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龙战天全文阅读 第45分节

第四四四章 道义所在

    吴长老通报完情况,坐了下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沈云很肯定的说道,“春耕绝不对耽搁。”

    “对,没有春耕,哪来的夏收?”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也有人问道:“外面的游民越来越多,粥棚这边人手不够,怎么办?”

    “咱们只救没饭吃的灾民,其他的人,统统赶走。”马上有人握着拳头应道,“没得我们出米出人,累得半死不活,还被他们背地里当大傻子笑话。“

    “对,把那些人赶回去。”

    “就是。这些懒虫,为了吃白食,连春耕都放下了。活该饿死。”

    “这样的话,人会少一半呢。”

    这项提议得到了会场里大多数人的赞成。

    吴长老闻言,又站了起来,环视全场,提出一个疑问:“外面的人都是一样的穿得破破烂烂,面有菜色。怎么区分他们呢?”

    一语即出,会场里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刚才提出建议的那位小队长也抿紧了嘴巴。

    沈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吴长老说的没错。这里不比仙都富庶。去年又遭受了大虫灾,秋粮颗粒无收。就算是家底殷实的庄户人家也只能吃糠咽菜的混个半饱。他们拖家带口的过来讨一碗粥吃,为的只是想节省一点口粮,能到熬天气再暖和一些,夜里的寒气冻不死人。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举家出去逃荒了。还有,春耕已至,但是,十里八乡几乎无人开耕,不是因为他们懒。伯堂查实了,他们没有粮种。灾情早就报到了县上的仙府里。不过,却被大老爷们压了下来。他们不但不救灾,反而想尽办法封锁消息。据伯堂查到的可靠消息,各仙府现在正紧锣密鼓的准备在官道上设置关卡,以拦住即将出去逃荒的灾民。“

    “这些黑心肠的畜牲!”大家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吴长老拧眉:“主公,真要是这样的话,闻讯赶来的灾民只怕会以更快的速度增加。我们能支撑的时间会更短了。”

    焦急的目光齐齐的定在了沈云的身上。

    沈云很是欣慰。因为知道内情后,没有人再说要赶走灾民之类的话。显然,大家都想要全力救济灾民。

    他笑了笑,扳着手指头说道:“想来大家听了吴长老刚才的通报,已经知道了,要救灾,我们现在面临三个大难题。首当其冲的是人手。其次是柴火。第三个问题是粮食。只要把这三个大难题解决了,其他的问题,都不叫事儿。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所有人都点头。

    吴长老脸上的焦虑散了。他知道,主公接下来就要说解决的法门了。

    果不其然,沈云满意的微微颌首,接着说道:“首先我们来看缺人手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什么?吴长老第一个石化了。一天煮几千人吃的粥,绝对是个大工程。搬米、淘米、煮粥、分粥、刷锅洗碗、维持稚序……哪一个环节不要人手?

    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明明我们从早到晚忙得跟个陀螺一样,还越来越忙不过来,真的很缺人手啊。怎么到了大人那里,就不存这个问题了呢?

    “啊,我明白主公的意思了!”这时,总部的司职长老之一李坊主突然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大腿。

    前年,仙都城里发生动乱的时候,他领着一营私勇负责饭菜的供给。几天忙碌下来,他颇有心得。现在经沈云一点拔,立刻明白了过来。

    沈云向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看来咱们的李长老有妙计。我们先请李长老跟我们说一说。”

    于是,所有的目光又刷刷的转移到了李坊主身上。

    “我哪里想出来了什么计谋。是主公的话点拔了我。”李长老笑嘻嘻的抱拳,“我觉得,主公说不缺人手,是有道理的。因为现在我们的庄子外面全是人啊。除去老弱病残和妇人,里头有不少成年的男丁呢。他们只是饿坏了,吃一顿饱饭,保管上山捉兔子都有不在话下,煮粥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叫他们煮粥?不会生乱吗?”有人质疑道。

    李长老捋起一只袖子,露出结实的右小臂和小酒坛子一般大的拳头。略一用力,经脉鼓鼓囊囊的,真气澎湃。他呵呵轻笑:“老实说,以前我是怕的。不过,如今,我还真不怕。”

    在座的,体内都凝结出了真气。他们无不跟着轻轻的笑了。是呀,有什么好怕的?没得一群体内凝结出了真气的武者还制不住一群手无寸铁,饿得两眼发晕,连路都走不稳的饥民。

    象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人们思路大通。

    “除了运米和分粥,洗米、挑水、煮粥这些活计都可以叫他们来做。我们能省下不少人手呢。”

    “还可以叫他们上山去砍柴。连柴火的问题也解决了。”

    “我们有充足的粮种,可以发放给周边的乡亲们,助他们尽快恢复春耕。这样的话,能放慢粮食的消耗。”

    ……

    沈云坐在上首的蒲团上,笑眯眯的听着大家各抒己见。

    而众人如今也习惯了这样的会议。待会议结束时,与往常一样,先前沈云提出来的三个问题都有了详细的、可操作性的解决方案。并且,根据这个方案,大家各自都领了任务。

    对此,沈云非常满意。他破天荒的做了一次会议总结:“外面的饥民不是好吃懒做的无赖、破落户。他们是十里八乡赶过来,请求我们救济的乡里乡亲。帮助他们度过眼下的难关,是道义所在。我很高兴,大家都勇敢的挑起了这份道义。我也非常感谢大家,同心协力,拟出了如此完美的救济方案。你们真的很了不起。”

    闻言,大家的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个个红光满面,干劲十足。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各司其职,忙碌开来。

    女营分为女一营和女二营。前几天,洗米、煮粥都是她们在做。今天,她们仍然负责这一环节。不同的是,煮粥的任务尽数交给了赵宣夫人方雅所在的女二营。而刘玉娥所在的女一营则在粥棚的旁边搭起了一长排的面案,和面做起馒头来。

    很快,整个施粥区都弥漫着白面馒头的香甜味儿。

    “今天还施馒头啊?”饥民们盯着热气腾腾的一排高高的竹蒸笼,口水直流。

    “想吃馒头啊?”旁边负责维持秩序的私勇们耐心的向他们解释,“只有施粥是免费的。馒头必须用东西来换啊。”

    “要用什么东西换?”此时,饥民的眼里只有馒头,顾不得其它了。

    “一担干柴换两个白面馒头。每人每天最多能换两担干柴。”

    “打一天短工,四个白面馒头,两碗米粥。”

    “除了卖白面馒头,我们庄子里还卖粮种哦。看到没有,那边的棚子就是卖粮种的。你们可以去那边问问。”

第四四五章 论神仙是怎么样炼成的

    很多庄户汉听到有粮种卖,连白面馒头也顾不上了。他们摇摇晃晃的用最快的速度涌向私勇们所指的草棚。

    “大老爷,你们买人不?我的小孙子今年十岁……”一个枯瘦的老头儿牵着一个同样瘦得厉害的男娃娃,着急的问坐在长案后面的吴长老。

    “老人家,我们庄子里不买人。”吴长老摆手,“你如果没钱买粮种的话,可以跟换馒头一样,用劳力来换。”

    闻言,所有人都立马来了精神,争先恐后的应道:“我换!我要换!”

    “大老爷,我什么都能做的。跟我换粮种吧!”

    还好早有准备,棚子外边调派了两个小队过来维持秩序。

    吴长老抬手,大声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大人知道乡亲们没有粮种,无法春耕。所以,准备了足够的粮种。大家都不要急,一个一个的来换。”

    “谢谢大人!”

    “大人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啊!”

