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龙战天全文阅读 第28分节

第二七零章 玉密使

    细作抓到了,接下来就是审问。

    金长老师徒俩想从秦管事的嘴里问出暗牢的布防,以及欧骐兄妹的具体关押地;而沈云想知道的是,张主簿要如何给他扣上叛匪的罪名。

    是以,三人按之前的约定,一齐审问秦管事。

    金长老的起居室成了临时的审问室——屋子里布有隔音阵,里头的动静传不出去;再者,没有他的允许,其他人不敢擅自闯进来。

    很快,昏迷之中的秦管事被吊绑在了屋子里的横梁下面。

    金长老亲自审问他。傅雷给他打下手。沈云负责记录口供。准备就绪后,傅雷从身边的大浴桶里舀了一瓢冷水,“哗啦”,泼在秦管事的脸上。

    后者使劲的抽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你,你们想做什么!”看清自己的处境后,他尖叫道,“我是仙庭的密探……”

    “啪!”

    “抓的就你这个细作!”傅雷操起手里的葫芦瓢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喝道,“老实点!在这里,你就是扯破嗓子,也没人能救你。”

    为了吓唬秦管事,他们用一道木屏风将起居室隔成两半。这边的小半间被伪装成了密牢的样子:四面的墙全用涂了黄泥的木板挡住。其中一面“土墙”上挂满了各式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的刑具;没有灯,只是在屋中摆了一只半人高的大铁桶,堆着火红的火炭,将屋子映得通红;火炭里,插着三把长柄烙铁。

    他们布置得很真。所以,秦管事信了。他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的止住了叫喊。

    见人老实了,傅雷退到一边。

    金长老坐在一把太师椅里,问道:“谁派你来的?”

    秦管事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嗬,还要硬气!”傅雷反手从旁边的大铁桶里抽出一根长烙铁,将烧红的烙铁送到秦管事的面前,“我倒要看看,是你硬气,还是这烧红的烙铁硬!”

    秦管事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雷儿,休得无礼。把烙铁放下。”金长老轻斥道。

    于是,傅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重重的将烙铁插回火桶里。

    金长老起身,走到秦管事面前,温声相劝:“你看,我与我们无仇,我们亦与你无怨。只要你能痛痛快快的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秦管事还是一声不吭,不为所动。

    金长老见状,轻笑:“你是不是在等你的同伙来救你呀?”

    秦管事的嘴角翘了起来:“算你聪明!”

    金长老耸耸肩膀,转过身来,指着在右前边的角落里:“你且看那里。”

    在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沈云坐在桌子后面,低着头,记录口供。

    闻言,他抬起头来。

    “你,你是谁!”秦管事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坐在那里,禁不住再次尖叫。

    金长老复又转过身来,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说,有他在,谁还会知道你落在了我们的手里?”

    秦管事皱了皱眉头,还是没吱声。

    “呵呵,不就是每天晚上的亥时之前,在你屋子里窗外点半支香吗?你放心,以后,他每天会准时帮你点的。”

    “这……你怎么知道的?”

    金长老轻笑:“你盯了我将近两年。你见我做过那打草惊蛇之事吗?”

    这句话象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秦管事眼神一暗,蔫了。

    金长老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云娃的法子,很管用!

    乘热打铁,他接着温声相劝:“你看看,你在这里熬刑受苦,甚至是丢了命,也没人会知道。同样,你痛痛快快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便不会受刑吃苦。也是没人知道。所以,何苦来哉?”

    秦管事沉默片刻,吸了吸鼻子,嗡声说道:“我是密府下面的三等探子。”

    “密府?”金长老拧眉,声音陡然变冷,“你是李显达派来的?”

    沈云刷刷的记下秦管事的口供,心里打了个突:密府?好象曾经听人提起过。是谁,什么时候跟我说过密府呢?

    “李显达是何人?”秦管事摇头,“不曾听说过。密府里,不论是密使,还是底下的密探,都是不呼其名,彼此之间只用代号相称。”

    “那你听命于哪一个密使?”金长老问道。

    秦管事答道:“是玉密使大人。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因为我总共只见过她十面。每一次,她都是脸上戴着一个白玉蝴蝶的面具。”

    沈云手一抖,一大滴墨汁滴在纸上,迅速润开。好在他刚写完一页,弄脏的这页纸是新的,还未写字。他赶紧将这一页扔进百宝囊里,继续记录口供。

    心里象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记起来了!

    刚到鸿云武馆时,有一次,他与苏老三他们去武院那边的老林子里猎熊。结果在熊洞里,机缘巧合之下,他见到了天神宗五大护法长老之一的紫瑛前辈的一缕神识。

    他就是从紫瑛前辈的嘴里知道了密府的存在。

    紫瑛前辈交给他一个任务,叫他帮她清理门户,杀掉孽徒冰梦儿。

    而这个冰梦儿也是密府里的一个二级密使。她的代号正是“玉”。

    据紫瑛前辈说,密府里,密使们的代号,不管是什么等级,都是一人一字,人死字消,永不复用。

    也就是说,秦管事说的“玉密使大人”绝对是那个冰梦儿!

    因为紫瑛前辈并没有设定任务期限,而沈云自知能力有限,所以,一直没有去打探冰梦儿。不想,在这里竟然听到了她的消息。

    她还活着?并且派人盯上了馆主大人……啊,她定是在找天神宗的五脉传人!

    前头,金长老追问道:“你是说,那个玉密使大人是个女的?”

    “应该是。”秦管事答道。

    金长老沉默片刻,再问:“她为什么叫你盯住我们师徒?”

    秦管事看了他一眼:“她说,你们是天神宗余孽之后。”

    金长老苦笑:“呵呵。你们可真够执着的。两百多年过去了,竟然还在追捕天神宗的后人。”顿了顿,又问道,“所以,欧骐兄妹确实是被你们密府掳了去?”

    秦管事摇头:“欧骐兄妹?我不知道。没有听说过。玉密使大人是二级密使,手底下有五个三级密使和上百密探。我就是一只小虾米。玉密使大人能屈尊亲自给我任务,真的是破天荒。”所以,他才如此玩命,死咬了他们师徒两年。

    “平时,你是怎么联系玉密使的?”金长老又问道。

    “从来都是玉密使大人召见我。玉密使大人在天帝庙后街的通丰钱庄为我专门设了一个柜子。我如果有急报,便写在纸条上在,存到那个柜子里。不过,前面,那里发生大爆炸,通丰钱庄也被炸没了。我暂时还没有接到新的急报方式。”秦管事说到这里,悔青了肠子。

    不然的话,他会急报上去,而不是擅自行动,以至于中了圈套。

第二七一章 我有一个条件

    沈云听到秦管事提及天帝庙后街的爆炸,心里一动,不由抬起头,看向秦管事。

    很巧,金长老也对这桩事感兴趣:“天帝庙后街的爆炸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要跟我说什么叛军做恶之类的假话。我要听真相!”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秦管事答道,“不过,小的觉得那场大爆炸,叛军脱不了干系。因为天帝庙的后院底下就是我们密府的暗牢。年前,我去通丰钱庄查看玉密使大人有无新的指令时,无意中听到一点风声,说是暗牢里新进了一个很有份量的叛军头领。”

    他的意思是,叛军也收到了风声,所以,精心策划了那场大爆炸,为的是劫暗牢,救出他们的头领。

    沈云一边记录,一边在心里嘀咕:这番话,破绽百出。信不得。

    显然,金长老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冷哼一声,斜眼望着秦管事:“照你这么说,你们密府的暗牢岂不是跟个筛子似的?可事实上,据我所知,密府的暗牢是你们仙庭最隐秘的存在。就算是你们密府的人,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它在哪里。”

    他之所以知道暗牢的存在,是因为欧骐兄妹两个。数年的多方打听,历经千辛万苦,他才得知欧骐兄妹两个被关在密府的暗牢里。但是,暗牢具体在哪里,他们师徒两个又费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新近才有一些眉目。据他们得到的情报,暗牢现在还好好的,哪有被炸掉!

