家里,还要去学车呢。”

    “学车什么时候都可以。”

    宋倾城幽幽道:“如果超过定好的时间,那几千块学费就打水漂了。”

    “那就先缴一年,什么时候想学就过去学。”

    郁庭川说完,起身去了外面。

    宋倾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倒有些分不清此刻的喜怒哀乐,昨天那场手术,带走的不止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其它道不明的东西。

    早餐后,郁庭川没留多久,直接从医院去了公司。

    宋倾城闲着没事,又去楼上陪外婆。

    临近中午,付敏领着郁家四婶来了趟病房。

    宋倾城在跟外婆看电视,瞧见来人立刻站起来,郁家四婶是个五十开外的妇人,跟她一块来的还有自家儿媳妇,手里都拎满了各种高档营养品,不是人参就是鹿茸,态度分外和气,如果说昨日的客气还带着些有钱人的矜持,今天是完全放下身段的讨好。

    特别是郁家四婶的儿媳,表现尤为殷切,看不出彼此是头回见面。

    外婆没有摆架子,故意让人难堪,哪怕认出这是昨天一个劲夸郁庭川前妻的那位,但也做不到跟人不计前嫌的热络。

    宋倾城转头,看向付敏询问这种情况。

    付敏借着洗水果进卫生间,宋倾城也跟着进去,虚掩上门,付敏说出原委:“倒是她们自己要来的,早上打电话给我,跟我问了你在哪儿住院,一个劲的道歉,昨天的事其实还是老三那张嘴惹出的祸。”

    这次,付敏也没有偏帮家里人。

    在她看来,郁明惠这么拆老二的台,已经算得上在败坏家风。

    也难怪,得知老二回来,郁明惠连行李都没收拾,大清早买了张机票跑得无影无踪。

    ------题外话------

    这一更补昨天的,今晚更新想字数多点,所以会凌晨上传,因为审核问题,大家明早九点来刷新。

    

第147章 二叔,倾城要给你送爱心沙拉

    </script>    宋倾城走出卫生间,刚好听到外婆说:“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太贵重,就算放在这里也没人吃。”

    郁家四婶跟儿媳妇对视一眼,以为老太太还生气。

    外婆叹了口气:“我的话就是字面意思,我的身体经不起补,那孩子还年轻,不需要这么早吃这些,收下用处也不大,所以你们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看到外孙女出来,老太太嘱咐:“客人走的时候,你帮忙把东西拎下去。”

    郁家四婶婆媳听了,连声说不用不用,尤其是郁家四婶,端的是贤惠婆婆的样子:“孩子身体还弱着,我们自己拿就行。”

    外婆点点头,眉头舒展:“让你们麻烦了。”

    老太太让倾城把东西拎下楼,也只是说说而已,猜到对方肯定不会答应,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人把东西带走。

    郁家四婶她们坐了会儿,感觉差不多了,婆媳俩起身告辞。

    回到车上,郁家四婶觉得头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也怪我昨天嘴巴没个把门,被明惠那个不着调的往坑里带。”

    儿媳妇发动车子,往后视镜里看了眼发愁的婆婆:“不是说胎停孕么,那就是母体的缘故,跟旁人没什么关系。”

    今天她们过来,也是有原因的。

    郁家四婶就一个儿子,不在恒远上班,但自己开的小公司跟恒远有合作,当年公司能起来也是因为背靠恒远,这些年下来,恒远一直是他们最大的客户,昨晚她回家把事情一说,儿子立刻让她带上自己老婆来医院赔礼道歉。

    开始她不怎么情愿,好歹也是长辈,直到儿子说公司跟恒远的合作过年得续约。

    恒远虽然还是郁林江在当家,很多事其实郁庭川就能说了算。

    现在人孩子没了,难保不会迁怒。

    “我看咱们家这位堂兄是不是把运气都耗生意上了,第一个孩子是聋哑的,现在第二个又没了,指不定以后就……”

    儿媳妇闭嘴,因为婆婆那投来的警告眼神。

    郁家四婶收回视线,其实她想的跟儿媳妇差不多,就因为第一个儿子不健全,郁庭川才更在意接下来的孩子,要不然怎么肯跟个家庭条件那样的结婚,还要摆婚宴,显然是想儿子想疯了,她叹息一声:“可能这孩子跟郁家没缘,老二年纪也不大,以后还是会有的。”

    儿媳妇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也可能是孩子母亲没这个福气。”

    见婆婆又看过来,她也没觉得自己有说错,继续道:“我以前就听说过,第一胎掉了,后来再生的孩子不如头胎聪明。”顿了顿,她的声音稍稍放低:“您也知道,圈子里的消息都灵通,我听人提起过,堂兄要结婚的这位以前就跟人牵扯不清,前些天顾家不还去医院闹了,当母亲的身体要是早就坏了,孩子留不住也不足为奇。”

    郁家四婶突然冷下脸:“好好开你的车,这种话不准再说,也不准乱传出去。”

    “……”儿媳妇瞬间噤声。

    郁家四婶又训斥:“听到没有?”

