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全文阅读 第49分节

二十三 血肉筑宫阙

    待危机过去,白雪儿感到晕乎乎的,心知多夜未能安睡,委实支撑不住,返回船舱。上头众人惊呼吵闹了一番,终于平静下来。

    白雪儿问道:“仙灵,你实则叫葬火纹么?”

    章鱼叹道:“不错。”

    白雪儿道:“那蟾蜍皇后说你杀了她许多亲人,这事是真是假?”

    葬火纹道:“假的!我在家中布下陷阱,她们若不闯进来,怎会死去?”

    白雪儿笑道:“那么说是真的了?放心,我不怪你,若有人要把我从家中赶走,我也不会乖乖屈从啦。不过你不是那蜃龙么?怎地成了这八爪章鱼的模样?”

    葬火纹叹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咱们仙灵要从梦海进入凡间,须得通过一扇塑形之门,否则立刻变成石头。”

    白雪儿奇道:“什么塑形之门?你同我说说?”

    葬火纹道:“在梦海里,咱们仙灵的形体并无雌雄之分,美貌之别,可随意伸长缩短,变大变小,但凡间对仙灵有极大惩罚,那是古时巨巫降下的诅咒,咱们若越过分界线,身子立时凝固为冷冰冰的黑铁石,等若立即死了,故而须得找边界上的塑形门,赋予自己固定形态,才能在凡间行走。这形态以后可以微调,但等闲难再变动了。”

    白雪儿道:“我知道啦,你原先在梦海里是一条龙,但透过塑形门,就成了这般章鱼模样。”

    葬火纹道:“非也,非也,我经过塑造,在凡间乃是一条大白龙,纵然能够存活,但时时刻刻仍受那诅咒的折磨,久而久之,会有性命之忧。还好我极为幸运,找到一处混沌离水,借助其中灵气,我才能安然无恙。不久前,那个风暴教的拜鹰找上门来,夺走了我的梦境,我的形体与我灵魂息息相关,灵魂受损,形体自也变化,才成了这般模样。”

    白雪儿倒吸一口凉气,道:“那你此刻是用我体内真气维持自己不死了?”

    葬火纹叹道:“姑娘,我只求活命,消耗委实极小,而姑娘真气充沛,就等若富贵无极的公主养小猫小狗,绰绰有余,何足道哉?”

    白雪儿笑道:“你倒会说话,好,你先前帮我的忙,我就先让你待着。不过你可休要耍花样,我师父可厉害着呢。”

    葬火纹道:“什么师父?他迟早是你老公。”

    白雪儿乐不可支,脸红心跳,道:“机灵鬼,休要胡言,不过你这话说的不错。”

    ....

    此后一路平安,海风吹拂,船在海面上疾驰而过,又过了数日,到了地母岛,形骸变出马车,飞往那万仙山脉。

    他此刻功力深厚,已胜过当年接引他的袁蕴,马车腾云驾雾,日行千里,飞跃青山绿水、村落城池。几天之后,终于临近仙宫所在。

    众弟子听说即将抵达这凡间最接近天庭之处,心情热烈,脑袋探出窗外,瞪大眼睛眺望。

    他们全然处于云层之中,但这云极为美观,整整齐齐,精雕细琢,仿佛平静的白色海面一般,一直延伸至天边,望不到尽头。随后,白云翻腾,成了龙的雕塑,凤的形状,又好似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兽争相追逐,看似静止不动,但其实随风漂浮。

    金色的阳光洒在云上,凝成彩虹,又渲染辉煌,于是显现出格外的神圣与温暖来。这阳光与凡人所见的甚是不同,它温和而庞大,似乎再巍峨的山在它面前也不过一粒尘埃,整个海洋也不过它最微小的角落。白雪儿不感到炎热,只想永远沐浴在这伟大的太阳面前。

    此处的风也充满灵气,令人心旷神怡,说不出的清爽舒适。白雪儿深吸一口气,不禁以为自己能长出翅膀,翱翔在这云层与阳光交界之处。

    再行进了十里地,终于见到了那万仙山脉,这山脉果然未令她失望,山体极为壮观而瑰丽,时而平缓,时而陡峭,时而峥嵘,时而威严,古老、苍莽、雄浑、沉稳,比之天上的太阳,环绕的云层也毫不逊色。

    山上长满树木,翠色广袤,仙气浩瀚,种类繁多,令人惊叹:樟松柳柏,杨竹杉槐,芍菊牡茶、梅兰芝瑰,以及林林种种难以命名的奇花异草。亦有豺狼虎豹之兽,青蛟应烛之龙,鹿儿越谷,鹤鸣九天,生机勃勃,奔走无休。

    在树木之中,又见金光璀璨,清高典雅的巨楼神殿、仙宫佛堂,数目不知几何,这楼造的无可挑剔,手艺远非凡俗所能,更奇特的是各有烟雾缭绕,令众楼宇显得隐隐约约,遥不可及。这些楼宇散发高不可攀、圣洁光明的气势,当真与日月争辉,与天地共存。

    再过少时,许多云孔雀与雷鸠飞来,接引形骸的马车,等验明形骸身份,它们带着形骸绕过几座山峰,于是令白雪儿见到更为惊异的景象:空中竟有一座浮空的大岛屿。这岛屿上另有妙不可言的亭台阁楼,在岛屿边缘,白色的、宏大的瀑布倾泻而下,在空中消散,化作云层飘开,于是长虹横跨东西南北,似在云中架起桥梁。这岛屿便是万仙天地岛,亦是万仙盟总部所在。

    众人落地后,白雪儿走在宽广璀璨的街上,宛如猴子进城,战战兢兢,她颤声道:“这儿比龙国皇城更漂亮多了。”

    形骸笑道:“只是师法天地,融合自然,能借鬼斧生工之妙,听说造这些宫殿的原先也是凡人,后来这些凡人受上神嘉奖,升做了建筑仙神,司职天庭与万仙的建造之事。”

    白雪儿来到一座高楼前,摸着红木般的栏杆,道:“这....这是什么材质?怎地如此好看?”她只觉这屋子令人不自禁的心生赞叹,但具体妙在何处,却又说不清楚。

    只听一人道:“是尸体所造的。”

    白雪儿吓了一跳,见迎面走来一老道姑,她身穿一身金色道袍,灰布蒙眼,神色颇为冷峻。白雪儿惊呼道:“师....师公?”

    形骸道:“恩师,还是你早到一步。”忙带领众人向她磕头问好,袁蕴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行海,你果然不负所托,这几个小娃娃都不错。”

    形骸道:“师父,咱们许久不见,待会儿我请你喝酒。”

    袁蕴斥道:“胡说,你不知我不喝酒么?”

    形骸怏怏说道:“师父,咱们师徒难得一聚,若不喝酒,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你喝不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袁蕴骂道:“少来这一套!在我面前,少做这等醉汉劝酒之事!”

    形骸吐吐舌头,神色无奈,袁蕴狠狠赏了形骸一个敲头栗子,道:“还给我嬉皮笑脸?听说你小子近年来酗酒如命,丢尽了我神道教的脸,对不对?”

    形骸摸摸脑袋,笑道:“师父此言差矣,丢了七、八成,总算没丢光,老本还在。待到争夺清高仙长时,师父你就瞧我大显神威,一举翻本,连本带利地全赚回来。”

    袁蕴恼了,又要扇他耳光,形骸喊道:“饶命!”拔腿就跑,一晃眼便没了影。

    白雪儿忙劝道:“师公莫要生气,师父和你闹着玩呢。”

    袁蕴气呼呼地骂道:“这小崽子,他当年规规矩矩,讨人喜欢,现在怎地成了这么个惫懒的浑人?”

    白雪儿笑道:“我倒觉得他眼下比以前好得多了?总比....嗯...总比那时候死板板的青云侯爵强。”

    袁蕴道:“罢了,瞧在你们几个小的面上,我暂且放他一马。”

    白雪儿见袁蕴不如初见时那般严肃,唇边微有笑意,心道:“其实师公嘴硬心软,她很以师父为傲呢,师父毕竟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孟建丽道:“师公,为何你先前说这屋子是尸体所造?”

    袁蕴道:“只因确是实情。万年之前,与巨巫那场大战之后,有数千万的仙神被判了重罪,处以极刑,身躯被融化为星铁,再混杂着翡翠、木材、石头,用以建造天庭的宫殿。这万仙山以往是天地山,天地山是天庭在凡间的分支,所有楼宇皆与天庭材质相同,历经万年而无损。”

    五个弟子不由心惊,张轻羽道:“这....这些木头是神仙的...尸骨?”

    袁蕴冷笑道:“是啊,故而来之不易,加倍令人欢喜,闻着满是胜利之味。若当年三清上神败了,哪来这尸骨堆砌的万千宫阙?”

    众弟子心想:“这位师公可有些愤世嫉俗,对天庭大有怨言哪。”

    袁蕴领着众门人在岛上闲逛,此岛极为辽阔,方圆数百里,但这时也熙熙攘攘,满是游神。这万仙派用来对付地庭,故而天庭中的天神、元灵与迷雾师皆下凡加入盟会。而世间修道的门派,只要付得起翡翠,又不与地庭勾结,亦是欢迎投靠。

    白雪儿东张西望,左边一个蓝脸灵猿,右边一个长须龟神,前是三头六臂的神圣,后有仙风道骨的老仙,另外土地、小神、龙火贵族、迷雾仙师,也是千奇百怪,无处不在。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感叹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白雪儿道:“怎地不见灵阳仙与月舞者?”

    袁蕴道:“废话!他们受纯火寺通缉,虽与我万仙盟无关,但万仙盟也不能收容。”

    伍白首问道:“师公,听说您也要下场比武,对不对?”

    袁蕴道:“是,少侠比武之前,需决出六位新的清高仙长。”

    孟建丽喜道:“那可比咱们这些小徒弟比武精彩多了!何时开始?怎地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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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轻纱笼题字

    袁蕴答道:“约在三日之后,规矩尚未定下。”

    忽听一女子喊道:“师姐?师姐!”

    白雪儿一转眼,见一衣衫精巧的美貌少女快步跑来,她认出来人,喜道:“桃琴儿?”

    桃琴儿身后,另有一少女般的元灵,头长三根鹿角,正是宝鹿,在宝鹿之后,则是一俊雅沉稳,神色喜悦的公子,他正是离落国国主利歌。

    白雪儿、桃琴儿、宝鹿三人抱在一块儿,齐声欢笑,惹得众人侧目。袁蕴斥道:“三个小的,在这儿规矩一些,莫要大惊小怪!”

    白雪儿忙“嘘”了一声,走到一旁,道:“你们怎地来了?”

    桃琴儿道:“咱们来的比你还早呢,是坐云孔雀飞上来的。”

    宝鹿道:“咱们国主也是来争这少侠剑仙称号的。国主哥哥不想,但举国上下呼声极高,咱们也想来这万仙山脉瞧瞧,他实在拗不过咱们。”

    原来此次比武,筛选不严,除了六位清高仙长之外,其余比武者需付十两翡翠,即可出战。如今岛上欲出场之人少说也有两千人。这两万翡翠轻轻松松便被万仙盟纳入囊中。

    白雪儿暗暗惊叹:“若是有恶人混进来为非作歹,那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此地鸿钧逝水的灵气之强,只怕不逊于当年的阎安,妖邪之徒不敢前来,否则那除灵大阵绝非易与。

    利歌与孟建丽、郝铁律等也都认识,他虽是国主,也曾拜形骸为师,因此以同门相称,互相行礼,甚是亲热。白雪儿道:“利歌师弟,若比武时咱俩遇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利歌神色疲倦,叹道:“我绝不是师姐的对手。”

    白雪儿嗔道:“少来啦,你身上的平剑功夫,师父可没教过我。”

    利歌挠头道:“我这两年来功夫疏忽,没进没退,师姐大可放心。”

    正说话间,又听一人冷冷说道:“师姐师弟,叫的倒也亲热,你与以往一样,还是见到小白脸就走不动路。”

    白雪儿心中怒道:“谁敢嘲讽本姑娘?”见到两个锦衣玉袍的少年剑客站在不远处,她记得这两人是帝江派的岳明辉与杨明柳。当年这岳明辉极度自傲,误以为白雪儿对他情有独钟,后来两人吵翻,彼此之间仇怨不小。

    白雪儿冷笑道:“本姑娘眼光高,见到你这丑八怪,肯定是不敢靠近的。”

    岳明辉怒道:“你说我丑?本公子若丑,世上哪儿还有美男子?”