    秦管事的供词,与他们得到的情况,他们自然是相信后者。

    “是的,是的。”秦管事连连点头,“我们密府的暗牢在哪里,只有二级密使以上的大人们才有资格知晓。小的按规矩,是不够资格触及这种级别的机密。就是刚才说到的那道风声,也是说的天帝庙后院的地牢,而非我们密府的暗牢。小的知道,是因为小的曾经是暗牢里的一个牢役。三年前,玉密使大人去暗牢里提人,是小的侍候的。玉密使大人很赏识小的,便把小的要了过去,后来又给小的请了三级密探的衔。”

    “什么?你曾经是暗牢里的牢役?”金长老身形微晃,“欧骐兄妹的下落,其实是你们作的局,是也不是?”

    秦管事垂眸:“小的没有见过什么欧骐兄妹。但是,这风声确实是小的奉玉密使大人之令,放出去的。还有,你们前些天结识的那个叫胡天鹰的侠士,其实也是小的请仙府大老爷特意安排的。”

    言下之意,确实是个局。

    “怪不得你们这么确定两个月之后能收网。”金长老苦笑,“原来根本就是你们设计出来的圈套!”

    傅雷气极:“可恶!师父,我要去杀了那个胡天鹰!”

    金长老坐回太师椅里,摆了摆手:“他也只是一个小卒子。不急。”当务之急是,他们被玉密使盯上了。

    从秦管事的口供来看,那才是一条真正的毒蛇啊!

    深吸一口气,他说道:“说说那个玉密使。”

    “说什么?”秦管事问道。他其实对玉密使大人一点都不熟悉,不知道该怎么说。

    金长老伸手揉着眉心:“你不是见过她五面吗?就说这五次见面。”

    招供这种事,就跟河岸决堤是一样的。一旦被撕开了口子,招供者便是全线崩溃。秦管事如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闻言,详详细细的从第一次见面说了起来。

    说是“详详细细”,其实也就是三两句话。

    因为他与玉密使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暗牢里的时候,他提着灯笼,给玉密使引了一次路而已。

    “你就这样得到了玉密使的赏识?”金长老好不意外。

    沈云也心道:玉密使太容易赏识人了!

    秦管事点头:“就是如此。老实说,当初玉密使指着小的跟牢头要人时,小的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暗地里使劲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金长老挥手:“接着说。”

    于是,秦管事又说起了余下的四次见面。

    听他说完,沈云飞快的扫了一眼记录下来的口供,发现这四次见面加起来,玉密使总共才说了四句话:

    “以后你就是本座手下的一名三等密探!”

    “一个月后,本座希望你已经学会了这路刀法。”

    “这是你的新身份,记牢它!”

    “密府的规矩,你都知道吗?”

    金长老沉思片刻,抚掌轻笑:“呵呵,原来你们玉密使是假公济私!”

    傅雷不解,忍不住问道:“师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让他紧咬着我们不放,设局诱捕我们,全是那位玉密使派给他的私活,与密府无关。”金长老戏谑的看向目瞪口呆的秦管事,“我问你,你之前在暗牢里做了多久的牢役?在暗牢里有什么背景没有?”

    秦管事闻言,脸色变得煞白。

    不等他张嘴,金长老笑着拍了拍扶手:“你先不要说,让我来猜猜。你应该是刚当上牢役没多久,并无背景。是也不是?”

    “是。”秦管事咬着牙点了点头。

    三年前,他本来是去仙都考高级武师的。然而,不等进入仙都,便被一队仙符兵打了个半死。行李与盘缠,全被抢走了。

    等他醒来,人已经在暗牢里了。原来,那些该千刀杀的,怕他报复,竟然将他卖给黑煤窑当苦力。那天恰好有密府暗牢的主管出来买人,相中了他。于是,他成了一名牢役。

    不要以为进了密府的暗牢当牢役,是他的运气。其实,去暗牢当牢役,比在黑煤窑里当苦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暗牢里的牢役同样是要做到死的。一入暗牢,往往意味着永无出来之日。

    除非有大人费心,捞出来。

    就象他那样。

    “你是聪明人,应该已经想到了。赏识你的玉密使大人,想要一个无依无靠,又有一定功夫的新面孔替她做这桩私活。而你,恰好符合所有的要求。”金长老顿了顿,“我完全可以断定,这桩私活做完之后,你的下场。”

    只有被灭口啊!

    秦管事垂下了头,咬得后牙槽“咯吱”作响。做了近三年的密探,他想得更多——兴许他被卖进暗牢里,根本就是玉密使一手安排的!因为仙都虽然人才济济,但是真正要找一个用完就灭口的中级武师,也并非易事。

    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远在家乡的家人的安危。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决然的说道:“小的知道,玉密使在哪里!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二七二章 时机不够成熟

    傅雷闻言,暴起。他反手又抽出一根烧红的烙铁:“一个阶下囚,也敢谈条件……”

    “雷儿!”金长老轻喝,“退下。”

    秦管事瞥了傅雷一眼,尽是得意之色。

    “哼!”傅雷回了一记白眼,重重的将烙铁插回火桶里。顿时,掀起一片火星子。

    金长老沉吟片刻,向秦管事轻抬下颌:“说吧,什么条件?”

    秦管事却不说了,抬头去看吊绑着自己的粗麻绳。

    “如果你有足够的诚心,我自然会给你松绑。”金长老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若是存了骗人的心思……哼,除了你,玉密使,还有那个仙府大老爷,想来也再无他人知道我们师徒的身份。只要杀了你和仙府大老爷,我们师徒再更名改姓,往人堆里一扎,没个十几二十年,玉密使也难找出我们来。毕竟,我们老刘家祖祖辈辈几代人可是躲过了两百多年。”

    秦管事听着,脸上的得色渐消。

    金长老冷笑着继续说道:“玉密使是谁……呵呵,有了你说的那些线索,我在暗,她在明。一年查不出来,花十年,我总能查出来吧?”

    说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慢慢的握成拳。各节指节骨轮番的“嚓嚓”作响。

    秦管事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张脸复又变作青白。

    “至于你,”金长老抬起眼皮子,正眼看向他,“你觉得刚刚我的徒儿有说错吗?我叫住雷儿,只不过是不想叫他弄脏了手。”

    秦管事顿时泄了气,跟秋打的茄子一般。

    金长老又道:“说吧。如果你所说的,真能让我省出一年,甚至十年的时间,我可以考虑替你做一件事。比如说,去给你的家人示警,叫他们远走高飞。不过,密府中人行事,手段向来不是一般的毒辣。对他们来说,灭门就跟割一茬韭菜一般简单。所以,我觉得完全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这事得尽快……”

    “我说,我说!”大冷的天,秦管事已经冷汗涔涔,迫切的乞求道,“请长老一定要尽快帮我向家人示警,叫他们快快逃命去。”

    金长老松了拳头,轻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秦管事哪敢再拿乔?当即象倒豆子一样的说了起来:“用钱庄的柜子传递密信,是江湖上惯用的手段。我知晓后,多留了个心眼。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买通了通丰钱庄的一个伙计。他通过查存根,发现我那柜子的密信大多数是从中南道那边的五家分店传过来的。再加之近两年来,玉密使再没有召见过我。所以,我猜测,近两年,玉密使可能都在中南道那一带。”

    中南道?沈云心里猛的一惊:那个玉密使该不是藏在鸿云武馆里头吧?

    正思量着,傅雷不屑的“切”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中南道数千里,下设五州。你划了那么大的一个圈,还是可能!就这破消息,你也敢跟我们讨价还价,要条件!”

    秦管事这回老实多了,垂下头来,弱声说道:“密使大人们行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私下里查玉密使的行踪,已是犯上……”

    金长老摆手:“不用查五州。我知道她藏在哪里!”

    傅雷愕然,转过身来:“师父,你是说,她就藏在鸿云武馆里?”

