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先声夺人全文阅读 第67分节

就算再困难,也决不会放弃

如大家所见,这两天的章节,一下子少了很多。从字数上看,大抵就是,两天左右的时间白干了,说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从全局的角度看,这几万字又算得了什么?

    很多年前我刚入行的时候,曾有过一次可能写出一本好作品的机会,那时候的创作环境,比现在稍微宽松一些,我要写的东西,也不像现在这般接近现实,并挑战审核极限,可以说当时绝对是有可能一鸣惊人的,但只因为某个白朴读者在书评区里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就把整本书都删了,现在想想,当年也是煞笔得可爱。

    这么多年,我遭遇过的磨难、困境、打击,一直没停过、没断过、没少过,但我知道,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生命就是这个样子的。相比大自然里那些为了繁衍后代,每天冒着生命去觅食的动物,我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坐在电脑前靠敲几个字就能保证存活的人,我觉得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困难。

    生和死之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起点有起点的规则,起点有起点的难处,作为一家企业,我知道起点没有必要针对我,如果环境允许,他们甚至没必要安排额外的审核工作,但在这个社会里,每个人都是依托于环境而活的,环境有的它历史性和不可抗性,我们身处于这个时代,既然享受到了时代来给我们的红利,那就同时要承担相应的义务,这份义务,就是不逆势而为。

    这是大的方面,大的道理,我懂,大家也懂。

    说完大的,再说小的。

    不得不承认,戴着镣铐跳舞是有难度的,尤其当涉及到一些与环境相摩擦的内容,就很容易磨出血来。对于审查的界限,我说实话,很难拿捏,或者说现在已经越来越搞不清了。但是一段情节既然已经铺开了,就不得不写完。这回就当又上了一次课,吸取教训,今后设计剧情的时候,尽可能的跳开这些内容。

    就像我书里经常提的,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以我目前的水平,对有些不能说的事情,确实还做不到轻描淡写地用春秋笔法一扫而过,写作火候上的功夫,往后再慢慢练吧……

    这本书写到现在这个份上,我觉得最该感谢的人,还是我自己。上本书的情况比现在更糟,但是我咬牙写完了,从头到尾,有过放弃的念头,但终究没放弃。而这本书,从开始到现在,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甚至之前有人对我说,找个比我水平更高的人,帮我把这本书写完,写得比我更好。我相信,他没骗我,但是我宁可放弃那个轻轻松松挣钱的机会,也没有答应他。因为我知道,这本书只能由我自己,亲手一个字一个字,将它敲打完毕。

    离开南京的时候,我的计划是200万字完本,完本时间大概是明年12月份,每个月写16万字左右。

    但后来如很多人所知道的那样,有人告诉我,一个月16万字是不对的,做人的底线是每个月30万字。

    嗯,做人的底线。我要好好做人的心愿,大家最近也看到了。

    这本书接下来的日子,可能好过,也可能不好过,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完成我现阶段的任务。

    不是写本多好的书,而是先成为一个无论身处何方,都能挺胸抬头的人。

    这个月依然是30万字,少掉一章,就多补一章,现在剩下的字数是18万字,这个月还剩10天,我再写12万字,每天一万二,请大家监督。

    再苦再难,不会放弃。

    何况现在一点都不苦。

    生死之外,没有困难。

    何况现在离生死还差得远。

    这段话没什么意思,就是给自己再定个新目标:明年这个时候,这本书总字数500完本。

    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顺便求个月票和推荐票。

    气球给各位读者爷爷奶奶们叩首。

第六百四十七章 凶手

    老林和江萍八点多跟着徐毅光匆匆出门,出门的时候,江萍已经捂着嘴在哭了。

    向来心思敏感却不多话的晓晓,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可这天晚上,等家里没人后,她又故意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然后从卫生间里拿了条毛巾,把她那间根本不需要擦的卧室,里里外外擦了一通。擦不到地方,还非要搬条凳子站上去,死命够到一下,仿佛只要把房间收拾干净,江娟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林淼就一直站在晓晓卧室的门口,看着晓晓毫无意义地来回忙碌,幼小的手抓着偏厚的毛巾,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把床头柜、衣柜、床靠背、窗户、台灯罩、电视机全都擦了个遍。

    九点多的时候,晓晓突然拿着毛巾跑进了卫生间,锁上了房门。林淼听到卫生间里花洒喷水的声音,等了足足二十多分钟,忍不住站在门外喊了晓晓的名字,然后就听晓晓大声回答:“淼淼你等一下!等下我妈妈回来,我晚上要跟妈妈一起睡的,我要洗干净点!”

    林淼一下就哽咽得张不开嘴了。

    等了足足四十分钟,晓晓终于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头发湿漉漉的,光着脚丫子走出来,站在林淼跟前,哈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牙也刷了!该你了!”

    “嗯。”林淼轻轻应声了,进洗漱了一番,走出来时,客厅里已经一片宁静。

    林淼走到晓晓房间前,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声音,林淼推门进去,打开灯,就见晓晓已经躺下了,闭着眼,在装睡。

    林淼叹了口气,关上门,也关了灯,走到床前,爬了上去。

    刚在晓晓身边躺下,晓晓突然就转过头来,双眼明亮地看着他,小声问道:“淼淼,你说我妈妈,十点钟能回来吗?”

    林淼摘下手表,看了眼时间。

    十点还差五分……

    “可能要十一点才能回来吧。”林淼毫无根据也不需要根据地说着,把手表放在了床头柜上。

    晓晓惋惜地叹了口气:“十一点我都睡着了,那就要等明天早上才能看到我妈妈了……”

    林淼道:“嗯,早点睡吧,早上起来就能看到了。”

    晓晓伸手抱住林淼,又吃吃地笑着问:“还好这里的床特别大,我们三个人都能睡得下。”

    林淼笑了笑,晓晓把身子贴近一些,拥着林淼,呼吸慢慢变得平缓,沉沉陷入梦想。林淼却迟迟难以入眠,过了11点半,才终于睡了过去。

    这一觉仿佛极短,完全没有睡够,林淼就被晓晓推醒了。林淼拿起放在床头的手表,睁开一只眼看清时间,才不过早上6点20多,平时这个时候,都是晓晓被林淼叫醒。

    晓晓指着从门缝下透进来的灯光,显得很开心的样子道:“淼淼,我妈妈好像回来了,你看,外面的灯开了,我猜我妈妈昨晚上一定睡沙发了,我妈妈以前最喜欢睡沙发。”

    林淼看着外头客厅里的亮光,想起是昨晚上他进来的时候,顺带就把灯留着了。

    看样子,老林和江萍可能是一晚上都没回来。

    林淼疲惫地爬起来,一件一件地把棉线衫套上,穿好衣服裤子,穿好鞋子,打开晓晓卧室的灯,又拉开晓晓房间里的衣柜,帮她把穿在里面的棉线衣翻出来,催着她把衣服穿好。

    晓晓穿得很慢,穿每件衣服,都像是做仪式一样,穿了足足十几分钟,等林淼蹲在地上,帮她穿好鞋子,她才肯把手交给林淼,然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晓晓走出房间,看了眼客厅,客厅里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着急了,冲着空屋子大喊:“妈妈!爸爸!小姨!”一边喊,一边奔跑起来,跑进老林和江萍的卧室,跑进林淼的卧室,跑到阳台,甚至跑进卫生间。

    一圈下来,她最后终于走回林淼身边,抱着所剩不多的期盼,小声问道:“淼淼,我妈妈是不是跟小姨上楼去吃早饭了?”

    林淼点点头,正想说是,门铃响了起来。

    晓晓有点怕了,转头看看林淼。

    林淼拉着她的手,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江洋双眼通红,张幼薇也是仿佛一夜没睡的憔悴样子。

    林淼不等他们开口,就马上问道:“你们来送我和晓晓去学校吗?”