    儿媳妇保证:“妈你放心,我就跟你说说,肯定不会在外面乱讲。”

    郁家四婶没有再说话,靠着后排座椅,心里想的却是郁家十月一号的喜事,不知道这桩婚礼还能不能办成。

    ……

    宋倾城在医院待了两天,隔日上午就被老赵接回云溪路的别墅。

    她住院时间短,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

    回到云溪路八号园,巩阿姨已经做好午饭等她,宋倾城先上楼回了趟自己住的客房,开门后发现她的箱子不见了,就连床上也空空的,没有她睡过的床单被套,和她刚住进来的那晚一样。

    宋倾城下楼询问,巩阿姨诧异的看她,随后解释:“昨晚先生回家,我问他宋小姐是不是明天出院,是的话我就收拾一下客房,结果先生说不用,让我直接把你的东西移到主卧就行。”

    “……”宋倾城确实真不知道。

    她再上楼,去主卧,果然在衣帽间找到自己的拉杆箱。

    巩阿姨也跟上来:“左侧的衣柜还有空着,抽屉也是的,不用担心放不了。”

    宋倾城冲巩阿姨微笑了下,却没有把箱子里东西收拾出来的意思,从主卧出来,她往过道尽头看去,总觉得那儿多了点什么。

    像是受到某种牵引,宋倾城抬脚走过去。

    她止步在一个关着门的房间前,握上门把手,然后转动开门。

    宋倾城对别墅里的房间有过大致了解,这里以前是闲置的,当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有微微的怔忡,视线停留在那两卷搁在地上的卡通墙纸上。

    巩阿姨没有隐瞒,在旁边说:“这是昨天下午装修公司送来的,先生不在,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让人送上楼搁在这里,我听装修公司的工人话里的意思,是准备打通两间客房,然后重新做装修,不过先生在电话里说暂时不敲墙了,让他们先回去。”

    孩子都没了,再装修婴儿房的确也没什么用。

    宋倾城看着空旷的房间,无声叹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感到那么深刻的歉意。

    就像两个人一起合作开发产品,一个提供资金,另一个负责机器,开始很顺利,给融资者满满的信心,结果突然有一天,机器出了问题,所有产品全都报废,接到消息的时候,融资者已经在准备产品的外包装跟宣传,那一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比喻,却也觉得十分的贴切。

    宋倾城合上房门,对巩阿姨说:“下去吃饭吧。”

    ……

    吃过饭,宋倾城接到沈彻的电话,她托沈彻去办的房产证已经拿到手,沈家在房管局有亲戚,所以办起事来效率高许多。

    “要我现在给你送过去?”沈彻在那边问。

    宋倾城说:“不用,明天我要办转户口,顺便去你那里。”

    沈彻点头应下,过了会儿又道:“郁庭川是不是从深圳回来了?”

    “嗯。”宋倾城忽然笑:“你最近怎么这么关心他?”

    “我是关心你好吗!”沈彻觉得自己是被咬了的吕洞宾,相较于她调笑的语气,他显得格外严肃:“你孩子没了,他怎么个态度,有没有——”

    “没有。”宋倾城打断他,知道他想问什么:“他还说过阵子带我出国玩。”

    电话那头没吭声。

    宋倾城把手机换到左手,重新贴回耳朵:“不相信?在你心目中,我的战斗力就那么渣?”

    “信,怎么不信,你不绑窜天猴都能上天了。”

    宋倾城能想象他正在翻白眼,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中午回了云溪路八号园这边,和你打完电话,我准备睡个午觉。”

    沈彻听她的口吻不像作假,稍稍放了心,挂电话前仍照例交代:“有事一定要告诉我,25号前我都在南城。”

    “好。”宋倾城的声音带着笑。

    ……

    沈彻收起手机,转身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那的沈挚,今天是爷爷的生日,沈家人能回来的都过来吃午饭,伯父一家人也来了,包括沈挚,跟他素来形影不离的陆韵萱却没有过来。

    宋倾城让办的房产证,就是姑姑刚才带过来的。

    沈彻突然没心思跟沈挚打招呼,转身去了院子外,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根棒棒糖,出来后发现沈挚在外面等自己。

    沈挚正抽着烟,瞧见他,扔了烟踩灭,问:“倾城的孩子怎么回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沈挚已经不再唤宋倾城作‘宋宋’。

    宋倾城流产的消息好像没瞒住。

    沈彻不作搭理,低头剥着糖纸往回走。

    下一秒,他又被沈挚扯住,沈挚目光沉沉的问他:“她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为什么要买房子,她跟郁庭川闹掰了?”

    沈挚从小就聪明,沈彻自认比不过这个堂哥,包括在城府方面。

    沈彻抬头,看着堂哥反问:“你现在跟陆韵萱不挺好的,管她的事做什么,既然这么想管,早干嘛去了?”

    沈挚和他对望,喉头动了动,问出压在心头的疑惑:“她能跟郁庭川在一起,是不是你搭的线?”

    沈彻在皇庭工作几年,认识那么多大老板,拉个皮条是很容易的事。

    外面都传,宋倾城是靠同学搭上郁庭川。

    沈挚却很明白,自己这个堂弟才是最好的捷径。

    沈彻也听懂了沈挚的意思,没有否认:“是我搭的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衣领已经被沈挚扯起来。

    “干嘛,还想打我?”沈彻嗤笑:“你不提宋宋,咱们还能好好做堂兄弟,这么多年,最没有资格过问她的就是你。”

    说着,沈彻压低了声音,也在压制情绪:“你早就跟陆韵萱好上了,为什么不告诉她?我也是个蠢货,那时候在你手机上瞧见陆韵萱的来电,就该联想到一块,而不是在她跟我说你生日还要出差的时候,还傻呵呵的告诉她,实习生都那样,老板说往东就不能往西。后来发现你可能是跟陆韵萱去了柬埔寨,我也不敢告诉她,要是我当时跟她说了,根本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沈挚淡淡的道:“那你后来跟她说了么?”

