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飞扬年代全文阅读 第3分节

第21章 是时候放手一搏了

    “怎么会要这么多钱?”

    一见众人这反应,吴涛知道遇到第二关了。这一关能不能过,才是决定农家乐庄园计划的关键所在。

    两万块钱毕竟不是笔小数目,足够在梨园村起栋大瓦房带院子了。

    如今这生意还没开始做,两万块钱先撒出去,对于父母这种还没接触过生意的农村人,难以接受。

    但是做大事者,该花的钱一定要花。

    吴涛精神一振,自信地面对众位长辈道:“首先,里里外外的装潢3000块;接着装个电话机是必须的吧,这又是3000块;做餐饮的,冰柜总是必要的吧,1000块;市场推广、广告宣传是重中之重,3000块不多吧?”

    张蕙兰掐指一算,“仅这几样,就一万了!”

    “那还有一万呢?”吴炳华沉着脸道。

    “夏天那么热,空调总要有吧?东屋里,至少两台挂机,正好一万块。”

    吴涛说完,吴炳华当即摆手道:“空调先不装。等行情好了,再装也不迟。”

    “也行!”闻言吴涛立马答应,因为在他的计划里,原本也没打算刚开始就装空调。

    “就算不装空调,也要一万块哩。问题是上哪找这钱去?”张蕙兰愁得直抖手,“家里只有刚刚卖蚕茧的两千块。”

    老爷子放下筷子道:“我那两千多的棺材本,先拿去用。”

    花婶见状,略一思忖便道:“大哥,嫂子,我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钱,只有两千块,需要的话,尽管拿去用。”

    非亲非故的,花婶能说出这话,没枉费家里这么多年来对她娘俩的多方照顾。

    吴涛想起前世花婶的命运,心里忍不住有些小感慨。

    也许正是因为受吴家的小恩小惠太多,以至于后来黑蛋上大学拿不出钱的时候,她实在开不了口。无奈之下,才被觊觎她的老板有机可乘。

    这一失足,终成千古恨。等到黑蛋大学毕业,荣归故里的那天,花婶一个人在家里喝了敌敌畏自杀了。

    所以这辈子,吴涛觉得,能拉就拉她一把。反正是捎带手的事,何况黑蛋将来是个可信又可用的人才,一举两得嘛。

    果然花婶这话刚说完,吴炳华便推辞道:“黑蛋妈,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身边定要留些钱应急,这边缺钱没关系,大不了我去借!”

    花婶倒是急了,“大哥,嫂子,你们照顾我这么多年,关键时候,我出点力,也是应该的。你们可别看不上我这点钱,一定要收下。”

    这时,黑蛋也难得插嘴道:“华大伯,兰大娘,你们就收下吧!”

    一向口直心快的张蕙兰见状,也是感动的不行,眼眶里湿润着,偏又斩钉截铁地道:“去找他舅舅借!他要是敢不给,看我怎么收拾他!”

    吴涛知道老娘说的是老舅张忠平,只是舅舅家的钱都在舅母手里管着。所以老娘才发这狠,无非就是担心老舅做不了主,拿不出钱。

    “实在不行,我去找他小叔子借也行!”吴炳华一梗脖子,说出了这话。

    老爷子理直气壮,“就是,去找他借!他要是敢不借,我去找他爹说!”

    这小叔子是二爷爷家的独子,排行老三,尤其怕见老爷子这个大伯。而二爷爷那辈,一向是唯老爷子这个大哥的马首是瞻。是以老爷子才敢说得这么硬气。

    可是张蕙兰一听这话,连忙劝止道:“还是算了吧,这钱去我弟家拿!他三婶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回头为了这点钱,再来咱家闹,那就不值当了。”

    于是场面陷入了沉默,一时无言。

    眼看着一家人为了借几千块钱,为难的为难,窘迫的窘迫,吴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摸摸黑蛋的脑袋道:“去我屋里,把我包拿来。”

    黑蛋一溜烟地窜进耳房,转眼抓了个沉甸甸的包回来。吴涛接过包,眼看着众人还都在愁眉苦脸,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咳咳,如果只是一万块钱预算的话,我这已经凑齐了!”说着,吴涛将一沓老人头放在桌上。

    张蕙兰抬眼一看,忽然觉得有些眼晕。

    吴炳华更是惊骇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张老脸顿时红到脖子根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态度明显是误会吴涛了。好在张蕙兰想起了儿子刚到家说过的话,难以置信地道:“涛,这就是你挣的钱?快让我点点!”

    吴涛笑着将钱交给老娘,虽然他知道具体数额,但是既然老娘喜欢数,就让她拿去数好了。

    “你一个学生,拿什么挣钱?”吴炳华脸色稍缓,却还是想不通。

    紧接着拿出录稿通知书和稿费通知单递过去,吴涛自信满满地道:“爸,你看看这个!”

    吴炳华刚要伸手去接,半途却被老爷子抢了去道:“去把我眼镜拿来!”

    花婶离得近,已经瞥到了标题,猜到了大概。

    “小涛,你可真行,写文章能挣这么多钱!黑蛋,看着没,以后好好跟你涛哥学习!”

    黑蛋重重地嗯了一声,吴江连忙不甘落后地大喊‘我也要,我也要向哥学习!’

    吴涛摸了摸俩孩子脑袋道:“爷爷,爸,妈,这里总共四千,是我两篇文章的稿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还有四千。”

    “加上家里这两千,正好一万!”花婶笑着道:“这么说来,你早就算计好了呀。害我们白白跟着操心!”

    另一边,张蕙兰刚刚点完一沓老人头,满脸喜色地道:“四千块,一分不少!”

    老爷子拿着录稿通知书更是激动得双手直抖道:“行啊,小涛都发表文章挣稿费了!真棒,比我那时候强多了。这事我一定要写信跟你表大伯好好炫耀炫耀!”

    没想到儿子上次说要自力更生,竟然是真的!

    精准算计,步步为营,全盘掌控,吴炳华暗自思忖道,儿子似乎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了,思路比自己要灵活,又有才华,胆子又大,魄力也强!

    儿子都这么努力挣钱了,老子还有什么理由畏畏缩缩?

    是时候,放手一搏了!

    这一刻,套在吴炳华身上多年的精神枷锁,终于打破了。

第22章 最急需的人才

    下一刻,吴炳华把桌子一拍,一副下定了极大决心的样子。

    “空调咱也装!不就是差一万块么,我来想办法!”

    张惠兰没想太深,以为丈夫只是被刺激到了,想要强行刷一波当老子的存在感。于是劈头盖脸地数落起来。

    “这钱都够了,你又发什么神经了?别人家的钱是那么好借的么?就说我弟家,拼着吵一架的架势,兴许能借个千把两千。但是老三家里,你就是把他房顶拆了,也不见得能刨出个子来!”

    吴炳华拿起筷子敲了敲道:“这事不用你管!”

    张惠兰脸色一变,就要摆开架势继续拜扯。

    吴涛一看,老爷子脸都黑了,而花婶甚至都尴尬到坐不下去了。

    原本好好的事,别再搞出家庭矛盾来。

    于是连忙打岔,“爸,妈,都消消气,先听我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装潢搞起来,顺便把固定电话也装了。其他的事,等我中考结束,咱再从长计议。”

    “这个我自然晓得。”吴炳华总算没太出挑,答应下来,“我明天就找人来弄。”

    接下来众人闷头吃饭,时不时地夸夸吴涛的手艺,赞不绝口。

    只是花婶作为客人,总是有些放不开,只和半碗白米饭较劲。

    吴涛见状,批评黑蛋道:“只顾着自己吃,也不给你妈夹点菜?”