    江洋点了点头。

    晓晓仰头看着他们,扎心窝子地小声问道:“舅舅,我妈妈呢?”

    江洋一哆嗦,眼眶一下就湿了。

    张幼薇蹲下来,把晓晓抱进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林淼深吸一口气,问江洋道:“奶奶知道了吗?”

    江洋摇了摇头,林淼说道:“先把晓晓送到奶奶那边去吧,今天先别上课了,我金校长打个电话,帮晓晓请个假。”

    “好。”江洋哽咽着回答。

    林淼马上转身,给百里坊小学金校长家去了个电话,大清早的,把金校长从床上吵醒,言简意赅地说完后,不顾那边还在犯蒙,就直接挂了电话。

    七点不到,林淼背起书包,带着晓晓跟江洋和张幼薇下了楼。

    依然是七点不到,江洋开车进了三条巷,把晓晓送到了林淼外婆家里。老人家隐隐约约猜到什么,拉着江洋不放,江洋只能红着眼睛道:“妈,等我先把阿淼送去学校再过来行吧?”

    林淼的外婆这才放了江洋,但整个人,俨然是有点站不住了。

    晓晓交给了外婆,去学校的路上,江洋一边开车,一边擦着眼泪,等游泳桥下来,江洋开着车离去,林淼才问张幼薇道:“我大姨……是意外吗?”

    张幼薇摇了摇头。

    林淼感觉胃在翻滚,身体有种说不出难受,可说话的语气,却越发冷冰冰的,情绪淡漠得有点吓人,说道:“不是意外,就是人为,凶手抓到了吗?”

    张幼薇还是摇头。

    林淼又问:“那有线索吗?”

    “有。”张幼薇声音疲惫道,“舞厅里有人看到了,是个外地人,很壮,没有头发,长得很黑……”

    林淼的眼神猛地一变,继续往下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超过两百斤,是个胖子。”

    张幼薇讶然望向林淼。

    林淼抬头看着张幼薇,轻声道:“我认识他,你和舅舅,也见过的。”

第六百四十八章 追凶

    张幼薇把林淼送到学校后,就匆匆忙忙转头,到西城街道派出所报案去了。

    只是她一去两个多钟头不回,林淼他们班丢了英语老师,早上前两节的英语课都没法上,只能临时改成口语课,拿沙阳来凑数,勉强应付两下。直到第三节老狄的历史课都开始了,张幼薇才终于跟吴宁祥和姜胜善一起返回学校,让全班脑补过度的男孩子们着实松了口气。回来就好,他们都以为是有坏人觊觎薇薇的美色,光天化日之下把薇薇老师抓走了……

    林淼艰难地保持着注意力,在老狄的课上做完一套文言文练习的专题卷,早上第四节下课后,正想去找张幼薇问一下情况,彭二月却探头探脑地走了上来,小心翼翼道:“淼哥,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林淼面无表情地看彭二月一眼,起身道:“上楼说。”

    彭二月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在全班同学对他们两个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往食堂跑的奇怪目光的注视下,跟着林淼,迎着初二两个班往下冲的人流,慢慢上了楼。

    走到三楼,整层楼都是空的。林淼拐进走廊,随便找了个教室,推开拿出随身携带的万能钥匙开门进去,彭二月跟在林淼身后走进屋,林淼把门一关,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彭二月有点傻眼,不解地反问:“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你知道了?”

    林淼现在看谁都不顺眼,看彭二月尤其不顺眼,自不觉地凶狠皱眉道:“知道什么了?”

    彭二月见状,不由跟个弱鸡一样,小表情很委屈、很受伤地说:“淼爷,你今天看起来好凶啊,我就是想跟你道个别而已啊……”

    林淼保持凶恶状态,继续烦躁地问:“道什么别?”

    彭二月道:“我爸说让我以后去京城跟我妈住,今天上完课,我晚上就坐飞机去京城了。我想我们以后可能见不到了,就想跟你拍照合影再走,相机我都带来了……”

    林淼想了两秒,果断拒绝道:“不拍,毫无意义。”

    彭二月却冷不丁来了句:“你果然是生我爸的气了是不是?”

    林淼不由问彭二月道:“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彭二月摇摇头道:“他什么都没说,他这几天看起来一直怪怪的,昨晚上我都睡了,他还把我摇醒,让我今天过来跟你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让我提他向你道个歉。”

    林淼沉默片刻,对彭二月道:“有空告诉你爸,淼爷不接受道歉。”

    说着,直接打开教室的门,转身下了楼。

    彭二月走出教室,关上门,看着林淼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难过地叹了口气。

    好容易有个他能看得上眼的朋友,貌似莫名其妙就闹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月月对人生产生了新的疑问。

    林淼下了楼,直奔食堂。

    到了食堂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全程绷着脸,一句话都没有,搞得张雪茹都不敢跟他搭腔,一顿饭吃得及有效率,十分钟解决战斗,然后扔下筷子就去找张幼薇。张幼薇果然在办公室里没走,累得趴在桌上补觉,林淼走上前,小声喊醒她:“舅妈。”

    “嗯?”张幼薇睁开眼,看到林淼,伸手摸了摸林淼的头。

    林淼问道:“早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幼薇说话都提不起声音道:“画了一早上的素描,把人像画出来了,但是警察说怕引起社会恐慌,也怕打草惊蛇,只能先暗地里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林淼又追问:“那老彭家呢?”

    张幼薇道:“暂时也不能动,警察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人就在彭朋家里藏着。”

    “妈个逼,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老彭家里有直升机、有游艇,海陆空齐全,真想跑,等到明天天亮就没人了!”林淼有点气急败坏。

    张幼薇这时也心情教育林淼不能说脏话了,叹了口气,小声道:“淼淼,我知道你生气,但就算你现在再生气,这件事也只能交给警察去办……”

    林淼嗯了一声,再看张幼薇快累趴的样子,不由道:“舅妈,你干脆先回家休息吧,下午请假好了,你再出什么事情,我舅舅也要崩溃的。”

    张幼薇想了一下,点头道:“也行,下午的课先让方老师代一下。”

    说着便站起身来,拿起包,就要往外走。

    林淼却叫住她道:“等下,我喊个人送你回家!”

    张幼薇笑了笑。

    林淼匆匆跑出办公室,没一会儿,就把班上个子最高的许风帆和刘少锋拉了过来。

    张幼薇笑道:“至于吗?我从这里走回家,最多也就十分钟。”

    林淼喊道:“那我不管!反正现在你们谁都不许再出事了!”

    张幼薇看着小豆丁认真的样子,摸摸林淼的头,带着两个护花使者,走出了办公室。

    短暂的午休过后,一整个下午,林淼注意力相当涣散。

    咬着牙刷完两套题,到第四节课的时候,已然完全没了做题的心思。

    他干坐着放空,脑海中时不时想起前世来。

    江娟原本是不该卷入这件事的……

    她本该活到六十岁依然好好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没心没肺地变成一个快乐的妖艳老太太。

    可是现在,说没就没了……

    老子一重生就变天煞孤星了吗?

    林国玲判十年,江娟被害,连克勤的饭店都被推倒了……

    林淼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不觉,放学的铃声就响了。

    庄佳佳见林淼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问道:“林老师,你今天怎么了啊?”

    林淼背起书包,对庄佳佳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乱问。”

    庄佳佳有点想哭。

    这时教室外头,同时来了两个人。

    江洋和彭二月家的司机站在门外,彼此对视一眼。

    江洋的眼珠子比早上更红了两分。

    彭二月家的司机看他一眼,就把头转了过去,有点不敢和江洋对视。

    林淼和彭二月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彭二月朝林淼挥挥手,林淼点了下头,连句再见都没有,便目送彭二月跟着他家司机走远。

    江洋搂着林淼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林淼问道:“去哪里?”