    “……”沈彻沉默。

    “还是没有。”沈挚替他回答:“你怕告诉她,她不会再跟你做朋友。”

    “老子最起码还知道弥补,不像你,只会不断伤害她。”

    沈彻刚说完,人已经挨了沈挚一拳跌在地上。

    沈挚手指着他警告:“我不管你怎么活,以后不准再给她拉皮条,她不是那个圈子的人,不适合那种活法!”

    “妈的!”沈彻猛地冲过去,拳头往沈挚脸上招呼,然而,还没碰到沈挚就被反擒住压在墙上,他打不过沈挚,只能忿忿骂着:“她成这副样子还不是你害的,都行尸走肉了还要挑活法,都是你们这群王八蛋,你还跟他们合伙欺负她,老子早八百年就该弄死你!”

    ……

    宋倾城没睡成午觉,刚打完电话,巩阿姨就在楼下喊她。

    打开房门,差点跟郁菁撞上。

    郁菁跟她大眼瞪小眼,大概过去十来秒,宋倾城先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今天好像不是周五。”

    “今天周二。”郁菁边说边往里走:“你咋搬到我二叔这儿来了?”

    害她往帝都花园白跑了一趟。

    郁菁一边坐在沙发上,一边扯下倒挂的书包,二话不说就拿过宋倾城那杯开水,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杯,然后心满意足的把杯子放回去,抬起头看宋倾城:“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没了?”

    宋倾城确实没告诉她自己住在这儿的事,又听郁菁问起孩子,还问得这么单刀直入,也没有扭扭捏捏。点了点头:“胎停孕。”

    “就这样?”郁菁一脸难以置信。

    宋倾城被她逗笑:“不然呢,你怎么从学校出来的?”

    “这不是请了陪产假么?”

    这个假,在元维能请到的恐怕也不多。

    郁菁伸直双腿,怀里还抱着书包,发现宋倾城一直站着:“你怎么不坐?”

    宋倾城解释:“在等洗手间里的水烧开。”

    话音刚落,传来水开的呜呜响。

    宋倾城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拿着电热水壶,走到茶几前放下,拿了个干净的玻璃杯,在郁菁的身边落座:“不想下楼,所以拿了个插电的上来。”

    郁菁看到她手里的小袋益母草颗粒,问:“这干嘛的?”

    “清宫后医生配的。”宋倾城把药倒进杯子,用沸水冲泡:“要喝一星期。”

    郁菁闻着那股中药味,目光落在宋倾城的侧脸上,说出心底的想法:“我听说清宫手术很疼。”

    “还好,可能因人而异吧。”

    郁菁听她说的平静,瞅向她平坦的腹部,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半天才憋出一句:“没了就没了吧,等你跟我二叔结婚,肯定还会有的,以后多注意就是。”

    宋倾城勾起唇角,转过头问郁菁:“看电影么?”

    ……

    傍晚,郁庭川回到家,巩阿姨第一时间出来迎接:“先生回来了。”

    郁庭川点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巩阿姨立刻道:“宋小姐她们在看电影。”

    郁庭川换了室内拖,走去家里一楼的放映室,隔着一段路已经听见对话声,放映室的门虚掩着,屏幕上正在播着一部3d迪士尼动画片,沙发前,两个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他伸手按了墙上的开关,整个放映室瞬间被灯光照亮。

    宋倾城转头,摘下3d眼镜,看到门口的郁庭川,浅浅笑起来:“你下班了?”

    郁庭川的视线定在她脸上几秒,又望向放着电影的荧幕:“这么大的人还看动画片?”

    “二叔,你回来啦!”郁菁有些讨好。

    她今天算是逃学出来的,特别怕郁庭川追究。

    结果,自家二叔什么也没问,好像真的只是来叫她们吃饭的。

    因为有郁菁在,晚饭的气氛很轻松。

    宋倾城和郁菁坐一块。

    郁菁发现倾城只夹蔬菜,忍不住开口:“你现在还是不碰肉荤么?”

    “……”宋倾城微微笑了笑。

    抬头之际,发现坐在对面的男人正端着饭碗看自己,深沉专注的眼神,让她的心跳有些加快。

    宋倾城垂下眼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晚饭后,郁庭川上楼去书房,宋倾城则陪郁菁在楼下看电视。

    郁菁的性格再粗枝大叶,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到底哪儿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只能求助于宋倾城:“我在这里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啦?”

    “没有啊,怎么会这么想?”

    郁菁见她神色如常,将信将疑地说:“……不知道,反正怪怪的。”

    宋倾城问她:“吃不吃水果沙拉?”

    “噢。”郁菁点点头。

    宋倾城站起来,去了一趟厨房。

    水果沙拉,宋倾城看巩阿姨亲手做过,实际操作起来并不难。

    她把几样水果切好,拿碟子的时候,稍有犹豫,最后还是多取了一个。

    郁菁看看两盘水果沙拉,又扭头去瞅宋倾城:“做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那你端一盘去送人。”

    郁菁问:“送谁?”

    宋倾城用牙签叉了颗提子,没有接话。

    “这里我就认识江叔叔,不过他晚上经常动手术,这会儿不一定在,而且住的有些远,我不想走路。”郁菁说着,抬头瞅了瞅二楼:“要不给二叔送去?”

    “嗯。”宋倾城道:“去吧。”

    郁菁皱鼻子:“我去?”

    宋倾城没有表态,但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郁菁眼珠一转,突然冲二楼嚷道:“二叔,倾城说要给你送爱心沙拉!”