    晚饭后,花婶和张惠兰抢着洗碗收拾。

    吴炳华剔着牙进了屋,不一会又出来,边走边摸着身上的口袋道:“小江,去给我买包好烟,大前门,带滤嘴的。”

    “不用买了,我今儿给你带了。”吴涛转头对小江道:“去把屋里那条烟拿来。”

    “一,品,这个字我不认识。”小江一边念着烟名一边走出来。

    黑蛋凑上去看了一眼,“我也不认识。”

    一看是淡黄色的一品梅,吴炳华浓眉一扬,颇觉意外,“一品梅?买这么好的烟干啥!”

    话虽这样说,脸上还是美滋滋撕开盒子,拿了一包塞在上衣口袋,特地露出个头来,然后双手一背,出了门。

    不多时,搞定了家务,花婶见左右没事,打算叫上黑蛋回家,可是俩孩子早就跑得没影了,只好自己先回。

    吴涛回屋把大白兔奶糖揣了一兜,溜达着来到隔壁。

    敲开门,花婶正穿着宽松的无袖背心和碎花短裤,怀里正端着盆、毛巾和肥皂。

    看样子是打算洗澡。

    吴涛忽然被这白皙的皮肤和丰盈紧致的长腿,晃得有些眼晕。

    平日里总见着花婶一副农家妇女的打扮,却没想到她的自身条件竟然这么好。

    转念一想,花婶嫁过来的早,尽管已经是六岁半孩子的妈了,可年龄毕竟没过三十。

    再加上她家里的田地都退了,只做着城里的工作,所以保养的好,也就不足为奇了。

    刚才听出是吴涛叫门,所以没怎么避讳就开了门。现在一看这孩子盯着自己发呆,这才觉得有些不合适。

    “小涛,你先坐。我给你削个苹果去……”一拧身,回了屋。

    不多时,换齐整了,拿着把水果刀和大苹果出来了。

    吴涛平复心底的一丝小浪花,笑着客气道:“花婶,刚才没吃好吧?”

    花婶一边熟捻地削皮,一边轻摇臻首,“哪里,吃得挺好,我晚上本来吃的就少,你别见怪。”

    “怪不得花婶的身材保养的那么好。”

    这在后世本是很平常的一句恭维话,可眼下听来,尺度却是有点大。

    花婶心里一咯噔,顿觉刚才孟浪了。这小子都知道评价女人身材了,下回在他面前得注意点。

    吴涛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掏出兜里的奶糖放在凳子上。

    “花婶,这些给黑蛋留的。免得小江一人吃独食,不给他剩下。”

    一转眼苹果削好了,花婶递给他道:“难得你每次都想着他。”

    吴涛接过苹果,脆脆地咬了一口,心下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说那件事。

    不料却被花婶抢了先道:“小涛,你是不是为了农家乐这事来的?”

    吴涛点了点头,不愧是善于察言观色、接人待物的花婶,怪不得前世她在第一招待所能做到大堂经理,而后在第一招待所改制成北江大酒店后,又做到了餐饮部主管的位置。

    这里面纵使有她自身外在条件的便利因素,但也与她本人的能力分不开的。

    “你放心,我嘴严,保准不会对任何人说。”

    吴涛不由一愣,这是误会了!于是哭笑不得地道:“花婶,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

    “花婶,你觉得这个计划前景怎么样?”

    “相当可观!大哥和嫂子以后就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坐在家里静等着数钱。”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加入这个计划,和我家一起经营?”

    “为什么?你家不缺钱了,我没什么能帮上你们的。”花婶惊喜之余,一脸不解。

    吴涛摇摇头道:“钱的问题虽然不缺,但是缺人才。”

    “第一,这个计划最要紧的是前期的市场推广,广告营销,这事做不起来,后面都是白搭;第二,客人被吸引来了之后,能否让他们吃好、玩好,这将直接决定农家乐是越来越火爆,还是越来越萧条。”

    花婶越听眼睛越亮堂,这孩子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啊。

    挣钱是没那么简单的。难为他能把事情想到这种层面细节上,这个计划要是不成,那还有什么天理?

    啃了口苹果,吴涛续道:“所以我需要一个能跑市场、而且能把客户组织起来玩的转的人才。这一点,我还是学生,不适合抛头露面。我妈嘛,负责后勤还行,接人待物的,不够专业;我爸呢,干活还行,场面上的事,尤其是服务行业场面上的方方面面,他不熟。”

    “所以花婶你,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

    吴涛说完,定定地盯着对方。

    作为北江市第一家农家乐,既充满着无限商机,又蕴含着无数风险。

    所以他不得不把方方面面的因素考虑清楚,每个细节都努力做到最好。

    而这次请花婶加入,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理性选择,并不单纯是为了拉她一把。

    花婶有形象、有经验,又是邻居,高中毕业,无疑是他目前最靠谱的选择。

第23章 鸡飞狗跳的闹剧

    事实上,类似于农家乐的点子,吴涛的脑海里还有很多。可是以他的学生身份,行走社会,很多时候并不方便。

    但他身边偏偏缺乏那种值得信任、又能做事情的人才。

    不过,这个问题急不来,只能随着交际圈的扩大,而慢慢的物色和培养了。

    所幸他等得起。

    面对吴涛的提议,花婶说不心动那是假话,从那剧烈起伏的胸口就能可见一斑。

    只是这幸福来得有些太过突然,让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条件呢?”

    吴涛自信一笑:“两个方案。第一,你入资两千块,没有工资,只参与餐饮单项利润的分成,比例10%;第二,不投资,领固定工资,每个月800块。”

    花婶眼睛一亮,暗自盘算起来。

    乍一看第二种方案,对她来说,最合适。

    好处都在明面,既比她现在500块工资多了六成,又不需要任何投入,完全没有风险。

    可是仔细一琢磨,第一种方案看似不划算,因为按照日均20的客流量来算,她每月只能分到300块红利。

    但那是最保守的估计!

    花婶心里清楚,只要她尽心尽力地帮助农家乐走上正轨,日均客流量起码60朝上,这就意味着900块钱的红利!

    有风险,但收益也大!

    只是稍一思忖,花婶便露出坚定之色,“我选第一种。”

    “那好,花婶,这事我做主了,欢迎你的加入!”吴涛伸出手来。

    一直拿吴涛当孩子看的花婶,面对伸过来的手掌,忽然有种恍惚。

    笑着把手握了,花婶习惯性地把鬓角的发丝拢到耳后,“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提两点建议?”

    “第一,餐饮餐饮,离不开饮料酒水,尤其是夏天,对饮料的需求特别旺盛。所以我觉得,白开水要有,饮料咱们也要卖。这里面的利润非常可观!”

    “第二,城里人到农村来,一是为了玩,二对农村的特产也会感兴趣,比如农村家养的家禽肉蛋。这些食材,完全可以用来满足那些有钱人的要求。既有了乡村特色,又能多挣钱。”

    果然是有想法的人才。

    吴涛点点头:“这些暂时就交给花婶你去张罗。另外,第一招待所那边,你先不要辞职。等我中考后宣传材料做好了,先帮我拉一批中高端客户再说。”

    “没问题。”

    眼见谈得差不多了,吴涛正打算起身回家。

    门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唤,听声音是三个孩子的声音。除了黑蛋和小江,还有三叔家小齐的声音。

    出得门来,果然见到小齐在俩孩子的簇拥下,小脸急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行了,黑蛋、小江你俩住嘴!让小齐说。”

    小齐终于有机会说了,“哥,大伯在我家和妈吵起来了,爷爷叫我过来告诉你们,但不能让大爷爷知道。”

    “你大伯去你家干啥去了?”