    江洋深吸一口气:“殡仪馆。”

    林淼沉默了一下:“奶奶和晓晓过去了吗?”

    江洋嗯了一声。

    林淼道:“我中午让薇薇先回家休息了。”

    江洋点头道:“让她好好睡吧,昨天一晚上没睡。”

    甥舅俩边说边往外走,林淼又问:“你这个屌样,还能开车吗?”

    江洋露出个惨笑:“我叫阿斌过来了,他开车应该问题不大。”

    林淼也抽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瞎扯:“嗯,问题大的话,我们就一起死路上。”

    两个人出了校门,往江洋惯常爱走的湖滨路方向去,却没想到,平时总是走蛟龙巷过的彭二月,今天也走了这个方向。林淼和江洋隔着二十来米远,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彭二月和他家司机后面,慢慢走出湖滨路产业园北大门,快走到小桥旁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一个戴帽子的胖子,从北边的小弄堂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彭二月家的司机身旁。

    林淼陡然间眼神一变,拉着江洋站在了原地。

    前头彭二月家的司机也明显被吓了一跳,拉着那胖子,加快脚步,走出了石桥。

    “走!”停住脚步的林淼,突然又拽着江洋的手,蹬腿跑起来。

    江洋不由得一脸疑惑,跟着林淼往前跑,一边问道:“怎么了?”

    林淼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某个夜晚,心跳加快,喘着粗气道:“我看到凶手了!就在前面!”

    江洋稍微一愣,随即一把抱起林淼,脑子什么想法都没有,拔腿就往前冲。

第六百四十九章 索命

    湖滨路北段小石桥外,一辆白色的捷达,和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两辆轿车车头冲着车位,扎眼地一前一后停在小石桥出入口处的左右两端。彭二月被自家司机火急火燎地推进副驾驶座时,坐在后面白色捷达车里的王斌正在打呵欠,他从中午开始跟着江洋到处跑,这一整个半天,差不多绕着半个瓯城区跑了三个来回,车技稳中有升,但也确实是有点累。

    不过毕竟是年轻力壮,累归累,眼睛却不花,耳朵也还好使,呵欠一停,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还能隐隐约约听清楚,前头两个人在吵架。年轻司机把小胖子的车门关上后,转头就呵斥后头的大胖子,声音听起来很愤怒:“你特么昨晚出去乱来,老板差点被你害死!”

    大胖子却不以为意,呵呵一笑,开门就坐进了后排。

    司机黑着脸也没磨叽,直接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桑塔纳随即发动,翩然而去。

    王斌揉揉脸,也不知道对面到底在说什么,刚闭起眼睛,想再眯一会儿,却突然听到副驾旁的车门砰的一声响。王斌猛抬起头,发现后座上多了个满面杀气地小豆丁,再一转头,又见到一双鲜红的眼珠子,下意识还当是见鬼了,十足十地吓了一跳,可心脏还能剧烈跳起来,就听江洋冲他道:“跟上前面那辆车!”

    王斌愣了两秒,江洋着急喊道:“开车啊!”

    “哦!哦哦哦哦……!”王斌着急打火,却笨手笨脚半天都打不起来,江洋看得窝火,直接把他赶到副驾驶座上,然后自己三两下把车子发动起来。

    但这时再一抬头,早就连对方的车屁股都看不到了。

    “妈个逼!”江洋愤怒地拍了下方向盘。

    却听林淼沉声说道:“往西面开,开快点,还能追上!”

    江洋一听,二话不说就猛踩油门,捷达车发疯一样,呼啸而去。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王斌面对一大一小两个老板,心里略微有点发虚,小声问道:“江总,出什么事了啊?”

    江洋红着眼道:“跟你没有关系。”

    林淼却道:“有关系的。阿斌,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全当没有看到。”

    王斌有点紧张了,嗯了一声,然后瞥一眼后视镜,只见林淼低着头,正把抱书包放在身前,两只手在书包里掏来掏去,也不知道是在折腾什么。

    车子开进望江路后,过了三四分钟,就追上了前头不紧不慢往西郊方向去的桑塔纳,王斌脸上一喜,想跟江洋和林淼说句话,却见两个人都是满脸阴沉,不禁又把话咽了回去。

    ……

    前头的桑塔纳里,开车的司机小哥,火气已经控住了,但依然板着脸,对黑胖子抱有相当程度的不爽,紧皱着眉头道:“你知道现在全市有多少人在找你吗?老板本来昨天下午就想安排你出去,现在估计没那么容易了。你特么昨天到底是怎么想的?”

    黑胖子全然无所谓地哈哈一笑:“什么怎么想?老子马上就要走了,出去爽一把不行吗?妈个逼昨天舞厅里那个妞,扭得那么骚,我特么问她多少钱能过夜,那娘们儿居然一巴掌就过来了,你说她是不是活该要被老子操死?”

    司机小哥问道:“你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吗?”

    黑胖子呵呵笑着反道:“王建新的女儿啊?”

    司机小哥忍不住咆哮出来:“傻逼!那是林国荣的大姨子!”

    黑胖子闻言一怔,随即却变态地兴奋笑道:“我草!这么巧?老子还当那娘们儿是鸡呢!”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彭二月却完全就像没听到一样。

    从小到大,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类似的对话他也不是头回接触了,听多了,就当自己是在看电影。他无意识地看着车门外的镜子,看到后头有量白色的车一直跟着他们,可也还是不想吭声。跟车里这两个货,他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按淼爷的话讲,大暴力能维护世界和平,小暴力就纯粹是搅屎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人生就是活在粪坑里,不管再怎么努力,带给世界的也就只有感官上的恶心,以及对他人生活环境的败坏。

    小月月对此深以为然。

    司机小哥板着脸不说话。

    黑胖子突然指路道:“别拐弯,继续往前开,我刚跟老板通过电话,我现在直接走。”

    这回换成司机小哥一愣,问道:“从哪儿走?”

    黑胖子笑道:“林国荣家的沙场里有个码头,老板的船马上来接我。”

    司机小哥皱着眉头道:“出海口现在两个中队的人守着,我怕你上了船也走不了。”

    黑胖子笑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老板早就算到了。接我走的那艘游艇刚改装过,四个发动机,全都是从战车上拆下来的,开起来跟飞机一样快,船上挂的是澳大利亚的旗,开船的是澳大利亚洋鬼子,这特么都要出不去,老子就当今天是活该死在这儿。等出了12海里线就有人接,老板他家老头子,刚带队去外地拉练了,这两天这片海上一个人都没有。”

    彭二月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那游艇开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吧?”

    “是啊。”黑胖子身子往前一倾,扒着副驾驶座的椅背笑道,“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沉海里。叔叔替你爸卖命这么多年,这艘船算你爸给叔叔最后的礼物。”

    彭二月却叹道:“可惜了……”

    本来他还想请林淼和晓晓再到船上玩一次的。

    那可是开起来像飞机一样快的船啊……

    桑塔纳开出江滨路,驶入西郊街道。

    天色逐渐暗下来,路两旁路灯很少,大冷的天,行人更少。

    司机小哥满腹心事,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二三十米外,一直吊着一辆白色的车。

    桑塔纳开起远光灯,照亮前方的路,不多时,就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的尽头,生锈的大铁门紧闭着,大铁门外,贴着市环保局的封条。

    桑塔纳在大门前缓缓停下。

    司机小哥和黑胖子从车里出来,两个人走到大铁门前,看着把门的铁将军,司机小哥仰头看了眼并不高的大门,对黑胖子道:“翻得过去吗?”

    “翻特么个逼!”黑胖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沉甸甸的样式见所未见的手枪。

    司机小哥一把拦住他道:“你特么疯了?把人招来怎么办?”