    喊完,一溜烟跑得远远的。

    宋倾城想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因为郁菁的嗓门太大,把外面路过的巩阿姨招进了屋。

    巩阿姨跟老赵一样,住在别墅旁的小楼里。

    得知倾城要上楼送水果沙拉,巩阿姨笑容逐开:“去吧去吧,吃完盘子放着,我明天早上会洗的。”

    过去片刻,在巩阿姨跟郁菁的注视下,宋倾城终于起身,端着碟子上楼。

    书房的门紧紧关着。

    宋倾城没擅进,在外面叩门,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进来。

    书房里亮着一盏落地台灯,光线显得昏暗,因为关着门窗,烟味有些浓,宋倾城推开门进去,刚巧看见郁庭川把半根烟摁熄在书桌上的烟灰缸里。

    

第148章 我想买你,可以么?

    </script>    这间书房,宋倾城进出过好多次。

    最熟悉的是那堵书墙。

    复古风的原木设计,书籍的摆放看似杂乱实则都分门别类。

    书墙前放着一把人字梯,用于取高处的书。

    每一次,她或是从这里拿走一本原版的世界名著,遇到不熟悉的单词,又回来翻牛津英汉词典查阅,或是看完后,站在木质的梯子上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即便宋倾城手上力道很小,房门敞开时,还是发出吱呀一声响。

    郁庭川没坐着,修长挺拔的身躯正倚在书桌边,衬衫袖子撸起几卷,那样子像是刚打完电话,宋倾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猜测,她想,可能是见的次数多了,所以才会下意识的这么认为。

    郁庭川抬头,发现来人真是宋倾城,按灭香烟的动作稍顿,然后放开那截纸烟,目光落在那盘水果沙拉上,饶有兴味:“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动手做这些?”

    宋倾城把碟子放书桌上:“今晚第一次,不知道郁总肯不肯赏脸。”

    说话间,她的双手背到了身后。

    有些俏皮的模样。

    郁庭川没有动盘子里的水果,倒是伸手把她拉至跟前:“多学点东西也好,省得没事就胡思乱想。”

    宋倾城在行为上配合,嘴里却反驳:“我哪有胡思乱想,每天也就想一件事。”

    郁庭川问:“想哪件事?”

    “想你。”宋倾城答得脸不红气不喘。

    郁庭川借着灯光看她的眉眼,并没有看出什么,缓声开腔:“明天要是没其他事,跟我去公司。”

    “……去做什么?”宋倾城开口问。

    “不做什么,恒远对面有个商场,到时候让人陪你去逛一逛。”

    “我明天还要去办转户口。”

    郁庭川说:“这种事就让许东去一趟……要买什么,晚上可以提前想好。”

    宋倾城抬起手扯着他的皮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眨巴:“我想好了,我要你,可以买么?”

    郁庭川看她一本正经,继而想起别的事,也就没在买东西的话题上兜兜转转。

    “那天去郁家,你外婆骂你了?”

    他回来后,昨晚也有去医院看自己。

    只不过,没有问过她那天下午在郁家老宅发生的事。

    宋倾城以为他永远不会提,结果现在,猝不及防的就被他提起来。

    郁庭川问:“你外婆说了你什么?”

    付敏在电话里跟郁庭川讲了个大概,不熟很详细,只说老太太本来已经松口,却在听到郁明惠她们的聊天后,死活不肯再同意这桩婚事。

    “能说什么……”宋倾城咕哝:“不就那样教育几句。”

    郁庭川见她吊儿郎当的样子,几句话下来,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眉头微皱:“问你话的时候,好好回答。”

    宋倾城抬头,对视郁庭川那副严厉样。

    他的眉眼深邃,语气肃然,就像长辈在教训一个顽劣的孩童。

    “明明是你不把我讲的话当回事。”宋倾城说着,故意往他怀里挨过去:“下午我跟郁菁说好,她今晚睡在这里。”

    “……”

    郁庭川刚要去扶起她的削肩,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二叔,我妈——”

    郁菁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郁庭川听到动静,朝着门口投过去视线。

    郁菁立刻拿手遮额头,讪讪的笑:“这门质量真差,我也没使多大的劲,我……我继续下楼去看电视。”

    话音未落,人噔噔跑下楼去。

    这一晚,郁菁没留宿成功,付敏得知她逃学后,把人喊回了家。

    郁庭川开车送人,宋倾城没有跟着一块去。

    洗完澡,擦着头发在太妃椅上看书。

    郁庭川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那本名著蜷缩在那睡觉。

    听到钥匙搁在玻璃茶几上的声响,宋倾城瞬间被惊醒,睡眼朦胧的瞅去,是男人挺拔宽厚的背影,他正站在床头柜前摘左手上的腕表。

    “吵醒你了?”郁庭川转过身来。

    宋倾城瞧见身上的薄毯,猜到是谁帮自己盖的,却没有特意提,掀开双脚落地,趿着棉拖站起来,随口问了句:“把郁菁送到家了?”

    郁庭川嗯了一声,走去衣帽间拿换洗的衣物。

    他洗澡的时候,宋倾城钻进被窝,靠着枕头继续看那本《简爱》。

    郁庭川推开卫浴间的门出来,看见宋倾城没在睡觉,曲起的双腿上摆着本书,宋倾城看的是全英文版,有些单词陌生,她就连蒙带猜。

    正要翻过去一页,腿上的书就被拿走。

    宋倾城跟着抬起头——

    郁庭川合拢手里的精装书,直接丢床头柜上:“要看书白天看,以后晚上过八点不准再碰这些。”

    “那我玩手机了。”宋倾城说。

    郁庭川却道:“早点睡觉,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宋倾城听懂他的意思,没有再去拿手机,只说:“这么早,我还不想睡。”

    其实也不早了,已经快十点钟。

    “不想睡也躺着。”

    宋倾城看着郁庭川**,稍稍往旁边挪了挪,郁庭川察觉到她的动作:“躺那么边上,不怕半夜掉下去?”