    ……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总之,转眼间,棚子前跪了一地的饥民。他们甚至连怎么用劳力换粮种都没有问,便一个个感恩戴德的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谢。

    吴长老,还有负责维持秩序的队员们无不动容。

    接下来,吴长老当众宣布了粮种的换取法门:一份粮种可以种半亩田,只要一个成年男丁做一天短工就能换到。如果是老者,妇人或者七岁以上的孩童,则需要打两天短工才能换到一份粮种。而做短工期间,也是管四个白面馒头和两碗米粥。

    与换馒头一样,数量上也有限制,即,每人只能换取一份粮种。

    另外,换取粮种时,还要现场立字据,答应待到夏收时,还半斗新米给庄子里。

    最后面这一条,是吴长老想出来的。他担心有人换到粮种之后,直接拿回家煮熟吃掉。

    听完,先前那位要卖小孙子的瘦老头难以置信的问道:“大老爷,只要立字据就成?不要保条?”去县城里卖只鸡都得要担保呢。更何况关系到半斗新米的大买卖。

    等的就是这句话。吴长老嘿嘿一笑,抓起长案上的那块绿色山形玉石镇纸,略一用力。“咔嚓嚓”,玉石镇纸应声碎了。他松开手。扑扑扑,很快,案面上积了一小堆绿然的粉末。

    “老人家,你刚才问什么?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遍。”他拍掉掌心残留的灰尘,笑眯眯的问道。

    瘦老头打了个寒战,头摇得跟货郎鼓一般:“没,没什么。”难怪不要保条。就这一手捏石头的气力,哪个敢赖他的账?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在场的其他庄户汉也齐齐色变,头勾得低低的,不敢再正眼看前面。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到了傍晚时分,征集的短工数目达到了五百多个。按照每天一百个短工的计划,头一天就排满了接下来的五天。

    眼下正值春耕时节,吴长老做下安排,将换粮种的那些短工都排到三天后。是以,很多人急匆匆的拿着粮种回家赶农时去了。尽管今天的粮食消耗又创新高,但是,庄子前聚集的游民数目却是锐减。这一天里,新添了不少生面孔,总数竟不到昨天的七成。

    而今天的那一百个短工,有男有女。女的,全被吴长老调拔给了女营,要么煮粥,要么做馒头;男的则派给了李长老——昨天的会议上,有人提出来了,很多饥民怕第二天来晚了,领不到粥,晚上也守在庄子外面,露天睡着。现在的夜里还是很冷的。所以,建议在庄子外面的空地上搭些临时的木棚子,给饥民过夜。李长老得了这份差事。

    听说是给过夜的饥民搭过夜的棚子,男短工们感激之余,做事越发的卖力。一天下来,他们竟然搭出来了十座木棚子。

    齐伯负责统一调度,将这些木棚子安排给了老人和小孩子们。

    另外,柴火紧缺的问题也大有缓解。有很多人离去之前,甚至主动向刘玉娥打听:“明天还能用柴火换白面馒头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们欢欢喜喜的回去了。看样子,明天会有更多的人过来换馒头。

    至于第三个问题,即存粮不够的问题,也正在解决之中。一大早,赵宣领着听风堂全体出动,北上收粮。他们用储物袋装运粮食,以他们的脚程,应该能在存粮耗尽之前赶回来。

    头一天就获到了超出意料的成功,大家不由松了一口气。天黑之后,七处庄子也先后传讯回来,他们启用了新的救济方案,效果也是杠杠的。

    不想,第二天更是惊喜连连。

    首先,很多旧面孔消失了。大家一打听,才知道,那些人是回家忙春耕去了。

    第二,交换到的柴火和短工比头一天还要多。吴长老做了粗略的估算,一个月以内都不用担心柴火和人手的问题。沈云听了他的汇报后,叫齐伯给每个木棚子发放够用一夜的柴火。

    第三,又临时搭建了二十座木棚子。傍晚时分,齐伯分配新棚子,惊喜的发现所有留下来过夜的饥民都被安置了下来。今夜不会有人在露天里过夜。

    还有就是,尽管又新添了不少新面孔,但是,粮食的消耗与昨天持平,并没有增加。对此,齐伯和吴长老凑在一起,汇整了各方面的情况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很多人换到粮种之后,在吴长老那里排了用工的时间后,只领了一碗米粥,就急匆匆的拿着粮种回家去了。相比于以前一天领足两顿,这些人的消耗便少了一半。照这样的情形,粮食的消耗速度会很快就降下来。

    还真叫他们预测准了。第三天的粮食消耗又与前两天持平。第四天,粮食消耗首次出现下降。从此,每天都在迅速减少。待到春耕完成,留在木棚子里的那些老人、幼儿陆续被他们的家人接了回去。

    原本每座木棚子平均安置了十个大人和五个幼儿。如今,齐伯已不管木棚子的分配事宜,任饥民们随意住。因为空出来的位置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人睡三个铺都不成问题。

    施粥已经停了。不是因为大家的吃饭问题解决了——紧张的春耕过后,仍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家中没有一粒存粮的人们还是挖不到足够裹腹的野菜。

    而是人们选择了打短工换白面馒头的方式。一个成年男丁在庄子里打一天的短工,能换到四个白面馒头和两份米粥。女人和七岁以上的孩子换到这些,则只需要两天的时间。春耕过后,田里的活计轻闲了许多。人们有的是时间过来打短工。而换到的吃食,他们带回家去,省着点吃,足以够全家糊口两到三天。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认为,打短工换来的吃食,比吃白食要硬气得多。

    当然,也有人还想着施舍的米粥,不吃白不吃,或者迟迟不肯把家里的老人孩子接回家去。结果,他们的脊梁骨都被村民们戳烂了。

    “活神仙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你们不想着怎么报恩,光惦记着白吃白住,良心喂狗了?丢光先人的脸喽!”

    而沈云听到自己被十里八乡的人们唤作“活神仙”,甚至有不少人还在家里立了长生牌,简直是笑哭了。原来神仙是这么炼成的啊。

第四四六章 第一座城堡

    围在各庄子外边的绝大部分饥民已经自行散去。留在木棚子里的那些人,都是些无依无靠的老人、孩子,还有病人。

    他们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佃户人家,家里的直系亲人都没能熬过寒冷的冬天,完全没了去处,只能在木棚子里住下来。

    对于这些人,沈云的态度是:有病先治病,欠下的汤药费,待他们病好之后,再用劳力偿还;没病的,尚有劳力的,在庄子里打一天短工,庄子就包他们一天的住食;只有那些完全没有劳力的老人和幼儿,庄子里才免费救济。

    不是他养不起这些可怜之人,也不是他非得要赶着这些弱者去做活,而是,在外飘荡多年,他看尽人间百态,明白了很多道理。

    比如说,这个世道里,可怜之人实在是太多了。以一己之力,他能养活一百人,一千人,甚至一万人,但是,比这一万人更可怜的人,还有千千万万。他真的是有心无力;

    又比如说,升米恩,斗米愁。白吃白住,细心的照料,更多的时候,招来的是蜂拥而来的白眼狼。但是用劳力来换取就不同了。一方出力,一方出馒头,在这中间,没有人施舍,也没有人被施舍,大家互不相欠,双方都有底气,记得对方的好。

    很明显的例子:那些原本饿得走路直摇晃的成年男子们听说能用劳力换取白面馒头,绝大多数没有再来领过免费的米粥;住在木棚子时的老人孩子们,每天都是早早的起来,头一桩事将住的木棚子打扫干净,然后洗了脸,去庄子门口等活计。当拿到用劳力换来的白面馒头和米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而又幸福的笑容。

    而庄子里也从中得到了直接的好处:首先,饥民早早的自行散了。他们的存粮居然才用掉一半。预料之中的粮荒并没有出现;以大庄子为例,短短的十几天里,他们招到了一千多个短工。原计划待到春耕过后,修水渠、加固护墙、扩建牲口棚等大件的活,都提前动工,并且很快的就完成了。饥民散去之后,大庄子也大变样,由一座农庄摇身一变,变成了护城河、护墙、箭塔等样样齐全的小型城堡。