    正说着话,巷子外陡然响起一阵凶悍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司机小哥身轻如燕地机敏往边上一闪,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就见一辆车子发疯般冲入巷子,一头撞上了桑塔纳的车屁股。站在车子和铁门之间的黑胖子猝不及防,连人带车,竟生生冲塌了铁门。寂静的寒夜里,铁门铿锵作响落地,砸碎了冻得脆硬的沙场入口的路面。

    司机小哥转头朝巷子后面的肇事车望去。

    捷达的车门一开,江洋红着眼睛下来,看他的眼神,宛如索命的恶鬼。

第六百五十章 手刃

    刺骨的江风,带着哨响,穿堂而过,卷起满地的灰尘。

    江洋迎着风,步履坚定地朝趴在前头地上的黑胖子径直走去,走过司机小哥的身旁时候,小哥下意识伸手拉住了江洋,明知故问但又不得不问地问道:“干嘛?”

    江洋冷冷看他一眼,无需任何多余的解释,甩开司机小哥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司机小哥急忙抓住江洋的肩膀,江洋二话不说正要动手,前面趴在地上的老黑棒子,却突然咳嗽了一声。

    刚纠缠到一起的江洋和司机小哥,齐齐朝老黑棒子望去。

    只见老黑棒子低着头,艰难地喘着粗气翻过身,然后像动物一样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缓缓把身体撑起来,他握枪的手,擦伤很严重,却始终紧紧抓着枪不放。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听使唤,完全找不到重心,眼前一阵阵的犯晕,仿佛不这么四肢着地,随时都要再倒下去。

    江洋见状,一把甩开发呆的司机小哥,咬牙切齿冲上去,就要补上一刀。

    听着快速接近的脚步声,老黑棒子朝着地面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拿人命当回事的笑容,嘴巴微微一咧,哈出一口气白气,他知不道来的人是谁,也不打算知道,就那么默不作声的,一句话都没说,突然便抬起手,枪口对准对着前方,直接摁下了扳机。

    砰!

    寂静漆黑的小巷中,像是炸了一颗祖宗级别的二踢脚。

    突如其来的枪响,让所有人全都陷入了静止不动。

    江洋猛然站定,从报仇的冲动中惊醒过来,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虚汗。

    万幸,貌似没有打中……

    司机小哥愣了两秒,破口大骂:“老黑!你特么疯了吗!?”

    “呵!”黑胖子喘着气冷笑,从一手撑着地,用很慢的动作直起身子,枪指着江洋道,“草特么的,老子不先弄死他,难道等他来弄死我吗?”

    坐在后面车里的王斌都看傻了,难以置信地嘀咕:“这特么还能站得起来?”

    话音刚落下,又见前面被撞坏车尾的桑塔纳里,副驾驶座上晃晃悠悠下来一个小胖子,彭二月满头是血,人都撞傻了,他懵逼地站在原地,看看老黑棒子和司机小哥,又看看被老黑棒子拿枪指着的江洋,眼里满是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司机小哥见彭二月一副脑震荡的样子,顿时心头一紧,喊道:“小朋!”

    彭二月傻傻地看着司机小哥,身子有点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斌见状,转头看了眼同样一脑袋磕在车靠椅上,磕得爬不起来的林淼,然后一咬牙,赶紧跑下车,冲到彭二月身旁,想把他抱回车里。不想刚抱起彭二月,老黑棒子的就突然调转枪口,指向王斌道:“把我家小老板带过来,对!带过来!不然老子一枪崩了这个矮子!”

    老黑棒子的枪口又指回了江洋。

    司机小哥抓狂了,愤怒咆哮道:“老黑!你想干嘛?!”

    老黑棒子的脑子逐渐清醒,头也不晕了,耳朵也不嗡嗡响了,浑身轻松愉快道:“不干嘛,带小公子上船兜一圈,我到了地方,就把他还回来。”

    司机小哥不由骂道:“你妈个逼!养不熟的狗!”

    砰!

    枪口火光一闪,司机小哥只感觉身体一软,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感到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腿上传来,他捂着腿,倒地发出一声连音调都控制不住的惨叫:“啊——!”

    老黑棒子冷着脸道:“大家都是狗,要骂也轮不到你来骂。”

    司机小哥喘着粗气,痛得浑身颤抖,额头上满是冷汗,连嘴都张不开了。

    老黑棒子又转头看王斌一眼,眼里满是凶光:“把人带过来。”

    王斌盯着老黑棒子,却一动不动。

    老黑棒子不说话,往前迈出一步,站在离江洋都不到两米远的位置上,举起枪,对准江洋的脑袋,意思很明显,王斌不把彭二月交出来,他就开抢打爆江洋的头。

    三个人对峙着,一阵寒风卷带着奇怪的声音,从巷子里呼啸而过。

    伴随着这阵风,三支暗箭,直冲老黑棒子面门而去。老黑棒子对直觉极其敏感地一闪身,躲开了其中两支,却还是有一支弩箭歪打正着地直刺入他的胳膊,这一箭,立马激起了他的凶性,老黑棒子把枪对着暗箭发出的方向,又开出一枪。

    江洋惊慌喊道:“阿淼!”

    “妈个逼!他没子弹了!”暗处响起一声大喊。

    江洋不疑有他,立马就要冲上去。

    老黑棒子拿枪指住他,大声喝道:“你试试!?”

    江洋脚步一停。

    林淼却从暗处走了出来,诸葛连弩指着老黑棒子,心脏跳得跟马达一样快,声音都打颤了,心里怕到冷笑道:“试试就试试。”

    老黑棒子把枪口对准了林淼。

    林淼还在说话:“我们小学外头有个做手工很厉害的小哥,去年我买了他的货,救了我和我家小媳妇儿两条命,今年我又跟他定做了一把新的,就是我手里现在拿着的这把。我给这把连弩起名字叫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纪念我的爱情,也纪念这把连弩,一次三只箭,一次能连按三发,方圆十里之内,谁敢跟我叫板,我就让他桃花儿朵朵开,这名字起得有水平吧?”

    老黑棒子盯着林淼不说话。

    林淼又自顾自得继续道:“你猜猜看,我为什么知道你枪里没子弹了?因为帮我做这把连弩的小哥,车床手艺很好,可惜还是做人格局不够,做武器不敢往大了想,每次最多就是三发。前些天他跟我说,他做了单大生意,拿到的钱足够他回家盖一间大房子,再养个七八头猪,有了房子、有了猪,老婆也就有了,我猜他家里应该还有个爹,还有个娘,说不定还有弟弟妹妹等着他,在这里赚了钱寄回去,他们好拿这些钱去上学,买衣服,买点零食,但是你个王八蛋,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他么的倒好,杀人越货,克林顿都比你有良心啊。”

    老黑棒子突然冷笑道:“妈个逼,老子早就看你这个兔崽子不顺眼,早知道我头一天见到你,就该把你弄死。”

    话刚一出口,林淼突然手指一动,三根弩箭激射而出!

    老黑棒子一躲,扔掉手里的枪,反手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地扯出钉在胳膊上的弩箭,向江洋直刺过去,江洋早有准备,双手握住老黑棒子的手腕,老黑棒子瞬间抬脚,一膝盖顶在江洋肚子上,江洋闷声一声,老黑棒子身后却传来破空之声,王斌身手出乎他意料的迅捷,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更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手里就多了块这年头被随意丢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搬砖,一下就朝着他的后脑勺,猛地砸了下去。

    江洋和老黑棒子几乎同时应声倒地。

    王斌受了不小心的精神刺激,嗷嗷叫着,控制不住地拿搬砖在老黑棒子的头上又猛砸了四五下,才总算冷静下来,然后把搬砖往地上一放,扶起江洋道:“江总,你还好吧?”

    江洋被老黑棒子那一膝盖,顶得说不出话来。林淼看了眼扑街的老黑棒子一眼,正要叫江洋报警,那棒子却突然又跳起来,一个健步冲到彭二月身边,一胳膊锁住彭二月的脖子,穷凶极恶地喊道:“都特么别过来!不然老子拧断他的脖子!”