    “而且,欧骐兄妹俩也应该是在她的手里!”金长老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秦管事面前,正色道,“我答应,捎一封信给你的家人。”说罢,轻轻抬手,“放他下来,给他笔和一张纸。”

    “是。”傅雷领令。但他并没有给秦管事松绑,只是将吊在横梁上的粗麻绳放长一大截。这样,秦管事身上还是五花大绑着,不过,原本吊过头顶的双手被放了下来。还是绑在一起,做不了别的,勉强能拿起笔写几个字而已。

    沈云将桌子一并搬到他面前,摆好笔和纸。

    秦管事抬头:“长老,我知道的,都说了。您……”

    金长老抬手遥指桌面:“一刻钟写封短信,应该足够了。”

    鱼肉在案,秦管事不敢再浪费时间,咬牙拾起笔,艰难的在纸上写下两行大字:灭门之祸将至,速逃。季峒书。

    写罢,他放下笔,双手捧起信,抬头恳切的说道:“我姓陈,单名一个峒字,沧云州薪县陈家庄人氏。拜托长老了。”

    金长老接过短信,看过后,仔细的折好,纳入怀中:“最多三日,这封信定能送到陈家庄。”

    秦管事松了一口气:“多谢。”

    “你需要另换一个去处。”金长老从袖中取出一只两寸来高的青花小瓷瓶,摆在桌面上,“这里面装的是龟息水。服用之后,可昏睡两天两夜。”

    秦管事看着瓷瓶,眼底泛起红色。数息之后,他抽了抽鼻子,嗡声说道:“我信长老。”

    沈云垂下眼帘,心道:此时此地,你还有不信的权利吗?

    所以,人在乱世,一定要强大。

    秦管事咬了咬牙,一把拿起小瓷瓶,扯开盖子,仰脖,尽数将里头的液体倒入口中。

    一阵甜香悄然散开。

    沈云闻出来了,这是槿兰花汁的气味。槿兰,又名‘“醉美人”,取花初开之时,摘下,榨取汁液,能使人昏迷。这么一瓶槿兰汁,足够顷刻间醉倒一头牛的。

    “叭嗒”,秦管事还未来得及放下手里的小瓷瓶,人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两个脸颊红扑扑的,象是扑了两团胭脂一般。

    这便是“醉美人”之别号的由来。

    金长老又取出金黄色的细绳,扔在秦管事的身上:“绑!”

    金光一闪,秦管事缩在地上,又变回了拳头大的棕子状。

    傅雷上前将他捡起来,双手奉给金长老。

    金长老依旧是将之收进袖袋里,转过身来:“云娃,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沈云知道他指的是天神宗。天神宗覆灭有两百多年了,之后,仙庭颁下“七杀令”,在很短的时间里,抹掉了天神宗的种种。是以,世人并不知天神宗的存在。如今,知道天神宗的不外乎这几类人:仙庭的高层、密府,以及天神宗的五脉传人之后。

    而刚刚,他听到天神宗的密闻,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馆主大人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同时,沈云也很清楚,馆主大人还是相信他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直接当面问出来。

    其实,在听到秦管事招出天神宗与密府的时候,他就在考虑了:要不要告诉馆主大人有关师门的事。

    而此时,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不是他不信任馆主大人和傅大哥,而是时机不够成熟哇。玉密使不知道藏在哪里盯着呢。多一个人知道自己也是五脉传人之后,自己便多一分危险。

    是以,听到馆主大人发问,他立时将早就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我在鸿云武馆时,曾偶然进入一个熊洞。在那里面,我误入机关,是一个叫做紫瑛仙子的年轻女子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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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章 当年之事

    “紫瑛仙子?年轻女子?”金长老拧眉,“你确定是仙子?而不是真君?”

    沈云很肯定的摇头:“她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

    傅雷说道:“师父,过了两百多年,紫瑛真君还真能活到现在啊?他的后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也极有可能。”

    金长老微微颌首:“云娃,你接着说。”

    “是。”沈云便继续往下编——他真不是有意要说谎。而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说了一个谎,接下来便要说十个、百个,更多的谎,去圆最先说的那个谎。

    接下来,他略去了紫瑛真君绝大部分的话,只挑了天神宗被仙庭灭掉的这一桩密事说。

    “后来,紫瑛仙子做法驱散了浓雾。我正要向她道谢,她却突然发难,将我打晕。等我醒来时,与我一道的同伴都醒了。据他们说,是武院的师尊们救了我们。我见没人提及紫瑛仙子,便也没有跟任何人说。”

    傅雷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云小弟,那个紫瑛仙子为什么独独跟你说天神宗覆灭一事?”

    沈云摊手:“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金长老叹了一口气:“是因为你的心法。她的武学造诣定是不俗,故而看得出来,你练的是《金刚拳》的心法。”

    “原来是这样啊。”沈云摸着头,做恍然大悟状。

    傅雷还有疑问:“师父,那我们在江湖上行走,岂不是等于在额头上写了‘天神宗五脉传人之后’这几个字?”

    金长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当《金刚拳》是人人尽知的大白菜吗?能够认出《金刚拳》的,只有我们五脉传人之后。而能看出心法来的,不但是嫡系后人,而且必须是武宗以上之武学造诣。”

    沈云知道他说的没错。因为师父虽然没有参加过武考,但是,师父确实具有大武宗的实力。故而,当初,师父才在郑家庄后面的老林子里,误将他当成刘家后人。

    至于冰梦儿之所以不识《金刚拳》及心法,那是因为她的狐狸尾巴露得太早了,紫瑛真君根本就没有跟她提及其余四脉之事。

    傅雷总算弄明白了,摸着后脑勺问道:“师父,那我们这一脉,是不是也知道其他四脉的功夫路数啊?徒儿……”

    金长老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打断他道:“等你成了武宗,才有资格问及其他四脉。”

    “哦。”傅雷蔫了,心里嘀咕: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金长老问沈云:“云娃,当年,我受资质之困,没有收你为徒。如今看来,确实是我狭隘了。你现在是否还愿意入我门下?”

    沈云讪笑道:“馆主大人,我已经拜过师门。这次来仙都云游,也是奉师尊之令。”不好说出师门与师父,他便拿了钱师尊过来顶缸。馆主大人和钱师尊应该互不相识吧……

    金长老有些意外:“那,你有没有跟你师尊提及过《金刚拳》和心法?”

    “没有。当年,您反复叮嘱过我,我一直记着呢。”沈云说道,“师尊是个药师,痴迷于针炙与药理,在武学上,是高级武师。所以,师尊收徒,从来不看武学资质。”

    “你现在的武学造诣已经很了不得了。”傅雷惊呼,“如果你能拜入师父门下,定能更进一步,将来极有可能成就大武宗。云小弟,你应该学武,去当一个药师,太可惜了。”

    沈云正要再婉言谢绝,这时,一直看着他的金长老收回了目光,轻叹道:“罢了。人各有志。今日之事,若是透出去了,我们谁都逃不过仙庭的全力追捕。所以,云娃,请你务必保密,不可泄出去一个字。”说罢,又看向傅雷,“雷儿,你也一样。”

    “是。”沈云和傅雷双双抱拳称是。

    金长老再次向沈云道了谢。

    沈云连连摆手:“我也是刘家拳馆的人,馆主大人莫与我客气才好。”

    金长老展颜,轻拍他的肩膀:“不错,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刘叔没有看错你。”

    听他提起刘爷爷,沈云不禁双目泛红。

    馆主大人接着说道:“刘叔生前从未将你当过外人,我亦是。当年之事,因你年幼,所以,我在郑家庄时,没有与你详说。现而今,你已经长大,而玉密使又阴魂不散,紧跟不舍,有些事,也该说给你听一听。你好心中有所防备。”

    “是。”沈云哽咽着应道。

    “所有的事情必须从天神宗覆灭所起。正如你刚刚听到的,我刘家是天神宗五脉传人之一。两百多年来,我刘家一直在躲避仙庭的追捕。几经转辗,我祖父终于甩开了仙庭的密探,定居石秀县。最初的那两代,他们是一心想要光复宗门的。不过,形势迫人,慢慢的,后面的传人已雄心不在,只图能过上象寻常人一样的安生日子。”金长老坐回太师椅,慢慢道来。

    刘太公本以为从此能在石秀县安居乐业,繁衍子孙。不想,才传到刘馆主这一代,安逸的日子便到了头。

    就是沈云到刘家馆主的那一年冬天,省城派了新的督考大人到石秀县。而与此同时,刘馆主也接到了来自省城的示警——新督考大人姓李,名显达,是密府的探子,专为追捕天神宗五脉传人之后而来。