    白雪儿哈哈大笑,道:“当真大放厥词,荒谬绝伦,你怎地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岳明辉咬牙切齿,道:“贱货!你与你那师父才是荒谬绝伦,狼狈为奸,你定然早被他搞烂了!”他对白雪儿由爱生恨,认定白雪儿与形骸之间偷偷摸摸,见不得人,这会儿怒到极点,于是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白雪儿勃然大怒,孟建丽等也恼怒无比,铿锵声中,都拔出长剑,摆出架势。白雪儿道:“畜生!当初我师徒俩救你性命,你居然说出这等猪狗不如的话来?”

    岳明辉道:“谁见到了?哪有此事?你空口无凭,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白雪儿道:“那你也是空口无凭,胡说八道!你辱我师父,我今天跟你拼了!”

    袁蕴往前一站,挡在两人之间,道:“雪儿,行海他是怎么教你的?咱们修道人士,岂能被轻易激怒?”

    白雪儿急道:“但他侮辱咱们青虹派,侮辱我和师父!”

    袁蕴摇摇头,走向岳明辉,岳明辉不认得袁蕴,自恃这两年神功有成,面带冷笑,道:“你这老瞎子是谁?”

    白雪儿怒道:“你连我师公都不认识?当真有眼无珠...”

    袁蕴一摆手,白雪儿登时声音全消,难以言语。她又踏上一步,离岳明辉已然不过三尺,岳明辉全神贯注,手按剑柄。杨明柳在旁劝道:“师兄,师父说了,要咱们不可胡乱得罪人。”

    岳明辉恨恨一笑,道:“我不得罪这老瞎子,但老瞎子若先动手,我这长剑可不饶人!”

    蓦然间,袁蕴笑道:“好个年轻气盛的小子,居然喜欢这调调。”

    岳明辉心中一凛,道:“你说什么?”

    袁蕴手在岳明辉脑袋上一拨一转,只听轰隆轰隆,他头顶出现一金轮,金轮越转越快,不久显露画面,乃是这岳明辉赤身露体,与一无衣的干瘪老妇抱在一块儿,两人正在做那羞耻之事。岳明辉神魂颠倒,甚是卖力,但看清那老妇嘴脸,却又惨叫起来。此情此景是为岳明辉昔日与白雪儿、形骸等人追查青阳邪教的仇人时,误中妖妇障眼法,从而被她所骗做下的丑事。

    而这观测命运之法,正是迷雾师最高深的星象金轮功,袁蕴功力远比岳明辉深湛,而岳明辉遇上白雪儿,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落在她手中的把柄,心虚之下,记忆浮在灵魂表面,又如何能逃得脱袁蕴观察?

    群雄见状哄笑,杨明柳吓得脸色惨白,岳明辉大惊失色,羞愤交加,他怒道:“老妖婆,你编造幻觉,污蔑于我!”

    袁蕴摇头道:“我可没这制幻的本事,那不过是你的过往。”

    岳明辉大恨,一道剑光刺向袁蕴额头,袁蕴手中拿一根红鞭,轻轻点了点,岳明辉闷哼一声,穴道被封,直挺挺摔在一旁。杨明柳颜面无光,赶忙将岳明辉扛着逃走了。

    白雪儿捧腹笑道:“痛快,痛快!师公好本事。若不是师公揭露,我几乎都把这事给忘啦!”

    袁蕴收敛笑容,道:“记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遇上惹事之徒,纵然要动手,也需提防是否另有阴谋陷阱。尔等太过心浮气躁,若行走江湖,仍易于着道。”

    众人已对袁蕴心服口服,一齐躬身道:“是,多谢师公指点。”

    袁蕴又“望向”利歌,道:“小子,你倒是沉得住气。”

    利歌忙道:“师公有所不知,我在离落国主事,处理无数纷争,故而比师姐他们更能忍耐。”

    袁蕴微觉古怪,潜运功力,试图看穿利歌命运,但过了片刻,却收效甚微,令她想起当年细查形骸、沉折时的状况。忽听得空中有鸣钟之声,咚咚铛铛,清脆洪亮,钟声响起三下,袁蕴知道是在召集所有清高仙长,交给白雪儿一百两翡翠,道:“你先带他们去登录名册,申报比武。”

    白雪儿忙道:“师公,怎能花您的钱财?”

    袁蕴笑道:“我找到行海,他不敢不还我。”说罢沿街道走向高处,不久已消失在远处。

    ....

    形骸在这天地岛上转悠不久,找到一处酒楼,外观甚是朴拙,但似是世外人家,出尘非凡,不知为何,其中竟有浪涛之声。形骸走入其中,见一头发灰白的老者,另有一甚是秀丽的侍女。

    那两人见形骸到来,并不招呼。但形骸听侍女对老者轻声说道:“是个龙火贵族。”

    形骸道:“掌柜的,你们这儿有什么酒?”

    老者懒洋洋地说道:“只有一种,叫白水掺酒。”

    形骸皱眉道:“这酒多少钱一斤?”

    老者也不抬眼,道:“一两翡翠一斤。”

    形骸心想:“此地真乃黑店,比黑暗仙神更黑。一两翡翠足在可以开家小店了。”摸出一两翡翠,道:“打一斤尝尝。”

    老者道:“屋后有勺子,你自己去舀一斤。”

    形骸来到屋后,见一个青缸,缸里有酒,他用勺子灌满一个坛子,喝了一口,当真是白水掺酒,索然无味。

    形骸心想:“一等价钱一等货,难得来到仙山,这等价钱买这等酒,我实可算是赚了,毕竟地方要紧,酒好不好倒是其次。”于是找一桌子坐下,小口小口品酒,愈发觉得此地奇特:虽在闹市之中,但屋外似与海天相接。

    过了一会儿,又走入一秃头汉子来,这汉子双目如火,肌肉强壮,额头上另有一眼,穿一身黑枣色短衫。

    那美貌侍女又道:“这位是天上神仙。”

    老者问道:“法力如何?”

    美貌侍女道:“高深至极!”

    老者当即和颜悦色,脸上生出意外的光彩来,似乎每一根皱纹皆喜悦无比,光荣至极,他笑道:“这位大仙,光临本店,当真令此地蓬荜生辉!”

    那侍女挑一座位,用抹布擦了几下,刹那间,那座位窗外阳光明媚,海水碧蓝,新风徐来,清波荡漾。那侍女身上衣衫也变了,原先甚是粗鄙,眼下却风情万种。

    形骸不禁笑出声来,暗忖:“好极,仙神岛屿,果然不同凡响,我也跟着沾光。”

    那秃头汉子点了点头,恰好坐在形骸对面,他冷冷望形骸一眼,看出他并非同类,不屑一顾,道:”此地有什么酒?“

    侍女道:“名堂可多啦,比如有战神无敌酒,有月神清光酒,有海神碧水酒,有火神祝融酒,无论哪方神灵,定然喝了满意,难以忘怀。”

    秃头汉子笑道:“这可奇了,价钱多少?”

    侍女道:“不敢多要,一两银子一斤。若大仙喝的满意了,还请上天,替我家掌柜宣扬宣扬。”

    秃头汉子又笑道:“我乃南方战神,你替我拿战神无敌酒来!”

    形骸心想:“南方战神?那也非同小可。”见那侍女拿来个酒坛,酒坛色泽血红,画着豪迈勇士,形骸暗暗喝彩,待那侍女揭开坛子,登时满屋清凉,却又令人不由激扬。

    秃头汉子大笑起来,喝了一大口,道:“果然好酒!”

    侍女微微一笑,道:“大仙盛赞,我等荣幸无极。”

    形骸道:“姑娘,这酒给我也拿一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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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四人跳大神

    那南方战神瞥了形骸一眼,只冷笑一声,摇头不语。而那侍女似根本没听见形骸。

    形骸又喊了两声,无奈叹气,道:“俗话说得好,狗眼看人低,鼠目发寸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罢了。”

    南方战神面有怒容,道:“你说谁‘狗眼看人低’?区区凡人,也敢对我沙驼无礼?”

    那侍女也道:“好个小贼!你得罪了大仙,按理该取你性命,但咱们万仙盟的听海酒楼赫赫有名,不杀客人,你还不快滚?”

    形骸盯着她看,道:“可我付了翡翠,这酒总得让我喝完才行。”

    侍女见他打量自己身子,脸上一红,道:“我这打扮是给大仙瞧的!你看什么看?让你滚还不滚?”

    形骸又笑道:“古语云:秀色可餐,美人胜酒。姑娘如此美貌,反而遮遮掩掩,岂不可惜?我花翡翠喝这白水掺酒,只要能有美女可看,就不算冤枉。”

    那侍女红晕更浓,心下窃喜:“这凡人倒也会说话,嗯,他虽是假冒仙家的凡夫俗子,眼光倒还不错。”走上前来,指着形骸骂道:“就凭你那句话,得罪了沙陀大人,咱们本不该饶你,但沙陀大人宽宏大量,岂会与你一般计较?你快些喝完酒,随后就滚,听懂了没有?”

    形骸听她语气大有商量余地,笑道:“不愧是仙家云集之地,好气量,好礼貌。不过我酒量太差,这酒只怕喝不完了。”

    南方战神冷冷说道:“小丫头,我何时说不与他计较?”

    侍女忙道:“大人,他这人太蠢,又喝醉了酒,说错了话,您何等身份?与他犯不着。”

    沙陀手一抓,那侍女身不由己飞了起来,落在沙陀手里,她惊慌问道:“大人,您这是....”

    沙陀笑道:“你替他罚酒,我便不与他为难。”说罢搂住侍女纤腰,抬起酒坛,掌心运功一推,酒水宛如水蛇,洒向侍女脸庞。侍女惨叫一声,被淋得满脸都是,这酒极烈,她霎时双目刺痛,叫声更加惨痛。

    掌柜哀求道:“大仙,还请饶恕小女!”

    沙陀哈哈大笑,突然间,那酒突然转向,好似鞭子般抽在他脸上,沙陀猝不及防,鼻血长流,他怒吼一声,却发现侍女已然到了形骸身边,而形骸用一块棉布替她擦去脸上酒水。

    沙陀铁青着脸,额头上那眼睛登时火光炽热,站起身,走向形骸。

    形骸将侍女推开,坐着不动,心想:“妙哉,在仙山酒楼之中,为美女争风吃醋,醉酒打人,不也是一件雅事么?”

    侍女见两人剑拔弩张,此时反而担心形骸来,忙道:“义父!义父!你快来劝劝!”

    那掌柜的连忙跑近,但沙陀一拳打向掌柜,这掌柜的也是一隅土地,但如何能与沙陀这四方战神相比?见这一拳迎面而来,大惊失色,却万万无法避开。眼见就要被打得头破血流,形骸一闪身,将掌柜提起,扔到酒柜之后,随后只听“砰”地一声,酒楼一阵摇晃,那沙陀低哼,退后了三步。

    形骸并未挡沙陀那一拳,不明沙陀为何退开?转身一瞧,却见沙陀与自己之间多了个魁梧汉子。

    这汉子单掌封住沙陀拳头,此人身穿红色竹甲,竹甲上鳞片长方,层层垂落,他腰间悬挂一柄白色长剑,闪着白金光芒。而他容貌似在四十岁左右,国字脸,眉头紧锁,目光刚正,似拥有无上权威。

    沙陀露出敬畏之色,道:“是你?”

    魁梧汉子点头道:“是我。”

    沙陀低哼一声,低下头,坐回原处,竟一声不吭的喝酒。那魁梧汉子在沙陀对面一坐,对侍女说道:“来一坛好酒。”

    侍女惊魂未定,忙道:“好,不知....不知大仙职位如何?咱们这听海酒楼的酒都与仙家职责相关,如此才最为好喝。”

    魁梧汉子道:“我叫考河伯,是一位天庭判官。”

    形骸心想:“原来是天庭判官,无怪乎如此了得。”

    沙陀似与这考河伯甚是熟络,但又颇为畏惧此人,有心讨好,笑道:“他可并非一般的天庭判官,而是天庭判官之首,掌管天庭司法的大神。”

    侍女喜道:“原来是司法天官,这可真是...真是无上荣幸,咱们这儿的铁面无私酒.....“

    考河伯催促道:“无论什么酒,拿来就行。”侍女连忙称是,快步走开,回来时手捧两坛酒,一坛给了形骸,形骸一瞧,正是那战神无敌酒,他笑道:“就你们这黑店,这酒怕是天价,姑娘是要我拿命来付账么?”

    侍女白他一眼,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酒不要你钱,你别再惹事,在一旁老实喝酒!”

    形骸叹道:“惹事是不会惹事的,这辈子都不会惹事的。”回到原位,举坛品尝,果然是生平未有的味道。

    考河伯打开坛子,喝了一口,朝形骸敬了敬。形骸一笑,也回敬此神。那沙陀脸色难看至极,只装作没瞧见,问道:“老兄,你为何也来了?”