    小齐嘴巴一嘟,“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钱的事。”

    话刚说完,张蕙兰闻声过来,一见小齐在,当即猜个八九不离十,嚷嚷着就要上门去。

    “哎哟,妈,你就别添乱了。我过去一趟,保准把我爸带回来,不让他吃亏。”

    吴涛说着,花婶很默契地拽住了张蕙兰,拉往自己家里坐着。

    带着仨小孩蛋子,吴涛一路马不停蹄。所幸三叔家住的并不远,过了前面的村小学就到了。

    隔着百米地界,便听到三婶马秀琴那震天响的大嗓门。旁边似乎还围了黑压压的一群人,看戏。

    真嫌不够丢人的!

    吴涛一肚子的无奈,只好加快步伐赶上去。

    拨开人群,吴涛来到场中,只见吴炳华闷头蹲在旁边抽烟,一品梅一根根的,完全不知道珍惜。

    至于三叔吴大华,胖胖的个子,脸上却挂了彩,三道触目惊心的抓痕,一看就是出自三婶之手。

    而作为抓人骂人的罪魁祸首,三婶似乎是全场最委屈的窦娥,披头散发,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哭天喊地,任谁也劝不住。

    “驴日的吴大华,好不容易攒点钱,就知道借给兄弟,去开什么赔钱的农家乐……”

    “瞎眼的吴大华,城里人凭啥到农村来下馆子看风景,你自己没脑子吗?葡萄园有什么好看的?这主意能有谱?”

    “混账的吴大华,一点也不为我们娘仨着想,这日子没法过喽……”

    一众乡邻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老吴这是想钱想疯了吧,就凭他那葡萄园,也能成为风景?”

    “往年葡萄卖都不卖完,城里人会到乡下来买他的葡萄?”

    “这老吴的脑袋真是秀逗了,不是静等着赔钱吗?”

    “看来老三家媳妇没错,这钱是不能借!”

    ……

    三婶的每一句话都是骂三叔的,可吴涛在耳里,等于骂他老子无异。

    更可气的是,这主意是他出的,所以她等于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够了,三婶!”吴涛怒喝道:“你家的钱,我们不借了!”

    这句话,比什么金玉良言都好使。马秀琴一听,立马止住了哭嚎。

    吴涛声音愈发理直气壮:“以后我家做生意是挣是赔,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拜托你,管好你那张嘴,别到处搬弄我家生意的是非,我觉得晦气!”

    说完,对吴炳华道:“爸,我们回家!咱不差三婶家这点钱。”

    吴炳华站起来,就要跟着儿子走。

    这时屋里传来二爷爷吴壮春的声音,“炳华,小涛,你们来一下。”

    吴涛虽然很生气,但是二爷爷叫他,他自然不能不懂事。

    止步,驱散了看热闹的乡邻,这才随着父亲一起进了门。

    二爷爷住在前屋东边一间,进了大门右拐便是。

    父子俩进门的时候,吴壮春正抖抖索索地翻开一个手帕,露出零零碎碎的票子。

    “炳华,这么多年,你难得来开口借钱。如果生意真的需要的话,我这里还有六百多块钱,先拿去顶着用吧。老三媳妇不通情达理,你们多担待着点,毕竟这家不能散……”

    看着这一幕,吴炳华一肚子闷气,顿时消散一空。

    “二叔,这钱不用。咱家生意没到那么紧要的关头,我有办法。是我欠考虑,冒失了。”

    “让你们爷俩失望了……”

    “哪里的话,二爷爷!”

第24章 地摊文学中的一股清流

    从三叔家回来,家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两口子谁也没理谁,吴炳华蹲在门廊前,没进屋,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中一亮一灭,伴随着不时的‘啪啪’拍蚊子声。

    半个多钟头后,张蕙兰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挽着个篮子出了门。

    吴涛正带着俩孩子,在外面玩。见状,一口气追到村子后面的路上。

    “妈,你等等。”

    张蕙兰停下来,绷着脸,憋着气。

    “你是打算去老舅家借钱?”

    “嗯!”张蕙兰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爸看看,我兄弟比他兄弟强!关键时候靠得住!”

    嘿,两口子之间,这事有什么好比的?吴涛实在是无语。

    可是该劝还是要劝,否则老娘这笔钱借回来,非但落不了好,反而会点燃父亲这个炸药桶,闹得一家子不得安宁。

    “妈,你就这样去老舅家?到时候舅母一看你这样,你是不是得稀里哗啦地把爸在三叔家出糗的事倒出来?”

    “那又怎么样,你三叔三婶能做得出来,还不许别人说了?什么人哪……”

    “好了好了,妈,我跟你说,你要是这样去借钱,舅母一毛钱都不会借给你。”

    一听这话,咋咋呼呼的张蕙兰顿时沉默下来,仔细一琢磨,似乎真是这个理。

    “涛,你说的对,妈都给气糊涂了。放心,一会我保证好好说,把钱借回来。”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那要怎样才行?你这孩子,是不是太小看你舅和舅母了?”

    吴涛耐着性子解释,“妈,这跟小不小看没关系。爸在三叔家出糗的事,一会就算你闭口不提,舅母也肯定已经知道了。”

    张蕙兰急得直拍手,“对哦,刚才那么大动静,老少爷们肯定早把这事传开了。儿子,那怎么办?”

    “这事也简单,妈,只要咱们表达出足够的诚意就行。”

    张蕙兰掀开篮子里碎花布下的草鸡蛋道:“这还不够诚意吗?”

    吴涛把一篮子草鸡蛋拿回来,交给小江,转头对老娘道:“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拿出当老板娘的架势。农家乐餐饮不是正好缺个大厨吗?这工作非老舅莫属,你跟舅母说,只要咱这农家乐能办起来,老舅每月工资800!”

    “涛,800块是不是有点多?城里人上班还拿不到这个钱哩。”

    “哎哟,妈,不多!这事我做主了。”

    “那敢情好,你说不多就不多。”张蕙兰乐的美滋滋,不知不觉中腰板挺直了许多。

    眼看着把老娘哄得高兴了,吴涛趁热打铁道:“对了妈,一会钱借回来之后,能不能跟爸好好说?家和万事兴,咱家生意还没开始,你俩就吵得天翻地覆的,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听跟生意有关,张蕙兰便格外重视,于是展颜一笑:“行了,知道了。你把俩孩子带回去,我去去就回。”

    一夜无话,翌日一大早,家里就来了人。

    吴涛睡眼惺忪地起来,才发现全是父亲的那一套人马。

    三个木工徒弟,外加几个远房舅舅做瓦工。吴涛一个个唤过去,看着他们夹着一品梅,热情高涨,美滋滋。

    眼看着农家乐庄园计划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步入正轨,吴涛又回到了学校。

    黑板旁边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16’天,教室里的迎考氛围愈发紧张了。

    在经历了两周的作文强化训练之后,吴涛已经适应了各种题材的快速作文。他练习所写的那批作文,甚至得到了毒舌老班的积极肯定,并且作为范文在课堂上讲解。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失分项——英语听力。

    作为重生人士,他对英语的应用已经熟练之极。日常的听说读写,完全不在话下。

    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如今的听力发音,是以英式发音为主。这和他所习惯的美式发音,差别迥异。

    再加上为了增加难度,特别融入了连读、升降调,甚至是一些俚语口音。

    这就是故意刁难人了!