    话音刚落下,江面上就传来一阵嚣张的马达轰鸣声。一道强光从游艇射到岸上,随后林淼便听到,底下传来那土澳乡下口音浓重的喊话:“走了!哥们儿!”

    老棒子用英语大声回答:“来了!”

    他脸上露出狞笑,拽着彭二月,面朝着林淼三个人,慢慢往后退去。

    林淼端着连弩追上去,脸色很不好看。

    只有最后一次发射的机会了,而且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误伤倒彭二月。

    彭二月看着林淼,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大喊道:“淼哥!你不用管我!他不敢动我的!”

    “傻逼吗!?”林淼喝道,“待会儿他到了地方,你就要喂鱼了,狗屁的不敢动你!”

    老黑棒子冷笑道:“小朋友,你挺了解我的嘛。”

    林淼举着连弩,一步一步紧逼着老黑棒子:“对,我不但了解你妈,我还了解你爸,要不是满屋子禽兽,怎么能养得出你这种畜生。”

    老黑棒子笑道:“对,老子就是畜生,你猜我昨天操你大姨的时候,是先杀后奸,还是先奸后杀?你大姨身材不错,奶大屁股翘,操起来真特么的舒服。”

    林淼停了下来,不说话了,举起连弩,认真瞄起老黑棒子的头。

    老黑棒子道:“你也只有一发子弹了吧?”

    吧字刚出口,身体却陡然一硬。

    三根弩箭的尾巴,明晃晃露在他的嘴巴外面,弩箭由下而上地从他的嘴里射进去,射穿他的上颚,钉进他的脑子。老黑棒子铁塔般的身体微微一晃,带着彭二月,轰然倒在了地上。

    江洋和王斌飞快冲上前来。

    江洋一下子把林淼抱住,吓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斌穿过林淼,直接跑到老棒子跟前,想把彭二月从老棒子怀里拉出来。不想老黑棒子居然到这种程度还没死透,眼睛大大地睁着,紧紧抓住彭二月不放。

    王斌这辈子没见过这种妖怪,大喊道:“还没死啊!”

    林淼听到,推开江洋,摘下小书包。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只二哥大,递给江洋道:“报警,叫救护车。”

    江洋一愣,皱眉看着扑街的老黑棒子道:“救他?”

    林淼指了指躺在巷子里的司机小哥:“那个,快流血流死了。”

    江洋哦哦应着,拿过二哥大,急忙开始拨号。

    林淼低头又在书包里掏啊掏,边掏边走到老棒子跟前蹲下来,终于掏出几十根备用的弩箭,乒乒乓乓扔在地上,慢吞吞地装着弹,聊天一般的口吻对老棒子道:“一般来说,我很少在受过训练的项目上,连续失手三次,今天三中一,算是正常发挥。其实你一开始要是不反抗的话,说不定我心一软,就把你交给警察了。

    但是怎么说呢,其实我这个人,杀心也是挺重的,不过我跟你们这些禽兽畜生不一样,杀人的方式有很多种的嘛,不一定非要物理毁灭对不对?

    不过对你的话,我觉得还是物理毁灭最合适。毕竟你除了这条命,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像我们,还有家人,还有朋友,还有追求,还有理想,还有信仰,你随便动我一下,我都可能不舒服得跟死了一遍一样。你不一样,你只有新陈代谢停止了才叫死了,就跟动物一样。”

    林淼装好三根弩箭,拉出另一个箭槽,接着装另外三根:“我大姨她明明该活到七八十岁的,那么多阳寿给你糟蹋了,你说你不还债,还能谁来还?说实话,我是真不想脏了我的手,哪有立志要成为祖国栋梁的八岁小孩亲手杀人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这种货色,也能算人吗?还是我师兄有慧眼啊,看到老彭跟你搅在一起,马上就弃暗投明了。”

    老黑棒子躺在地上等死,终于开始怕了,不住地冲林淼摇头,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码头下面,不知道岸上发生了什么的土澳,等得不耐烦地大喊:“比利!你特么在上面干嘛?”

    林淼转头就冲底下吼:“你的比利被我弄死了!滚!傻逼!”

    王斌愕然看看林淼,对林总高超的英语水平很是敬佩。

    底下安静片刻,随即便马达声轰鸣作响,立马不讲义气地逃走。

    这时候,远处又仿佛有警笛声传来。

    江洋走到林淼身边,和王斌一起掰开老棒子的手,把彭二月抱了出来。

    林淼动作娴熟地装完最后三根弩箭,连弩抵在老棒子太阳穴上,叹了口气:“人呐,一辈子到底是活个什么?中间的过程,我有很多答案,但看你现在这样,最后一天的话,我觉得就是活个善终吧。算了,不吓你了,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自己动手,真是太特么low逼了。”

    说着手指轻轻一摁,再摁,三摁。

    九道弩箭,射透老黑棒子的面庞,几缕鲜血沿着他的脸流到地上。

    林淼站起来,把射空的连弩交到江洋手上,然后转过头,看了看三个呆住的人。

    王斌开口道:“林总,我崇拜你。”

    “嗯,我知道,我也崇拜我自己。”林淼喘着粗气,快步走到一旁,弯下腰来,吐了一地。

    江洋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林淼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擦嘴,外面的警笛声越来越响,红蓝相间的警灯,透过巷子,照进沙场。

    林淼随手把纸一扔,快步走到巷子口。

    只见巷子外面,七八两警车和几十辆警用摩托把路堵得密不透风。

    徐毅光带着一群特警,慌忙从外面跑了进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破事归一

    瓯城区公安分局就在市府路上,林淼几个人从沙场到公安分局,再从分局出来,是两个半小时之后。七点多的市府路华灯初上,沿街的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路上到处都是行人。江洋站在公安局外,掏出烟,给王斌点了一根,王斌受宠若惊。

    林淼则微微呼出一口气,忍不住仰头看了看天。重生一年,直接带走人命三条,间接带走人命三条,间接造成十年以上徒刑超过二十人次,老子到底是带着什么使命回来的,跟别家发财、升官、推土机的重生者,路数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啊……

    三个人站在路边,一时间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不得不说,刚才大家伙儿在局子里的配合还是挺不错的,江洋和王斌把干死老黑棒子的事全都揽了下来,被重点隔离的林淼小朋友则是从头到尾打死否认,吓得差点自闭的彭二月,什么都没交代,就被某位两杠两星的解放军同志接走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爷爷派来的。

    至于司机小哥,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等救醒过来,要么当传说的污点证人反咬老彭一口,要么就忠心到底,装失忆、装脑残、装中风,貌似都是不错的选择,不过细想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他顶多就是个放风的,知情不报而已,判刑也判不了几年,毕竟今天已经是1996年1月1日了,以95年为界限的严打行动,刚刚过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再有。

    司机小哥无疑是幸运的,就像江洋和王斌,莫名其妙就被定性为了见义勇为,帮助警察破获省厅督办大案,而林淼给徐毅光交的底,总共也就四条:一、老黑棒子就是12月中旬烈士山杀人案的凶犯,被害者车床小哥是东瓯市本地人,家住东瓯市最西的泰隆县山区,现场那把只能装三发子弹的手枪和自己的诸葛小连弩都是小哥的作品,老黑棒子杀人越货,杀死了他林淼小朋友此生最信赖的武器供应商;二、老黑棒子也是昨天那场凶杀案的凶手,江洋找上他,只是出于巧遇,属于老天开眼系列;三、老黑棒子曾经为老彭服务,这一点所有参加过林淼小朋友生日宴会的领导们都能作证。四、老黑棒子最终死于诸葛连弩,是江洋动的手,前提是老黑棒子疯狗咬主人,绑架了彭二月,司机小哥的断腿可以作证。