    考河伯道:“凡间将乱,我受星知大师之托,防患于未然,故而来此。”

    沙陀干笑道:“以你的本事,是想在万仙中谋求盟主之位么?老兄纵然厉害,未必赢得了朝星。”

    考河伯道:“共有六位清高仙长,我可择一人取而代之。”他在天庭的职位更在朝星之上,但以武功而论,却自认不及。

    沙陀叹道:“那好,咱哥俩各取一位吧。”

    忽听另一个声音笑道:“听说万仙盟这六位高手,分别是:东方剑神朝星,中央战神武降龙,海法神道教掌门人袁蕴,北方小风龙千棘,新天地山山神于忆,青虹派掌门人孟行海。两位可选好取代的目标了么?”

    形骸看清来人,吃了一惊:此人样貌古怪得无以复加,像是民间皮影戏的武夫剪影,遍体发黑,笼罩在阴影之下,无论从何处看去,皆只有一个侧面。形骸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仙神,以他这样貌,说是妖魔也不足为奇。

    沙陀愕然道:“黑剪刀?你也想当这清高仙长?”

    黑剪刀笑吟吟地坐下,他道:“凭我能耐,如何敢当?只不过可替两位充当炮灰肉盾,试试那几个清高仙长本领如何。”

    沙陀道:“又来口是心非那一套!对你而言,这世上探不到的隐秘,只怕不多。他们功夫怎样,你又岂能不知?”

    黑剪刀看了形骸一眼,笑道:“我的眼线只在天庭,在凡间人生地不熟,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那侍女战战兢兢走向黑剪刀,问道:“仙家....要喝什么酒?”

    黑剪刀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侍女道:“可...若不知大仙职位,便不知大仙喝酒口味啦。”

    考河伯道:“他乃天庭秘密神。”

    黑剪刀抱怨道:“老兄,你为何泄我的底?”

    侍女道:“秘密神?啊,咱们这儿有夫妻私密酒....”

    形骸与黑剪刀听得同时笑了起来,齐声道:“不错,这却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大秘密。”侍女脸颊微红,朝形骸啐了一口,取酒回来,又顺便给形骸带了一坛。形骸喜道:“多谢姑娘招待。”

    侍女道:“你少得意,喝完就给我滚。”

    形骸道:“是,是,但我喝酒自来讲究细水长流。”

    侍女白他一眼,笑道:“那我...我可管不着。”

    待侍女走远,沙陀又追问道:“黑剪刀,依你之见,这万仙六大高手中,哪几人是软柿子?最易取代?”

    黑剪刀道:“战神兄不妨猜上一猜?”

    沙陀知道这黑剪刀素来神神秘秘,从不有话直说,要从他这儿打探秘密,往往价钱不低。他略一思索,道:“海法神道教袁蕴,青虹派掌门人孟行海,这两人只是凡间人物,想必极易对付。”

    黑剪刀笑道:“袁蕴乃是星知释者得意门生,武功法力,深不可测。”

    沙陀眯起眼,微微点头,道:“原来是她?迷雾师可不好招惹。那个孟行海又怎样?此人莫非也是迷雾师?”

    黑剪刀叹道:“他是个神龙骑。”

    沙陀闻言大笑道:“荒唐,荒唐,区区血统低贱,冒充仙神的神龙骑,也配掌管凡间诸仙?除非是圣莲女皇到来,或是孟轻呓亲至,我才有几分忌惮。”

    考河伯指了指形骸,道:“这位神龙骑刚刚与你过招,不分胜败,你难道忘了?”

    沙陀怒道:“他暗算于我,我也未尽全力,不然这小子焉能活到现在?”

    考河伯沉吟片刻,问道:“那个孟行海是个怎样的人?”

    黑剪刀说道:“关于此人消息,我所知不甚确切,但听说他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相貌平平,穿的粗陋不堪,毫无品味,又最爱四处闲逛,祸从口出,喝酒惹事,调戏酒家少女。”

    沙陀笑道:“你这知道的不挺清楚么?原来是小小年纪的猖狂小子.....啊!啊!”他突然大叫起来,双目朝着形骸。而那侍女与掌柜的也瞪大双眼,向形骸望来。

    形骸遮住胸口,喊道:“瞧我做什么?莫非见本仙英俊,想要非礼本仙?”

    那掌柜的颤声问道:“小兄弟,你...你叫什么名字?”

    形骸道:“青虹派掌门人,万仙盟清高仙长,鄙人姓孟,名行海。”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那侍女吓得惊呼起来,两人忙不迭跑到近处,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是大仙驾临,真是罪不可恕。”说着就要跪下,形骸忙将两人扶起,道:“我这清高仙长名不副实,说不定过两天就被打下擂台,两位待我这将来的落水狗,已经算极为客气了。”

    侍女蓦然拍手道:“对了,本店特别酿制的清高仙长酒,还要请仙长品尝。”

    形骸奇道:“姑娘店中酒类如此繁多,莫非竟是酿酒的神仙?”

    侍女道:“是啊,我是这天地岛的酿酒小神,仙长果然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

    形骸笑道:“我瞧见你便觉得醉醺醺的,自然一猜就准。”./11_11202/

二十六 六仙过云海

    那侍女不免羞涩,低头浅笑。此时,但听那沙陀喜道:“原来你就是那孟行海,当真妙极!就你这般三脚猫功夫,清高仙长之位已非我莫属。”

    形骸翘起双脚,放在桌上,道:“这清高仙长也没什么好处,你若真有本事,给你倒也无妨。”其实万仙盟的清高仙长乃是天庭委派,凡世东南西北中五方地庭的上司总管,权利极大,油水极为丰厚,乃是天地间无数仙神巴结觊觎的宝座,形骸数年前误打误撞,夺得此位,却又稀里糊涂,疏于职责,从未管过东方地庭的小神、河神、土地、元灵。

    沙陀心道:“好,我就在此将他打的跪地求饶,来一个先声夺人。”他在五年前曾受万仙邀请比武夺帅,但他自高身份,不愿在这区区万仙派中任职,随着这几年万仙盟风生水起,其中的仙神收获无数凡人信仰,在天庭地位也水涨船高,沙陀瞧得眼红心热,此次前来,可谓志在必得。

    他瞪着形骸,捏紧拳头,冷笑一声,正欲一拳打出,忽听黑剪刀叹道:“这天地岛上有规矩,除非比武打擂,否则决不能伤了清高仙长,也不得随意叨扰清高仙长庇护之人,否则便以违犯天条论处。”

    沙陀心底一冷,道:“真有此事?”同时听形骸也问道:“竟有这等事?”

    考河伯点头道:“不错,此令由元始天尊亲自颁布。”他乃司法天官,精通法典,铁面无私,纵然天庭法令多如繁星,他随意就能想起。

    沙陀犹豫片刻,收起架势,笑道:“像你这等货色,当年居然能夺得此位,真是岂有此理。算你运气好,今日我先不杀你,待三天之后再让你尝我的铁拳。”

    形骸道:“慢来,司法天官,我问问你,这沙陀眼下不能揍我,我能不能揍他?”

    沙陀心中一凛,考河伯想了想,道:“若你主动惹事,沙陀防备出手,并不违法。”

    形骸点头道:“那好,咱们便先打上一架!我可懒得等待三天。”

    沙陀喜怒交加,大声道:“那是你自己找死了!放马过来吧!”

    黑剪刀哈哈大笑道:“孟行海,要么是你年轻气盛,要么是你艺高胆大,你这神龙骑可委实与众不同。”

    那侍女与掌柜的尽皆慌张,想要劝阻,蓦然间,空中传来阵阵钟响,甚是清远悠长。形骸抬起头,依稀记得这钟声似与自己有关,但又无法确定。

    随后,袁蕴出现在酒楼之内,形骸奇道:“师尊?你怎地在这儿?想不到您也白天喝酒,被我捉个正着了吧!”

    袁蕴叱道:“臭小子倒会倒打一耙,盟主在召唤我等,我是来拿你上山!”

    形骸道:“师父有令,弟子岂敢不遵?还请师父喝一口酒再走。”

    袁蕴一伸手,扯住形骸耳朵,形骸惨叫道:“师父,此地人多,给个面子,我好歹是个清高仙长。”

    袁蕴冷笑,反而加力,形骸嗷嗷痛呼,将桌上的剩酒统统抱住,两人瞬间不知去向。

    沙陀见袁蕴对自己“视而不见”,心下恚怒,道:“这老迷雾师好生狂妄,不过是一介凡人,岂能与我等不毁不灭的仙神相比?好,这一对师徒我总记下了!到时要此二人受尽折磨,痛苦不堪!”

    黑剪刀笑道:“多说无益,喝酒,喝酒!”

    那沙陀对那掌柜与侍女甚是不满,有心找茬,但有考河伯在场,又不敢造次。经过这般波折,吸引生意,酒楼中宾客渐多,那掌柜与侍女依旧如故,痛宰凡人,优惠仙神,沙陀坐定之后,扫视各方神圣,推测可能的强敌,倒也无暇多想。

    ......

    形骸、袁蕴乘坐元灵,飞上了高山,来到仙云神殿,此殿全然在云霄之中,也是万仙山脉群殿规模之最,壮丽至极,有如崇山峻岭一般,形骸总觉得此殿中上下只住着数十人,未免太过空旷。

    袁蕴道:“你的清高仙长令牌呢?带了没有?”

    形骸道:“带了,这令牌有何用?”

    袁蕴道:“你可用这令牌随时传回万仙山来,也可用此令牌召唤天兵天将,对付地庭妖邪。”

    形骸愕然道:“居然有这等好处?我怎地一直不知道?”

    袁蕴怒道:“笨蛋!当年你被授予此物,朝星没对你说么?”

    形骸道:“好像有这么回事,但当年我被擂台上被盟主揍个半死,便有些心不在焉。”

    袁蕴面向形骸,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清高仙长权责所在?”

    形骸其实全然不知,不禁心虚,道:“自然知道,师父你别问了。”

    袁蕴骂道:“当年盟主给你的《盟规会律》你读过没有?”

    形骸依稀记得当年朝星给自己一大本天书,说是盟会规矩,这本书太过厚重,太过乏味,形骸一个字都没读过,早扔得不知所踪。

    他悄然流汗,笑道:“师父,那年我下山时,遇到一件大事,不得不分心处置,期间此书被一武功绝顶、色胆包天的大魔头盗走......”

    袁蕴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扔了?”

    形骸擦汗道:“这山上也忒热了,师父,我请你喝酒吧。”

    袁蕴大怒,用鞭子来抽,形骸骇然嚷道:“清高仙长,为老不尊,居然胡乱打人!救命!救命!”

    袁蕴道:“打得就是你这个蠢货!”两人一骑孔雀,一骑飞马,一逃一追,靠近神殿。突然间,前方出现一条二十丈的白色巨龙,那龙的脑袋、上身、爪子与一头白熊极像,但胸口以下则是烟云氤氲的龙身龙尾,头顶是一双龙角。

    形骸见状,也不逃了,袁蕴也不追了,形骸道:“风龙前辈,别来无恙!”袁蕴道:“千棘兄,许久不见。”

    这条熊龙乃是北方风行小神龙千棘,亦是万仙派的一位清高仙长。他在天地神龙之间地位极高,于天庭中亦是威望深重的元灵神。

    世间神龙大体可分为小神龙,大神龙与元龙三类,乃是元灵中境界最高的形态,若有元灵能存活数千年,变成龙形,天庭得知,立时授予神官职位。似麒麟法蝶、草原上的小地龙、小火龙、先前遇上的水龙蟾后,以及眼前的千棘,圣莲、孟轻呓所召的五行龙,皆是小神龙。

    那大神龙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据说世间屈指可数,任意一条出现,其威势不逊于巨巫降临,乃至于天崩地裂,山呼海啸,或是无上的祥瑞与吉兆。形骸从未见过,也绝无仙法道法能够召唤大神龙。

    而元龙便是纯火寺所崇拜的所谓五行龙佛,这五条龙乃是乾坤所有龙脉的源头,世间生机的支柱,法力无可揣测,任意一条龙皆可令乾坤扭转,天地失衡。若巨巫是异界灵魂的载体,元龙便是这世界的象征。形骸猜测圣莲女皇的鸿钧阵,实则是呼唤元龙的至高仙法,亦是乾坤自救的手段。

    千棘向两人挥爪笑道:“是你们师徒二人,先前追打,是在练功么?”

    形骸道:“不错。”

    袁蕴冷冷道:“我在教训这孽徒。”

    形骸道:“师父,你怎地老削我面子?当心我走火入魔,陷入深深的悲哀与沮丧,从此一蹶不振,有损神道教威名。”

    袁蕴道:“神道教的脸早给你丢完了,还剩下什么?”