    但是没办法,华夏的中考、高考选拔机制,就是要人为设置难度门槛,形成差异化竞争。

    思忖了半天,吴涛脑海里灵机一动。

    英语听力是安蓉的强项,这事得向她请教才对。

    回过神来,只见赵丽正拿着最新一期的知音走进来。不仅是她,教室里还有好几本,正在被疯狂传阅和围观。

    想着自己的文章终于变成了铅字,说不激动,那是假话。

    纵使这杂志日后被疯狂吐糟、饱受诟病,甚至被戏称为地摊文学的杰出代表。

    可架不住它眼下风头正劲,被渴望人生阅历和猎奇的青少年们疯狂追捧、执迷钟爱,甚至成为部分少年心中神圣的‘启蒙’读物。

    经历一阵弹弹弹的摩擦,赵丽挤进了里面的座位。

    纤手扇着微风,卷起鬓角的发丝:“好险,这是最后一本了,再晚一会,就买不到了。”

    “这么紧俏?”

    “那当然!”赵丽静下心来,直接翻到封面文章,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

    几分钟后,赵丽咦的一声道:“还有评奖?我投你的这篇文章为本期最佳,好不好?”

    吴涛摆摆手道:“这个希望不大,你还是别浪费邮费了。”

    “奖金6000呢,怎么也要试试!”

    与此同时,沈伯宏离开教务处,朝班里走去。途中路过一面黑板报,锐利的目光一扫,顿时咦的一声。

    这题目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不久前吴涛跟他说过,他声犹在耳。于是驻足看了下去,片刻后读完,不由咂摸着道:“这段子倒是新奇,让整篇散文增色不少。”

    最后目光落到题记上:摘自《知音》1995年5月刊。

    居然节选自这种杂志?沈伯宏颇有些惋惜的味道,在他看来,作为家庭妇女最爱的猎奇杂志,知音的文章并没有太多文学性可言。

    它的最大卖点是以纪实文学报告的形式,记录了婚外恋、凶杀案、以及明星的凄惨往事,满足当下芸芸众生窥探他人私生活的需求,进而实现自我心理治愈的目的。

    如今这篇文章一刊出,顿时让这本地摊文学增色不少!说起来,这文章,称得上地摊文学中的一股清流了。

第25章 那些年那样的我们

    直到外班的同学,拿着崭新的知音杂志,来找吴涛签名,他才知道,自己发表文章这事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可是这种关注,他却并不习惯,更谈不上享受。

    好在他估摸着,知音在宾湖区的出货量应当很有限,这种关注不会持续太久。

    然而,这一回他错了。

    即使没了知音杂志,还有其他可签字、而且不得不签的东西,比如说同学录。

    第一个捧着同学录过来的,是一个雀斑女生,她很惴惴不安,偏又饱含期待。

    绯红的脸颊上,尽是勇气的写照。

    “吴涛,同学三年,你能给我留个言吗?”

    临别赠言?吴涛懵的一下,重生之后,他一直在争分夺秒地为改写命运而奋斗,却偏偏忽略了这是一个离别的季节。

    最短16天,最长一个月后,身边这些面孔,将永久封存进记忆里。

    包括眼前的这位雀斑女孩。

    一分别,即是永恒。

    而现在的日子,就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

    三年的朝夕相处,曾经的欢声笑语,汇聚成一首欢腾的歌,回荡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

    浓郁的惆怅。

    唯有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才能冲淡。

    相约十年,二十年,到时我们再相见。

    那时的你,那时的我,都会怀念此时此刻青春年少的我们……

    就在吴涛失神的时候,女生默默地抽走了本子。她以为吴涛的沉默是冷酷,是拒绝。她很伤心,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很失望,却不敢宣之于口。

    “等等!”

    雀斑女生深邃的眸子陡转明亮。

    “张艳,我还没写,你怎么就拿走了?”

    “我以为……”在张艳嗫嚅的声音中,吴涛下笔间挥洒自如:“记得你是我入学报到那天,认识的第一位同学,当时你的笑容宛若友谊之花般绚烂,永铭我心……”

    张艳顿时激动得喃喃道:“你记得,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吴涛签下大名,欣欣然将本子交还给对方。

    小小的火花,瞬间点燃了少男少女们的热情。众人变戏法地拿出各种各样精美的同学录,大大方方地交给好友、损友去写,或涂鸦……

    然而吴涛的位置,始终是全班人气最高的角落。

    以赵丽的性子,当仁不让地承担起维护秩序的重任。她一手拿着香薰的竹扇子给吴涛扇风,一边替他把关。

    “你这什么破本子,这可是未来大作家的亲笔签名!回去换一本!”

    “你这个,也不行!”

    矮冬瓜的男生怯怯地道:“姐,这本子是全新的,花了我五块钱,为什么不行?”

    赵丽一叉纤腰怒目而向道:“你这封面女的穿的太暴露了!”

    “啊……”

    直到沈伯宏一脸阴沉地走进教室,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喧嚣的课堂立刻安静下来。

    “刚才所有传阅的杂志,给我交上来!”

    签同学录的没事,传阅杂志的摊上事了。

    一转眼,十几本知音交上去了。

    老沈一看,清一色的1995年5月刊。眉头顿时一皱,平日里顶多四五本,这一次实在有点多!

    难不成是临近中考,这些小兔崽子,全都提前放松,听天由命了?

    带着疑虑,老沈随手翻开其中一本,醒目的折痕,让他第一次就翻到了封面文章。

    【站在命运抉择的十字路口: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作者:涛声依旧。旁边签着吴涛的手写名,看印记,明显刚签的不久。

    翻开第二本,同样如此。

    直到翻完十几本,老沈发现全都写着吴涛的名字。联想到自己这位得意学生,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产生,莫非他就是看了这篇文章,才改变的主意?

    可是,并不对。

    因为吴涛改填志愿的时候,这本杂志还没发行呢!

    难道这篇文章是他写的?再联想到最近对方的作文水准大涨,篇篇都达到了范文的标准,沈伯宏愈发笃定了。

    “吴涛,你跟我出来一趟!”

    门外墙角处。

    “那篇文章出自你手?”

    吴涛点点头。

    沈伯宏大为振奋,但同时又忍不住担心:“你这样写文章投稿我不反对,但若是影响了中考成绩,那我就必须提醒你,注意分清主次轻重!”

    “我知道,沈老师,写文章并没有花多少时间,而且杂志社那边也是一审过稿。”

    “那就好,两周后的中考,我看你的表现!”

    二人回到教室,沈伯宏拿走最上面一本道:“剩下的,自己来认领。”说着,美滋滋地背着手离开了。

    看着老班离开的心情不错,班级里再度陷入沸腾。

    与此同时,江城杂志社。

    王超急匆匆走进总编室,递上一张报表道:“总编,这期分销情况,有些超乎预期。”

    胡迅必扫了一眼报表道:“不过是百分之五的地区出现脱销情况,这在正常范围之内。”

    “但是脱销的地区,全都是沿海发达城市或者省会城市,很有规律。”

    经下属一提点,胡迅必蹭地站起来道:“立刻联系印刷厂,加印百分之十!”

    “是,我这就去办。”

    安静长街,清朗月色,只有几家游戏室和录像室透着隐约的灯光。

    安蓉挽着吴涛的臂膀,甜美脸蛋上充满惬意。

    空荡无人的笔直大路,愣是让二人走成了山路十八弯的味道。

    因为这样能走得更久一些。

    “你将来想做什么,大作家?”

    吴涛笑着摇头。

    “为什么?”安蓉不解,俏脸上尽是认真:“凭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潜力,完全可以靠这行吃饭,而且收入不菲了。”

    吴涛看着浩淼的夜空,语调中带着闲适随意:“小时候,我想做一名科学家去改变世界;后来,我还想过做警察、当兵去维护世界和平……,直至后来,我才发现,其实这世界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和我在意的人。”

    “……所以为了他们,我会做很多事情。比如利用稿费做生意,开个公司挣大钱。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我们可不能白白辜负了它!”