    至于“活神仙”的称号,沈云知道,这是纯朴的人们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感激与信赖。

    或者说,“活神仙”这个称号,代表着十里八乡的人们对他们的真心接纳。从此以后,他们这群外乡人就在这一带站稳了脚,不用担心与当地人发生冲突,被排挤。

    这也是大好事一桩啊。

    半个月后,赵宣领着听风堂的一队暗探,头一批回来了。有储物袋装运粮草,六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带回来了七千石大米和三千五百石小麦。

    据赵宣汇报,其余的小队也将在近期内归来。他们收到的粮食与差不多是这个数。

    照现在的情形,粮荒很难再出现。所以,这些已经不是很重要。沈云最感兴趣的是,赵宣此次带回来了贝侯平叛的最新消息。

    大年初一晚,贝侯各部突然尽数出动,一齐向被围困了三年之久的叛军老巢发起了前所未有的凌厉攻击。城中叛军抵死反击。双方激战了七天七夜。最终,叛军不敌,全军覆灭。

    “据传,叛军的十大天王尽数战死。城中尸横遍地。没有几个活人了。“赵宣摇头轻叹,“平南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在攻城里身负重伤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的,说的跟真的一样。”

    沈云不由担心起永安副教使、陈龙和袁峰等人来。

    算了算时间,他也该回鸿沟云武馆消假了。在武馆里应该能打探到他们的详尽消息。

    更可况,本来在南下之前,他就有计划在新年过后回武馆一趟。一直没有成行,是因为他被十里八乡蜂拥而来的饥民拖住了腿。

    如今,大庄子,还有其余七处庄子的形势大好,他可以放心的出远门了。

    当天,沈云召集长老们开会:“明天,阵桩能全部砌好。等布好阵,我准备于后天清晨出发,回武馆一趟。暂且打算十天之后回来。在我外出的时候,你们各司其职,看好家里。如有事不能决断,长老会共商;若是还不能决断,可传讯于我。”

    “是。”众人齐声抱拳领令。

    离开仙都之后,沈云扩大了长老会。李忆等四大掌柜也成为了长老之一,位列王、李、吴三位坊主之后。

    闻言,赵宣询问:“主公,是否需要我随行?”

    沈云摆摆手:“不用了。你留下来,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赵宣立刻从蒲团上站起来听令。

    “这一次我们出手救灾,肯定会引起周边仙府的注意。我估摸着,那些大老爷不但不会感激我们,反而这会儿是如芒刺在背,吃不好睡不着了。你负责盯住他们,免得他们出什么妖蛾子,我们这边却没个准备。现在,你的人还未全回来。我叫丁叔喊上一些人,给你搭把手。“沈云如是吩咐道。

    这时,所有人终于明白过来了——为什么主公下令,所有庄子都要优先修建各项防护工事。原来是防着仙府呢。

    “那帮龟孙子,从来就分不清好歹。”吴长老叹了一口气,“主公所虑极是。”

    “吴长老说的对,他们就是帮龟孙子。对付龟孙子,绝不能讲客气。”王坊主哼哼,“只要他们敢伸龟爪子,有几只,我们就剁掉几只。看是他们的龟爪子快,还是我们的刀利。”

    “就是。我们连顺王爷的爪子都敢剁,还怕区区几个县府的大老爷!”

    没有一个人认为沈云想多了。

    第二天,沈云布好了小五行阵。庄子的防卫已经形如铁桶,再有此阵庇护,他能安心出远门了。

    第三天清晨,他独自一人离开,前往省城。

    春望县离省城有四百来里的路程。以他的脚程,施展穿云步,轻轻松松可以在傍晚之前抵达。

    事实上,午后时分,他已经到了省城的南郊。

第四四七章 城隍庙里听壁角

    因天色尚早,路过城隍庙里,沈云没忍住,脚跟一拐,走了进去。

    这里曾是古氏三兄弟“接活”的地方。当年,重伤的袁峰也是被古氏兄弟用“缩地成寸”的法术,从城内秘密转移到这里,交给他的舅舅们。

    阔别三年,再回省城。看到熟悉的情景,沈云不由想起了相关的人与事。

    城隍庙还是老样子。神像前的青石香炉里插着些许燃尽的香棍儿。证明这里依然有香火。

    目光在香炉上打了一个转儿,沈云心中一动,上前细看香炉底部。

    那里压着好几张折得三角形的黄符纸。

    这是古氏三兄弟接活的规矩:将活写在黄符纸上,折成三角形,压在神像前的香炉底下。

    从黄符纸的色泽,以及折痕的深重来看,它们被压在这底下的时间不短。

    沈云记得很清楚,古氏三兄弟曾亲口说过,最多隔个三五日,他们就会过来查看一番。如果有中意的“活”,他们会在黄符纸的背面写下交易的价钱、碰头的地点等信息。不然的话,他们会直接把黄符纸拿走,丢掉。而下活之人若是同意,拿走黄符纸,就意味着下活成功。

    想到这里,沈云不由拿起这些黄符纸,翻过来看背面。

    都是没有写字的。

    也就是说,古氏三兄弟已经很久没有来庙里“接活”了。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听脚步声是两个壮年男子。

    沈云将黄符纸原样放回香炉底下,一个箭步,跃至城隍爷的神像后面,藏了起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往自己身上打了一道敛息符。

    脚步声越来越近。少顷,有两头人影,一前一后的疾步走进庙里。

    看到他们俩,沈云险些惊呼出口。

    这两人可以说都是他的熟人。

    打头的那个是身材魁梧,穿着千年不换的青衫,左袖空荡荡的,袖口别在腰带上面。不是在鸿门武馆守山门的唐爷,又是哪一个?

    他后面那个,沈云也见过两面。当年,吴宝丽惨死于武馆,沈云被诬告为凶手。药院的督使大人就是命这位白袍男子将他关进训诫处的禁闭室里。

    几年不见,这位还是穿着样式一样的白袍。不同的是,他此时胡子拉叉,容颜憔悴。身上的白袍也象是多日不曾换过了,皱巴巴的不说,而且还有好几处明显的污渍。

    沈云好不奇怪。他们俩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袍进门后,立刻警觉的环视庙里。

    如今,沈云已经能一眼看出他的修为。高级武师,体内已凝结出真气。

    以他的修为,就算没有敛息符,白袍也完会察觉不到沈云的存在。

    看到曾经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的人,不知不觉的被自己超越了这么多,沈云有些恍惚。

    与此同时,唐爷快步冲到香炉旁,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枚黄符纸。看到背面一片空白,他的脸上除了失望,更多的是焦急。

    “伍爷,黄符纸不象被动过的样子。背面还是没有字。”他双手奉到中年男子面前.