    形骸反驳不得,抱着酒坛子闷闷喝酒。千棘笑道:“小道姑,你莫要太严厉,这小子这般年纪,练有这等功夫,本神龙前所未见。”

    袁蕴叱道:“你少来帮倒忙,这般胡乱夸他,他只怕要飘到天上去了。”

    形骸笑道:“我这不已经飘着了么?”

    只听身后风声呼啸,有一人骑着一头大龟快速追近,那大龟在云中游泳,好似渡海一般。龟上的人是个怪异的高大女子,她身形窈窕丰满,肌肤全是蓝紫色,秃着脑袋,穿一身宽松暴露的长袍,露出大半胸脯,双目闪着白光,瞄着金色眼线,周身霜雾圈转。

    形骸认出她是皇城天地山山神于忆,亦是地母岛皇城的城隍,万仙盟的清高仙长,据传她在天庭亦是一位权倾朝野的权贵,与星知老僧分庭抗礼,互不相让。他朝于忆躬身道:”山神前辈,您好。”

    袁蕴只是向这于忆微微点头,由于这于忆同迷雾师关系冷淡,袁蕴对于忆也并不友善。

    于忆面无表情,只说道:“千棘小龙,朝星已然到了么?”

    形骸道:“盟主自然到了,不然是何人敲钟?”

    于忆道:“闭嘴!我与小龙说话,要你多嘴什么?”

    形骸做了个鬼脸,终于将那清高仙长酒喝得底朝天。

    袁蕴道:“山神,我徒儿待你客气,你可别不知好歹。”

    于忆道:“怎么?凡人,你还想与我打一架么?”

    袁蕴冷笑道:“上次咱们未分胜负,此次恰好来个了结。”

    五年之前,万仙头一次盟会时,袁蕴与于忆曾有一场比武,胜者可与形骸交手,结果两人斗得精疲力竭,最终平手收场,形骸捡了个便宜,直接进入决胜。而朝星击败了武降龙与千棘,又在决胜中胜了形骸,赢得盟主之位。故而万仙盟中常说形骸这高位赢得太过侥幸,委实有些名不副实。

    于忆暗忖:“我这五年来忙于天庭权势之争,武功并无进展,而这凡人难道大有进境?”想到此处,她脸上变色,但由于肤色发紫,旁人也瞧不出来。

    四人降落在大殿前的庭院中,只见一金甲汉子与一青袍汉子遥遥对立,正是中央战神武降龙与东方剑神朝星,两人各出双掌,彼此以掌力僵持,过了一炷香功夫,那金甲汉子大喝一声,连退五步,面有愧色,道:“便是不比剑法,只比掌法,我也及不上朝星兄你,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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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擂主候来客

    朝星谦逊几句,对众人说道:“诸位道友既然来了,还请到大殿一聚。”

    那大殿中只有寥寥数个小道士看管,但另有法术维持整洁干净,四处一尘不染。天庭崇尚狮子,两旁金狮雕像林立,立柱横梁则刻画着神龙凤凰。形骸知道这雕像雕刻皆有仙法,可随时召唤出元灵来。

    六人围成一圈坐定,小道士奉上茶水,朝星身后坐着一灰袍长须的老者,此人道号太白,乃是中央朝廷神,擅长治国之术,被朝星请来处理万仙盟会事务,算是相国之类的人物。

    太白道:“诸位道友,此次比武盟会,目前共收得翡翠三万六千两,刨去开支,剩余数目,还请大伙过目。”

    形骸料想自己这六人可以平分,他从未见过这许多钱财,奇道:“竟有三千六百人付钱比武?”

    朝星笑道:“实则并没这许多,但他们住在天地岛上,吃喝拉撒,皆是利头。”其实翡翠只在凡间有用,到了天庭,另有通货,翡翠只能兑换。此地众仙云集,万众瞩目,朝星等仙神收获无数信仰,才是重中之重。

    形骸点头道:“我领教过此地黑店的厉害,深有体会,深有体会。”

    于忆道:“朝星,到时究竟怎般比武?难道咱们六人又要打擂么?”

    朝星道:“太白兄多年主持天庭比武事宜,他已写下规矩,正要告知诸位。”

    太白笑道:“咱们这‘仙长争夺会’与‘少侠剑仙会’规矩不同,后者乃是抓阄分散,一场场比试,胜者晋级,最终决出四强与状元,参选之人,年龄决不能过二十六岁。”

    形骸叹道:“可惜,可惜,我今年刚过二十六,不然倒可以与后辈晚生打得热火朝天。”

    于忆冷冷说道:“你倒真有脸说?”

    袁蕴道:“我徒儿年纪轻轻,武功已不在你之下,为何说不得?”

    于忆怒道:“那可未必,到了比武之时,我叫这小子原形毕露!”

    形骸忙摇头道:“我可不敢与大仙动手。”

    于忆得意一笑,暗忖:“这小子毕竟怕我,他深知我的厉害。”

    形骸又道:“我这人比武常常与人扭做一团,捏胸捏腿,与大仙你动手,大仙一看就是毛手毛脚之人,我这亏可就吃大了。”

    于忆大怒,喝道:“臭小子,竟敢对我无礼?你与我过招,你焉能近我三尺之内?”

    太白忙道:“唉,两位莫要伤了和气,仙长之争,乃是对外的擂台赛,你们六人是擂主,接受天下群雄挑战,若被打败,则只能暂别这清高仙长之称。不过六位皆乃天地绝顶高手,自也不必惧怕。”

    形骸道:“我看外头少说来了两万人,盯住仙长地位者没有三千,也有两千,咱们总不见得将这两千人全都干趴下了?”

    于忆、武降龙都想:“旁人都认定这小子最是软弱可欺,到时候一股脑都向他挑战。说不定他第一场便会被人打下擂台。”

    太白笑道:“非也,非也,台上的擂主,只需连续打赢六场,这擂主之位便算保住了。擂主之间却不必动武。”

    众人闻言皆大感放心,唯独朝星、形骸觉得甚是无趣,朝星自信无人能敌得过自己,而形骸则全不在乎这仙长称号。

    千棘问道:“若总共只有三十六人能上来挑战,下头定然吵成一团,谁也不服谁。”

    太白道:“龙兄说到点子上了。若有两人皆想同时挑战同一仙长,又都不愿退让,咱们就让这两人先打一架,胜者可上擂台。”

    武降龙笑道:“妙计,妙计,如此既可消耗敌手,咱们亦可休息休息,查看敌人底细。”他司职战神,自然注重战前方略,对这规矩大是赞赏。

    形骸又问道:“比如我被人击败后,那人留在擂台,仍需打败六人么?”

    太白摇头道:“他若胜了,就是此次擂主,不必再接受挑战,否则反复打下去,一、两千人,何时是个尽头?届时擂台极大,若跌出擂台算输,若亲口投降算输,若昏迷不醒算输,若伤了人命也算输,其余并无额外规矩,武器法宝,毒药邪法,并不禁止。”

    朝星道:“诸位仙友可还有什么疑议?”

    众人皆道:“这规矩不错,就这么办吧。”

    形骸想起风暴教之事,于是告知朝星等人。于忆、武降龙对纯火寺的僧侣并无好感,但并不关心道术士死活,闻言不置可否。袁蕴早知道此案,道:“拜风豹倒也罢了,关于拜鹰此人,倒需好好追查。他乃凡人自行修炼成的地庭神,或许更是黑暗仙神之流。”

    朝星问道:“你是说他实则信奉巨巫?”

    袁蕴道:“这便是最奇怪之处,听说这拜鹰数千年前曾击败过一潜入乾坤的巨巫,他正是因为此功,加上凡人信奉,以至于脱胎换骨,由神龙骑一举变为神仙。但此人居于幽暗的神殿里,似乎畏惧阳光。”

    形骸不禁钦佩:“师父竟已查得这般清楚了?那拜鹰击败的是怎样的巨巫?或许那巨巫正巧羸弱,才败于拜鹰之手,就像当年的夸父一样。”

    朝星道:“道术士皆乃我道门一脉,其中多有我万仙盟友,绝不容邪教加害。待此间大事一了,咱们首要之举,便是挑了这风暴教。”

    袁蕴点头道:“如此也好。”

    众人商议已毕,形骸正要与袁蕴离开,朝星道:“行海,我有事找你。”

    袁蕴拍拍形骸肩膀,走出大殿,形骸问道:“盟主找我何事?”

    朝星缓缓迈步,形骸见他卖关子,只能跟随在旁,两人走上阶梯,来到高处阳台,见远处云似火烧,夕阳低垂,天地间一时色彩纷呈。

    朝星道:“多谢。”

    形骸笑道:“是为了玫瑰之事?她无需我相助,也能对付得了拜风豹爷俩。”

    朝星道:“你不必谦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不容她受半点伤害。她亲口说:若当时你不在场,她最多只能全身而退,无法保住情同姐妹的朋友。”

    形骸想起沉折所托,叹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盟主待我不薄,此事对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朝星又道:“玫瑰是我与圣莲的女儿,多年之前,是我找上了她,告知她自己身份。我决意令她成为凡间女皇,无论谁也休想挡我。”他语气淡泊,但形骸却能听出其中一往无前,无忌杀戮的决心与气势。

    形骸退后半步,靠在立柱上,摇了摇头,道:“盟主贵为仙神,为何要多管凡间凡人之事?如此岂不自降身份?”

    朝星道:“你如今已与我等仙神平起平坐,我瞧得出来,你武功身手已不逊于武降龙,若你愿意,我可以举荐你登上天庭为官,从此不必为凡俗事操心。”

    形骸笑道:“我听师尊与师公说天庭朝政荒唐,早乱成一锅粥,还不如在凡间待得自在。更何况盟主不能免俗,岂能强求他人?”

    朝星手指轻拂栏杆,他指尖宛如剑锋,所过之处,星铁化作尘埃,随风飞向天边。他道:“我在玫瑰身上,瞧见了为君者所有的美德:她善良而绝不迂腐,聪慧却总有分寸,她心态远比自己的年纪更成熟,面临绝境也绝不胆怯。我推举她,支持她,并非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只因孟轻呓远远比不上玫瑰,就算当年的圣莲也未必优于我这孩儿。”

    形骸道:“我家祖仙如何,盟主所知不多,又岂能擅自论断?况且咱们皆无占卜未来的本事,寿命永恒的仙神尚会变心,更何况是人生苦短的凡俗?”

    朝星道:“孟家可用之人,多不过是道术士,我若放任不管,风暴教必会将道术士赶尽杀绝。”

    形骸答道:“盟主若是不管,我道术士便可放手大干一场,盟主且瞧瞧这风暴教徒下场如何?”

    朝星叹道:“孟轻呓此人神神秘秘,行事邪门,我看她为了争夺皇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或许她也与妖界的巨巫勾结也未可知。你觉得咱们万仙盟是否该查上一查?”

    形骸背部离开栏杆,站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身侧,脸上已无随意悠闲的神态,变得冷漠而专注,他道:“若盟主觉得如此,咱们这万仙盟的盟主或许该换上一换了。”

    朝星与形骸对立,高处的风吹向此处,却又绕开神殿,似在惊惧的逃窜,可仍忍不住逗留观看。残阳渲染,两人的面貌、衣衫皆在鲜红的血色之中。

    朝星忽然道:“或许吧。”

    形骸又缓缓靠向立柱。

    朝星道:“无论如何,我不许你对玫瑰下手,她对你似十分倾心,若你胆敢利用此节,无论你武功练到何等地步,我非杀你不可。”

    形骸笑道:“若你如此想我,如此担心玫瑰,那你根本不了解她。她若真想争夺皇位,这男女之情,在她眼中,甚至比不上一粒沙子。”

    朝星道:“你说的不错,当局者迷。凡人的七情六欲,也正从玫瑰身上消退,她才将是真正的女皇,正如当年的圣莲一样。”

    形骸答道:“我家祖仙却并未如此,就算是仙神也无法做到无情无欲。”

    朝星点了点头,又道:“孟轻呓来了,她在岛上的扬水客栈,似乎正在找你。”

    话音刚落,形骸已然不见。朝星摇头叹息,也离了阳台。

    忽然间,阳台的栏杆与立柱悉数化作粉尘,被风一吹,飞往了血云之中,这宽阔的阳台就此消失,似乎建造宫殿时被人遗漏,压根不曾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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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巫山共风雨

    形骸寻至客栈,得知孟轻呓客房,来到门前,那门自行敞开。形骸步入其中,见屋子已被孟轻呓用仙法修缮过,其中风景如画,气息芬芳,宛如置身于幽谷湖畔。在这屋内,任何人也无法窥探窃听。

    孟轻呓朝形骸微笑,走了过来,双臂环绕住形骸脖子,湿润的双唇贴上了形骸的嘴。

    刹那间,似乎孟轻呓触动了形骸的某根心弦,他将她高高抱起,砰地重重靠在了墙上,孟轻呓轻呼一声,瞪眼凝视,形骸已扯去了她全身衣物,露出她比任何少女更光洁娇柔的身躯。

    两人互望,孟轻呓带着挑衅般的笑容,眼神却害羞、胆怯而期待。形骸涨红了脸,觉得自己仿佛又成了头一回与恋人缠绵的小毛孩,他鲁莽而急躁,年轻而有力,一下子紧贴住孟轻呓。

    孟轻呓喘息急促,形骸奋力压住了她,她的腿勾住了形骸,形骸感到她身子发颤,感到她身子火热,感到怜惜,感到爱慕,又感到冲动,感到暴躁,他什么都不想,开始加快动作,因为他知道孟轻呓能承受得住,也愿意承受他。

    忽然,他背上疼痛,被孟轻呓的指甲抓伤,孟轻呓笑了起来,但这反而更激怒了形骸,他惩罚她,她也惩罚他,他扯她的头发,孟轻呓咬他的嘴唇。他们离开了墙,到了床上,形骸放开了手脚,尽情施展,而孟轻呓也急不可耐的索要,她叫的很大声,很痛苦,也很畅快。这屋子有道法隔绝声音,他们无需在乎。

    过了许久,形骸倒在孟轻呓身边,孟轻呓轻声喘气,吻着形骸的脸颊,她笑得很危险,似乎还想诱惑形骸,继续过来抱她。

    形骸沉默了一会儿,道:“梦儿,你想不想做清高仙长?”