    自从知道刘家的天神宗余孽身份之后,刘馆主就在防备着这一天。他甚至于不敢娶妻生子。如果不是担心后继无人,断了传承,他连一个徒弟也不会收。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有密探出入石秀县。

    说起来,他能发现密探的行踪,还多亏了沈云。

    因为老刘头有一段时间经常带着沈云去后山下面的村子里找沈九妹,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当然,他那时是对沈云动了恻隐之心,有心帮他找一找失散的姐姐。

    却不想,让他无意之中发现,有一个神秘之人唆使村子里的一个男娃编了一个九妹被过往的商队救走的故事哄沈云。目的只是为了接近沈云,哄他将在武馆里学的东西尽数教给那男娃。

    谁知,沈云人虽小,心防却重得很。那男娃大了沈云两三岁,过了数月,也不曾套出来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

    神秘之人一是怒了,觉得那男孩无用,二是担心留下首尾,引起他的注意,竟然将那男娃淹死在村里的池塘里。

    从那时起,刘馆主铁了心要离开石秀县,开始着手做离开的准备。

    然而,密府的人比他想象的来得更早。

    李显达初到石秀县,便打着世交之后的幌子,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

    那时,刘馆主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再加之,他又得到可靠消息,他的异母兄长一家与李显达勾结在了一起,日夜监视着他这边的一举一动。他哪里还沉得住气?

    于是,计划只能匆匆提前。他先将傅雷以送年礼的名义送至省城。至于他和老刘头,还有沈云,则准备乘着正月十五夜看花灯的机会出逃。

    结果,李显达竟与他不拍而合,也是准备以看花灯为由,诱捕他。

    多亏老刘头忠烈,舍身放了一把火。他才找到机会突围而出。

    “只可惜,李显达那厮太过奸诈。那晚,我未能手刃了他。之后,待我养好伤,回过头去寻他,他早己离开石秀县,不知影踪。”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刘馆主如今重提李显达之名,仍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这一次,我以为又是李显达,没想到却冒出来一个玉密使。”说到这里,他深感无力,不禁仰天长叹,“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才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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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药人

    沈云见状,不由在心里想起了师门的历代祖师们。

    与老刘家相比,青木门可以说是幸运的。因为祖师筹谋得当,从一开始便摆脱了密府的追捕。

    所以,他更加坚定了隐瞒之心。

    随即,他借口藏书阁那边还有差事,向金长老告辞。

    “行,如有事,只管来找我。”金长老挥手,让傅雷送他从后门出去。

    一路上,傅雷又劝了沈云,放弃学药,专心习武。他握着沈云的手,热切的说道:“云小弟,相信我,你若专心习武,成就大武宗,指日可待!”

    沈云笑道:“傅大哥,谢谢你的鼓励。我很喜欢学药,也会好好习武的。”

    傅雷有些急了:“师父常说,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得很。能够精于一样,已是难得。云小弟,武学之路,越到后头,越是艰难。这是我的亲身体会。你千万莫要贪多,从而分了心,浪费这上好的武学资质。”

    沈云能体会到他满腔的关切与爱护之情,但是,也深感话不投机,是以,只好含糊的应道:“傅大哥说的是。事关重大,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倒是。”傅雷点了点头。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毕竟云小弟的师父专于药学,于武学不精。

    送走沈云后,回到起居室,他忍不住向金长老替沈云抱撼:“可惜了,云小弟拜了那样的一个师父……”

    不料,金长老白了他一眼:“他拜的师父哪里不好了?”

    怎么好了?傅雷不解,正要回答。金长老又道,“为师又没瞎。云娃在我们武馆呆了半年之久。朝夕相对,同在一口锅里吃饭,他有无武学资质,为师怎么可能看错?”

    “可是,他现在……”傅雷愕然。

    金长老摆手打断他的话:“那也不能证明,是为师当年看错了。你没听他自己说吗?他的师父擅药!”怕心性耿直的徒儿还没听懂,他故意将“药”字说的很重。

    傅雷终于明白了:“师父,云小弟现在的武学修为,是被他师父用药物拔高的!”

    “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吗?”金长老轻叹。

    “那,云小弟岂不是药人?”傅雷的脸刷的白了,“师父,您一定要想办法,救一救云小弟。”他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炼制药人的秘术。药人的武学修为都是用秘药堆积出来的。成效非常快,然而,却是以牺牲天寿为代价的。

    “药人之术,有违天和。为师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这件事,急不得。以后再慢慢想办法。”金长老从怀里拿出秦管事写的那封短信,“雷儿,此信关乎几十条人命,刻不容缓。这时候,城门已关,出不得城。明天一早,你便送信去。务必亲手将信交到陈峒的家人手里。”

    “是!”

    见自家徒儿仍然是愁眉紧锁,金长老只好再叮嘱道:“看情形,云娃还不知药人秘术。有时候,不知真相也是福气。好在他要在仙都游学三年,他那师父远在菱州,鞭长莫急。所以,在为师想出破解之法时,你暂且装做不知,莫要吓到云娃。”

    傅雷本来想夜里去沈云那里再问一问药人之事。闻言,深觉师父言之有理,便打消了去找沈云的念头——云小弟从小就很机灵,如今更是机敏过人。他担心自己在云小弟面前藏不住药人之事。

    但又担心沈云不明真相,仍在用那些害人的秘药,所以,回到房间后,他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给沈云写一封信,提醒一二。

    第二天清晨,出发前,他又反复看过信,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去院子里喊来一个杂役童子:“速速送去藏书阁,务必亲手交到沈管事手中。”

    “是。”杂役童子双手接过信。

    “雷儿,你怎么还没出发?”金长老走了出来,目光落在童子手里的信上,“唔,那是什么?”

    “哦,是我写给云小弟的信。”傅雷又从童子手里拿回信,取出信纸,展开来,双手奉到他面前,“云小弟素来心思机敏。师父,您给我看看,我这样提醒他,妥不妥当?会不会吓到他?”

    金长老接过,匆匆看罢:“嗯,没问题。”说罢,还给他,“雷儿,事有轻重缓急,你莫要误了大事。”

    “是。”傅雷叫童子速去送信,他自己也告别金长老,急匆匆的去后边牵马。

    很快,沈云收到了信。

    听说是傅雷的信,他心里纳闷极了:就几步的路,傅大哥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要麻里麻烦的写信,命人送过来?

    好奇心大盛。他当着童子的面,取出信,看了起来。

    信很短,傅雷只说了两件事:其一,他奉师父之命,马上就要出门去陈家庄送信;其二,是药三分毒,再好的补药,也不可多服。

    前一桩事,沈云看懂了——傅雷是去给秦管事的家人送信。

    可是,第二桩事,是几个意思啊?

    傅大哥是在暗示我,不要服用补药吗?

    我什么时候大量进补了?

    想了想,他问童子:“童儿,傅公子什么时候走?”

    童子仰头,如实答道:“公子早早的命人备好了马。小的出来时,公子正要去后边牵马。这会儿,公子应该已经到前街了。”

    那就算了。等傅大哥回来,再问他罢。沈云从袖袋里抓出一把铜钱塞给侍童:“拿去买果子吃。”

    “谢沈管事赏。”童子捧着钱,欢喜的鞠了一躬,噌噌的跑出去了。

    回到东阳院,他被管事的逮了个正着:“大清早的,又跑出去玩了?”

    “不是的,小的是奉公子之命,出去送信。”童子连忙辩解。

    “嗬,还敢撒谎!”管事的变了脸,“公子一大清早就出了远门,哪有工夫命你送信?”说着,伸手就来牵他的耳朵,“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小子是连句真话都不会说了……”

    “何事嚣闹?”金长老自正屋里出来,看到童子,招手道,“送完信回来了?”