    沈云听了,心道:原来这位姓伍。

    当年,他被冤枉,在小黑屋里关了一夜,却连这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伍爷拿起来,抱着一丝侥幸,将黄符纸拆开来。

    整个背面都不见一字。

    他将黄符纸抓成一团,眉眼间,愁云笼起。

    独臂唐爷在一旁说道:“不光是我们的没有动过,其他的,也都没有。”

    伍爷捏着黄纸团苦笑:“看来传言是真的。古氏三侠真的是退隐了。”

    “怎么办?”唐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牙说道,“伍爷,一连五天了,祁大人还是音信全无。不能再拖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请那些仙官大人们帮忙找人吧?他们都是得道的高人,办法肯定比我们多。”

    伍爷断然摇头:“不行。大人离开之前,再三叮嘱过,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知道。”

    “可是,就我们几个这般寻找……”唐爷急得一屁股蹲了下去。

    伍爷低下头,摊开掌心,怔怔的看着被捏得不成样子的黄纸团,也没有再吱声。

    庙里,顿时安静下来。

    沈云听明白了。他们俩口中的“祁大人”和“大人”是同一人,即,药院训诫处的督使大人祁大人。

    应该是这位祁大人近期出门做事,然后,失踪了。一连五天都没消息。唐爷与伍爷找不到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求助于古氏三兄弟。

    不想,他们的运气很不好。古氏三兄弟退隐了,不再接活。

    沈云与祁督使大人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被后者。当时,幸亏有永安副教使担保,他才只被关了一夜的禁闭。是以,他对祁督使大人失踪很是无感。

    相比之下,他更关注的是古氏三兄弟之退隐。

    怪不得香炉底下压了那么多的黄符纸,一直无人处理。原来古前辈他们退隐了。

    好端端的,他们三个怎么退隐了呢?去年上半年,古大前辈去仙都替天宝兄送信于我时,不曾听出他们兄弟三人有金盆洗手之意啊。

    他藏在神像后面,在心里嘀咕着。

    而伍爷和唐爷两个缓了缓神,又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待他们俩走完了以后,沈云从神像后面跳下来,也离开了城隍庙。

    本来,他进庙来是想给古氏三兄弟写个条儿压在香炉下面,说,三天之后,去古家别院拜他们。没想到他们三兄弟早就退隐了,还留什么条儿?留了,他们也看不到。

    进城后,沈云按计划直接回了武馆。

    下午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药谷。

    杂货铺子还在。

    沈云走过去。恰好碰到东子端着一盆水自铺子里一拐一拐的出来。

    “你是……先生!”东子一激动,手里的小木盆掉了。

    眼见着连盆带水笔直的往他的那条残腿砸去。

    说时迟,道时快。沈云长臂一揽,伸手便牢牢接住了。

    大半盆脏水稳妥妥的留在盆里,不见半丝涟漪。就好象这盆原本就是在他手上,不曾掉落一般。

    东子两眼看直了:“好厉害!先生,你这回游学,武艺大进啊。”

    “还行。”沈云笑了笑,将脏水顺手倒在屋檐下的水沟里,把空盆还给了东子,“你一个人看店啊?余头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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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八章 您是我们的大福星

    不料,东子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出去了。先生请进屋说话。”

    沈云见状,跟着进了铺子。

    铺子里的货架空了许多。联想到贝侯已经攻下叛军老巢的消息,他恍然大悟,问道:“你们是打算关了铺子,回乡去吗?”

    东子脚下一顿,黯然的应道:“铺子是要没打算再做了。老家,回不去了。”取下系在腰巾的白棉巾子将一只方木杌擦干净,“先生,您才回来,先坐下来歇歇脚。我去给您倒碗茶。”

    “好。”沈云便在杌上坐了。

    不一会儿,东子从里间端了一只白瓷盖碗过来。

    沈云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以前在铺子里用惯了的那只盖碗。没想到,他出去了差不多三年,他们还留着他喝茶的碗。

    他道了谢,接过来,揭开茶盖,看到里泡的茶叶,愕然的抬起头来:“红珠草茶?”

    东子扯了扯嘴角:“是您出去游学前,留在铺子里的那包红珠草茶。余头说,这么好的茶,我们几个喝了,太糟蹋了。所以,就用他们老家的法子收了起来。您尝尝,跑味了没有?”

    沈云心头一热,低头尝了一口。茶味差不多,但是,效力完全没有了。喝下去后,丹田里不见任何反应。

    “还是一样的味道。”他展颜笑了。

    这一瞬间,东子只觉得灰扑扑的铺子里象是照进来了一大片阳光,顿时亮了堂。同时,他心里的愁云也散去不少。

    “先生,你比原来还要生得俊了呢。咱们武馆里,怕是找不出比你更俊的弟子了。”他不由自主的赞道,“刚才您笑一了笑,整间铺子都变亮了。这叫蓬……”他努力的翻着眼睛,做搜肠刮肚状,“是什么生辉来着?”

    沈云冷不丁的听他掉书包,并且还没掉出来,不由捧着茶碗大笑起来:“东子哥,你就别拿我做乐子了。对了,你们为什么不接着开铺子了?”他知道自己模样生得俊,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是以,飞快的岔开话。

    “说来话长。”东子机警的看了一眼门口,凑上来,低声说道,“大帅这回打下叛军的老巢,受了重伤。祁大人也给我们传话,以后怕是罩不住我们了,叫我们早做打算,抽身离开武馆。多亏有先生教我们识字,打算盘,做生意。这些年,我们都赚了些钱,也学会了做生意的本事。离开武馆之后,也不难糊口。”

    沈云吃了一惊:“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到风声,说贝侯受了重伤。还以为是谣传。原来竟是真的。”并且,贝侯的伤势还不轻,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不然,祁督使大人也不会传话说,担心以后罩不住他们了。

    心中一动,他轻呼,“余头他们已经走了?”

    东子摇头:“先生不是外人,我直接跟您说了吧。祁大人出事了,余头,还有三爷他们假装一起去外面相铺子,其实是假偷偷的寻人去了。”

    祁督使大人的事,沈云早在城隍庙里听说了,心道:原来唐爷说的“我们几个”里头还包括了余头和苏老三他们。

    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正常得很。余头他们来武馆之前,与唐爷、祁督使大人等人一样,都是贝侯的私兵。现而今,祁督使大人出事了,余头他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放眼全武馆,伍爷和唐爷恐怕也只信得过这些曾经一起上过杀场的属下。

    只是,他身为外人,不好过问太多。

    只可惜,东子完全没有把他当外人,自个儿又搬了一条木杌子过来,在他跟前坐下,欢喜的说道:“我本来是愁死了的。现在,先生回来了。我就有了主心骨。先生,您脑筋好,办法多。帮我们想个法子吧。”

    沈云满头黑线:“东子哥,你看啊,我才回来,一点情况也不清楚……”

    “没办系,我这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东子急吼吼的说道。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看着东子那双充满期待和信任的眸子,沈云的脑海里涌现出从前与他们在一起的种种,怎么也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好吧。”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就是找人吗?大不了,我也跟着一道出去找好了。

    东子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他是听余头说的,说,贝侯受了重伤。祁督使大人听说野鸡岭有一味灵药能够治贝侯的伤。只可惜,透这个消息出来的人只知道野鸡岭在菱洲中部,具体在哪里,也不知道。祁督使大人翻遍武馆里的地图,也没找到什么野鸡岭。

    大家都觉得这个消息太不靠谱,恐有诈。

    可是,祁督使大人却说,如果有诈,传这消息之人肯定也另有用意。说不定真与大帅的伤有关。所以,他不顾大家的劝阻,还是在半个月前出去了。

    走之前,祁督使大人给伍爷留了话:不管找没找到野鸡岭,采没采到灵药,他都会在十天之内赶回来。如果他没能如期赶回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出事了。届时,大家务必早早离开武馆,各谋生路。

    一语成谶,十天之后,他没回来。

    伍爷是他的副将,自然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也不可能让祁督使大人这般生死不明。于是,分成几路,偷偷的出去寻人。

    “余头他们出去也有五天了。之前,大家商量好。不管有没有消息,五天之后,一定回来武馆碰头的。”东子伸长脖子,眼巴巴的望着门外,“今天就是第五天了。余头他们也该回来了。”

    沈云听了,心中大定,笑道:“我们菱洲多山。如果是别的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山,我可能不知道。但是,野鸡岭,我恰好去过两回。”

    “真的?”东子喜出望外,从小杌子上蹦了起来。可怜他的那条老伤腿,一时之间没受住,拐了一下狠的。如果不是沈云的手足够快,一把将他扶住,他必定摔一跌狠的。

    即便是这样,他也痛的满头大汗,泪眼汪汪。

    可是,他却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欢呼:“太好了,这下真是太好了!先生,您真是我们的大福星啊!”