    “……”宋倾城只好挪回来,庆幸床很大。

    郁庭川靠在床头,瞧出她的刻意疏离,似笑非笑:“这么盖着,不怕闷到自己?”

    宋倾城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整张小脸来。

    看她难得这么听话,郁庭川拿过打火机点了支烟,宋倾城闻着干燥的烟草味,心里明白,孩子没了,他不用再强忍着烟瘾,思绪正放飞着,听到他说:“这些天尽量在家休息,学车放到以后,有什么事,自己解决不的也不要逞强。”

    自己解决不了的事……

    宋倾城心想,他是在指什么?

    夜深,月光洒满窗帘,郁庭川抽完烟就躺下睡了。

    宋倾城却久久没有睡着,好像又回到以前,她抬眼看着天花板,不知过去多久,旁边的人翻了个身,不经意般,把她拥到坚实的臂膀间。

    宋倾城合上眼,努力让自己入睡。

    第二天,宋倾城没能跟着郁庭川去公司,当他穿戴整齐,她还在被窝里睡觉,郁庭川没有勉强她,自个儿上班去了。

    从别墅出来,老赵已经准备好车。

    郁庭川没有上车,只是停下吩咐老赵:“太太可能要出门,你今天帮她开车。”

    说完,大步流星的径直朝车库走去。

    老赵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郁庭川口中的‘太太’指谁。

    ……

    宋倾城醒的时候,抓过手机看时间,差不多十点半,她又赖了会儿床,将近十一点才慢吞吞的起来。

    走至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发现是个阴天。

    宋倾城光脚踩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自己,好一会儿才转身去卫浴间。

    巩阿姨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

    宋倾城吃完,上楼换一身衣服,简单拾掇了下自己,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打电话给沈彻。

    沈彻那边有点吵:“那我现在过去接你。”

    宋倾城得知他在参加同学会,没让他特意过来:“我自己打车就行。”

    两个人约好在沈彻聚会的酒店外碰面。

    挂了电话,宋倾城下楼。

    巩阿姨正在打扫客厅,看到她拎着包要出门,立刻道:“老赵在家,让他送你。”

    宋倾城讶异:“赵师傅怎么没去公司?”

    “这个我不知道,先生今天是自己开车去的公司。”

    说着,巩阿姨给老赵打了个电话。

    宋倾城刚走出别墅,老赵也从小楼里出来,老赵很快取了车,上车后,宋倾城报了酒店名字,轿车驶上四通八达的道路,宋倾城开口问:“您今天休息?”

    “不是。”老赵笑了笑:“郁总说太太要用车,让我留在家里。”

    宋倾城莞尔,对那声太太没在意,以为是老赵的意思。

    到了酒店的门口,宋倾城下车,关车门前对老赵说:“我等会儿跟朋友去派出所弄户口,我坐他的车,您先回去吧。”

    道别老赵,宋倾城走向那家四星级酒店。

    她没有上楼去找人,给沈彻发了短信,然后在酒店大堂的接待区等着。

    十分钟左右,沈彻从电梯出来。

    宋倾城看到鼻青脸肿的沈彻,微微怔了下:“你的脸怎么回事?”

    “昨天不小心摔了。”沈彻显然不愿意多提,催促她:“走吧,我车就停在门口。”

    他们到派出所的时候,正好赶上人家下午上班。

    因为人多,办好手续已经快四点。

    从派出所里出来,宋倾城忽然扭头,看着沈彻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干嘛无缘无故请我吃饭?”沈彻蹙眉头。

    宋倾城微微笑起来:“也不算无缘无故,你马上要出去旅游,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就当是……散伙饭。”

    “散伙饭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宋倾城笑着不说话。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还是晚上一块吃饭。

    他们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是宋倾城选的,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沈彻还有些不自在,等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后,他才开口:“怎么选这儿,纯粹烧钱。”

    “又不让你埋单。”宋倾城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沈彻点点头:“也是,你现在是豪门少奶奶,不差钱。”

    ------题外话------

    因为字数关系,没写到老郁背倾城,得下一章了……

    

第149章 不想走路,你背我(6000

    </script>    二十分钟后,服务员陆续把冷菜端上来。

    宋倾城把酒水单推到沈彻面前:“觉得我不差钱,想喝什么酒随便点。”

    “开车呢。”沈彻说:“酒驾被抓你替我去坐拘留?”

    宋倾城勾起唇角:“那就找个代驾,我出钱。”

    沈彻见她从未有过的阔绰,虽然知道这顿饭花个几千块,在郁庭川那种大老板的眼里,不过是隔靴挠痒的小钱,但这着实不像宋倾城的行事作风。

    他没去翻酒水单,而是看向宋倾城:“你现在这身体能喝酒?”

    宋倾城道:“喝点还是可以的。”

    见沈彻不选酒,她又把酒水单拿回来,翻了翻,抬头问:“来瓶98年的拉图红?”

    沈彻的脸有些难看:“神经!不想要自己的身体直说。”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宋倾城叫住来上菜的服务员,不顾沈彻的阻止,真的要了瓶拉图红,然后视线转回到沈彻身上,轻轻莞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就算今天不喝酒,也没什么用。”

    沈彻一时没听明白。

    这时,服务员拿着开了软木塞的红酒进来。

    看着服务员再离开,宋倾城一手拿起红酒瓶,又取过两个高脚杯:“第一次自己花钱买这么贵的酒,怎么也不能浪费。”

    沈彻倾身,夺住她手里的那瓶酒:“你今天吃错药了?”