第26章 十里春风不如你

    这年头,谈理想谈人生,大都是以事业方面的目标来描绘。

    很少直接说挣钱,抑或是挣多少钱。

    因为前者听起来是诗和远方,令人向往神醉;而后者就是眼前的苟且,充满功利性。

    所以安蓉对于吴涛的回答,也是颇感意外。只是听他说话的样子和口气,似乎很有范。

    那种‘天高任我飞,海阔凭咱跃’的霸气范。

    “可是听我舅舅说,做生意、开公司可没那么简单,方方面面都要兼顾,很辛苦的。”

    嘴上虽然说着这话,其实安蓉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自己究竟属不属于他在意的人?’

    来不及弄清楚这个问题,二人已经到了。

    区政府的门口,门房林大爷从传达室窗口探出头来:“安蓉回来啦,快进来。”

    那语气显然带着警惕,言下之意不乏‘快离那个小子远点……’的意思。

    安蓉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将怀中的本子往吴涛手里一放。

    吴涛借着老公社政府的门廊灯一看,也是同学录,苦笑道:“这个,有必要吗?”

    “当然了!”安蓉踮着脚尖,亭亭玉立的身体原地拧拧转转,像只心怀惴惴的白天鹅。

    “你现在是大作家了!给其他同学写的赠言,文辞特别优美,他们都喜欢。我也不想落下!”

    “……再说了,我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对我说的。”

    看穿安蓉紧张至窘迫的小心思,吴涛洒然一笑道:“好!既然你这么期待,我现在就写给你。”

    “你可不能糊弄我,必须写到让我满意为止!”

    拧开随身携带的钢笔,吴涛翻开崭新的同学录,笔尖微微一顿,便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写完,安蓉也念完了。霎时间红霞飞遍,娇艳欲滴。

    “满意吗?”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吴涛回头一看,冷不防安蓉的粉唇印了上来。

    这……

    安蓉也是仓促得要哭了,她本来只是激动得想亲一下脸颊,却不料吴涛突然转过头来。

    于是亲脸颊意外变成了唇吻。

    门房里的林大爷实在有些大跌眼镜,重重地咳了一声。

    安蓉直接羞愧到无地自容,一把抢过同学录,顺便将怀里的另一本塞到吴涛手里,一拧身,轻盈如燕子般飞走了。

    这下轮到吴涛愕然了。他没想到在这个琼瑶剧还没霸屏的时代,一句琼瑶式的台词,竟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果然是个纯真飞扬的年代呢。

    只是和安蓉的初吻,还没来得及品尝出味道,便匆匆地结束了。

    好可惜。

    翻开手里的本子,只有第一页写着隽秀的一行字:“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一句后世早已泛滥的情话,顿时让吴涛如沐春风。

    她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倔强女子。所以这句话的份量,比起自己所赠的那句重多了。

    抬起头来,看向区委政府的大院。安蓉正站在夜色中冲他招手,得到他的回应后,欢快地跑开。

    那风舞着伊人裙角的一幕,深深地刻在吴涛的脑海里。

    十里春风不如你,说的就是此时此刻这种令人心醉沉迷的感觉吧。

    翌日中午,吴涛跟着安蓉一起回到区政府大院。

    原来在他请教了安蓉英语听力的技巧之后,安蓉提出要把自己练习听力的录放机和数不清的英式发音磁带借给他。

    距离中考只有两周了,所以事不宜迟。

    安蓉拉着他一路飞奔,全然不在意路人的眼光。

    临近毕业,就算是有人告到沈伯宏那里,老沈估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人一口气跑到区政府门口,安蓉早已累得香汗淋漓,反倒是被拉着跑的吴涛仍旧气定神闲。

    “林大爷好!”

    门房的林老头探出头来,一张老脸上堆满了慈祥,柔声细语地道:“回来吃午饭?”

    目光落在吴涛的身上,林老头立马换了一幅嘴脸,拿出对待阶级敌人的警惕道:“他来做什么?”

    “林大爷,他是我的同学吴涛,来帮我搬东西的。”安蓉讨巧地撒了个小谎,吴涛颇为配合地陪了笑脸:“林大爷好。”

    “那进去吧。”林老头推上老花镜,立起报纸作势在读。

    等到两个孩子走远,林老头方才摘下眼镜,不住地摇头。

    多好的孩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不起眼的农村小子呢?

    走进政府大院,和后世巍峨气派的办公大楼不同,整个院落透着旧时代的简陋和寒酸,没有让人生畏的森严和高高在上。

    入眼的四层大楼,顶上插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原本是乡镇公社所在地。

    宾胡经历镇改区之后,这里就升格为新的区政府了。区委、区人大各机关单位全在此地办公。

    大楼门前没有名贵整齐的草皮,更没有五彩斑斓的喷泉,有的只是青砖镂空的简易花园,里面随意栽种些常见的花花草草。

    沿着冬青树拱卫的水泥路绕到大院右侧的拱门,二人进到区政府的后院。一片开阔的篮球场展现在眼前,其后栽了几排松树,夹杂着冬青、小白杨和零星的芭蕉树。

    越过这片绿化带,就是区政府大院的家属楼了。

    由于宾湖区距离市里不远,所以这里的家属楼名不副实。大部分官员的家属仍然住在市区。而像安蓉这样常住这里的,只是特例中特例。

    “我觉得林大爷对我有成见。”跟着安蓉的步伐,吴涛煞有介事地道。

    安蓉嘻嘻一笑,嗔怪道:“谁让你昨晚做坏事的!”

    “冤枉啊~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讨厌啊你!”安蓉秀拳捶了他一下,咯咯地笑着上了楼。

    这栋南北向三层小楼,外墙用了崭新的瓷砖粉饰,看起来焕然一新,但是内里的布局却没跳出陈年的格局和装饰。

    沿着楼梯,上到二楼,踩着光滑的水泥地面,来到南侧尽头的套房。

    一个身穿碎花小衫的朴素身影,正弯腰在房间拖地。见到安蓉回来,立刻笑脸相迎。可是看到安蓉身后的吴涛时,脸上全是意外和警惕。

    ‘莫非这位是未来丈母娘?’吴涛心里一突。

第27章 单反、萌宠及安书记

    “张姨,这是我同学吴涛,来帮我拿点东西。”

    原来是照顾安蓉的保姆,吴涛暗松一口气,自信一笑道:“张姨好。”

    张姨点了点头,打量吴涛一眼,便把他归入‘安蓉的免费苦力’那一类。在她看来,安家这种家世的千金小姐,怎么也不至于找个如此寒酸的穷小子做姑爷。

    “你们先聊,饭菜一会就好。”端来两杯茶水,张姨招呼了一声,便走进厨房。

    “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我的房间?”眼见张姨离开,安蓉欣欣然道。

    “好啊。”既然安爸安妈都不在,他也没什么太过拘束的感觉。

    穿过玻璃隔门,进入到香气氤氲的耳房,便是安蓉的房间。

    整个房间被一面镂空的书架隔成两半,朝东的一面,窗前一张写字台,上铺着一块厚厚的绿玻璃,玻璃下面压着一些旧照。

    从背景来看,应该是金陵的几处景点。传闻安爸从省城下放任职,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台上放着一台四喇叭双卡的手提录放机,银白色机身,方方正正的造型,透着十足的年代感。而旁边摆着两排磁带,看来这些就是安蓉练习听力的秘密武器了。

    旁边的报架上放满了各种时报机关报,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尤为显眼的便是知音和大众摄影这两类杂志。

    突然间,吴涛的目光落在了一台相机上。

    凤凰DC838,正是当年安蓉送给他的那台单反!