    杂役童子闻言,倍感委屈,眼里立时含了两大包眼泪,使劲的点头:“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偷懒,他又接着说道,“沈管事当着小的看完了信,还问小子,公子什么时候走。小的说,公子是骑马出去的,这会儿应已到了前街。”

    金长老轻笑:“你做得很好,去账房领赏罢。”

    “是。”杂役童子破涕而笑。

    管事的讪笑着缩了缩脖子。

    还好,金长老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子。

第二七五章 洗玉诀

    因为之前交接时,张管事介绍得很详尽,再加之,藏书阁本来就是清闲之地,所以,沈云头一次独自当值,顺利得很。

    转眼到了第五天的中午。按规矩,下午,轮到秦管事与他交接了。

    秦管事被金长老秘密抓走了,自然不会再来与他办理交接事宜。按照之前与金长老商议好的,中午的时候,沈云先是偷偷潜入秦管事的屋子里,易容伪装成秦管事,从屋里出来,敲开了他自己的房间。

    进入房间,小坐片刻,他又顶着秦管事的样子,从屋里出来,行色匆匆的出了武馆。

    事实上,很快,他寻了个偏僻无人之处,洗掉易容,换回本来面目,按照金长老事先的指点,从武馆的后门,悄悄的翻墙而入,回到藏书阁。

    下午收工之后,他去东阳院求见金长老,奉上一张请假条:“秦管事因家中有急事,来不急向您请假。中午的时候,他托我帮他向您请一个月的假。”

    都是事先商量好的。金长老岂能不允?他接过请假条,叫外面的杂役童子进来:“去藏书阁请张管事过来。”

    “是。”

    没过多久,张管事急匆匆的进来了。

    金长老便将秦管事请假一个月的事告诉了他,并且说道:“这一个月里,藏书阁诸事由你们俩共同负责。”

    “是。”张管事与沈云一并领令。

    出了东阳院,张管事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沈管事,以前轮值之事都是秦管事一手安排的。小的从未经手过,一点经验也没有。您看,这一个月里,轮值之事当如何安排?”

    他这副阿臾奉承的德性,给沈云一种感觉,即,自己一天也不轮值,他也是极其情愿的。

    不过,沈云没有欺压他的念头。因为藏书阁的管事本来就清闲得很,当值之时,没有多少差事;再者,第二层的小书库里收藏的全是珍本。然而,小书库设置了秘密机关,只有馆主大人的令牌才能破解。他身为藏书阁的管事,也无法将里头的书带出去,只能乘当值的时候,呆在小书库里看书。这些天,他基本上就是在小书库里度过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恃强凌弱,有违沈云的本心。

    “自然是按规矩来。这样吧,本月有三十天,你我一人当值十五。近些天里,我无事,便先当值。”沈云说道。

    所谓无事,是托辞。而实际的情况上,昨天下午的时候,他在小书库里找到了一本介绍药草的奇书。

    此书有百来页,名为《药草图谱》,与《青木宝典》一样,也是图文并貌。但是,里头记录的药草竟是《青木宝典》里都不曾有过的。

    他大致的翻了一下书,惊讶的最前面的那三味,正是在石桥坊市里见过的不知名药草。

    也就是说,《药草图谱》里介绍的一百多味药草,很有可能是修士们用的灵草仙药。除了药草,书后还附录有十张药方子。想来正是传说中的仙方。

    沈云如获珍宝。只可惜,受里头的机关限制,他只能看,不能抄录。好在,如今他的记忆力比小时候背《青木宝典》那会儿好太多去了。一个上午,连图带文字,他能强记下来十来页。然后,回到小屋里后,他再默写出来。

    现而今,那本书他才默下二十余页。如果再接着当值十五天,他能轻轻松松的录下整本书。

    “是是是。”张管事象捣蒜一样的点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方才,金长老发下任务时,他还以为自己倒了大霉,要当值一个月呢。

    于是,接下来,沈云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背书、录书之中。

    上午,在小书库里背书;中午,回到小到里录书;下午,将默记下来的书稿夹在登记簿里,带进小书库里校对。

    如此,十天之后,他终于准确无误的默录完了整本《药草图谱》。

    说来奇怪。就这样边背边默,待默录完毕,他再回头过来回想《青木宝典》和师父留下来的那些药方,惊喜的发现自己对它们理解又深刻了许多。

    这时,他再去看被自己改进过的百花玉露丸的药方,竟挑出了三个不足之处。

    尝到甜头之后,沈云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能搬到小书库里去住。

    接下来,他又同样的方法抄录下来了一本《洗玉诀》。

    从玉栖观回来后,他再练心法,明显的感觉到没有什么收益了。从前,他也曾多次碰到这种情况。那几次全是因为他进入了瓶颈状态。这一次,他也是同样的原由。毕竟自从凝结出真气后,他的功力突飞猛进,如今进入瓶颈,也属正常。

    克服瓶颈的办法,以他现在的修为,除了更努力的练功,以及外出游历,又多了一个更行之有效的法门,即,试着换一套合适的,且更好的内功心法。

    也就是说,内功心法就象小孩子脚上穿的鞋一样,长大了,就要及时更换,而并非一劳永逸之事。

    如今,他也到了该更换心法的时候。

    之前,看到小书库里收录的那些武功秘籍,他没有动心——《金刚拳》是天神宗五脉传承,属于上乘的内功心法。要找到一本既强过它,又适合自己的新心法,岂是容易之事?象虎跃堂这等凡俗武馆,能有什么好收藏?

    不过,抄录完《药草图解》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太小瞧了虎跃堂。于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他在小书库里找了起来。

    小书库里有一百三十套藏书。其中,武功秘籍占据了九成之多。

    要是换在游学之前,沈云铁定是要挑花眼。然而,如今的他,凝结出真气之后,对武学的理解更深一层,眼界大增。他花了三天的时间,以自己的武路为据,从中筛选出了三本。

    其中,他最看好的便是这本《洗玉诀》。这是一套快手剑的内功心法,与他的《飞花越柳》极为契合。

    只是,此心法是不是合适自己,且比《金刚拳》的心法更好呢?

    鉴定的法门很简单——试着按照书中的心法运行真气,当下立知。

    《洗玉诀》里的心法用的是图解。沈云对人体的经络、穴位熟得不能再熟,是以,一看就懂。

    他试着跟着书中图解运行真气,发现丹田里很快就腾起一丝暖意。

    太好了!《洗玉诀》确实适合自己,且比《金刚拳》的心法要强一些——如果不适合,丹田里会产生轻微的痛楚;如果不如《金刚拳》的心法,若者是差不多,瓶颈状态哪能轻易松动得了,又何来的暖意?

    那么,就是这本《洗玉诀》了。

    待抄完书,十五天的当值恰好结束了。

    沈云决定搬回家去,好潜心研习新心法。然而,就在这时,东阳院的一名管事急匆匆的过来传召:“沈管事,金长老召见。”

第二七六章 傅雷失联

    莫非是玉密使现身了?想起之前,傅大哥去陈家庄送信,已过半月,却还没打回转,沈云的心里打了一个突。

    他立时去了东阳院。

    “你随我来。”金长老将他带进了起居室,望着他,面色凝重,“云娃,我担心雷儿出事了。”

    “啊?”沈云不禁轻呼,“怎么回事?”

    金长老深吸一口气,道出事情的原委。

    傅雷出发后,在第三天的下午,传讯回来,说信已经送至秦管事的父亲陈老太爷手中。

    陈老太爷看罢信,指着落款“季峒”,泪如雨下,连声说道:“是老四,是老四!”

    原来,秦管事去仙都赶考之前,与陈老太爷商量好了,要是碰到紧要之事,写信回来,便用“季峒”落款。

    短暂的慌乱过后,陈家上下很快动了起来,着手举家搬迁事宜。

    傅雷的任务已完成。但是,他却在第二天又传讯给金长老,说,反正这边暂且无事,他想在陈家庄多呆几日,看能否守株待兔,等到玉密使或者她的手下。

    金长老觉得此计可行,当即回复,要他多加小心,莫露了行踪。

    又过了六天,傅雷再一次传讯回来,程家已经变卖家财,远走他乡。陈家庄风平浪静,他一无所获,准备回程。

    玉密使藏头藏尾,她的行踪岂是那么好抓的?金长老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便允了。

    “从仙都到陈家庄,快马疾行,三天足矣。可是,从雷儿最后一次传讯,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天五夜!我感觉不对,中午的时候,给他传了讯。”金长老深吸一口气,象是要压制住笼罩在眉眼间的愁云,“到现在,他还没有回复我。这孩子从来没有耽搁这么久还不回讯的。我担心,他出事了,有心走一趟陈家庄。可是,刚刚放完年假,复学伊始,诸事缠身,我根本就走不开。”

    沈云听明白了——馆主大人有意让他代劳,去陈家庄寻傅雷。

    事有轻重缓急。与傅大哥的安危相比,研习新功法算得了什么?必须推后啊!