    孟轻呓道:“我根本忙不过来,还是由你来当较好。不过我听说你这小傻瓜玩忽职守,将这天庭的要职视若芝麻绿豆,可有可无。”

    他们绝口不提彼此思念之意,彼此的深情爱欲,刚刚的举动已说明了一切。形骸知道孟轻呓忙得很,能来见自己一面,已是难能可贵了。

    他问道:“鸿钧阵那边怎么样了?”

    孟轻呓道:“你给我的那个灵魂立时奏效,她似乎算是我的妹妹还是姐姐,我已进入了鸿钧阵的最底层,逐步学会其中的法术。”

    形骸思索道:“这里头还有难处么?”

    孟轻呓喟然长叹,眼神躲闪,形骸心知她又遇到了难关,他问道:“什么难处?”

    孟轻呓道:“里头的仙法道法纵然艰难,但我皆能领悟,只是....只是这鸿钧阵似乎突然间陷入死寂,它不再运转,不再监督天地异状,我无法...将其唤醒。”

    她的语气极为懊恼不甘,形骸道:“这是最后一关了,对不对?若能攻克此关,你就能掌控世上所有的鸿钧逝水。”

    孟轻呓苦笑道:“偏偏是这最后一关,令我束手无策。母后她真是聪明绝顶,令人自叹不如,她当年掌控鸿钧阵时,也不过才十七岁年纪,功力远不如我,为何她能够成功?”

    形骸道:“要不要我来帮你?”

    孟轻呓摇头道:“你进不来,鸿钧逝水里有极强的灵气,也无法解除陷阱,即使是你也无法闯过,况且此事没头没尾,毫无头绪,你纵然聪明,也帮不上忙。”

    形骸笑道:“我那灵魂还没帮上忙么?”

    孟轻呓也笑了起来,道:“那我更要好好奖赏你啦。”

    她抚摸着他,形骸抵受不住,重又恢复了精神,于是孟轻呓又一次将自己青春永驻的身子交付给了形骸,缠缠绵绵,卿卿我我,直至深夜,两人方才停歇。

    屋内漆黑,孟轻呓躺在形骸胸口,似乎他的身体有神奇的力量,能够令她忘却一切烦恼,安心的入眠。

    形骸听孟轻呓迷迷糊糊说道:“行海....对不住,藏家之事,我....不该瞒你,我也不知....拜天华会对藏沉折动手。”

    她说的是两年多前,藏家与猛犸帝国交锋一事。她施展计策,令藏家精锐几乎全灭。她当时并未事先告诉形骸此计,藏家接连遭受重创,致使沉折最终丧命。

    但她根本料不到这等剧变,她所有的举动不过是顺应形势罢了。

    形骸轻抚她的秀发,听着她动听的呼吸声,仍觉得孟轻呓无比娇弱,似乎藏着个极大的心事,而且不打算告诉形骸。形骸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想,但他能隐约察觉孟轻呓的感受。

    她不能说,这件事太过沉重,所以孟轻呓情愿自己承受下来。那是怎样的事?多半与圣莲的失踪有关。无论孟轻呓心底曾多么怨恨自己的母亲,但在最深处,孟轻呓敬仰着圣莲,依赖着圣莲,她或许查到了圣莲失踪的真相,却又不愿对任何人吐露。

    连形骸也不行?

    形骸不愿问她实情,他只想保护她,照顾她,呵护她,宠爱她,在她脆弱无助的时候留在孟轻呓的身边,对形骸而言,那就足够了。

    有些时候,爱既是正义,爱令形骸认定孟轻呓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又或许孟轻呓始终是对的,形骸才会爱她?

    两者皆有可能。

    次日一早,孟轻呓吻醒形骸,道:“比武时莫要大意,我回皇城了。”

    形骸尚未开口,孟轻呓的小手已遮住形骸嘴唇,道:“不许说话,我一听你说话便管不住自己,我走啦!就这么着!不许挽留我,更不许说半句好话。”

    形骸点了点头,孟轻呓愣愣看着他,良久,她狠下心肠,身形恍惚,已然不见,这屋子恢复如常,再无优美怡人的风光。

    形骸心想:“梦儿的遮掩功夫做的十分到家。时至今日,似乎藏家、拜家与朝星都未察觉梦儿在钻研鸿钧阵,他们无法步入第一层之下,也料不到梦儿能够。星知大师与袁蕴师父或许知道,但他们并未揭穿。”

    他来到客栈柜台前,问掌柜的买了酒,又想道:“这两年来,我醉生梦死,糊涂度日,委实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清高仙长一职。以往倒也罢了,今次擂台之战,绝不容有失。”

    街上比昨日更加热闹,各地道门的高手终于也来到岛上,形骸跳到一处屋檐上坐着,一边喝酒,一边观望众生之相,他起先想着孟轻呓,随后想着肩上的重担,再想着刑天引领他走上的艰险命运,他心情一乱,便专注于手中的酒,逼迫自己不再多想。

    .......

    天地岛西北角上有一小桃园,小桃园中又有一颇不起眼的府邸。深夜时分,只听吱呀一声,府邸中的住客推门而出,走上人烟稀少的街头。

    这群住客皆是道人,穿赤色道袍,各个儿皆是满脸大胡子。其中一人不停用手触碰胡须,显得不适。

    他身边一人低声道:“豹儿,莫要乱动,以免引起猜疑。”

    拜风豹答道:“爹爹放心,我遇上盘问好几回了,岛上的守卫极好收买。”也是天庭上贿赂成风,这万仙派自也好不到哪儿去,况且也无人料得到风暴教徒竟敢闯到这天地岛上来。他们风暴教徒买通了来此的雷鸠,途中并未受到多大阻碍。

    他们来到林中一座山洞内,霎时被许多身影团团包围,众身影架起兵刃,气氛一时紧张。拜风豹握紧骨灰飞刀,双目警惕扫视众人。

    有一蒙面人说道:“收起兵刃,是风暴教的。”这蒙面人声音又是苍老,又是尖锐,双目血红,身形高大,似乎竟是个老妇。

    拜鹰笑道:“诸位仙友,来此可还算顺利?”

    那老妇冷笑答道:“拜鹰仙友果然好手段,万仙盟自以为万全,终究不过是一群唯利是图的无用之辈。咱们近年来受他们压迫太狠,今日就是报仇之时。”

    拜鹰说道:“夫人,你如何打算,与本座无关,我花大力气帮你们上来,乃是盼你们到时能助我一臂之力,却莫要提早行事,坏了我的大计。”

    老妇道:“放心!放心!你自管找你要找之人,咱们地庭自会派人手相助于你。咱们这群人已不打算活着下山,却非要他们付出惨痛十倍的代价。”

    一旁有一汉子,脑袋上长满绿草,当中秃了一圈,肤色蜡黄,神色极端狰狞,他笑道:“万仙盟的老道老仙,确实不易对付,但难得此地更有许多细皮嫩肉的小道士,小仙人。好极了,妙不可言,我非但要杀光这些小娃娃,更要他们临死之前受尽折磨侮辱,杀他们之时,还要零零碎碎割肉来吃。越是美貌的小姑娘,玩起来更是舒服,吃起来越是解恨。”

    砰地一声,这汉子脑袋粉碎,血洒了一地,随后身躯随风而散。拜风豹一凛,心知是拜鹰出手,却根本未看清拜鹰动作。

    老妇眼中流露出惊怒之色,道:“拜鹰,你为何杀我们的人?”

    拜鹰冷冷说道:“我杀屑小之辈,可不管他是何方之人。”

    老妇怒道:“佘兄弟他深受天庭迫害,你也是咱们地仙一脉,当知这其中深仇大恨。”

    拜鹰答道:“你们如何行事,我也懒得多管,但谁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等话来,莫怪我取他性命。”

    老妇微微一愣,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原来是掩耳盗铃,只要你不闻不问,良心上便不会不安,是不是?”

    拜鹰轻笑一声,道:“我这人实则单纯得紧。”说罢转身离去。侯亿耳与拜风豹又逗留了一会儿,与众人商议如何行动事宜。拜风豹听这群人计策如此狠辣大胆,愈发担忧,只觉自己如同被蜘蛛网捕住的猎物,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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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尊名封圣贤

    拜风豹知道拜鹰坐于长椅上,正在闭目养神,但却难以看见:窗上皆用厚布挡住光亮,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拜鹰开口道:“风豹,你来了。”

    听此人说话,拜风豹心中一寒,忙半跪问道:“祖宗大神,找我何事?”

    拜鹰问道:“你们找的怎么样了?可找到那人了么?”

    拜风豹茫然道:“属下并不....并不知情。”

    蓦然间,他喉咙一紧,似被一冰冷手掌捏住,呼吸不得。他惊骇万分,痛苦不已,又听拜鹰森然道:“你是教主,却哪有教主对属下行事进展毫不知情?无能的废物!”

    拜风豹只觉自己要死了,惊怒之下,他伸手去拿骨灰飞刀,却听拜鹰笑道:“算你有几分骨气!”拜风豹背后一痛,摔落在地,拜鹰那手掌缩了回去。

    他听得一旁侯亿耳说道:“祖先大神,豹儿他毕竟年轻,做事难面面俱到,大神何必如此苛责?属下已收到报信,似已找到那人踪迹。”

    拜鹰笑道:“还是你办事牢靠。教主,你滚吧,我暂且用不着你了。”

    拜风豹更不答话,闷头就往外走,待他远去,侯亿耳叹道:“这孩子太倔,大神宽宏大量,还请莫要怪罪。”

    拜鹰一双眼闪着精光,注视侯亿耳,他道:“副教主,听说你绰号叫做六耳猕猴?”

    侯亿耳陪笑道:“那是旁人说我消息灵通,为人还算机灵,而且名字中恰巧有个耳字。”

    拜鹰缓缓说道:“我倒也认识一位绰号叫六耳猕猴之人,但那是我沉睡前的事了,只怕已有数千年。”

    侯亿耳莫名其妙,鞠了一躬,道:“大神所说那人,想必与老夫一般,亦是个耳目繁多之人?这可当真巧合。”

    拜鹰眼神变得森严凌厉,充满威胁,说道:“六耳猕猴一说,来自上古时,据传是一极凶残的妖魔,以千变外化、诡计多端著称,但连我也不知这妖魔来历,更不知这妖魔是否还留在世上。”

    侯亿耳又是茫然,又是惊惧,他颤声道:“属下.....万不敢....变节,对大神一直忠心耿耿,别无二意。”

    拜鹰见侯亿耳害怕之情全不似作伪,微觉困惑,道:“我还以为你与我一般并非凡俗。”

    侯亿耳跪地喊道:“属下确是迷雾师,却如何能与大神这飞升之人相提并论?”

    拜鹰见他举止礼节卑微谦恭,冷笑道:“飞升之人?飞升之人?”蓦然大笑起来,笑声阴森恐怖,令人不寒而栗。侯亿耳冷汗直流,不禁呼吸粗重,慌忙告退而出。

    屋外,拜风豹立于角落,见了侯亿耳,低声恼道:“咱们当初便不该放这阴险恶神出来!爹爹,你这馊主意,险些又害了我性命!”