    如今保养得格外用心,一看就是她的心爱之物。

    前世高中后,她把这台相机送给自己,与其说是对摄影爱好的割舍,倒不如说一种表态。

    只可惜那时候自己并没有理解她的苦心,更无力去回应她的表态。以至于让她郁郁寡欢,最终孑然一人地远渡重洋,再无音讯。

    “你喜欢这台相机?”眼见吴涛盯着相机出神,安蓉问道。

    吴涛回过神来:“凤凰DC838,很不错的一款单反胶片相机。对于摄影入门,足够了。”

    言罢想起农家乐的宣传海报和广告还没做,于是借机道:“等考完试,借我用用,我想拍摄一个葡萄园的题材。”

    “好呀,反正在我手上也是暴殄天物。”安蓉不乏沮丧地道。看得出来,吴涛在知音发表文章这事,对她的摄影爱好打击不小。

    “别灰心,你忘了我答应教你的?”

    “对哦!”安蓉柳眉一扬,明眸宛若两弯清泉,绽放开来:“快过来看看我的作品……”

    绕过书架,一面琳琅满目的照片墙赫然眼前。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差?”安蓉既期待又忐忑地道。

    论专业,吴涛不能和那些摄影名家相比。但他肚子里那点墨水,指点安蓉绰绰有余。

    “从作品的脉络来看,你在取景构图、景深大小的判断方面,都有明显的进步。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只要坚持下去,不断学习,肯定能拍出更好的作品。”

    安蓉大受鼓舞,这时客厅传来张姨的声音:“吃饭了。”

    “那我先走了。”

    “别呀!”安蓉正听到兴头上,怎能轻易放他走。

    “张姨,我想留吴涛吃顿饭,你再炒个菜呗。”

    客厅里的张姨心里一咯噔,刚才安蓉把穷小子带进房间,她已经有些犯嘀咕。现在还要留下来吃饭,这关系显然不一般哪。

    但来者是客,安蓉既然发了话,张姨就不能往外赶人,只能答应。

    二人回到客厅,方形的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一条清蒸鱼,一碗红烧肉,黄瓜拌粉皮和干煸四季豆,外加一大碗鸡蛋羹,已经颇为丰盛了。

    “这么多菜,安书记和阿姨回来吃吗?”

    安蓉撇撇嘴道:“他们都是大忙人,我都快有一个月没和他们吃过饭了,你快坐吧。”

    “那怎么摆了四张凳子?”

    忽然一声傲然的‘喵呜’传来,安蓉扑哧一笑:“这不来了吗?”

    只见一只黄色狸花猫踩着轻佻的步伐高傲地走来,慵懒的猫眼瞥了一眼吴涛这个陌生人,散发出一道睥睨的寒芒。随后轻轻一跃,跳上凳子坐下来,宛若老僧入定地盯着方桌上的饭菜。

    “它要和我们一起吃?”吴涛好奇道。

    安蓉在狸花猫的对面坐下来道:“金毛才不和我们一起吃呢,它是我妈的心肝宝贝,有自己的特供猫粮。”

    “金毛?怎么起了个狗的名字。”

    ‘喵呜’金毛不满地叫了一声,看向吴涛的猫眼里尽是不屑。

    张姨笑着提醒道:“吴涛,你可别惹金毛,它的脾气大着呢。”

    吴涛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安蓉作品里最大的问题。

    “你知道你作品中最缺乏什么吗?”

    安蓉茫然摇头。

    “你的作品,缺乏立意,缺乏想法,别人不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

    “比如说,如果让你拍金毛,你觉得该表现它的什么特点?”说得这么专业,倒也不是他胡编乱造。

    前世摄影界里有一句格言:一流摄影靠想法,二流摄影靠技术,三流摄影靠器材。

    正是看到了金毛,让他一瞬间抓住了安蓉作品的最大症结所在。

    “你看金毛,和其他家猫并不一样。它很高傲,它的目光中充满藐视。这种藐视在我们人类看来,有点可笑,可造成的反差很强烈,准确地说,应该叫呆萌!如果你能把它的这一点捕捉到,并且完美地展现出来,作品自然就成功了。”

    “那你现在教教我?”

    “好啊。”吴涛欣然道:“我把金毛对人类的傲然神韵,拍下来给你看。”

    安蓉取来相机,吴涛熟练地调校一番,借着正午射进窗口的光线,以一个仰视的角度,把金毛傲然而坐的姿态完美捕捉下来。

    从不同的角度,吴涛连续抓拍好几张。而金毛面对他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端坐在凳子上,只是猫眼中不时闪过一道睥睨的寒芒。

    愚蠢的人类……

    拍完之后,吴涛点出几个角度,让安蓉自己体会。

    安蓉看了一会,兴奋地直叫:“我从来没注意到金毛还有如此呆萌的一面,你的观察力,实在太敏锐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衬衫的中年男人夹着公文包走进来。

    “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回家吃饭吗?”

第28章 农家乐的强大助力

    安定国的突然回来,并不是巧合。

    吴涛从他打量自己的目光中,看得出来。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林老头通风报信,二是张姨暗中汇报。

    不管是谁通风报信,吴涛都淡定以对:“安书记好。”

    安定国点了点头,对于女儿的诘问,扯了个小谎:“今天结束的早,就回来吃了。怎么着,你还不欢迎?”

    安蓉不傻,对于父亲这拙劣的回应,一脸怀疑。

    张姨见状,起身打岔道:“安书记,你先坐,我再去炒个菜……”

    安定国自己打水洗了手后,大马金刀地坐下来。

    “你就是吴涛吧?欢迎你到家里来做客,叫我安叔,别叫书记。”

    “是,安叔。”

    安蓉的嘴巴撅得都可以挂茶壶了,“爸,是妈突然叫你回来的吧?”

    “胡说,你妈在市里工作,哪有工夫管这事?”安定国佯怒道,只是演技实在不堪,连吴涛都看不下去。

    安蓉却是得理不饶人道:“她没工夫,会让林大爷监视我?哼,每次我从学校晚点回来,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是她安插了眼线,还会是什么?”

    吴涛从没见过温婉的安蓉竟也有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看来前世面对自己的时候,她一定是害怕伤到自己,而特地将锋芒收敛起来。

    毕竟生活在安家这种官宦家庭,怎么可能没点小任性脾气?

    至少现在,她刻意回护自己的那种任性,就让安定国这个堂堂的区委书记下不来台。

    安定国只好不作理会,转而和吴涛话起了家常。

    “小吴,听说你家庭条件不好,打算报考中专,早点工作,是吗?”

    “爸!”一上来就揭人老底,安蓉当然不乐意。若是稍微有点玻璃心的男生,恐怕已经被安定国这番话刺激到了。

    吴涛和安蓉交换个放心的眼神,这才释然谈道:“安叔,之前我是有过这个打算。但现在,我已经报考了北江中学。将来我的目标是考大学,哪怕完全靠自力更生,也要读完。”

    如此谈吐表现,让安定国对他的印象大大提升。

    “那安叔先祝贺你。”安定国表现出来的兴奋,不似作假,“事实上,当初听安蓉说了你的情况,我深感痛心。”

    “……是啊,现在咱们农民的收入少得可怜。如果说因为负担不起,而辱没了人才。我这个做父母官的,第一个感到无地自容。”

    安定国一番喟然嗟叹之后,话锋一转:“那费用的问题,有办法解决吗?”

    安蓉自豪地抢答道:“爸,吴涛已经能够自力更生了。他现在是知音的专栏作家,稿酬标准是千字1000元。厉害着呢!”

    “哦?”安定国嘴巴张的足够放下一个鸡蛋,两条浓眉惊讶成了倒八字眉。“这收入标准,比我这个书记还要高啊!”

    安蓉傲娇地一扬下巴:“那是!”

    吴涛呵呵,心下暗道:‘我信你才怪!’