    所以在整个案件过程中,林淼小朋友所扮演的角色,其标签就是无辜、倒霉、好刺激。

    亲自审问林淼的徐毅光副局长虽然对林淼的供述半个字都不信,但出于某些路人皆知的原因,他不得不承认,林淼的供述,就是最符合当前局面的供述。

    老彭彻底完了。高老三估计也翻不了身。所有影响东瓯市当前稳定大局的不安定因素,终于在这一晚,随着三声枪响,彻底消除,一切的一切,全都尘埃落定。

    江洋和王斌接受完询问,带着最后一个出来的林淼,离开了瓯城区公安分局大楼,只是明天还需要再去一趟检察院说明情况。不过林淼就不用再到处跑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光芒闪耀四方,比开挂还管用。饿了一晚上的林淼,领着江洋和王斌去肯德基打包了一堆快餐,王斌狼吞虎咽地吃了个汉堡,就继续开车,前往原本该去的目的地——市殡仪馆。

    市殡仪馆开在瓯城区最西端,到地方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江洋和林淼走上高高的台阶,仰头就看到建在山腰上的殡仪馆里一片灯火明亮。走上平台,平台外满是到处飘飞的纸钱的灰烬,馆外大门口排着十几个花圈,林淼走近了看,却发现并不是给江娟送来的。

    甥舅俩走进殡仪馆大门,沿着通道,右拐走了二三十米,才走到江娟的灵堂前。

    灵堂里人不多,江萍和老林都在,林淼的外婆坐在椅子上,晓晓红着眼睛,麻木地站在棺材前,看着躺在里头的妈妈。林淼和江洋同时有点不忍心走进去,但还是被屋里的人发现了。

    “阿淼……”外婆一张嘴,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

    林淼走上前,让老婆抱了抱他。

    外婆摸了摸林淼的头,又放开他道:“去看看你大姨吧,最后再看一眼。”

    林淼嗯了一声,走到晓晓身旁,静静地看着平躺在棺材里的江娟,然后转过头,轻轻抱住晓晓。晓晓瞬间像是找到了支柱,紧紧抱着林淼,嚎啕大哭起来,不住地喊:“淼淼!我妈妈没了!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林淼抱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难受得不知该怎么安慰。

    晓晓一哭,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外婆哽咽着骂道:“这个笨蛋,让她正经点过日子,让她正经点过日子,一辈子活到死连个家都没有成,人走了连个灵堂都要摆在殡仪馆,等头七晚上都不知道找不找得到这里来……”

    满屋子人哭了半天,到了九点,殡仪馆的值班人员就忍不住来催了,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哭一晚上。老林好歹还算个名人——他的破事儿还没那么快传遍全市,跟殡仪馆的值班领导商量了一下后,领导同意林淼一家子下周日过来守灵,钱的话多少再加一些,等头七过去,次日就直接在殡仪馆这边火化,也省了全家人敲锣打鼓吹号,绕城走一圈的麻烦。

    出了殡仪馆,林淼牵着晓晓的手,跟老林和江萍上了自家的桑塔纳。

    江洋则负责先送林淼的外婆回家。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到学院路才分开,林淼没问老林今天有没有去区人大报到,估计也是没去,也没问老林没有没向江萍坦白,估计也同样没有。过了老半天,从学院路到华侨大酒店的路都开到大半了,林淼才突然说道:“爸,知道前几天烈士山那个凶杀案吗?”

    开车的老林嗯了一声。

    林淼又道:“那个凶手被抓住了,和杀大姨这个案子,是同一个人。”

    “你说什么?!”江萍猛地转过头来。

    老林皱眉道:“疯什么疯?人都走了,坐下慢慢听!”

    江萍疯叫起来:“死的又不是你姐!”

    老林也有点情绪失控,把着方向盘怒吼:“那全家一起死好不好!?现在就找条河开进去!”

    “喂喂,你们要死别搭上我啊,我人生才刚开始呢!”林淼有点蛋疼和烦躁。乱七八糟的事情凑到一堆,重生者也保持不了豁达,该火大的还是要火大。

    老林和江萍稍微消停了点。

    林淼暂时不想再开口说话,一直等车子开回酒店,全家人显得异常憔悴和悲戚地在酒店大堂一堆服务员的注视下进了电梯,林淼才开口道:“人是我杀的。”

    老林和江萍有点惊愕地看了看林淼。

    林淼果断又道:“具体的你们明天去问舅舅吧,不过我跟公安局的人说,是舅舅动的手,你们心里有点数,以后说漏嘴也不要紧,反正也没人回信,不过要是别人再多问,你们最好别顺着往下吹牛逼,喝多了尤其要控制自己,这种事没什么好炫耀的,别人知道了不会多高看你们一眼,别人不知道也不影响你们以后过日子,记住了吗?”

    林淼左右看看老林和江萍。

    老林道:“爸心里有数。”

    江萍却是个不爱被人管教的,尤其忍不了林淼对她这样说话,脸色不好看地故意不吭声。不过既然脸色不好看,那想必应该就是记住了,林淼也不逼她说出来。

    从昨晚八天到此刻,连轴转了将近24个小时,江萍强打精神地洗了个澡,也不知道吃没吃晚饭,直接就进屋睡了。老林则比较能熬,这时还有心思点了两个菜,叫了碗海鲜面,拿出啤酒打开电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林淼把晓晓哄进卫生间洗澡,自己则坐下来,问老林道:“爸,你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妈说?我妈明天去街道上班,估计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街道里那些老娘客,看咱们家倒霉,估计还是挺开心的。”

    老林摇了摇头,眼里透着哀伤:“随那些老娘客说吧,先把你大姨的丧事办完,你妈要是想离婚,那就离了。这事是我对不起她。”

    林淼提醒道:“离婚的话,以后你就只能一个人过了。西城街道的房子要给我妈,京城的院子,以后一人一半,你接下来住什么地方,要自己想办法。”

    老林淡淡笑道:“放心,爸身上的钱,再买套自己住的房子还是轻松了。”

    林淼继续提醒:“以后我挣的钱就是我和我妈还有晓晓的,跟你关系就不大了,除非你退休了,我再给你钱养老,你生病了可以找我报销医药费,吃喝嫖赌我是不负责的。”

    老林无语地看林淼一眼:“爸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东西?”

    林淼坦诚道:“不至于,你在我眼里还是挺不错的一个爸爸,不过既然马上就要分家了,我觉得还是先把事情说明白比较好。毕竟你的品牌价值,接下来估计是要崩得一干二净,卖书是不可能了,别人也不会来找你了,你现在一个月好几万的花销,大手大脚惯了,由奢入俭难,我怕你以后过不了苦日子,所以先给你做点心理建设,也省得你隔三差五来找我借钱。”

    老林哭笑不得,又双手捧住脸,猛搓了记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突然道:“你妈不会跟我离婚的,这点事情,她要离早就离了。你妈怀你的时候,我跟你大姨……”

    林淼:“操……”

    “算了,不说了。”老林很渣又很难过地摇了摇头。

    这时洗完澡的晓晓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走过客厅,看看林淼和老林,红着眼小声说了句:“爸爸,淼淼,我睡了啊……”

    林淼和老林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

    这天晚上,林淼又睡到了晓晓的房间。

    晓晓像害怕失去他一样,抱他抱得很紧。

    次日早上醒来,胸前又被哭湿了一片。

第六百五十二章 尘埃落定

    元旦过后的几天,林淼感觉整个世界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那种充斥在空气中的暴躁,以极快的速度,一下子全都冷却和平静了下来。本该彻底爆发的江萍,表现得比林淼预料中的安静两百倍,周二下班之后,不声不响地收拾了衣服,带着晓晓搬去了林淼的外婆家,摆出一副要和老林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没带走林淼,毫无疑问就是留下了余地。

    离婚是不会离婚的,顶多分居两个月,然后她就会把这份屈辱咽下去,跟着米田共和记忆一起排除体外,过去她是这么做的,以后应该还是这样。

    不同的区别只在于,以前老林出轨,只有当事人知道,而这一回,风言风语就比较多。

    江萍是藏不住话的,估计在街道里就跟同事们哭过,然后收获一些廉价的安慰,比方“男人就是这样的”、“以后收心了就好”、“阿荣这次也算得到教训了”、“下次他就不敢了”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然后所有的风言风语,就势必要通过这些江萍的好同事的嘴,一周之内全都被确定为口头上的事实,也就是——“绿了,绿了,林国荣被绿了”。

    东瓯市全市人民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当然,个别人肯定还有不服气的地方,就是老林落马的程度还不够彻底,从新晋的林处长变成副主任科员,一听还带着副主任两个字,那些要坚决彻底一往无前打倒林国荣并踩上一万脚让丫永世不得翻身的人,就好气好气地拍桌子:他怎么能还有个副主任当呢!?