    宋倾城干脆松手,浅浅一笑:“我就想请你吃顿饭,以前老是让你掏钱,现在我有这个经济能力,应该好好回请你一顿。如果你只是怕我喝坏身子,那可以抛开这个后顾之忧。”说着,她稍作停顿,手指间转着那个小杯子:“哪怕我以后不喝酒,孩子也不会再有。”

    沈彻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宋倾城说:“其实我早知道了,刚怀孕的时候,医生就提醒过我,我的子宫壁很薄,极容易流产,要是那一胎掉了,以后再想要孩子会很难。那天检查出胎停孕,我听医生的话,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当时,妇产科医生把江迟叫了出去,应该就是说她的身体状况。

    “郁庭川也知道?”

    “不清楚,就算现在不知道,之后也会知道。”

    江迟肯定不会瞒着郁庭川。

    过去半晌,沈彻道:“这个治不治得好?”

    宋倾城看他凝重的脸色,微笑起来:“你干嘛这么严肃,又不是什么罕见的大病,顶多就是生不了孩子,现实里不孕不育的人那么多,以后真想要孩子,可以去领养一个。”

    “你倒想得开。”沈彻的喉头动了动。

    “不然呢。”宋倾城答得坦然:“总不能每天哭哭啼啼的,再说,女人不是生育工具,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存在的意义需要通过孩子去证明。”

    沈彻看着她的目光关心:“那郁庭川呢,他也不介意?”

    “谁知道呢,或许不介意……也可能很介意。”

    宋倾城喝了小口红酒,单手托着腮,眼梢的风情流转起来:“反正孩子已经没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不能生,又不是他没了这个能力。”

    沈彻安静片刻,又开口:“然后呢?”

    “……然后就这样呗。”宋倾城缓缓道:“其实他真的对我不薄,孩子掉了没给我脸色看,也没让我从云溪路八号园搬出去,可能觉得孩子以后还会再有。这么一想,我发现自己挺坏的,明知道他很看重孩子,还不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跟他坦白。”

    “坦白又怎么了,难道他答应跟你结婚就是图孩子?”

    宋倾城听了,浅浅的笑起来,叹息一声:“我觉得他一直知道我在挖坑让他跳,他身边的人都长着火眼金睛,不可能他是个睁眼瞎。就像你以前说的,做生意的都是老油条,不可能没点道行,一眼就能看穿哪只是狐狸精。”

    沈彻皱眉,心里莫名烦躁:“咱们现在是在讨论这个么。”

    “那就不说了。”宋倾城拿起沈彻那杯酒,两只高脚杯杯口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又把酒杯递还给沈彻:“但是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过得确实比从前好,作为朋友,你应该替我高兴。”

    沈彻想说什么,包厢门开,看到进来的服务员,重新闭了嘴。

    点的菜很快就全部上齐。

    中途,宋倾城起身去上了趟厕所。

    包厢里的感应水龙头没动静,她只好跟沈彻打了声招呼,去外面的洗手间。

    沈彻看着包厢门合拢,视线转向桌上那枚手机,是宋倾城放那儿的,犹豫不过几秒,他伸手拿了过来。

    宋倾城的手机,解锁没有设置密码。

    沈彻在通讯录的最下方找到郁庭川的名字。

    一个电话直接拨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起来,沈彻听出不是郁庭川,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确定自己没有打错,又听到对方说:“是宋小姐?”

    见对方知道宋倾城,想来是郁庭川身边的人。

    沈彻道:“我是她的朋友,就想问郁庭川现在在哪儿?”

    “公司的几位股东刚刚上来了,郁总正在接待,手机没放身上。”对方的态度很谦和礼貌:“我是他的助理,你找郁总有事?还是宋小姐有什么事?”

    沈彻听完这番像官腔的话,莫名的,胸口有口郁气散不去:“孩子都没了,他还只顾着谈生意,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沈彻不敢再多言,匆匆挂断了电话。

    在包厢门被推开前,他迅速探身,把手机放回原位。

    宋倾城进来,刚好捕捉到沈彻晃动的身影,走回到座位旁,狐疑的看他:“在干什么?”

    “……能干什么,夹菜呗。”

    沈彻说着,将筷子伸向远处的那盘菜。

    宋倾城用手转动圆桌上的托盘,那盘菜眨眼到沈彻面前:“这样不就好了。”

    “……”沈彻没有吭声。

    快吃完的时候,宋倾城提议:“等会儿去唱歌吧。”

    沈彻问:“你不回家啊?”

    “现在只有七点多,回去也没什么事。”

    于是,两人转战去ktv唱歌。

    五颜六色的灯光,包厢里是震耳发聩的音乐,宋倾城坐在点歌机前,调低了音量,旋转底下的椅子,转身往后靠着台子,眉眼含笑,瞧向拿着话筒准备开喉的沈彻:“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沈彻被她要笑不笑的一看,知道她唱歌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酒吧挣到钱,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地道:“点《天后》……算了,还是《最炫民族风》吧。”

    宋倾城被他逗乐,不过也如他所愿点了那首歌。

    唱完一首歌,沈彻转头,发现宋倾城窝在沙发里有一口没一口喝鸡尾酒。

    宋倾城是会喝酒,酒量却算不上真好。

    沈彻看着她白里泛红的脸色,拿走她手里的酒瓶,不允许她再喝,宋倾城配合的松手,沈彻顺势把话筒塞她手上:“说要来的是你,坐在那埋头喝东西的也是你。”

    宋倾城握着话筒:“我怕自己一开口,把你秒成渣。”

    沈彻懒得理她,给点了歌。

    九点半左右,沈彻提出离开。

    宋倾城没什么意见,一晚上她唱了两首歌,还是靠着沙发唱的,其他时间是沈彻拿着话筒在那鬼哭狼嚎的打发时间。

    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沈彻对着她苦口婆心的洗脑:“你马上就是已婚少妇,就算没人查岗也别夜不归宿。”

    宋倾城失笑:“我就唱个歌,你干嘛往贞节上扯?”