    “馆主大人,我无事,可以去陈家庄找寻傅大哥。”

    金长老点头,轻拍他的肩膀:“云娃,谢谢你。”接着,他拿出一把传讯符,“这些,雷儿告诉过你如何用的,我便不再重复。总之,你要记得与我常联系。不管碰到什么情况,你首先都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万万不可逞一时之勇。等我赶到,与你会合之后,再长从计议。”

    “是。”沈云接过传讯符,心里暖洋洋的。在馆主大人的眼里,他永远都是当年的小云娃啊。

    金长老见他将传讯符都收进袖袋里,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我准备马上就走。”沈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离关城门还有个把时辰的样子。完全赶得急。

    “快马,我有。只是,一时之间,来不及准备干粮。”金长老拧眉,“外面冰天雪地的……不急于一时。要不,你明早再出城吧。”

    沈云急切的摇头:“馆主大人,傅大哥要是真落到了玉密使的手里,我们早一刻救出他来,他至少能少吃一分苦。干粮,不打紧。我出了城之后,可以向官道边的农家买。”

    金长老闻言,没有再坚持:“我马上命人给你备马。你直接去后门。”又道,“你回去多带几件厚实的衣裳。到了夜里,外面冷得很。你身上的这种棉袍,扛不住那样的冻。”

    “是。”沈云抱拳,匆匆离去。

    很快,沈云换了黑色的貂裘,又出现在东阳院的后门。

    金长老牵了一匹枣红大马在那里等他。

    “胡闹!这么冷的天,你怎的不多带一件衣裳?”

    大庭广众之下,沈云不好跟他解释自己有百宝囊,只好说道:“金长老,我真不冷。你看,我现在就已经热出汗来了。要不是骑马,我真穿不住大毛的衣服。”

    金长老还要再说什么,他已翻身上马,转过身子笑道:“金长老,我不与您多说了。再说,城门就要关了。”

    金长老无奈,只好挥手:“你去罢,路上小心。”

    “您莫要担心,等着我的好消息。”沈云打马而去。

    金长老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咬得后牙槽“咯吱”作响。

    沈云的运气不太好。他骑马赶到东城门,城门倒是未关,但是,出城不到半里,他被一队仙符兵拦住了:“奉大元帅之令,出城的马,一律征用。”

    该死的!又抢马!

    沈云惦记着傅雷的安危,没有心思与这起子强盗较劲,是以,跳下马,急急的走了。

    “这小子,很识相啊!”

    “识什么相?穷鬼一个,马背上连块包袱皮也没有!”

    “早知道就扒了他那身貂。”

    “怪不得跑得那么快!王八羔子,赶着去投胎哪!”

    ……

    身后传来一阵叫嚣。沈云皱了皱眉头,又忍了下来——找傅大哥要紧!

    上了官道后,他施展“穿云步”,继续赶路。直到真气耗尽,这才在路边寻个隐蔽之所在,藏起来,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骑快马需要三天的路程,他用两条腿,提前一天走完了。

    山脚是陈家庄了。小小的庄子里,稀稀落落的立着十几间茅屋。这会儿正好快到晚饭点了。那些屋顶先后升起了淡淡的炊烟。

    沈云觉得奇怪极了:陈家庄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秦管事好歹也是一个中级武师,竟然出自于如此破落的一个小村庄?

    还有,陈家不是刚刚举家搬迁了吗?他怎么在庄子里找不到一间空屋子呢?

    他狐疑的换了自己以前常穿的青布旧棉袍,拿出一个包袱,装成路人,下了山,拦住了一个挑水的少年:“小兄弟,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少年憨笑着放下满满的一担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你说。”这里离仙都不远,口音与官话比较接近。

    “男的,二十出头,长得浓眉大眼,这么高……比我壮实一些。”沈云道了谢,比划出傅雷的身材,问道,“十几天前从仙都过来的,你有没有见过他?”

    少年摇头:“没见过。我们这里好久没见过外乡人了。”

    怎么可能?馆主大人明明说,傅大哥在十几天前在陈家庄传讯回去了。沈云想了想,又问道:“那么,陈峒,你知道吗?”

    少年又摇了摇头:“陈家庄老早就没有姓陈的人了。”

    “老早?”沈云讶然——陈家不是几天前才举家搬走的吗?何来老早一说?

    少年非常肯定的点头:“嗯。原来,是有的。就是陈老太爷他们家。他们家的四老爷是我们这一带最厉害的武者呢。后来,四老爷上仙都考更厉害的功名,走了不到两个月,陈家半夜里起了大火。家产烧得精光,一个人也没有跑出来。打那时起,我们庄子里就再没来过外乡人了。”说罢,他指着不远处的小河,“喏,以前,陈家就住在河东。我们都是他们家的佃户,住在河西。多亏有了这条河,大火才没烧到我们这边来。”

    沈云看过去,那边的河岸空荡荡的。因为厚厚的积雪遮盖,所以,他才没有发觉河岸的异常。现在看来,那边确实是太空了些。

第二七七章 乖乖的交出仙法来

    天黑了。石崖下面燃着一堆孤火。

    这里的位置很好,既能居高临下,看到下面的整个山谷,又能避开冰冷的晚风。

    金长老往火堆里又扔了一根枯松树枝,双手笼在火上,看向下山进入山谷的那条山道。

    此处,是从仙都去陈家庄的必经之路。

    前天下午的时候,他便等到这里了。然而,直到现在,他还没能等来沈云。

    小家伙已经出发七天了。他不是急着去救雷儿吗?怎么还没走到这里呢?

    莫非是他看出破绽,打着救雷儿的幌子,跑了?

    想到这里,金长老的背后不由生起一阵冷意。他笼了笼白狐披风,眯缝起眼睛,细细的回想自己的布局。

    先是将雷儿骗去陈家庄,然后,再以救雷儿的名义,把沈云也骗去陈家庄。他则从小道赶到这里,设下埋伏。

    沈云不是雷儿,这小子打小就戒心重,又伶俐得很,所以,为了拖住沈云,他特意买通一队仙符兵,一出城就抢走了沈云的枣红马。

    他知道,沈云最拎得清轻重,不会因为一匹马与仙符兵在城门附近打斗起来。这事,绝对闹不起来。

    果然,沈云二话不说,弃马而去。

    照这情形,沈云应该没有发觉到什么,肯定是直奔陈家庄去了。

    至于沈云会不会也是和自己一样抄了小道,金长老甩甩头,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这条小道鲜人为知,根本就是他自己偶然发现的。

    他轻哼一声,将双手伸到火边取暖,在心里啐了一口:是我太高估沈云的脚力。没有枣红马,七天了,他竟然还没能走完三分之二的路程。真正是烂泥扶不上墙!

    又心道,如果雷儿真的在等着他去搭救,黄花菜都凉了。

    过去二十多天了,一想到唯一的徒弟傅雷,他仍觉得心里钝钝的痛。

    不,这一切都只能怪沈云。我是真心疼爱雷儿,向来视如亲子。如果不是他,雷儿也不用死!他咬了咬牙,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道,等抓到了沈云,雷儿便没有白白牺牲。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二十几天来,他唯有一次又一次的如此对自己说,才能按下失去爱徒的痛。

    又是立竿见影,心痛立时散了。

    就在这时,右侧的杂树林里,有一点火光,忽闪忽灭。

    是火把!有人来了!金长老不由坐直了腰板,戒备的盯着那点亮光。

    火把渐行渐近,很快,从林子里出来了。

    待看清打火把的人,金长老难以置信的瞪圆了一双眼睛:“怎,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沈云。

    他冷眼望着端坐在火堆边的那人,心里感觉在“汩汩”的流血。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馆主大人。”他扔掉了手里的火把。

    以他现在的目力,就算没有四周的雪光,他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目视百丈。之所以,打火把,是想给馆主大人最后一次机会。

    显然,馆主大人没有要他给的机会。

    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馆主大人的情形,还有刘爷爷和傅大哥他们俩,他感到心更痛了,眼里不禁泛起血红。

    “为什么?”沈云在林子边上站住身形,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些天来,他百思不得其解——馆主大人为什么要骗他!