    侯亿耳大骇,忙摆手道:“当心被听见了。”

    拜风豹眼睛往两旁转了转,见那四个拜家高手凝立不动,神色肃穆,不知是否听到所言。

    两人来到屋外,拜风豹遏制不住,怒道:“这拜鹰自称是英雄,但却阴沉可怖,邪气冲天,为何拜家会如此崇敬此人?他摆明了是妖邪异类!”他之所以能创立这风暴教,全是凭借拜家一旁支的支持,而那旁支之所以支持他,则全是因为对拜鹰的名望的敬慕之情。

    侯亿耳叹道:“只因此人功劳实在太大,他非但救了拜家,更救了当时虞地千万条人命。”

    拜风豹道:“爹爹,我全然不懂!他为何要吃道术士的魂?他又为何要来万仙这岛上找那人?他当年的功绩到底是什么?为何将他变作这幅模样?我看他压根不把咱们性命放在心上。”

    侯亿耳沉吟片刻,道:“好,你若要听,我便把我所知全告诉你。”

    他们来到一小山坡上,侯亿耳确信四下无人无灵,面向那房屋,道:“这拜鹰是三千年前的龙火贵族,他骁勇善战,赢得灵阳仙封赏,成了虞地的大侯。但当年,那虞地生出一场瘟疫,凡是虞地的女子,生出的婴儿,皆有如怪物一般。”

    拜风豹想起在神殿中见到过那长手大头的白色婴儿,虽是一场幻觉,仍不由得浑身颤栗,他道:“那婴儿是怎般模样?”

    侯亿耳摇头道:“谁也不知究竟,但只听说那场瘟疫叫做‘白婴病’,这病名与拜鹰名字倒算是谐音,不知是不是当地百姓有意为之。”

    拜风豹颤声道:“白婴,白婴。”

    侯亿耳又道:“拜鹰为了拯救百姓,找到一位叫做黑童的女道术士,这女道人说:‘这瘟疫是曾经被放逐的巨巫作祟,巨巫已成妖魔,它以孩童为祭品,增强自己的法力,以此报复乾坤。此病被唤作‘白婴’,而你是此地的侯爵,看来命中注定,非得你才能终结此难,如若不然,瘟疫扩散,只怕要死近百万人。’”

    拜风豹道:“黑童?拜鹰让咱们找的那五人之中,其中一人就是这叫‘黑童’的,她怎可能还活着?”

    侯亿耳叹道:“这我也不知。那时,黑童施展仙法,将那巨巫施加的诅咒全集中于拜鹰新生的孩儿身上,并借助那孩童,将那巨巫召唤到了世上。拜鹰狠下心肠,杀死了自己已成为‘白婴’的儿子,此举彻底杀死了那巨巫,一举解除了虞地所有苦难。一年之后,虞地新生的婴儿皆健康可爱,百病不侵。”

    拜风豹依稀听说过妖界的魔头几乎不可灭亡,他问道:“那巨巫就这般容易地死了?”

    侯亿耳道:“传闻如此,谁也不知真相,或许它只是遭受重创,仍活在妖界也未可知。你别打岔,且让我说下去:拜鹰的事迹很快传遍虞地,传到地母岛上,他本就极为威望,加上这件丰功伟绩,一时间,他的名声与当时最伟大的灵阳仙平起平坐,拜家之中,将他奉若神明,而虞地百姓更是时不时举办庆典,颂扬拜鹰。

    本来凡人哪怕被人供奉,这信仰并不能增长他们的寿命与真气。但这拜鹰却出奇不同,他武功越练越高,寿命越来越长,他活了四百年,五百年,一千年后,他仍然活着。他只不过是神龙骑,这岁数早远远超过了极限。

    他的子孙后代留意到拜鹰的异状:若人们对拜鹰信仰越诚,他就越精神抖擞,法力也愈发高强;若有许多信徒对他不敬,拜鹰立时就能知道,且好似患病般萎靡不振。

    人们说:因为他杀了巨巫,所以他早已成了神仙。只要信仰不灭,他就能永生不死。

    灵阳仙得知此节,自不能放任不理,他们说拜家建立邪教,有悖正道,派高手来捉拿拜鹰。由于此事,虞地与拜家决定起义造反,维护自己的仙神。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时刻即将厮杀的关头,拜鹰却甘愿被灵阳仙封印起来,他发誓只要灵阳仙统治凡世,他便永远沉睡,绝不苏醒,只要灵阳仙不为难拜家与虞地之人。”

    拜风豹道:“当真?他此举等若又救了一众信徒。”

    侯亿耳笑道:“可不是吗?拜鹰的信徒数目虽不少,但仍及不上当时灵阳仙的一根手指头。他被封印之后,由于他有一位亲兄长在灵阳仙中地位颇高,此人居中调停,灵阳仙便饶了众叛党,只是不再允许众人祭拜拜鹰。

    拜家与虞地民众念及拜鹰的恩情厚意,如何能忘?纵然在严厉查处之下,他们仍秘密崇拜这位祖先。久而久之,关于拜鹰被封印之地已无人知晓,但这祭祖的习俗一直在拜家旁支流传。”

    拜风豹道:“然而爹爹你是如何知道拜鹰埋藏之处的?”

    侯亿耳甚是得意,笑道:“我是在拜家一古墓中挖掘出古图,依照古图指点,竟当真唤醒了这位祖先。”

    拜风豹叹道:“可咱们竟不知他成了如此暴虐的....妖邪。”

    侯亿耳道:“唉,孩儿,你这话不可再说,他好歹提拔你为教主,掌管无上权威。”

    拜风豹恨恨道:“我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权势仍在他一人手上。”

    侯亿耳拍他肩膀,道:“你不过是一时受多了挫折,才会心灰意懒,做事有些心不在焉,缺乏干劲。不要紧,不要紧,有爹爹在,爹爹会教你为人处世,统领群雄之能。”

    拜风豹垂下脑袋,只想早些结束这一切,远远逃离这拜鹰,逃离风暴教,逃离纯火寺,甚至逃离侯亿耳,随后与那位叫辛慕的姑娘成婚,养下孩儿,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

    他明白即使拜鹰不在乎自己,侯亿耳不会让他如此,父亲似将一切希望皆寄托在自己身上,盼拜风豹能完成侯亿耳自己未竟的心愿。他有这许多孩儿,为何只认准拜风豹?拜风豹此刻看似风光,实则处境岌岌可危。他所有的权势地位皆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只需拜鹰一句话,拜风豹立刻一无所有,甚至四面楚歌:藏家、孟家、拜家、裴家、海法神道教与纯火寺中,都有许多人想要他的命。

    他这心思对谁都不能说,哪怕侯亿耳也不成。他需找个恰当的良机,与辛慕逃离一切,不,单单逃离是不成的,他需找另一个靠山,助这靠山令拜鹰一举覆灭,唯有如此,他才能得以归隐田园,从此无忧无虑的过活。

    只听侯亿耳又道:“我猜测拜鹰祖宗醒之后,虽然不朽,但魂魄实则受损,才变成这黑暗狠毒的模样,光有信仰已难满足于他,唯有道术士的魂能维持他的性命,而那黄齿王、黑童道人等五人之魂,则是他回复原状,乃至更进一步的关键所在。”

    拜风豹不动声色,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可真叫人料想不到。”./11_11202/

三十 群仙名利场

    至仙长争夺会那天,数万人至一极大的广场中,四周层层看台,倾斜向上,顶端直有二十丈高,座椅叠叠排排,布满看台,若要入场,亦需被痛宰一刀,花费不菲,但最终仍是人满为患。

    形骸在内,六位清高仙长各坐于一浮云上,离地约有十丈,白云飘来飘去,观者皆可瞧见。

    白雪儿与同门、利歌在一块儿,见到形骸,向他挥手,高声喊道:“师父!师父!”

    形骸转身瞧她,笑着点头,白雪儿见他手中又抱着个酒坛,又气又急,啐道:“这糊涂蛋!马上就要比武了,他怎地还喝酒?”

    利歌说道:“师父功力深湛,而且喝酒助兴,说不定如此功力更高。”

    白雪儿道:“胡说,他只是爱喝酒罢了。”

    众同门议论纷纷,周围声音太吵,白雪儿等也只好提高嗓门。这时,只听一人问道:“诸位道友,那位孟行海仙长是你们的师尊么?”

    白雪儿、利歌望向问者,此人衣冠楚楚,相貌出众,身边另有五、六个少年男女,皆穿紫色道袍。白雪儿心想:“此人倒也有礼。”于是答道:“是啊,不知诸位道友是何门派?”

    其中一紫衣少女哼笑道:“连咱们孤鸿派都不知道么?这位是我侯云罕师兄,少侠剑仙榜派第一的就是他!”

    白雪儿一凛:“原来是他?”众人不满这少女自高自大,正要反唇相讥,侯云罕训斥道:“不得无礼!咱们行走江湖,岂能无自知之明?我对行海仙长一直甚是仰慕。”他那些师弟师妹登时顺服答道:“是,谨遵大师兄教诲。”

    白雪儿道:“原来是孤鸿派的,久仰久仰。”她欲向孤鸿派引荐同门,突然间,又一人冷笑道:“孟行海徒有虚名,卑鄙上位,他的弟子又好得到哪儿去?”

    白雪儿骂道:“岳明辉,你又想挨揍了么?”

    下方走来一群白袍少年,领头的是帝江派的岳明辉,那杨明柳也在其中。岳明辉恨恨望着白雪儿,但隐隐又流露出忌惮之情,白雪儿心想:“此人嘴巴虽脏,但脸皮真厚,他丢了那么大的人,居然还若无其事的走来走去?”

    孤鸿派之人轻声议论道:“他就是少侠榜第三的岳明辉?”“是啊,但此人也万不能与大师兄相比。”“嘻嘻,听说他前几天在街头被一清高仙长整治,出了大丑,那场面....啧啧啧...”“竟有此事?到底是何等丑事?”

    岳明辉怒道:“在背后嚼舌头的小贼,敢出来受死么?”

    侯云罕踏上一步,冷冷道:“岳道友脾气还不是一般大。”

    岳明辉见到此人,如临大敌,哼了一声,领着帝江派众人走了。

    白雪儿笑道:“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连我师公都敢惹,为何如此怕你?”

    侯云罕叹道:“他只怕未认出袁蕴仙长来。一天之前,我在酒楼中遇上此人,与他比试了一招,稍稍占了上风。”

    他身后那紫衣少女道:“那是大师兄让着他,要不然哪,哼哼,此人到此刻还站不起来呢!”

    忽然间,空中有一物飞来,打向侯云罕面门。侯云罕袖袍一拂,空中风动,将那物件停住。众人看清那暗器竟是个苹果。白雪儿朝苹果来处望去,见另一少年道人大咧咧的坐着,双足翘在前方椅背上,露出挑衅的笑容。

    孤鸿派的人惊呼道:“是屠龙派的陵明度?”“此贼好不要脸,居然敢偷袭大师兄?”“大师兄,你难道不给此人一点教训么?”“他纵然排行第二,但毕竟比大师兄逊色不少。”

    侯云罕苦笑道:“到擂台上见真章吧,何必在场下浪费力气?”

    此时,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惊呼,旋即安静下来,白雪儿见那位朝星盟主从云中降下,昂首抱拳,他这般一动,就如同山海共鸣,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敬意,再也不敢大声吵嚷。

    朝星朗声说道:“多谢诸位仙友前来捧场,今日只要来此之人,此后皆是我万仙盟之友,大伙儿当齐心协力,约束妖邪仙灵、讨伐邪魔外道,一同维护这天地太平。”

    众人喊道:“盟主说得好!”于是掌声如雷。

    朝星又道:“我万仙近年来名声不坏,势头也好,承蒙大伙儿看得起,如今依稀有些领袖群雄的模样,总算不负三清上神所托,但本仙每每思索前路,总不免惶惶难安,如芒在背,只因盟会壮大,我等首领的才干,不知是否足以服众?又是否与万仙如今势力相配?相信不仅是我,在场诸位,亦会有所疑问。”

    群雄笑道:“对于剑神您老人家,咱们是万万不敢质疑的。”

    朝星摇头道:“天下大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世间能者,亦是层出不穷。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焉知本盟之中,这几年没有后起之秀?而本盟壮大之后,新来者必不乏盖世之艺。我等六人协商后,自也不免迷茫,不知自己是否足以胜任这清高仙长之位。因此,我等邀请天下道门群仙众灵,此刻齐聚一堂,若有自信武艺胜过我等者,可以上台来,任意挑选一人比试。胜者即刻取代败者,成为我万仙盟的清高仙长,至少五年之内再不会变动。”

    群雄等得便是他这句话,轰然喊道:“好!不愧为群仙盟主,果然快人快语!”