第四四九章 多管闲事

    第四四九章多管闲事

    东子用最快的速度请来了伍爷和唐爷。

    “真是你!”伍爷看到沈云,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最初关注沈云,是因为一桩魔修杀人案。当时,他与祁大人并不知道杀人者为魔修,听信了药院里另外一名弟子的举报,冤枉的关了沈云一晚的禁闭。

    从永安副教使嘴里知道,沈云能免费入得武馆,是因为得了李棠大人的荐书,他与祁大人不由对沈云多了几分关注。

    在他的印象里,沈云不但习武刻苦,而且非常爱看书。同时,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据他所在,沈云游学之前,明明已经有了高阶武者,甚至初级武师的能力,却连初级武者试都不曾报考过。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隔三年,沈云游学归来,以他之眼力,竟然完全看不出沈云的武功深浅。

    这说明什么?

    说明沈云只用了三年的时间,武功已在他之上!

    “伍将军,别来无恙。”沈云爽朗一笑,抱拳见礼。

    伍爷连忙还礼:“不敢当。”真不是客气话。以他现在的武功修为,哪敢受人家的见礼?

    旁边,独臂唐爷没有看出沈云身上的变化。因为早在三年前,沈云去游学的时候,他就已经看不出沈云的武功程度。

    他们是听东子说,沈云知道野鸡岭在哪里,才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的,可不是为了故人重聚叙旧而来。是以,他急吼吼的问道:“小先生,听东子说,您知道野鸡岭在哪里?”

    沈云很肯定的点头:“我当年为了寻访几位恩人,也曾找寻过野鸡岭。后来找到了那几位恩人方知,原来野鸡岭是当地的山民世代相传的土地名。在仙府的地图上,那里另有其名。山民们鲜少与外界往来,故而知道野鸡岭的人并不多。”

    “那,菱洲界内,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也叫野鸡岭?”伍爷马上想到了重名的问题。

    “据我所知,并没有。”沈云当年为了寻找野鸡岭,也是做足了功课的。他翻查了全菱洲的新、老地图,皆没有找到叫做野鸡岭的地方。故而,非常确定。

    伍爷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抱拳恳请道:“小先生,东子已经跟您说了事情的原委,我等就不再重复了。当年令小先生蒙冤受屈,全是在下之错。等寻回祁督使大人,在下是打是杀,全凭小先生一句话。小先生大人有大量,请告知我等,野鸡岭到底在何处。”

    当年被莫明其妙关了一晚禁闭之事,沈云自然没有忘。

    后来,永安副教使拿了确切的证据,证明了是魔修杀人。训诫处虽然放了人,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连句解释的话也没有,更不用说道歉。这些,沈云也记得。

    他没有想到,在今天这样的情形下,伍爷再提当年之事,并认认真真的道了歉。

    罢了。虽然迟了好些年,但也证明了,祁督使大人和伍爷也都没有忘记这件事。至于“是打是杀”,一点小事,还真用不着搞得这般严重。沈云心道:人家到底是给了个交代。这件事就到底为止吧。

    他摆了摆手,答道:“野鸡坡在仙府的地图上标的官名为‘凤栖山’,位于石秀县、永安县和丰成县的交界之处,离这里有五百多里的路程。”

    “地图呢?”听完,伍爷顾不上道谢,看向唐爷。

    “带在身上呢。”唐爷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卷地图。

    伍爷一把拿过,在旁边的四方桌上摊开来,急急的在地图上寻找起来。

    “是这里。”沈云见状,直接用手指出凤栖山之所在。

    “多谢。”伍爷一手按着凤栖山在地图上的位置,一边用手指头沿着官道回溯到省城,嘴里飞快的念着,“可以从丰成县沿官路北上,途经新成县……”

    看得出,他是读地图的老手,很快就做出比较,选出了从省城去野鸡岭最近的那条路线,抬头喜道,“老唐,大人急着为大帅采灵药,必定是走的这条路!”

    “那还等什么?我就这去备马……”话吐说完,唐爷已经转身往门口跑去。

    “回来!”伍爷大喝,“备什么马?五百多里路,骑马太慢了。”

    唐爷听明白了,飞快的转回来,急声劝阻:“伍爷,您是要动用速行符吗?不行啊!大人用了速行符,一个人赶去野鸡岭。结果,到现在音信全无,生死未卜。这路上肯定是碰到了什么风险?您的武功还不如大人呢,怎么能……”

    伍爷挥手打断他:“我没说要一个人去。我先赶过去,打探情况。等老余头,苏老三他们回来了,你带着他们,骑快马过去。你放心,我会等你们到了,再一起行动的。”

    沈云在旁边听着,不由皱了皱眉头。余头、苏老三他们都是从贝侯的军中淘汰下来的,身上都带着伤。他们绑在一起,战力也未必抵得上祁督使大人。所以,恕他直言,独臂的唐爷领着他们去救人,跟用一大包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肉包子就是肉包子,一大包肉包子也变不成石头。狗才不会害怕呢,只会吃得更欢,更饱。

    就连东子也听着不好。他见沈云皱了眉头,欢喜的问道:“先生,您想出妙计来了,是吗?”

    言语之中的绝对信赖令伍爷和唐爷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本来,沈云是不想插手这桩事的。但是,听到伍爷要带着苏老三他们一起去送死,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因为余头、苏老三他们都是他的朋友。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跟飞蛾扑火似的去送死啊。

    是以,他很坦然的迎着伍爷与唐爷的目光看过去:“妙计,没有。不过,我不能叫余头跟苏老三他们跟着您二位去送死。”

    这话说得太直了。唐爷的脸刷的涨红了,梗着脖子欲反驳。

    这时,伍爷伸手拦住了他:“老唐,不得对先生无礼。”正因为他心里跟沈云一样的清楚,所以,他才觉得自己用速行符赶过去。此一去,他拼着一死,若是救下了大人,那是他的运气好;如也跟大人一样,折了,也实属正常。到时,老唐他们赶过来,见他也死了,自知不敌,应该不会傻愣愣的上赶着去送死吧。

    当然,这些话,绝不能跟老唐明说。一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是用兵之大忌;二来,他若说了,以老唐的脾性,定是拼死也不肯放他先行走的。大人至今生死未卜,他以前是不知野鸡岭在何方,只有干着急的份。如今,既然知道了,就真的不能再等了。

    他素来敬重有真本事的人。沈云年轻小小,能有这般眼力,一针见血的指出他的真实想法。值得他敬重,堪当“先生”二字。

    “是。”唐爷也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敬意,立时蔫了气,神色恭敬的抱拳致歉,“对不起,先生。”上行下效,他也跟着改了称呼。

    伍爷指着东子说道:“这些年来,我没少听他们提到您。您是重情重义之人。他们能得先生之帮助,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分……”

    这是要交代后事了吗?沈云见唐爷在一旁脸色大变,呵呵轻笑,打断道:“所以,我打算陪伍将军走一趟野鸡岭。伍将军莫要嫌我多管闲事才好。”

    祁督使大人失踪,本来与他这个外人毫不相干。他这一插手,可不就是多管闲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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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零章 服了

    正所谓,救人如救火。更何况,祁督使大人已经失踪了半月之久。

    伍爷也是病急乱投医。听到沈云愿意伸援手,感激得只差没有当场跪下来,大礼相谢。

    道过谢后,他把仅有的两枚速行符全掏了出来:“先生,可会用此符?”