    他从来就不惧欺骗与背叛。

    事实上,从牛头坳村逃难出来,他又不是头一次经历欺骗与背叛。

    在他的记忆里,馆主大人,是人淡如竹的谦谦君子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馆主大人会欺骗他;

    数年来,他一直惦记着,等与馆主大人重逢,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其恩情。却从未想过,今夜,会与馆主大人兵戎相见。

    离开陈家庄后,他最担心的是,会在返回仙都的路上,见到馆主大人。

    事与愿违!

    偏偏就是馆主大人等在这里。

    都是聪明人,金长老叹了一口气,双手笼住火,淡声说道:“云娃,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沈云闻言,身形微晃。

    “六岁那天,我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原来,我是修士的后代。我的祖先不是凡人,是传说中的大能。他是天神宗的护法长老,跺一跺脚,便是地动山摇;挥一挥衣袖,风雨骤至。”说到这里,他的一双眼睛象是被跟前的火堆点亮了,目光灼灼,“那时,我大声的对着祖先牌位说,我也要做这样的大能。”

    “可是,半刻钟之后,我的壮志雄心便被残酷的事实浇灭了。我,刘逸山,天神宗五大嫡系之一,金刚山的第五百二十三代嫡系传人,与我的父亲一样,也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没有灵根,我拿着祖传的无上仙法,只能干瞪眼。我注定修不了仙!”说到这里,他看向沈云,“我本来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这一辈子,唯一的念头就是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是,你,沈云,你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一切。”

    “你,一个山里泥腿子的儿子,没有武学资质,身无分文,没有可以依靠的家族背景,全因为我的恩赐,这才认得几个字,学了几招皮毛。可这才几年呐,你竟然也凝结出真气,武功更是略胜雷儿一筹!”

    “凭什么?凭什么!”

    他呼的一甩披风,腾身站起,瞪得浑圆的眼睛里,象是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几近疯狂:“仙法,你肯定是撞到了大机缘,得到了脱凡超俗的大仙法!不要拿搪塞雷儿的那套说辞来糊弄我!沈云,你老实说,是也不是!”至于药人之说,是他用来骗傅雷的。那孩子实诚,还真信了。

    原来如此。师父生前说的对,人心,果然是会变的。沈云使劲的握了握拳头,敛神:“傅大哥呢?你也是在这里,亲手杀死了他吗?”

    他的话,象一大盆雪水,当头浇在刘逸山身上。

    脑海里又浮现出爱徒死前双瞪得浑圆,至死不敢相信,用尽全身的气力喊出的那声“师父”,刘逸山不禁打了一个踉跄,连连向后退了两步,才堪堪重新稳住身形。

    “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不得不亲手杀了我唯一的徒弟!”他双手握拳,仰头长啸。

    石崖上的积雪,扑扑下落。

    沈云冷眼盯着他,心道:疯了,真的是疯了!

    旋即,刘逸山使劲的一甩头,用血红的眸子瞪着他,狞笑道:“云娃,我的雷儿不能白白牺牲。你不是与雷儿最要好吗?雷儿生前最敬重的就是我。而我此生最大的愿意就是有朝一日能脱凡超俗,成为修士。如果雷儿在世,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助我达成心愿。所以,云娃,你就乖乖的交出仙法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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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八章 我输了

    “不,你错了。我没有搪塞傅大哥。”沈云冷冷的应道,“从来就没有什么仙法。”

    “哈哈哈……”刘逸山仰头大笑,旋即,猛的收了笑声,竖起一根手指向沈云摆了摆,“不老实,不好,很不好!因为我会生气,很生气。我一生气,你会很痛苦……”

    沈云不耐烦的打断他:“我没有骗你。确实没有什么仙法。我和以前一样,还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刘逸山哪里肯信?他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打算死扛到底了吗?”

    沈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他。

    刘逸山双拳交握,指关节轮番“喳喳”作响,扬声说道:“沈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最后奉劝你一句。你要乖,莫调皮,老老实实的交出仙法。说不定,看在死去的刘叔份上,我今天能放你一条生路。”

    当然,后面那句是骗人的。仙法之事,但凡透出去一丝半点,不知道会招来多少争夺者。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所以,沈云,今晚,必须死!

    之所以要费这番唇舌,实在是因为他知道小家伙打小就硬气得很,真的做得出那种鱼死网破的蠢事来。

    小家伙好歹也是凝结出真气的高阶武者,又有仙法护身,真要是存了必死之心,就算不能把他也拖进阴曹地府,少说也能扒他一层皮。

    仙法就在眼前,他很快便能如愿,学仙法,脱凡超俗,从此踏上长生之道。

    如果被小家伙撂倒在成功的门坎外,岂不是冤枉!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天神宗五脉传人之后,好比是遗世之珍宝,金贵之极。而沈云是贱民,是比他脚底的泥还不如的存在,不配他亲自动手。

    真的,与沈云打斗,他嫌脏。

    好吧,看在死去的老刘头份上,他得了仙法之后,给沈云一个痛快就是。

    不想,他不提老刘头还好,一提老刘头,沈云竟是杀气腾腾,立在寒夜里,好比是一柄冷冽的利剑。

    “你,不配提刘爷爷!”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许你玷污刘爷爷的名字!”

    “你,放肆!”刘逸山被这句话堵得险些背过去气——区区一个贱奴的名字,有什么提不得的?到底是谁玷污了谁!

    不过,他很快回过味来,意味深长的轻笑:“你,是想激怒我,对吗?呵呵,你,学得倒是挺快的。”

    哼,就凭你,也想乱我心智!

    这一招,我审问秦管事的时候,挺管用的。小家伙,你这是现学现用啊!

    是个聪明的家伙,怪不得能学会仙法,在短短的数年里,后来居上,功夫超过我精心培养了十几载的雷儿。

    只可惜,越是如此,越留你不得!

    他眯了眯眼睛,泛红的眸子里,杀气更甚。

    “沈云,我早已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你逃不得的。乖乖束手就擒的话,我许你死个痛快!”

    “天网地罗?”沈云冷哼,“你是说,你埋在四周的那些机关弩,还有挖的十一处陷阱吗?”

    同为天神宗五脉传人之后,他看到那些连环机关与陷阱,都为老刘家感到悲哀——两百多年来,老刘家父子相传,到底传承了些什么下来?如今,堂堂嫡系掌门,布个必杀局,居然连个象样的阵法都没有。

    与之相比,青木门真的是身家太丰厚了。师父不但给他留了一座宝山,十几架的秘籍、宝典,而且还有十八套阵法。

    如果不是没有考取高级武者,开不得武馆,不然的话,他拿着师父留给自己的财富与资源,在仙都郊外,买下一块地,开一个虎跃堂那样的武馆,真的是绰绰有余。

    象青木门这样,才能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称得上是仙门之后呢。

    刘逸山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慌乱。他飞快的环视四周。

    可是,在惨白的雪光映衬之下,他只能看到四周起起伏伏、影影绰绰。

    “不,你在诈我!肯定是你以前在拳馆的时候就有了不安分之心,从雷儿的嘴里套取我们刘家的传承!”他很快冷静下来,“天罗地网是我们刘家世代相传的迷阵,便是大武宗陷入此阵之中,也只能引颈就戮。你说你破了阵,我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见。哼,小家伙,你学坏了。这样很不好。我真的生气了。”

    欲望竟使人疯魔至此!听他再次提及傅雷,还有在拳馆的那段岁月,沈云被恶心得不行,心里的最后一点旧情皆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出招吧!”他前拳后掌,摆出金刚拳的第一式。

    “金刚拳!啊哈!”刘逸山笑得前俯后仰,“小家伙,你忘了?你的金刚拳是谁教的?你也敢到老子面前使金刚拳……”

    沈云沉声喝道:“我今天就用金刚拳给傅大哥讨个公道!”