    一辈子没进过体制的人们,搞不懂领导职务和非领导职务的区别,也搞不懂行政等级和职称等级的区别,只是纯粹的很不爽,为什么林国荣搞出了这么大的桃色新闻,结果报纸上也不等,电视台也不播,林国荣居然还能继续当他的副主任的“官”,简直是官官相护岂可修!

    老林迎着这些实际上他根本听不到的风言风语,抱着只要王建新还在,自己就有起复的一天的心思,终于去了区人大报到。只不过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个事实,老林这回背上的处分里,有一句说明是“两年之内不得以任何形式提拔”,连同上回省里下达的“一年之内不允许提升行政级别”的处分,相当于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老林绝对别想回到之前的位置,而三年之后,王建新就任满退休了……

    东瓯市暗地里的大斗争,老林不幸成了最亮眼的那颗炮灰。但终归个人问题在前,处分结果在后,市里头纵然有想替老林说话的人,在大义面前,终归还是开不了口。

    而且鉴于这件事的波及范围之广,在普通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肚脐三寸以下的聚焦范围之外,市里头实际上还发生了许多别的事情,某些人事方面的调整,老百姓全然不在乎,却十足十地牵动着政府办公大院里每个人的神经,这种牵动,甚至让不少人彻底把老林裤裆里的那点破事从注意力中抹去——和某份提交到省组部的长长的人事调整名单相比,老林不重要,直接把老林拉下马的貌美小姑娘也不重要,但大家自身的利益,那就真的相当相当重要。

    林淼对这份名单也很关注,可惜老林换了地方上班,每天接送他上学和放学的人也变成了王斌,林淼的消息来源渠道被断,从王斌嘴里听到的,也就只有关于江洋和路面上的一些东西。

    风波初定后,江洋名下的几个项目,迅速复工。

    沙场、江海房开和已经退出股份的克勤的饭店工地,三个被迫停止的项目中,最先有动静的,反倒是利益纠葛最复杂的江海房开。周日市里头刚开完会,大罗镇的项目周一就稳步进入了立项程序,郭凤祥和王梁一手操办,根本用不着林淼这个大股东费心。

    不少退股的股东想要加回来,但郭凤祥、林淼和江洋都不同意,王梁独木难支,一心想引入帮手的计划暂时搁浅,但估计以后还会有动作。

    不过以后是以后,眼前看来,江海房开的前景简直是明亮如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只要耐心等下去,分分钟绝逼要如日中天。万隆房开一退场,江海房开先是拿下了大罗镇300亩的配套设施用地——也就是大学城建成之后,给教职员工建的配套住院,听说还要给瓯医盖一间附属医院,相当给力;除此之外,万隆房开在观音庙巷一刀划下来的湖滨路产业园三期工程地块,也通过郭凤祥和王梁的操作,转移到了江海房开旗下,明后一整年,江海房开的项目多得简直做不完,真忙起来,搞不好连王斌这货都没时间来给林淼开车。

    克勤的西城街餐馆工地是第二个复工的,周三早上工人们陆陆续续到齐,工地的钻头一响,住在附近的居民和整个西城街道的人就知道,老林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仔细算算,好像也就十来天功夫,有些人甚至完全没注意到工地停工过……

    丁山和克勤为此专门到酒店拜访了一下老林,说了些客气话,克勤更是自责个不停,说自己不该听家里老娘们儿的话,老林很烦躁,只招待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借口自己要忙,下逐客令把人赶走了。林淼很能理解老林的心情,如果他现在一切都好,克勤和丁山找上门来,他大可以胜利者的姿态,尽情地玩弄克勤和丁山两个人的感情,但现在他自己都完蛋了,再看克勤和丁山的东山再起,不对比什么事都没有,一对比简直特么的糟心。

    反正在老林看来,这回的事情,所有被卷进去的全特么占了便宜——

    只有他一个人,成了炮灰!

    但好在到星期五的时候,安慰他的人很快就来了。

    江洋占股超过30%的沙场,因为涉及命案,到了周五早上才正式被允许开工。当天晚上,毅然决然退了股的林国华就带着叶慧芬到了酒店,两口子那叫一个姿态放得够低,就差跪下来给老林磕头了,老林却始终端着架子,表示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件事要谈去找江洋。

    林国华和叶慧芬在房间里磨了老林两个小时,最后口水都说干了,也没能捞回半点好处,最后出门的时候,叶慧芬和林国华在房门外就吵了起来,吵得老林紧皱了一整个星期的眉头都逐渐舒展开。倒霉的人终于不止老子一个了……

    这感觉,舒坦!

第六百五十三章 以后都不哭了

    过了元旦,年味就慢慢出来了。街头巷尾的鞭炮声频率高了不少,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和挂在马路两旁二楼屋檐下和窗台外的各种东瓯风味十足的腊鸡、腊肉、鳗鲞,都无不提醒着过往的人们,今年马上就要过去,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临。

    虽然这一年,大家依然混吃等死,依然没什么长进,工资收入依然那么低,在单位里的地位也没什么变化,但好歹,也没变得更差。某些人回首一看,仿佛就是转眼间的功夫,孩子居然都十岁了,回想十年前自己跟他妈谈恋爱那会儿,还连孩子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都不明白。

    孩子还是那样,上课时不时走神,老师家访的时候还批评了,今年考试成绩最好的一次,貌似都已经要追溯到半年之前,某次单元考拿了全班第六名,为此还奖励他吃了顿好的,那天的菜,破天荒买到了二十五元,但这点钱说大不大,花了就花了,对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家里的老人年纪又老了一岁,但幸好身体还硬朗,不像隔壁家的老头子天一冷就住院,每天住院费都要三十多块,一个月下来千把块,他儿子一个月挣多少,就得往老头子身上花多少。

    狗屁倒灶的事情一年一年循环往复,有好事情,也有不好的事情,但总归一家人平平安安,又齐心协力把这一年度过去了。人生嘛,就是这样,一年又一年地克服困难,消耗掉一些时间和精力,付出劳动,拿回报酬,等过年的时候,才能有余力感受一下生活的幸福。

    对于以后的期盼,只希望孩子能快快长大,能赶紧自食其力,再有个属于他自己的家庭。

    至于自己,虽然真说不清这辈子到底在图个什么,不过要是能把生活质量再提高些,明年升个职、加个薪,等过些年再换个大一点、新一点的房子,好好装修一下,住的地方有保证了,往后多出的钱,每个星期能拿来吃一次大餐,如果孩子再能多拿几次全班第六、全班第五、全班第四,让自己高兴高兴的同时,过年也能有点和亲戚臭显摆的小本钱;还有爸妈都健健康康保重身体,不用他们这些儿女多操心,这一辈子,貌似也就挺不错了……

    西城街上人来人往的,路两旁已经摆出了各种年货,包装得红红火火的,很是喜庆。

    在距离过年春节还有将近50天的当口,大家已经忙着要为一年收尾。这时人人都想着自己家里的一堆事情,自然就没什么人再那么关心我市名人林某某又如何了,林某某的儿子、姐姐、大姨子又如何了,大家在年关口的脑子全都变得格外的清醒,知道这些事跟自己其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顶多就是《寻仙》依然要继续追,一天不看都不行。

    跟《寻仙》一比,什么笑书神侠倚碧鸳,全部都是渣渣,连个神兽、法宝、外挂、双修大法都没有,也好意思自称?呸!垃圾!