    沈云看了一眼。这是两枚中品速行符,可在一昼夜之内行五百里。而以他现在的脚程,施展“穿云步”的话,一天一夜走个七八百里,是件轻松的事情。

    真不是吃牛——从庄子里到省城,有四百多里的路程。他什么符也没有用,靠着“穿云步”,清晨出发,过了正午就已然抵达南郊。并且,一点儿也没有吃力之感。

    所以,他根本就用不上它们。

    更何况,他看出来了,伍爷很宝贝它们。

    “我用轻功即可。”他摆了摆手。

    唐爷以为自己幻听了——哪家的轻功可以做到日行五百里?轻功从来就不是用来长途跋涉的,好不好!

    伍爷到底见多识广一些,没有再坚持,当即笑道:“看来先生的神行功夫了得。佩服。”

    “雕虫小技,伍将军,过奖了。”沈云淡然一笑。

    伍爷急着救人,直接问道:“先生什么时候可以起程?”

    “随时都可以。”沈云也没客气。

    唐爷站在一边,不由“滋”的抽气,复又扭头去看伍爷——好大的口气!他越看越觉得是吹牛,怎么破?

    伍爷心里直打突,有点赌气的意味,应道:“现在就走,如何?”

    “好啊。”沈云风淡云轻的应下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大把法符塞到目瞪口呆的东子手里,“这些给余头他们护身。”

    这下,不用说唐爷,就是伍爷也被这样的大手笔给惊呆了。

    “伍将军,请!”沈云转向铺子的门口,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哦哦,好……先生,莫急。”伍将军回过神来,解释道,“大人失踪之事,暂且不宜让武馆里的其他人知道。先生,我们出了城之后,再赶路,如何?”

    他有些明白了——先生能得李棠大人的青睐,莫非是修士?

    如此一想,他的态度无形之中变得更加恭敬,同时,也是真正的从骨子里卑谦起来。

    沈云见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禁不住暗中赞了一句:好伶俐的头脑!

    由此,他能十分肯定加确定,伍爷在祁督使大人身边充当的是智囊这一类的角色。

    这样最好。他向来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本当如此。”他微微颌首。

    “多谢先生!”伍爷这回真是把他当成仙官大人敬起来了。

    等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唐爷伸仅有的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一脸匪夷所思的偏过头去,对还愣着的东子说道:“这……我刚才没看错吧?咱们伍爷是把先生当成仙官大人了!”

    东子眨了眨眼睛,将满满的一捧法符送到他面前:“唐爷,小的眼拙,辨不出真伪来。这些都是真的吧?”

    “你小子!”唐爷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抬腿做踢人状。

    东子连忙用那条好腿弹了一下,跳开来。

    其实,唐爷根本就是做做样子。沈云是个修士,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多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立时去掉了一大半儿。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先生考虑得真周到。把它们收好,莫弄丢了。”

    “是。”

    很快,沈云与伍爷出了南城门。

    在路上,伍爷不敢再应沈云的“伍将军”,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姓胡,名宁。因在家中行五,而被家人称为“小五”。在贝侯麾下,随着战功的迅速累积,他由最初的“小五”、“阿五”,没几年就变成了“伍哥”,后来又变成了“伍爷”。

    “我不过是大人麾下的一名护军,算不得将军。先生如果不嫌弃,以后跟大人一样,也唤我一声‘阿五’。”

    人家自己强烈要求,沈云只好改了口。

    待出了城门,已是暮霭沉沉。此时,官道上已经看不到南来北往的行人。

    胡宁小心的环顾四周,说道:“先生,我准备在这里启用速行符。”

    “好啊。前头十五里,有一个隘口。我在那里等你。”沈云说着,穿云步走起,拉起一残影。转眼间,人已在官道的尽头。青色的身影融进了天边那片金灿灿的余晖之中。

    胡宁……人是怎么走远的,他根本就没看清。

    在贝侯的麾下,不乏修士。事实上,贝侯本人就是一位元后大修士。不过,这些修士自视高人一等,从不与他们这些凡人武者交往。是以,象刚才的情形,胡宁从军近十载,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他完全被镇住了。修士!先生真的是修士!这下,大人有救了!

    狂喜过后,他赶紧往身上打了一道速行符。

    白色的灵光在他的身上飞闪而逝。下一息,他扯起两条大长腿,风一般的往前急走起来。

    以前,他觉得这样的行进速度已经很快了。打上速行符后,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就象要飞起来了一般,甭提有多痛快了。然而,刚刚看过沈云的‘轻功’,他才发现自己这速度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速行符的速度还是那么快。他却再也找不到那种飞一样的感觉了。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前面出现一个隘口。

    胡宁的目力不错,老远就看到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从半山腰往下走。

    啊,先生已经察看过山上了!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胡宁这回是真的服气了,心中再无半点疑惑。

    他全力迎了上去。

    可是,尚且离着十来丈,前头,沈云又径直走了。还是那样的快。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影。

    胡宁暗中松了一口气——速行符启用之后,不到符力耗尽,是轻易停不下来的。如果一定要停下来,以他为例,非得用掉大半的真气不可。同时,速行符再次启用之后,行进的速度只能达到先前七成。真真的好浪费!

    如果是以前,他最多就是耗掉真气,接下来赶路辛苦一些罢了。但现而今,他手头仅剩下两枚速行符,真心舍不得这般浪费。

    还好,先生没让我为难。

    看到沈云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眼力,他再一次服了,也对这一次的营救行动,前所未有的充满了信心。

第四五一章 阴煞之气

    谁也不知道祁督使大人是在哪里出了事。他留下的唯一线索是:去野鸡岭采灵药,已逾半月未归,也音信全无。

    是以,沈云只能采取笨办法,沿途寻过去。

    他的脚程远快过使用速行符的胡宁。即便是沿途寻过去,也每隔十五里就要略微放缓速度,等一等后者。

    胡宁是个聪明人。他本来也是打算一路找寻的。见状,便将精力全部放到了赶路上。这样一来,速行符的效力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一夜疾行。第二天,东方刚吐白的时候,两人已经到达丰成县。

    此时,离开城门还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城楼之上,黑洞洞的,看不到守城的仙符兵;城楼外面有一片不小的空地,亦是静悄悄的,不见其他人。

    沈云还是三年前来过丰成县。与毗邻的石秀、永安两县相比,这里显得要萧条一些。但那时,这座城楼还是称得上“威武”二字的。不想,时隔三年,他再来此,却只见城楼破败,立在晨晖之中,有如英雄暮年。

    只是三年而已,变化也太大了些吧?

    他禁不住凝神细看。

    结果,这一看,令他吓了一大跳!

    死气!他居然看到丰成县的上空笼着阴沉沉的死气!

    通常,人从濒死开始,直至咽气后的十二个时辰,身体里都会放出一种灰黑色的阴冷之气。在修真界里,把它称之为死气。只要是炼气境以上的修士,都能用一双肉眼轻松识别出来。

    人固有一死。所以,对于修士们来说,死气也是与死水、乌云等一般的正常存在。

    一座县城里,少说也住着上万人口。那么多人,每一天都有生老病死。是以,县城上空存在丝丝死气,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永成县上空的死气,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它太多太浓了!

    除非城内发生了瘟疫之类的灾祸,在短时间里,造成了数以千计的死亡,不然,空中累积不了这么多的死气。

    难道城内在闹瘟疫?

    沈云连忙定睛再看。

    死气有如薄雾,凝而不散!

    不对!

    沈云摇了摇头。正常的死气当是随风而散,除非……

    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他不由打了个哆嗦,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当即调转灵力,聚于双眼,第三次再细看那阴沉沉的死气。

    果然!

    他看到了阴煞之气。

    祖师的玉简里说得很清楚。若有阴煞之气作祟,死气则日夜凝集,弥久不散。

    笼罩在丰成县上空的死气,正是因为阴煞之气的缘故,方凝而不散。只是目前,这些阴煞之气尚未成势,所以,城中的死气才如雾似烟。待到它们凝集成云,则阴煞之气势成,届时,整座县城瘟疫横生,用不了多久,便会化成一片死地。

    丰成县不是滋养阴煞之气的风水,好端端的,怎么会生出阴煞之气呢?