    “不过话说回来,”安定国三句话不离本行,“现在农民的收入渠道少,钱难挣,农村发展不起来,已经成为北江市、乃至宾湖区长久以来的突出矛盾。如果政府仍然无法给予科学的致富指导、政策扶持,恐怕像吴涛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安定国能想这么多,说明他是个想做事的官员。

    只是碍于能力和眼光的局限,前世的他并没有太突出的政绩。而在官场之上,他虽然有着秘书帮的背景,可他并不是个善于钻营的人。

    久而久之,等到他的老领导退了,他也就被人彻底遗忘在北江,止于北江市老市长之位,终身没有回到金陵,那个他最初成长起来的地方。

    也许这辈子,看在安蓉的面子,帮帮他?必要的时候给他点建议,就足够他平步青云了。

    就在吴涛暗自思忖的时候,安蓉却已经把他给卖了:“爸,吴涛说过,将来要做生意,开公司,挣大钱呢!”

    安蓉这么说也是出于好意,想给他增添各种光环罢了。

    目标很明确,想法很直接。安定国听了之后,不由再次打量了吴涛一遍。

    这个温吞吞的少年,竟有如此野心勃勃的一面?

    经过一番权衡,吴涛思忖着道:“安叔,其实我,不,是我爸,最近在筹备一项生意,一项适合在农村做的生意。”

    “哦,说说看。”

    “我家有十亩葡萄园,年年结的果子都是上乘。可是拿到市场上,总是卖不出好价钱。所以今年打算做一个尝试,把潜力客户吸引到葡萄园来,让他们亲手挑选,采摘和购买。”

    “……这样既避免和邻省大批上市葡萄的价格战;同时也能产生一部分附加收益,比如餐饮,旅游……”

    安定国隐隐间捕捉到一丝启发,一张国字脸上尽是欣赏之意。

    一番滔滔不绝的陈述后,吴涛最后总结道:“我把它叫做农家乐庄园计划。”

    “农家乐?”安定国眼神一亮,顿时拍案叫绝:“这种经济实体,在北江市绝对是头一回!但我从报纸上看,其他省份早就有了类似的尝试。真不想到,你倒是在自家的葡萄园上,活学活用了。”

    虽然吴涛借用了父亲的名义,但他分辨得出来,这是吴涛自己的主意。

    商业化的头脑,加上超强的学习能力,巨大的成长潜力,让他不得不对吴涛另眼相看。

    看来女人有时候就是太过杞人忧天,有这样的少年做女儿的朋友,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番肯定之后,安定国开始谈及问题:“农家乐的筹备,目前遇到什么困难吗?比如说资金,人员?”

    “资金方面我们已经解决了!现在最大的风险,就是前期的市场推广和广告问题,能否得到客户的认可,进而成功实现引流,是决定农家乐计划成败的关键。”

    话点到这份上,吴涛适可而止。

    安定国对农村发展,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就看他的表态了。

    思忖片刻,安定国一拍桌子道:“农家乐计划,对整个宾湖农村的发展,都有很大的借鉴和启发之意。我们区政府一定会鼎力支持。找个机会,我带着领导班子过去参观学习一下,你看怎么样?”

    “欢迎!肯定欢迎!”吴涛笑了,有区委书记背书,农家乐庄园计划如虎添翼!

    如此,农家乐还不火的话,那就没天理了。

第29章 再过一次独木桥

    或许是安定国的这次突击考察,吴涛交出了完美的答卷。所以打那以后,他和安蓉顺利地度过了一段温馨且无人打扰的日子。

    中考一天天临近。

    作为熟知未来大势的重生者,吴涛本不需要太拼才华,就能活得更好。

    然而他的目标并不止于此,不管是安蓉家世带来的压力,还是隐隐想做人上人的野心作祟,他都必须沿着学霸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辉煌的学习履历,或许对他的创业帮助不大,却可以成为他自我包装的无价名片。

    总不能等到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还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这家伙就是个暴发户,毫无底蕴,连个大学都没考上!

    虽然这样,也有可能被人作为‘读书无用论’的正面教材而津津乐道,但他并不情愿。

    班里已经没有课表了,唯一的课表,就是自习自习自习!

    自由复习,灵活答疑。

    课堂的吴涛不时抬起头来,看着一屋子默默埋头的脑袋,那种紧张感扑面而来。

    这使他不由想起了一句话: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这在报纸上,常常被用来形容高考的残酷和激烈。但在1995年的大部分地区,中考的竞争,同样不言而喻。

    至少高考对于复读生没有限制,但中考的前三类院校明文规定不许复读生报考!

    这意味着力争上游的那一小撮人,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虽然普通高中,也有机会考大学,可那几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然等到中专衰落、本科扩招之后,普通高中本科上线率有了起色,那已经是后话了。

    不仅如此,如今前三类院校的录取率也低得令人发指。

    作为乡镇中学的佼佼者,宾湖中学能够考入前三类院校的人数不超过60人,所占比率不足20%。

    所以一周之后的中考,在吴涛看来,同样是一次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

    中饭后,水利站宿舍。

    吴涛的双腿翘在书桌上,闭着眼睛听着录放机里的英语磁带。

    经过一周的练习,他的英语听力失分,已经降到了3分以下。

    这无疑很优秀了,但他仍然不满意,继续任由那奇怪的英式发音折磨着自己的耳膜。

    突然,一阵香风卷入。

    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安蓉,推门而入。美眸透着灵动,鼻间沁着香汗。

    “热死我了,热死我了!”说着一把将老式蝙蝠台扇转了过去,只是自始至终,右手都背在身后,一副神秘兮兮的可爱样。

    啪嗒一声,吴涛按下暂停键,起身为她倒了一杯凉白开道:“你穿这么多,不热才怪!”

    倒水的过程中,安蓉始终笑着正对着他。

    “藏什么好东西?”

    “你猜!”安蓉扬起下巴,露出天鹅般的白皙脖颈。

    一番猜测之后,吴涛只好主动认输。

    安蓉这才志得意满地拿出一个金灿灿的包装盒,上写着“三勒浆”。

    一瞬间,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90年代是保健品在中华大地屡次上演商业传奇的十年,你方唱罢我登场。

    从‘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太阳神口服液,到铺天盖地的三株口服液,以及随后交大挂名的昂立1号,甚至马家军代言的中华鳖精,可以说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至于千禧年之后的脑白金,在这些保健品面前,妥妥的晚辈后生。

    这其中,三勒浆口服液,是唯一一个在学生中流行的保健品。主打抗疲劳,价格不菲。但因为是花在孩子身上,不管多贵,家长都愿意买账。

    “这是我妈买给我的,说是有助于考试发挥,我特地省了一半给你。”安蓉献宝似地道。

    “我建议你不要喝。”

    “啊?这不好吗?”

    “距离中考只剩一周了,没必要再点灯熬油了。现在咱们的主要目标,就是调整好生物钟,保证正常发挥就行了。”

    安蓉美眸一转,“好,听你的!”

    六月十三日,傍晚,一阵暴雨之后,两辆大中巴冒着黑烟,离开宾湖中学。

    作为前三类院校的考生,这一百来人被分配在北江中学的考场。所以校方专门包下了学校旁边的一家较大的旅社,作为这批考生的落脚点。

    中巴穿行在陈旧的街道上,车里的大多数同学都是很久没进城了,入眼的一切难免觉得新奇有趣,包括吴涛。

    95年的北江市区,地域范围小的可怜。坐着大中巴,从城北开到城南,不过十来分钟,这其中还包括等红灯的时间。

    屈指可数的几条主干道,将自来水厂、电视台、老汽车站、招待所、电影院、市政府、医院以及几所学校囊括在内,就算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城市了。

    至于玻璃厂、热电厂几个代表北江工业化水准的单位,全都分布在外围,和市区有着明显的隔离带。

    记忆中的河东、城北、南郊和开发区,如今还是一片良田或滩涂。

    说是百废待兴,也不为过。

    在浓郁的尾气味道中,众人依次下车,进入这家名叫‘城南人家’的旅社。

    廊柱上漆面斑驳零落,小院内水泥地上透着雨后残留的湿气。整个旅社是天井般的布局,三座不同时期建起来的两层小楼,和草草搭救的门廊,形成一个口字结构。

    条件比寻常招待所还差点!