    说话间,和另一拨人在过道上相遇。

    对方显然也准备离开。

    哪怕过道光线不好,宋倾城仍旧认出其中一人是慕少安,倒不是慕少安长得多好,而是他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扎在一对人里格外明显,再去细看另外几个人,无一不是和陆韵萱玩得好的高、干子弟。

    沈彻脚步一顿,也跟着瞅过去。

    “哟,我说这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郁太太。”慕少安显然也认出他们,轻笑着,又扭头跟其他同伴道:“大家都来认认打声招呼,以后出去还能说咱们认识恒远老总的太太。”

    那拨人里,不知是谁唱衰:“现在喊郁太太早了些吧,谁知道婚还结不结得成,毕竟这孩子都没了。”

    慕少安拿眼光瞟宋倾城,笑得更深味:“也是,怪我忘了这么重要的一茬,有人真以为自己能麻雀变凤凰,结果经不住涅槃,直接给烧成了渣。”说着,他看了眼沈彻:“这孩子刚掉就出来玩,是迫不及待找下一个金主了么?”

    沈彻脸色变差,还没下一步举措就被宋倾城拉住。

    宋倾城看向慕少安,微微笑起来:“比不得慕少夜夜笙歌,年纪轻轻,保养好肾也很重要。”

    说完,她收回目光对沈彻道:“走吧,下楼吃个宵夜再回去。”

    两人刚转身,慕少安讥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过是死过人的二手房,脏得要命,也就那些不讲究的没忌口。”

    “你什么意思!”沈彻当场翻脸。

    要不是宋倾城还拉着他,可能早冲过去跟人互殴。

    慕少安冷嗤:“呦呵,还吓唬人是吧,我就那个意思怎么了,你这个*丝,赶紧回家去洗洗眼吧,下次找女人先验货,省得最后钱财两失。”

    沈彻额际青筋突起,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着拳,咯咯作响。

    这时,有服务员端着茶水经过。

    宋倾城顺手拿了一杯,她放开沈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慕少安跟前,把那杯水尽数泼在他的脸上:“慕少酒喝多了,我只好用这个办法给你醒酒。”

    慕少安回过神,又狼狈又怒:“你——”

    说着,气急败坏的抬了手。

    同伴眼瞧着要闹起来,连忙拉住慕少安,纷纷劝他不要冲动。

    慕少安不肯罢休:“你们没看到她泼我么?”

    宋倾城没再理他的咆哮,把玻璃杯还给服务员,拉过沈彻的手臂:“走。”

    “破烂货,破烂货!”慕少安大声嚷道:“我就骂你破烂货,还翻脸不认人的破烂货,在坐牢的时候早被人玩烂了,装什么纯情小处女!”

    沈彻再也忍不住,推开宋倾城,直接冲过去,一拳又一拳砸向慕少安:“骂谁破烂货,老子弄死你个兔崽子!”

    慕少安被同伴拉着,硬生生挨了好几拳,惨叫声也引得其她人回神。

    沈彻打了人,自己也被踹翻在地。

    一时间,过道里乱成一团。

    咒骂声不断。

    宋倾城眼看沈彻要吃亏,直接抄起旁边的摆设花瓶,朝着正指挥人打沈彻的慕少安脑袋上砸了过去。

    “砰——”

    花瓶瓷片碎裂在地。

    鸦雀无声,打斗在顷刻间停止。

    ……

    林阳路的派出所。

    一行人被带到这里,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

    慕少安用纸巾按住额头伤口,不忘手指着宋倾城放狠话:“你给我等着,这事我跟你没完!”

    话刚说完,就被领着他们往里走的民警呵斥:“你打女人还有理了是吧?”

    “我靠!”慕少安气得差点跳脚:“你眼睛瞎了么?明明是她把我打的头破血流。”

    宋倾城只是问民警:“我要告他性骚扰,等会儿可以立案么?”

    民警看她柔柔弱弱的,不像慕少安那群人的女孩浓妆艳抹,心里的天平倾斜,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要说明是言语上还是身体上的。”

    慕少安怒道:“姓宋的,你污蔑我试试看!”

    “您看,这算不算是威胁?”宋倾城对民警道。

    慕少安一再吃亏,在同伴的小声劝阻下,闭紧了两瓣嘴唇。

    问口供时,宋倾城和沈彻被关在一块。

    她从问话的民警态度看出,慕少安他们应该亮了身份,然而这一刻,她没有惊慌,积极配合民警的询问。

    “那花瓶是谁砸的?”民警问。

    沈彻连忙举手:“是我。”

    “我砸的。”宋倾城也开口,没有让沈彻替自己背黑锅。

    民警又问一遍:“到底是谁砸的?”

    宋倾城道:“我砸的。”

    问完话,民警离开,房间里只剩下犯事的两人。

    沈彻脸上本来就有伤,现在又挨了顿打,宋倾城看着他的猪头脸,不厚道的笑出声,然后拿出纸巾给他擦破皮的嘴角,沈彻疼的龇牙咧嘴:“你还笑,我这都是为了谁。”

    “不就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你跟他们动什么手。”

    “我看不惯他那副得意样!”