    沈云凝视着破败暮气的城楼,心思渐沉。

    据祖师的玉简里的相关描述,阴煞之气从本质上来说,与五行灵气一样,都是天然而生。故而,两者都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只不过,五行灵气于人有益,故而被人为的认定为“好”,而阴煞之气恰恰相反,于人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益。是以,它便成了“坏”的了。这一点,类似于人们对“阳光与黑暗”。绝大多数的人喜欢阳光,而痛恨黑暗,全是源于他们自身的喜好,而并非两者真的一个是好的,另一个是坏的。

    但是,以上之言论,仅限于天然生成的阴煞之气。

    修真之人修为离不得五行灵气,是以,有的是手段叫一个地方的五行灵气从无到有,再到多,此为“聚灵”。

    反过来,邪魔之道依赖阴煞之气修行,他们蕴育、滋养阴煞之气的手段也不下于修真之人的聚灵之技。

    五行灵气于人无害,所以,聚灵不仅不会危害旁人,而且能造福一方;但是,养阴煞之气便截然相反了。它势必是害人的。因为阴煞之气于人有害而无益。但凡阴煞之气笼罩的地界里,没人能逃得过它的毒蚀。

    这也是修真之人对于邪魔之道深恶痛绝的根源所在。祖师的玉简里说得很明白,蕴育、滋养阴煞之气的诸多行为,是十恶不赦之举。身为修真之士,只要看到一起,便要破除一起,绝对不能容忍。

    祖师的教诲,沈云自然是要听的。

    此时,丰成县上空的阴煞之气尚未成势,以他的修为,应该能破除之。

    更何况,这一路上,他在多处找到了一模一样的暗记。经胡宁的确认,这些暗记正是祁督使大人所留。沿着这些暗记,他找到了这里。

    也就是说,在到达丰成县之前,祁督使大人都是安然无恙的。

    人是不是在丰成县里出了事呢?沈云当即环视四周。

    而在他审视阴煞之气的同时,胡宁已经四下找寻起来。

    这时,他蹲在城楼的边上,指着离地一尺来高的墙根,回过头来,喜道:“先生,请看。大人在这里也留了报平安的暗记。他进城了。”

    沈云吐出一口浊气,走过去细看。

    与前面的那些暗记一样,且看得出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看来,祁督使大人极有可能是在丰成县里出了事。而害他之人,就是那个躲在城里滋养阴煞之气的邪修或者魔道。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更何况,胡宁只是一位凡人高阶武者,碰上邪修魔道,完全顶不了事。是以,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沈云不打算告诉他。

    环视四周,最终,他看中了右后侧的那座小山包,对胡宁说道:“离开城门还有些时间,我去那个山头上转一转。”

    胡宁知道他是要居高临下,察看城中的情形。这也是军中侦察之时惯用的手段。是以,他起身应道:“先生,我陪您一起去。”

    “好啊。”沈云正中下怀。

    老实说,此时此刻,他还真担心一个不小心,胡宁会成为祁督使大人第二,也着实不敢将人单独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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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二章 我亦是义不容辞

    登高以望远。沈云一登上小山头,举首远眺,心里顿时“咯咚”作响。

    他错了!

    并且错得太离谱!

    因为笼罩在丰成县上空的阴煞之气不过是冰山一角。

    站在小山头上,他看到县城之北,有一大块黑沉沉的阴云。

    它浓黑如墨,象一只大锅盖,占据了北面的大半块天空。

    “要下雨了吗?天阴沉沉的。”胡宁走上前来,也望着北边,忧心忡忡的问道。一场大雨下来,会淋灭很多线索。他们正在寻人,是以,这样的天相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不是雨云。“连胡宁这样的肉眼凡胎都能看出北边的异常,足以见形势之严峻。故而,沈云决定不再相瞒,告之以实情,“是阴云。”

    “阴云?”胡宁听不懂。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云暗中握拳,深吸一口气,解释道:“阴云,是阴煞之气凝结而成的云状物。”说着,抬手指着北面的天空,“你看,那一大片都黑沉沉的。说明其势已初成。”

    他说的很浅显,胡宁一听就懂,亦凝视着阴云最厚实的中心地带,问道:“先生,阴云的正中心不是在县城里,是不是说明源头不在城里?”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沈云赞许的回首看了他一眼:“对。从天相上来看,源头在县城以北百余里。那里……”脑海里冒出一个地名来,他微怔。

    北山镇!

    就是姑奶奶他们家所在的小镇!

    三年前,他由野鸡岭回家时,曾路过北山镇。那里恰好是当年仙府伏击叛军的战场,是以,北山镇完全毁于战火之中,沦为了一座废墟。

    至今,他仍然记得离开北山镇时,后背上生出来的阴测测的不适之感。

    当年,他初涉风水之学,还特意观过那一带的风水。在风水里,地有阴阳。北山镇恰好属阴。它又四面环山,阴气于此,易聚不易散,故而是天然养阴地。再加上,那里发生了大战。战场本来就是戾气、死气横生之所。而戾气和死气凝而不散,在月华之力的作用下,假以时日,即可生成阴煞之气。

    当时,他还不会看气。看到明明艳阳当空,镇中却到处阴凉,便猜测有阴煞之气。是以,不敢在镇子里停留,连夜赶回了牛头坳村。

    然后,从村子里去丰成县时,他更是直接从小镇边的小道插到官道上,去了丰成县追查凶手。

    现在再回想起来,他真的是后怕连连——那时,他哪里是打北山镇经过两回?分明是从鬼门关里绕了两回啊!

    因为当时的诸多现象,以及现在的阴云无不表明,北山镇自战事过后,便沦为了邪修或魔道的养阴地!

    在胡宁看来,先生跟他说的都是修仙的那些事儿。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修士会跟他如此一本正经的谈论修仙之事。哪怕是在大帅的军中,也不曾有过。是以,他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哪知,先生话未说完,便打住了。

    他现在的情形,就好比一个久饿之人,看到一盆日思夜想的红烧肉,并且,筷子都拿到手里了,口舌生津,然而,却眼瞅着那盆红烧肉要被端下去了。

    啊啊啊,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先生——

    多年来,仙凡之别,在他心中已根深蒂固。故而,他站在沈云的右后侧,连眼珠子都不敢往左前方瞥一下,唯有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好在,沈云很快又回神,幽声长叹,说道:“阿五,我们不用进城了。祁督使大人不在城里。”因为养阴之人目前不在丰成县。更准确的说法是,从阴云的形态和凝结状况来看,那厮的魔爪要想伸进丰成县里,还得要费一两年之功。

    也是丰成县人们的运道。因为他来了。

    那厮以阴气滋养阴煞之气,伤天害理。正如祖师的玉简里所言,他身为正道之士,绝不能容忍。见一个,灭一个;见一双,灭一对,义不容辞。

    胡宁听了他判定,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绝望的看向阴云最为厚重、浓郁的北面山地:“大,大人是在北山镇……对吗?“

    这两年,仙府新绘的地图里已没有北山镇这个地名。他是在十年前的老地图上找到了北山镇。他记得很清楚,阴气最为厚重、浓郁之地恰好就是老地图上标识的北山镇所在。

    菱洲在多年前曾被一支闹分家的叛军祸害过。当年,很多人拉起私兵对抗这支叛军。大帅就是其中之一。混战近三年,不管是仙府,各路私兵,还是叛军,大帅才是在菱洲笑到最后的人。

    所以,他知道,因为那场战乱,菱洲有不少城镇败落了,有的甚至直接消亡。比如说,北山镇。当然,战乱之中,也新兴了些许城镇。

    这也是他查找野鸡岭时,为什么要翻找新、旧两份地图的缘故。

    “是的。”沈云再一次在心里称赞了胡宁:此人极为聪慧,真真的一点就透。

    胡宁很快镇定下来。此刻,他再看天边的滚滚阴云,好比是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之脸。

    “多谢先生替我等查找出大人的下落。”他郑重的抱拳谢道,“我等感激不尽。待到他日,我等……”

    沈云回过身来,从鼻子里冷笑一声,故意曲解道:“阿五,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做‘过河打渡子’。跟官话里的‘卸磨杀驴’是同一个意思。你这是要打走我这个渡子了吗?”