    太白老仙走到朝星身边,大声说了打擂的规矩,众人大多皆已有所耳闻,但此时终于确定无误。

    朝星道:“多谢太白兄。若诸位再无疑议,那话不多说,还请擂台之上分个高下。”说罢腾空而起,跃回云中。群雄群情激昂,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鼓噪声。

    白雪儿心想:“这么说来,师父需打败六人了?如此好不公平。师父他切莫掉以轻心....”一见形骸仍在喝酒,不禁怒道:“快把酒坛子给我收起来了!”但四周太吵,她的话形骸也听不见。

    喧嚣未停,只见有两人同时落上擂台,一人是个红袍的秃子壮汉,双目如火,另一人则是个瘦子,穿一身黑衣劲装,脸色发绿。

    壮汉看了那瘦子一眼,道:“我乃南方战神沙陀,挑战孟行海!你是何人?向谁挑战?”

    那瘦子皱眉道:“我是铠河的水神苦叶,也是来挑战孟行海。”

    沙陀咧嘴而笑,神色凶悍,道:“小河神,若不想吃苦头,给我滚远些!”

    那苦叶叹道:“也好,也好,不过你何必如此霸道?你让天下群仙评评理....”说话间,沙陀背后升起一根水柱,那水柱一闪,正中沙陀背心要害。苦叶面露喜色,但旋即又瞪大眼睛,惊骇不已。

    沙陀笑道:“你这小水流也算的上偷袭?连挠痒都嫌力气小。”

    苦叶这水中实有腐蚀铁器的剧毒,只需一滴,便可洞穿城墙,谁知对这沙陀全然无效。他悚然喊叫,想要逃走,但沙陀一拳将苦叶打的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白雪儿大叫道:“他杀人啦!依照规矩,这沙陀输了!”她见这沙陀力气如此之大,替形骸担忧,不想令形骸面对此人。

    太白道:“苦叶并非元灵、凡人,乃是一方土地,最多数日便会复生,因此不算杀人。”

    沙陀抬起头,指着形骸,浑身火焰熊熊,气势磅礴,他道:“孟行海,你还不下来?”

    形骸跳下,砰地一声,重重落地,沙陀嘿嘿笑道:“小子,就你这破轻功,你这头衔,我就要拿下了。”

    形骸道:“你也算是一方战神?莫非你打仗是靠嘴的?”此话一出口,众仙不少人大笑起来,起哄道:“快上,快上,快上!”声音如同战鼓,令人情绪高涨。

    沙陀愤怒,但沉住气,摆好架势,形骸深吸一口气,右臂长全,双掌放于身前。

    沙陀大吼一声,真气随着声浪打来,同时他随着声浪奔跑前行,浑身烈火激荡,暗藏后招。形骸毫不相让,也快速迎向敌人。

    轰地一响,形骸被那声浪砸中,连翻跟头,滚出三十丈远,这才翻身跃起。他头破血流,满身血污,地上也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沙陀心下笑道:“原来不过如此,真是小菜一碟,这清高仙长之位便是我拿下了!”念头闪过,他再度吼叫,发出叫声。形骸双臂横前,被吼声击中,只听喀嚓喀嚓,他双臂似乎骨折,口中吐出更多血来,淌落在地。

    白雪儿、利歌等脸上变色,心想:“师父这敌人当真如此厉害?”

    袁蕴心想:“这南方战神功力将近龙火功第八层,而且力拔山兮,钢筋铁骨,确实了得。但他比之武降龙尚逊色一筹,若用道法,岂会胜不了他?形骸到底在闹什么玄虚?”

    沙陀见形骸惨样,忽然间拍打胸膛,大笑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也!我这龙吟功威力远不及我的铁拳,你这般三脚猫功夫,若中我铁拳,哪里还有命在?”

    形骸笑道:“你这龙吟功不疼不痒,倒不如用铁拳试试?”

    沙陀笑容消去,脸色凶恶,他道:“我本不想杀你。”

    形骸摇头道:“仍是嘴上说说罢了。”

    沙陀再度仰天大笑,但笑到一半,他突然前冲,一拳击出,力大无穷。形骸站立不动,任由这一击逼近。

    白雪儿想喊道:“师父,快躲!”但只说出一个“师”字,沙陀前胸后背登时被一招洞穿,心脏胸肺一齐飞出体外,他表情僵住,惊恐得无以复加,在空中飘了许久,终于摔在擂台边缘。

    形骸扔出冥虎剑,刺中沙陀落在远处的心脏,沙陀哀嚎一声,身躯融化为虚无。除了袁蕴之外,所有人皆未想通形骸是如何胜过此人:为何沙陀挥出一拳,自己反而也似乎中了一拳?为何他那一拳看似重达万钧,却全然无效,而形骸这一拳却将沙陀这金刚般的身躯一击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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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一生如醉梦

    袁蕴心道:“星知大师竟将我迷雾师至高无上的‘星象挪移’功夫传授给了行海,连我也是七百岁后,方才真正练成。行海并非迷雾师,擅自动用此功,自身损耗也是极大。且沙陀乃一方战神,其命运被迷雾笼罩,形骸是如何与他调换命运的?”

    她开启心眼,见地上血迹正缓缓消失。她暗暗点头:“沙陀一路冲向形骸,脚上沾染形骸鲜血,等若步入形骸布下的蛛网之中,其命运已被形骸看的一清二楚。形骸在中招前的刹那,调换沙陀与自己的命运,沙陀全无防备,登时便受了重伤。”

    形骸抱起酒坛,往口中浇下,但手却有些不稳,从头一直淋到肩上。众人见他衣袍破烂,伤口中血酒混杂,皆感心惊:酒入伤口,刀钻心口,他不得疼死?”但旋即又想道:“这定然是起死回生的仙酿神酒!”

    只过了片刻,三人同时跳上擂台,一人穿金红长袍,手持长剑;一人穿蓝白皮甲,手持一根蛇头杖;一人则穿黑色铁铠,手持弯刀,三人皆是道士打扮,瞧模样在二十岁左右。

    形骸咽下口中的酒,冷冷道:“三个毛头小子,为何要来此凑热闹?等会儿有少侠剑仙会,有你们玩耍的时候。”

    三人皆面有怒容,眼神却又跃跃欲试,兴奋莫名。红袍人道:“孟行海,我乃甘棠派的昭伯,特来向你挑战!”蓝衣人道:“是我先上的擂台,孟行海,我是姜鹤派的拜阳,来此领教你的高招!”黑甲人道:“孟行海,我露夏王朝与你有深仇大恨!我乃王谋,今日非击败你不可!”

    形骸不答,反而在擂台一侧坐下,闭目不语。

    那红袍人昭伯道:“你二人退下!由我先来!”

    蓝衣人拜阳道:“凭什么你先来?规矩说了,强者可挑战此人,我这蛇杖打遍河西,从无敌手,你二人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黑甲人王谋道:“你们快下去,否则莫怪我下狠手杀人!”

    红袍人昭伯看一眼形骸,见他镇定自若的模样,急道:“他眼下伤势未愈,正是胜他的良机,否则以他那药酒的神效,不久便能痊愈。我给你二人每人一百两翡翠,让我一让如何?”此人看准了好机会,急于求胜,竟当众向那两人行贿。群雄鼓噪起来,但这昭伯厚着脸皮,充耳不闻。

    但另两人其实也是一般心思。蓝衣人拜阳大笑道:“即使此人受伤,就凭你二人也不成。我给你每人一千两翡翠,还不快快让路?”

    黑甲人王谋道:“他胜过南方战神,你二人不是他对手!我给每人两千两翡翠,速速滚下去了!”

    昭伯嚷道:“那南方战神徒有虚名,只是力大体壮而已。我这斩烟剑法神妙无比,你二人难道不怕?”

    群仙大笑道:“要打就打,打赢了再挑战孟行海,光做口舌之争,又有何用?”

    这三人彼此忌惮,想必是怕消耗过度,而这孟行海伤势复原,那自己可就弄巧成拙,反遭其害,于是只不断争论,却不比武,又不拿出真金实银来。这般过了一炷香功夫,擂台上的人越来越多,竟有二十来人自报姓名,意欲挑战,然而来者越多,各自越是慎重,场面杂乱,一时间有如菜场。

    群仙不禁骂娘,道:“都是一群娘们儿,只动口不动手么?”

    这二十多人听闻喝骂,居然调转枪头,与看台上众人对骂:“你有种下来,瞧我不打死你这王八!”“咱们好歹有胆下台,你们一群缩头乌龟凭什么说风凉话来?”

    形骸蓦然哈哈大笑,长剑撑地,站起身,道:“不必吵,我一人对你们二十五人,谁将我打下去,谁便是清高仙长。”

    台上台下之人听闻此言,尽皆惊讶,登时哗然,有人喊道:“孟行海疯了么?这二十五人,各个儿皆是高手,他难道是想逞能?”也有人道:“他定然有适合乱战的功夫,而这二十五人勾心斗角,真打起来,彼此之间互相掣肘,反而对孟行海有利。”另有人道:“是了,他瞧出这二十五人皆是懦弱之辈,想一举胜过多人,如此一来,他这头衔地位就算保住了。”

    太白老仙道:“行海老弟,你只需胜过六人....”

    形骸笑道:“六人?不对,不对,你说错了,我先前分明听你说的是六场。”

    太白老仙愕然道:“六场?”

    形骸指了指擂台众人,说道:“这不过是一场。”

    如此才算有趣。

    武降龙朗声笑道:“孟行海,果然有骨气,有脾气,我对你可又看高了一眼。”

    形骸升起五根手指,说道:“五!”随后缩回一根,念道:“四!”擂台上众人知他在倒数,待数到零时,立时攻来。他们见孟行海对自己如此轻视,不由愤恨,同仇敌忾之下,皆摆开作战架势。

    形骸道:“零!”倏然间,他身子一闪,那昭伯惨叫一声,摔出擂台。

    后方挑战者心想:“我当养精蓄锐,让旁人消耗此人。”遂站在角落,谁知突然一道雷电打来,此人登时满脸焦黑,头发倒竖,直挺挺躺在地上。只弹指间,便有五人落败。

    众人这才警觉起来:“此人武功高强,咱们绝不可内乱,先将此人逼入绝境,再各凭本事争抢胜者。”于是打起精神围攻形骸。

    这二十五人中,确有不少功力不凡之辈,而也有人法宝厉害,可以杀人于无形之间。形骸状如醉酒猿猴,穿梭蹦跳,上下翻滚,避开武功高强之人,将弱者先抛下台去,一边过招,一边抽空饮酒,但他喝的越多,动作越快,身法也更加随意,旁人奋力追逐,又如何追赶得上?

    突然间,形骸“啊”地一声,喊声颇痛,众人见他后背上被利刃割开,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却不知是谁下的手。白雪儿见状花容失色,喊道:“师父!你别玩啦!”

    形骸一个踉跄,脚下迟缓,有多人喊道:“到此为止了!”霎时有刀、枪、剑、戟朝形骸砸下,形骸身子顺势倒地,打出一拳,数道金圈拦在形骸身前,将兵刃一齐震飞。形骸高高跳起,手中抓着一人头发,朝左一扔,只听“哎呦、乒乓”之声,三人一齐飞了下去。

    形骸尚在空中,背部又是一痛,他立刻一侧身,敌人这一击只命中半招,但仍是鲜血淋漓,伤口见骨。

    形骸身子失衡,他在地上一撑,蓦然站在角落。众人在他面前停步,顷刻间有些犹豫。

    为何犹豫?形骸这两招中的货真价实,伤势不轻。这伤形骸之人手法委实高明,确是个强敌。

    形骸想认真慎重的应战,但旋即又想道:“让他去吧。”

    他处在险境,落入败北的边缘,反而感到愉悦。他觉得自己并非狂妄,并非自大,并非疏忽,并非偷懒,这是他真实的本性,是他内心的写照。他走一步看一步,并不设想敌人将要如何,并不思索自己下场怎样,他将一切都交给命运,从而放浪形骸,肆意妄为。

    人生如梦,似幻似真,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如此一想,天地间便没有值得烦恼之事。

    数人发动冲锋,想将形骸逼下擂台,形骸摇摇晃晃,等他们离得近了,蓦然笑了一声,俯身蹲下,身子如游鱼般滑出,来者被他铲倒,一股脑飞出了场。形骸背上伤口撕裂,他痛的倒吸冷气,却又倍感刺激。他活着,活得很快活,他是个逍遥的仙人,无论是愁是怨,是苦是痛,饮酒即可全消。又或者痛苦、喝酒、打架、杀人,其实是一回事?