    所幸被全包了下来,安全及饮食卫生暂时可以保证,加上距离考场不远,倒也合适。

    分配了床铺之后,吴涛很想出去看看,看看这年代的北江给他留下了哪些商机无限的机会。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考试要紧。

    每个人都是外松内紧,既要保持着微笑,偏又无法释放内心的沉重。

    直到听说董阳阳‘害眼’的消息,吴涛方才露出一抹微笑。没错就是幸灾乐祸,前世这货没这毛病啊,难不成是得了红眼病?

    三天的考试安排,很有特色,全是一门主科+一门副科的搭配。

    第一天,上午语文考完。回到旅社,一群人围着老沈对答案。吴涛躲得远远的,不与他们为伍。直到老沈有些答案不确定,找到他问,他才一脸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再一次过这独木桥,他比任何人都沉稳宁静,就像是大战之前的绝顶高手。

    古井不波,沉着以对!

第30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

    三天中考,转瞬即过。

    从考场里走出来的每个人,命运的下一站,已被区区几张考卷就此锁定。

    有人笃定地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比如吴涛;但是更多的人感到茫然无知。

    城南人家旅社。

    涂着烂俗唇红的老板娘,和即将上车的沈伯宏握手致意。

    中巴车里的大部分人,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过去的三天,对他们有的人来说,过得并不愉快。

    每一道毫无头绪的考题,每一次核对答案的懊悔,都比以往更加刻骨铭心。

    但吴涛并不在此之列。

    此刻的他,脸上不再是不合群的云淡风轻,而是接地气的面带微笑。只是,夹在安蓉和赵丽的中间,让他的身心备受煎熬。

    随着中巴车的行驶颠簸,他首尾难顾,顾此失彼,一会碰到某些高耸的软肉,一会沾到弹性十足的大腿。

    明明他的想法在努力地保持纯洁,可惜身体却很诚实。

    至于为什么要三个人挤两个座位?纵观整个大巴车,大家都是这么坐的。由于座位有限,只能将就着挤挤。

    当然三天前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坐的,但那时,中考当前,人的身体也很纯洁。

    “听说这三天,董阳阳的右眼一天比一天严重,眼药水滴了也不管用,药又不敢乱吃,生怕影响考试发挥!”赵丽‘哈哈哈’肆无忌惮地笑着,伴随着一阵晃眼的乳摇。

    “他得的可能是红眼病。”吴涛一语双关。

    “更离奇的是,刚才上车时,他突然能够睁眼看人了。”

    “这都是命!”安蓉不由莞尔。

    直到老沈出现,赵丽和安蓉双双离开,吴涛的某个不可描述部位才得以放了假。

    “这几天,一直没敢问你,考得怎么样?能不能完成保底目标?”老沈一脸殷切地问。

    事实上,当初吴涛改填志愿之后,着实引起一波不小的影响。很多原本报考中专的学生,纷纷效仿他改报北江中学。

    这事当时就让老沈坐蜡了,承担了不小的压力。因为北江中学太难考了,能录取的人数几乎是固定的。那些跟随吴涛一起改填志愿的学生,注定有一大部分要落榜。

    如此一来,宾湖中学的中考前三类上线率,必受影响!

    而沈伯宏之所以如此关切吴涛的中考排位,就是希望他能够刷新宾湖中学的历史,挤进全市尖子生前列,以此来抵消上线率下挫带来的不利影响。

    为人师者的节操,老沈还是有的,所以吴涛格外认同他对自己提出的目标。

    “放心吧,沈老师,我完成的应该是挑战目标。”

    老沈愉快地拍拍屁股离去。

    就在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大巴车回到宾湖中学。作为最大的乡镇分考场,校园里人头攒动。一些外乡的考生正在老师的组织下,有序地等待车辆接送返校。

    有黑烟直冒的三轮车,有铺着麦草的拖拉机,那场面和农忙差不多。

    下了车,吴涛和安蓉约好明天的日程,便匆匆赶回水利站,轻装简从地回家。

    自打最后一门政治考完,他的心便飞到家里,挂念着农家乐计划的筹备进展。

    二八大杠骑到了村头,眼看着影影绰绰地有人站在路口,吴涛只好就地刹车,速度降缓下来,慢慢滑行过去,不料却听到一些七嘴八舌的议论。

    “看来老吴家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那可不,电话装了,冰柜买了,就这里里外外的装潢,还花了不老少的钱呢!”

    “真不知道他家咋想的,居然指望着城里人到乡下来吃喝玩乐挣钱,这事能有谱吗?”

    “我看是难说,那城里人什么阵仗没见过?能看上咱农村这点场面?”

    “就是说呀,城里人想吃葡萄,到菜市场买就是了,还用到咱这乡下来?三伏天热辣辣的,谁愿意出门自讨苦吃?”

    “别到时候没把城里人招来,把村里、区里那帮干部招来了。”

    “可不是吗,整天蹭吃蹭喝,一毛不拔,逼急了,顶多打个白条,那账到猴年马月都要不回来!”

    “是哟,老吴家这次指定要血亏,可惜了了……”

    后面看到吴涛出现,一众乡邻识趣地闭了嘴。

    吴涛自然也不可能和这帮闲得无聊的老娘们理论,在她们眼里,那海湾战争都是靠她们才打赢的。

    单脚踩在脚踏上,顺着路口的缓坡,滑翔而下,一溜烟地冲到葡萄园门口。

    整个葡萄园的篱笆全都用粗细一致的竹子重新扎过。居中入口处,竖起了一道高高的横梁木牌,上写着‘梨园村葡萄庄园’,颇有点牌楼古风的味道,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沿着葡萄园中间的拱廊一路推到家门口,地面砖铺就的道路格外夯实,阴雨天再也不会有泥泞了。

    推门入院,东南角的厨房,沿着院墙一直扩到了门口,空间大了很多,足够后厨之用。

    原先院子里的水井,改造成了水泵,新砌的水池,和精心布置的水路管网,构成一个多功能的洗漱区。既保证了厨房用水,又供应了院外公厕用水。

    停好车子,吴涛正打算进东屋看看,却被小江和黑蛋追上来伸手要吃的。

    吴涛气恼地把小江的发型挠乱,没好气地道:“没工夫买,一边玩去!”

    走进东屋,只见里面已经粉刷一新,就连隔断也做的极为精致,清一色手工雕绘。谈不上多有艺术,但至少精致耐看。

    崭新的圆桌和木桌已经做成了好几套,剩下的木工活已经不多了。吴炳华一个人正在抓紧天黑前这一会功夫,加班加点。

    “爸,歇会!”

    “回来了,这里里外外的,你都看到了吧?”

    “看了!”吴涛毫不吝惜地竖起大拇指道:“爸您这手艺,没得说!”

    “对了,还没问你考得怎么样?”

    “发挥稳定,北江中学,稳了。”言罢,吴涛话锋一转,“往后就看我的吧,我得撸起袖子加油干!才能不让你们这段日子的努力和辛苦白费。”

    吴炳华扔下活计,拍拍手道:“行了,吃饭!你妈准备大半天了,就等你了。”

    吴涛搓搓手道:“哈,终于可以吃顿现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