    宋倾城莞尔:“其实我早看不惯他了。”

    沈彻:“……”

    她拿花瓶砸慕少安,也有看角度,顶多让他受点皮外伤。

    沈彻说:“我在来的路上,给家里打过电话。”

    说着,瞧宋倾城一脸随遇而安的泰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沈彻去摸手机,结果摸了个空,想起来刚才被缴了,包括宋倾城的手机。

    这个时候,民警领了人进来。

    宋倾城闻声抬头,看到沈挚的时候,抱腿的双手缓缓收紧。

    沈彻也没想到来的是沈挚。

    因为砸人的是宋倾城,沈彻先被民警带走,离开时,房间门被带上。

    沈挚问:“为什么动手砸人?”

    宋倾城没回答,也不曾再抬头看他一眼。

    沈挚缓缓的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穿着粉色衬衫跟休闲西裤,看上去英气出众,过了会儿,他开口:“慕少安那我想办法,你现在这里等会儿,我尽快接你出去。”

    “不用。”宋倾城低声道:“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沈挚没有动。

    宋倾城没有看他:“最坏的结果,拘留二十四小时,再赔点钱,比起这个,我更不愿意欠你的人情。”

    “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沈挚语气低沉。

    “没有想不想,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你走吧,别让我说第三遍,要是你真想一直这么站着,我也无所谓。”宋倾城说完,靠着墙壁阖眼假寐。

    沈挚凝视着她。

    许久,他转身离开房间。

    等到他开门出去,宋倾城缓缓睁开眼,感觉眼角有些干涩。

    没多久,沈彻办好手续过来。

    宋倾城不肯跟他走。

    沈彻心里急:“你留在这里干嘛,难不成还要跟警察叔叔玩斗地主?”

    “这里不是挺好的。”宋倾城挽起唇角,长松了口气:“以前不是没有待过,不用担心我会被吓到。”

    “要是他们真关你二十四小时怎么办?”

    “不会,你先走吧,我过会儿就打电话让人来接我。”

    沈彻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从房间出来,他用手机拨了个电话。

    ……

    审讯室里,只有简单的桌椅。

    宋倾城抱腿靠坐椅子,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昏昏欲睡,不知过去多久,好像听到开门的声响,一道阴影紧接着袭来,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这么晚不回家,打算在这里过夜?”

    “……”宋倾城蹙了眉头,然后缓缓睁开眼。

    看到来人是郁庭川,她有些怔忡,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良久,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郁庭川没回答,因为又有人进了房间,这会儿,宋倾城脑子转的有些慢,只觉得对方眼熟,又听见来人跟郁庭川说:“是小事,对方没怎么伤着,我看他们也愿意和解,赔点医药费就成。”

    直到对方出去,宋倾城才想起来,是那个叫张明德的律师。

    自己打个架,居然劳动南城的名大状出面。

    郁庭川收回视线,一回头就看见宋倾城在那儿抿嘴乐,自然也闻到酒气:“喝酒了?”

    “嗯。”宋倾城点点头:“喝的不多,就一点点。”

    说着,还伸出手指比了比。

    郁庭川看着她这副娇憨的酒鬼样,眼神依旧深邃,郁结在眉头的阴霾却散去。

    张明德很快办好手续。

    郁庭川把人带离审讯室,宋倾城起身的时候,有些头重脚轻,险险抓住男人的衬衫,她抬起头,借着灯光打量郁庭川,半晌,吐出一句话:“你是郁菁的叔叔,干嘛抱我?”

    “……”张明德转身,默默的出去了。

    恶人先告状。

    郁庭川被她气笑,手搂上她的腰:“醉成这样,还只喝了一点点?”

    宋倾城闻着成熟的男人味儿,脑袋越发晕的厉害,郁庭川正打算抱她起来,她却径直往外走,要去上厕所。

    这时,有女民警送来宋倾城的包跟手机。

    郁庭川让人陪她去洗手间。

    走出审讯室,郁庭川站在二楼廊上,接到沈彻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家,之前给宋倾城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没关机但也接听,喝酒打架,还是在ktv闹出的事,他单手斜插在裤袋里,缓缓的吐出一口烟,眯眼看着外面的细雨绵绵。

    几分钟后,传来脚步声。

    郁庭川转头,看到宋倾城被女警扶着出来。

    “我可以自己走……”女酒鬼轻喃。

    郁庭川用皮鞋踩灭半截烟,径直走上前,跟女警道了谢。

    女警脸红,说了声没事就离开。

    宋倾城要跟着人走。

    “还想去哪儿?”郁庭川把人拉回来。

    宋倾城撞到男人温热的怀里,看着近在咫尺的郁庭川,眼睫闪了闪,直愣愣的道:“我也回家。”

    郁庭川看着她的迟钝样,眼底带笑,语气却显强势:“原来还知道回家,现在都几点了。”

    宋倾城觉得头晕,不愿意从他身上离开。

    郁庭川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从派出所出来,宋倾城忽然蹲下,不肯再走路。

    “脚疼。”她仰着头。

    郁庭川只好说:“那起来,抱你过去。”

    张明德过来,手里拿着把伞:“外面下小雨,郁总别淋湿了。”

    宋倾城突然窜起来,双手牢牢攀上郁庭川的脖颈,郁庭川被猝不及防的一扑,身体稍稍晃了晃,但还是稳稳的接住她,顾不上张律师,低声问她:“又怎么了?”

    “不想走路,你背我。”宋倾城拽着他的衬衫衣领。

    张律师适时插话:“那我先走了,这伞……”

    “你带走吧。”郁庭川开腔。

    张律师点点头,不再看搂一块的两人,撑着伞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