    形骸很豁达,他的心胸包容着家国天下、万里云霞,形骸很糊涂,因为他分不清痛苦与快乐有何不同。他随波逐流,他不再约束,他放开手脚,如猿猴般跳跃,如神龙般穿梭,如狼群般狩猎,如仙灵般玩耍。周围的敌人并非敌人,因为他喝醉了酒,所以他们都是陪形骸赌博的朋友。形骸掷着命运的骰子,旁人也来下注,形骸是个好运的庄家,他不赌钱,只赌命,奇怪的是他至今并未输掉。

    或许形骸在出老千。

    一人抛来无数暗器,形骸长出无数手臂,将暗器接住,扔还给那人,那人魂飞魄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那暗器绕着他转了几圈,将他衣物粉碎,复又飞上高空。形骸笑道:“老兄倒也放荡不羁,正是我辈中人!”一拳将此人打翻在地。这时,背后又有利刃刺来,时机选的极好,正是形骸停顿下来,毫无防备的刹那,且来势快如闪电。

    忽然间,形骸踩中一人流下的鼻血,脚下拌蒜,摔了个五体投地,致使利刃落空,此人低哼一声,正要退开,但先前形骸扔出的暗器骤然飞回,那人背后中招,痛的大叫起来。

    形骸翻身朝上,见此人样子奇特,是个黑色的剪影,他笑道:“黑剪刀?你一直藏在旁人影子里?”

    这秘密神仙大吃一惊,蓦然朝旁人影子钻去,但形骸掌力更快,黑剪刀身子中招,口喷鲜血,摔在了场外。

    他一回身,见背后还剩那露夏王朝的王谋一人,此人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喊道:“我和你拼了!”高举弯刀,施展铁甲大法,全速朝形骸冲刺。

    骨碌碌一声,王谋踩到形骸的酒坛子上,那酒坛甚是坚固,王谋“啊”地一吼,摔了个四脚朝天,痛的直翻白眼。形骸叹一口气,抓住他的脚,将他往场外扔出,又撕下一昏迷之人的袖袍,将酒坛擦个干净,慢吞吞坐下,继续灌酒入口。

    岛上的天气很好,是个喝酒的好日子。

    但人活一世,哪天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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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天地本一家

    看台上不少高人见形骸伤重,颇不愿趁人之危,但那清高仙长之位实是莫大诱惑,席间有志之士更不愿其落入无能之辈手中,好生难以定夺。须臾之后,又有两人入场。这两人皆是女子,又皆美丽非凡,其中一人穿九色薄衣,长发飘飘,柔媚异常;另一人则穿蓝布长裙,冰肌雪肤,相貌美得好似梦中之人。

    形骸哭笑不得,低声问道:“雪儿?你下来做什么?”

    白雪儿悄然传声道:“别废话,本姑娘替你拖延时间,你快些吃药疗伤。”说罢,她仰天打了个哈哈,指着那彩衣女子道:“这位姐姐,你若也想挑战此人,咱俩先来打上一场。”

    那彩衣女子笑道:“白雪儿姑娘,你们师徒在做戏么?”

    白雪儿吃了一惊,急道:“你....你怎地知道我是...他徒儿?”

    彩衣女子朗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孝心,不愿你师父带伤作战,然则孟行海贵为清高仙长,何等身份地位?为何竟做这等见不得人、欺名盗世之事?”

    白雪儿怒道:“什么诈欺之事?我便是想向我师父堂堂正正搦战!”

    彩衣女子放声大笑道:“好一个堂堂正正,你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呢?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消耗你师父的敌手,若我胜了你,必然感到疲累;即使你胜了我,也会故意败在孟行海手上,对不对?”

    群仙闻言,都觉不妥:此举虽不违规,未免有些卑鄙,等于借助得力干将来打发可能的强敌,这孟行海倒也罢了。若是武降龙、于忆、千棘等寿命数千年的高人,必然高徒无数,以之抵挡外敌,这胜利当真唾手可得。

    白雪儿涨红俏脸,正欲争辩,形骸笑道:“傻丫头,你下去,若你在此出场,便不能争夺少侠剑仙的称号了。”

    白雪儿咬唇道:“可...可你的伤....”

    形骸道:“伤?哪有伤?我见到徒儿孝顺,什么伤都好了。”

    白雪儿眼泪汪汪,暗忖:“他到底还是疼小老婆,好相公,我也爱死你啦!”一低头,擦去泪水,快步奔回看台之上。

    彩衣女子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孟行海,我叫德音,来自青丘山,乃是一九尾狐仙。”

    形骸听说天庭有青丘山,其中多有九尾狐,身为木行元灵,天赋秉异,乃是与混沌鹿齐名的世间奇兽,以狡猾机智著称。他道:“原来是天庭狐仙到了。”

    德音笑了笑,一拨长发,晃晃脑袋,那头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拂过额头脸颊,她露出香肩与胸口,手臂纤细、胸膛饱满,又解开长裙,任由其落在地上,只穿齐臀短裤,展现细腰与美腿,身后九尾舒展,宛如孔雀开屏,当真美艳得令人挪不开眼。群仙一见,心中“登”地一声,同时吞咽口水。

    形骸凝视不动,未露丝毫架势。德音见他身子僵硬,笑得更加欢畅,于是传达心声,道:“孟行海,我是九尾狐中的长老,你身受重伤,若要胜我,希望甚是渺茫。不如让我一让,我事后可赠你三件礼物,补偿于你。”

    形骸道:“哪三件宝物?”

    德音柔声道:“第一件宝物,是我青丘山间的一柄金花银树扇,只要用此扇一摇,地上立即开出朵朵金花来,有了此物,你在凡间便富可敌国,享不尽的富贵。”

    形骸道:“第二件呢?”

    德音指了指自己,脸色白里透红,似乎每一寸肌肤都散发蚀骨销魂的魅力,她道:“若你听我的话,我青丘山所有姐妹,皆愿为你献身,你从此便是我闺中密友,床上情郎。咱们九尾狐说过的话绝无反悔,你虽当不上清高仙长,但成了我这清高仙长的郎君,从此享尽美色,此生无憾,岂不更胜一筹?”

    形骸道:“第三件呢?”

    德音见形骸不置可否,眯起媚眼,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孟家与藏家争夺龙火国皇位,你若不答应,我等青丘仙狐,立时便悉数下凡,以我等魅惑手段,你们孟家子弟岂能抵挡?只需一个月时间,便叫他们变成一堆空虚寂寞的纨绔子弟、无能废物。”

    形骸笑道:“原来如此。”

    群雄见两人长久不动,都起哄道:“这是擂台之上,你两人焉能眉目传情?若不想打了,快快趁早下台养娃娃去!”

    德音闻言娇羞,又见众人不耐烦,急传声道:“怎样?你答不答应?”

    蓦然间,形骸手掌已罩住德音脑袋,她周身散布蛊惑人心之气,任何人靠近皆极容易被迷,万料不到竟对形骸无效。她又感到似有无数利刃刺入自己头颅,痛的厉声尖叫,一掌劈向形骸,但形骸捏住她粉嫩玉手,将她一抛,德音“哎呦”一声,在擂台外摔了个狗啃泥。

    形骸笑道:“就你这般身手,还是什么长老?世上多有盗猎珍兽之辈,危险至极,你还是回青丘好好待着吧。”

    德音怒道:“臭男人,混账杂种!老娘和你没完!你们孟家完蛋啦!咱们狐仙族群出动,叫你们孟家永无宁日。”

    形骸叹了口气,德音脑中猛地剧痛起来,片刻之后又麻又胀,仿佛如受雷击,她抱紧脑袋,浑身发颤,哭道;“你...狗贼....你做了什么?”

    形骸摇了摇头,传音入密,道:“我为人胆小,没法子,只能施展一点小法术,以防姑娘报复。”

    德音心想:“糟了,此人竟毫不怜香惜玉,在我脑子里施加了毒咒?如此我性命岂不在他掌控之中?这....这究竟是什么法术?”她虽诡计多端,胆子委实不大,且身为元灵,并非长生不灭,思来想去,不寒而栗,一时不敢叫嚣,低头默默走开。

    众看客丝毫不知两人交谈,只见这德音一招便败,且被形骸折磨得不轻,莫名间便义愤填膺,起了怜爱之意。刹那间,一阵风火卷落,擂台上站着一人,此人肌肤黝黑,一身红袍,造型宽大奇特,好似一双羽翼般。此人喝道:“孟行海,胜过区区莽夫,打败乌合之众,欺负柔弱女子,却又算得了什么?”

    形骸问道:“阁下...是一位火行元灵?”

    这元灵道:“不错,我乃不亡火庭的庭主,名号业烽。”

    形骸点头道:“不亡火庭?阁下是南海地庭之人?”他知道地庭之中也多有盟会、朝廷、国度,由土地、河神、山神与元灵组成,多位于崇山峻岭、江河湖泊之中,平素绝少与凡人打交道。这不亡火庭是其中最负盛名的势力之一。

    群仙皆惊呼道:“地庭之人,也能来此打擂?咱们万仙盟岂能与地庭之人结盟?”

    业烽笑道:“这有什么?那太白老儿岂说过地庭诸仙与诸灵不得争夺这清高仙长么?”

    太白老仙顿感恼怒,道:“这....这委实太过不妥!”

    业烽道:“有何不妥?”

    太白老仙道:“咱们万仙盟本是天庭命运部为约束地庭,赏善罚恶而创立,你这地庭的官儿若能当清高仙长,岂不是监守自盗?”

    业烽指着形骸道:“此人是龙火贵族,乃是肉体凡胎,不照样被推举为天庭的大官?我若夺帅成功,立时脱离地庭,投靠天庭,以我对地庭之熟悉,岂不比这孟行海强的多了?”

    太白老仙怒道:“我看你是存心捣乱来着!来人,将这罪人拿下!”

    朝星道:“太白兄,稍安勿躁,此人所言确有道理。若他能为我等所用,将来与地庭共处,当会顺利许多。咱们天庭、地庭本就不该始终对立。”

    业烽笑道:“还是你这剑神见识高人一等,佩服,佩服。咱俩今后当好好相处才是。”此人极度自信,认定自己此战必胜无疑,竟已然以清高仙长自居。

    朝星愿容忍此人,但在场众仙却未必都这样想,忽然间,三人奔向擂台,喊道:“地庭妖仙,休得猖狂!”“万仙地头,岂容你撒野?先过我这一关再说?”“你还不够资格,而当由我来当这清高仙长才是!”

    业烽更不回身,挥手三下,三道火光斩中那三人,三人在空中狂喷鲜血,落地后已受了重伤,群雄惊骇,立刻有人救治这三人,虽不过半死,但只怕已是终生残疾,这业烽功力果然凌厉绝伦。

    业烽冷冷说道:“孟行海,此地自不量力之人甚多,你说对不对?”

    形骸道:“我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看来老兄说的不错。”

    业烽以为形骸害怕自己,闻言笑道:“你此刻想要认输为时已晚,不过既然知道这点,我便饶你不死也无妨。”

    形骸觉得与此人打嘴仗倒也有趣,道:“阁下何出此言?该是我饶你不死,而非你饶我不死。”

    业烽大怒,喝道:“我倒要瞧瞧你如何饶我不死!”掌中升起六道火焰长剑,全朝形骸迅速刺来。形骸蓦地一伸手,将其中两剑全数握住,他手掌立刻着火,掌心滋滋,传出焦臭气味。

    那业烽哈哈笑道:“你这手废了!”

    话未说完,形骸劈砍双剑,业烽其余火剑一并消散,随后形骸再一振双臂,那双剑反倒朝业烽飞去。

    这元灵面带微笑,不闪不避,暗忖:“孟行海啊孟行海,你果然已陷入绝境之中,以至于方寸大乱。我这双剑为我真气所造,自然受我掌控,焉能碰的着我?。”念头电转,双掌朝前一握,意欲将这双剑消去,孰料双剑加速,刺入业烽胸口之中。

    业烽吃了一惊:“此人好**猾!但他万想不到我乃火行元灵,这火剑焉能伤我分毫?”于是当即运功,试图将那火剑逼出体外,忽然间,那火剑露出原样,竟是蓝色的翡翠铸造。业烽勃然变色:“他在一瞬间将我火剑掉包了?”

    世间纯粹的蓝色翡翠极为克制火行元灵,业烽这才感到剧痛,哇哇大叫,握住剑柄,想将其拔出去。形骸朝业烽一指,豁然间,翡翠长剑化作绳索,将业烽团团捆住。业烽竭力挣扎,但受伤太重,又遇上了克星,如何能够脱困?

    形骸笑道:“再会了您哪!”跑上几步,飞起一脚,砰地一声,将这元灵送出了场子,飞向了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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