    “先生莫要误会。”胡宁连忙劝解,“先生能二话不说,帮我等找寻到大人的下落,已是义举。我虽不懂修仙之事,也能猜到北山镇定是藏着大凶之物。救大人,我等义不容辞。但是,先生没必要因此而涉险。先生……”

    沈云摆手,挑眉打断道:“恕我直言,阿五,你自己去,于邪魔来说,是送肉上门;你带着余头、苏老三他们去,那是送更多的肉上门。”

    “我知道……”胡宁难过的低下头,声音虽小,却十分之坚定,“大人多次带我等出生入死。现在,大人有危险,我等不能弃大人不顾。先生却不必如此。”

    “对,我一外人,是不该插手你们的事。”沈云点头,转回身去,指着阴云笼罩下的北山镇,正色道,“阿五,我很欣赏你刚才说的一个词,‘义不容辞’。做为修真正道,杀妖除魔,我亦是义不容辞。”

    经历了多了之后,他从中领悟到,这世上之义,有很多种。

    祁督使大人不顾生死,为贝侯进野鸡岭采灵药,是义;

    胡宁为救祁督使大人,明知是以肉喂饿虎,也不带半丝犹豫,是义;

    他,面对前方的邪魔,不退反进,是义。

    义之所在,不容辞!

第四五三章 一样的

    好一句“我亦义不容辞”!胡宁听了,不禁热血沸腾。

    如果换成是同样的凡人这般说,他早就击掌喝采。可是,先生不是凡人,是真正的仙官大人。好与不好,还轮不到他一介凡人来评说。

    面对有如巍峨高山般的先生,他唯有长揖到底,真心实意的说道:“先生,阿五只是一介凡人,能力卑微,做不到斩妖除魔。但是,阿五有一条命,愿意交给先生。需要阿五做什么,您只管吩咐吧。“他有一个毛病,即,每每说起真心话来,便跟个大老粗一样,涌出来的全是大白话。

    把命交给我呀!沈云动容,复又转过身来,轻轻一笑:“阿五,我也只有一条命。为了斩妖除魔,你愿意把你的命交给我。那么,我也一样把我的命交给你。我们同心协力,一并斩杀了北山镇的那只邪魔!”

    “不不不!”胡宁简直是受宠若惊,飞快的摆手,“先生的命,何其珍贵!哪能与我等凡人相提并论。阿五就是再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先生……”

    “哈哈哈……”沈云大笑,“你我都一样,只有一条命。命丢了,便是一样的都丢了,一样的死翘翘,一样的有如灯灭。你说说看,哪个的命又不珍贵了?”

    胡宁愕然——活了二十多年,有近十年是等于舔着刀头血过活,他自然是知道“不论是谁,命没了,都得死”这样的大道理。可是,他心里再明白,也不敢说呀!因为他从知事开始,就被教导,仙凡之别,有如天壤。从来只有“仙”高高在上,而“凡”低贱如路边泥。就算是大帅,最是看重凡人,但在军中也从来没有把修士的命与凡人的命真正等同起来。

    先生的这般言论,他是生平头一次听说。

    回过神来,他不得不承认,先生的这番话,是真的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心思一转,他又心语道:好吧,应该是我想多了。先生其实是在说,他斩杀北山镇的那只大凶物的心思,与我是一样的。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这样,他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随先生一回。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余头、苏老三他们这些个老兵油子,为什么对先生心服口服,言听计从。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斩杀那只邪魔?”他敛了心思,问道。

    沈云领教了他的聪慧,刚才又说过与他同心协力,是以,如实以对:“从阴云的规模,还有浓郁程度来看,北山镇的那只邪魔势已初成。况且,丰成县近在咫尺。一旦我们打草惊蛇,或者没能做到一击即中,叫那邪魔窜出北山镇。他狗急跳墙之时,头一个要祸害的就是丰成县里的人们。城中有数万条性命啊。综上种种,我们不能不谨慎行事。“

    胡宁不懂斩妖除魔的法门,但是,先生的这番话,他听懂了,他们军中行军打仗是一个道理。

    “先生,我们要先侦察邪魔的实力,摸清他的脾性,是吗?”他很喜欢先生说的“我们”之词。在军中行事,最怕的就是各执己见,拧不成一股绳。

    沈云颌首:“嗯。就我们两个,人手太少了。只能等余头他们到了再行动。”

    “先生,这样的话,大人会不会很危险?”胡宁着了大急。

    沈云叹了一口气:“我观北山镇上空的阴云,并无多少血煞之气。也就是说,那只邪魔只是用战场上的怨气、戾气,还有死气,蕴养阴煞之气。应该是担心招来修真正道的剿杀,他没有大开杀戒,伤及无辜。阴云里的些许血煞之气,极有可能是他用来祭祀月华之力的祭品。不用邪法的话,只有在月华之力最为强盛的月圆之夜,血祭才会有效。今天是月底,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祁督使大人尚在,那么,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到来之前,他暂且是安全的。”

    胡宁想到祁督使大人离开武馆的时间,不禁摇晃着身体,连退数步。他听懂了先生的言外之意——还有一种可能,大人已遇害,在月中的时候,被邪魔做了祭祀月华之力的祭品!

    沈云见状,冷声问道:“阿五,你还要坚持去北山镇斩杀邪魔吗?”

    胡宁使劲的揉了一把脸,两眼红红的说道:“要的。如果大人不在了,我更要去!杀妖魔,为大人报仇!”

    “那好。我们先找个地方暂时落脚。”

    “是。”

    确定不用急速赶路之后,胡宁取下了贴在胸口的那枚速行符。原本红艳的符文已有大半变作了浅红色。这是符力已消耗过大半的缘故。虽说下次再用,因符力不足之故,行进的路程只剩下百来里,同时,速度起码会降低六成,但还是远强过他自己的脚力。

    “阿五,你的速行符是从何得来的?”沈云打听道。离开仙都之后,他便没打算再去玉周山坊市了。一来,有数千里之遥,挺不方便的;再者,他相信,菱洲除了石桥坊市,定然还有更高级别的坊市存在。只是他暂时还没打探出来而已。兴许,阿五身上便有他想要的线索。

    胡宁如实答道:“是大人在临走之前给的。”又很快的补充道,“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大帅麾下设有专门的符账。我等护军们每个月都能领到两套,共二十枚法符。如果有战事的话,领双倍。有一次,我立了大功,论功行赏,得了一个储物袋。法符放在其中,说是十来年都不会失效。从那以后,我开始私底下存法符,以备不时之需。到了武馆之后,法符自然而然也断了供应。只是经过了这么些年,都用光了。”

    沈云笑了笑,直接点破,免得他多想:“我还以为省城附近有坊市,你的速行符是在坊市里淘换的呢。”

    “坊市?不曾听说过。”胡宁摇头。他刚才就很纳闷——明明先生昨天给了一大把法符给东子。看情形,先生的手头并不缺法符。那么,先生还要打听自己身上的速行符由来作甚?

    原来,先生真正想打听的是坊市呀。

    坊市,听着名字,应该是跟集市一样的存在。

    他很想帮先生。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此,他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呵呵,在先生面前,他真的是一点用场也派不上哇。

    还好,接下来,沈云没有再提坊市,而是环顾四周,看样子是要选择宿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