    刘逸山闻言,慢慢的敛了笑:“好!即是如此,你休要怪我胜之不武!”说罢,也摆开了架式。

    下一息,他已挥拳象道流星一般冲了上来。

    “流星赶月!”

    沈云不躲不避,竟也是使出“流星赶月”,针尖对麦芒的也扬拳出击。

    刘逸山见状,眸光愈冷。小家伙,好不狂妄,竟是与我比内力!

    当即,冷哼一声,左掌回旋,暗中调转真气,全部灌注于右拳。飞驰的右拳迸射出金色的光芒。

    什么是金刚拳!

    这便是!

    刘逸山得意的看向沈云。

    哈哈,小家伙的拳头是亮银色的!这是什么鬼!也好意思说是金刚拳!

    顷刻间,两人已然正面对上。

    右拳对右拳。

    呼——,呼——,两道拳风先行碰上。

    有如金石相撞,这刚一碰上,便是“嚓嚓”的火星子四溅。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刘逸山顿时色变——天哪,怎么会这样!

    从拳风上来看,沈云的内力竟然比他还要浑厚许多!

    正心惊肉跳之时,果然两道拳风高低已见。

    “哐啷”,他的拳风被沈云的拳风打得粉碎。

    并且,还没有完!

    “啵”的一声,护在拳头上的真气罩竟然也寸碎。

    原本金灿灿的拳头应声变得黯淡无光。

    刘逸山心中暗道“不好”,后背上的冷汗象是瀑布狂下。

    没有真气护着,他用肉拳与沈云的真气对上,搞不好整条胳膊都会被砸得粉碎。

    “不!”他连忙收拳,“我输了!”

    话音刚落,亮银色的拳头停在半道,离他的肉拳仅有一指之遥。

    拳风猎猎,如刀似剑。

    刘逸山的发髻见风而落。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拳风止。长长短短的乱发刷的笼了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刘逸山禁不住簌簌发抖——沈云的真气与内力竟如此契合,完全做到了金刚拳所要求的收放自如。

    这一点,他更是差沈云多矣。

第二七九章 真的死了

    不!这不是真的!

    刘逸山回过神来,心里象是有个声音在斯里歇底的咆哮:“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他,刘逸山是天神宗金刚山的第五百二十三代嫡系传人。

    只有他的金刚拳,才是正宗的!

    沈云,绝对是使了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竟也敢玷污金刚拳!

    所以,沈云,必须死!

    血红的眸子里划过一道精芒,右拳停在半空没有动,但,他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突然现出一根金色的长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象吐着杏子的金蟒,直指沈云的喉咙。

    “金蟒出洞!”

    他要戳穿沈云的喉咙!

    就算戳不穿,也没有关系。他夹的这根长针是用五种剧毒的蛇毒精心淬过的。哪怕针尖只是将沈云的皮肤刺破一点点,沈云绝对再活不过三息!

    “找死!”沈云轻喝。本来已经收住的右拳之上又是银光大作。

    呼——,拳风再起。

    哗啦!长针寸碎,只余一只肉掌。

    该死的,偷袭失败!

    刘逸山大汗淋漓,飞快的再次求饶:“我错了……”

    可是,这回,那个风驰电掣的亮银色拳头没有再停。

    “砰!”

    它狠狠的砸在他的肉掌之上。

    “啪啪啪……”

    一道浑雄炙热的纯阳之气,自左手注入他的整条左胳膊。真气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白骨粉碎。

    “啊——”刘逸山惨呼。

    他受不住这劲道。当即,整个身子打横向后飞出数丈,接着,象只破麻布袋,重重的落在地上。扬起一阵老高的雪屑。

    刘逸山喷出一口老血。剧痛袭来,两眼直发黑。然而,冰冷的积雪堆在断胳膊上,又令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扭头一看,顿时“啊啊”的尖叫。

    整条左胳膊都没了!

    齐根而断!

    一只手,叫他以后如何使金刚拳?

    他还要脱凡超俗,做大修士,长生不老……

    都没了!

    所有的一切,全被沈云毁了!

    心,轰隆一声,塌了。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

    喉咙里再次涌上腥甜,刘逸山接连喷出数口老血,瞪着一双没有焦点的血眸,用尽最后的气力破口大骂:“沈云,你恩将仇报,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沈云收了拳头,见刘逸山骂过之后,仰面躺在雪地里,再也没了动静,心道:又要使什么诡计?

    因为枣红马被抢,这一路他都是用轻功跑过来的。所以,每隔二十余里,便要寻个隐蔽之地藏身,恢复真气。

    那日,来到这山谷时,他又真气耗尽,不得不停住。于是,他无意之中发现这个山谷的后面有一条小道。看山脉的走向,竟是通往仙都。

    当时,他急着赶去陈家庄救傅雷,故而没有往深入想,只是暗忖:莫非这条小道能通往仙都?

    后来,到了陈家庄,他亲自去河东,扒开一尺来厚的积雪,找到了多处被烧焦的墙根,他才相信挑水少年说的话。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一口气没接上来,栽倒在雪地里。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陈家庄,跑到旁边的山头上去的。

    只知道,等他缓过劲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山顶吹了一夜的冷风,冻得跟根人形冰棍似的。

    好在百宝囊里不但有热水,而且配有驱风散寒的草药。冷静下来的他,找了个背风之处,煎了一大碗草药汤子,滚滚烫烫的喝下。很快,出了一身大汗。接着,他又练了三遍心法,彻底治好了风寒。

    然后,就在那里,他将在仙都再次遇到馆主大人与傅大哥的点点滴滴,在心里细细的捋了一遍。

    最终,他觉得说谎的那个人,不会是傅大哥。

    馆主大人为什么要骗我?

    他把我骗到陈家庄来,意欲何为?

    如果我是馆主大人,这一路上,会选择在哪里下手呢?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小道与官道相汇的这个无名小山谷。

    刘逸山在石崖上等了他两天两夜,殊不知,他藏身于山谷对面的山头上,也是差不多等了两天两夜。

    他亲眼看着刘逸山从小道走进山谷,又是亲眼看着后者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大堆东西在山谷里布设机关、陷阱。

    刘逸山是个很细心的人。布置妥当之后,又仔细了一圈,这才去石崖上等他自投罗网。

    沈云又等候了一天,确定刘逸山没有后手之后,这才暗地里动手,拆掉了所谓的“天罗地网”,将那些机关与弓弩尽数收入百宝囊里——他并非是看中了这些粗糙的机关装置,而是担心被刘逸山发觉了。

    接着,他在杂树林里,用水符、火符,还有爆破符布了一个最简单的三才陷兽阵。这是他的后生——即便打不过刘逸山,也能借用符阵之威,杀掉他。

    也正因为有了这张底牌,所以,他才敢弃劲风拳,而用金刚拳与之对拳。

    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见刘逸山仍然是纹丝未动的躺在雪地里,沈云运转真气,双拳在胸前齐转。

    呼——,掌风起。

    他的胸前,两掌之间,现出一个白色的小气旋。

    立时,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数十个小光点,绿的、黄的、红的……其中以绿色的小光点最多,几乎点了一半。

    沈云提气,慢慢合拳。

    两掌之间的小气旋亦慢慢缩小,由原来的汤碗大小,最终变成了只有牛眼酒盅那般大。

    被气旋吸引过来的小光点们象是一群调皮的孩子,原本,它们在气旋的外边上下左右飞窜,这会儿,全部一齐扎进了小气旋里。

    沈云抬起双手,两掌之间的小气旋挪至眉心。

    最后,“啪”的一声,将小气旋拍在眉心上。

    气旋应声而散。但是,那数十点小光点却尽数钻进了他眉心的印堂穴之中。

    顿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眼前一亮。

    他再抬眼看向数丈之外的刘逸山。只见他象一只被蒸熟的大馒头,无数暗灰色之气,自他周身的穴位里汩汩的涌了出来。

    刘逸山,真的死了。

    没有使诈。

    江湖上,诈死的法门五花八门,令人防不胜防。但沈云很自信,他的这个法门,纵然是再逼真的诈死,也能轻松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