    老百姓的精神追求,就是这么简单直接、朴实无华且低级趣味。

    “但人类社会能繁衍至今,这种低级趣味才是核心驱动力啊……”周六早上从学校里出来,林淼跟着江洋和张幼薇,平静地讨论着咸湿味的话题,一面感受湖滨路的过年气氛。

    整条路上,所有的神棍们都开始正面抢生意的,看八字送消灾护身符,买《九阴真经》送《寻仙》配套练气境功法,解签五连抽,事业、爱情、健康、学业、子女一条龙套餐。

    林淼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人来花这个钱,但现实却结结实实打了他的脸——哪怕是公认的湖滨路看命最不准的那家算命店外头,今天都排起了十几个等着算命的客人。

    单项五元,全套二十,童叟无欺。

    看这个现场氛围,西城街道估计很快就要收不到湖滨路的税了,这么大一块肥肉,市里、区里能让你一个街道就全部包圆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上级单位也是要恰饭的……

    走出喧闹的湖滨路步行街,从湖滨路北段的小石桥——也就是规划中的湖滨路四期工程的预备工地上走过,江洋的捷达就像往常那样停在外头。

    江洋走到车旁开门进去,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

    今天是江娟的头七,他晚上要去守灵,明天早上,就是江娟遗体火化的日子。所以现在要先去把晓晓从东瓯大学接过来,林淼和晓晓两个小孩,今晚就睡在殡仪馆山下的小旅店了。

    一路上很沉默地到了学院路,又沉默地走进音乐学院的教学楼。

    晓晓在东瓯大学练琴这么久,林淼今天算是头一次见到了教她弹琴的老师。三十岁出头,戴着眼镜,看气质很严肃,但其实抛开气质,应该算得上风韵犹存。可惜只有林淼这种拥有三十多岁老处男灵魂和肉体的男人,才有欣赏这种美的能力。老师姓关,显然也知道林淼家发生了什么,很理智地没有多问。双方点头寒暄了一下,对话没超过三句,就完成了对晓晓的交接工作。等这个月月底林淼和晓晓再去京城,这位关老师得一起跟着去。

    几分钟后,江萍和晓晓上了江洋的车,车里的气氛就更加压抑了。

    将近一个星期没见,晓晓明显比上个星期又瘦了一圈,刚刚长出一点点肉的胳膊,又变成皮包骨的样子。不过想来也是,江萍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真的没什么天分。

    晓晓抱着林淼的手,小脑袋无力地靠在林淼的肩上。

    哭了很多天,她也哭累了。

    车子从市区开到市郊,又是个把钟头。

    到了殡仪馆山下,几个人没直接上去,而是先去小旅店吃了午饭。

    区人大周六早上不用上班,老林和林淼的外婆都提前到了。外婆也是一脸伤心过度气虚的样子,看林淼和晓晓两个孩子埋头吃饭,轻声叹道:“幸好阿娟还算留下个女儿啊……”

    晓晓抬头看看外婆,眼里又泪汪汪的,却把嘴唇一咬,憋着眼泪,低下头去默默扒饭,只是眼泪哪能忍得住,吧嗒吧嗒,全落在了碗里。

    林淼放下筷子,把晓晓抱在怀里。

    晓晓憋着眼泪,越憋越控制不出,鼻孔里喷出一个鼻涕泡,全都擦在了林淼的胸口,哭花脸地哽咽道:“淼淼,我……我明天再哭一次,以后都不哭了……”

    林淼摸着她的背,感觉说什么都多余。

第六百五十四章 送别

    七天的时间,足够江娟的那些朋友挨个获知她的死讯,并在震惊和惋惜中,送来一排一排的花圈。花圈的数量,大大出乎林淼意料的多。

    江娟蹦迪认识的舞伴,从小到大的酒肉朋友,棋牌室里的麻友和牌友,卡拉OK厅的歌友,甚至有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在旱冰场里认识的小朋友,花圈从殡仪馆的2号灵堂里一直摆到灵堂外,又从走廊摆到了殡仪馆大门口,有些来得晚了的人,干脆就把自己的花圈叠放在其他人送的花圈上面,层层叠叠,细数一下至少有三四百个,端的是相交满天下,可见江娟这些年跑遍东瓯市的所有非正规娱乐场所,确实战功赫赫。

    头七这天晚上,前来祭拜的人,前前后后大概有百余人,进门时每个人向贴在殡仪馆门口的讣告上的彩色照片鞠躬——因为江娟生前从不照黑白照片,感觉不吉利,至于讣告为什么会贴到殡仪馆门口,则是由于江娟居无定所,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正式单位,除了殡仪馆大门门口,貌似也没有别的地方可贴。

    等进了灵堂,一大群江娟生前的朋友又是献花,又是掏钱,林淼一眼就能看出来,全都是一群把全部身家揣在身上走,混得不怎么样的社会中青年。所以送来的花,全都收下了,但钱全都退回去,因为也没打算再办几桌白喜事的酒席。

    江娟走就走了,安安静静地离开就好,对这群谈不上坏也谈不上好的社会混子,林淼和老林都没什么兴趣跟他们建立进一步的关系,论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力量”,目前坐拥整个瓯城区最大的一致民间拆迁队的江洋,才是个中好手。所对以三五十个抢着要给晓晓当干爹和干妈的人的好意,老林和江洋全都很带脑子地给予了果断拒绝。

    讲真,这群货等年纪大了,恐怕连自己都养不起,除非他们集体遭遇了社会主义拆迁。

    一个晚上下来,灵堂里里外外,估计烧掉了小半吨的纸钱。

    火红的蜡烛,把整间屋子映得通红。冬日寒冷的夜里,林淼的外婆不停地向那些素未谋面过的老小孩们致谢,感谢他们来看江娟最后一眼,终于慢慢的,她也释然了。原来江娟有这么多朋友可以互相照应,以前不该那么骂她骂得那么凶的。

    江洋江湖做派十足地给每个前来吊唁的人发了名片,告诉他们遇上麻烦,可以找他帮忙,张幼薇显然不是特别赞成江洋这种主动揽麻烦上身的做法,但作为已经在积极备孕,打算尽快跟江洋把人生大事办完,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她还是选择默许。

    林淼陪着晓晓,陪她熬到十点出点,便被张幼薇带回旅店休息。

    小旅店环境不太好,三个人挤做一团,迷迷糊糊一觉睡到早上5点出头,又被从山腰上下来的江萍喊醒,起床后随便擦了把脸,就回了殡仪馆。

    这次回去,就真的是见江娟的最后一面了。

    早上6点不到,几个和尚念完七遍往生咒,江娟的遗体就裹着厚厚的棉被,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上了推车。5分钟后,便到了焚烧炉前。

    林淼一家人一路跟随到火化炉旁,晓晓亲眼看着江娟的遗体像一个摆设一样,被塞进炉子里,眼泪流得一点声响都没有,等到火化炉的小门一关,林淼的外婆一下子就晕在了江萍怀里,晓晓嘴里小声喊着:“妈妈……”喊了两声,慢慢转过身,紧紧抱住林淼,低头靠在林淼肩上,浑身颤抖着,止不住地嘤嘤抽泣。

    烧炉子的工人知道晓晓没爹没妈,看得忍不住地叹气。虽然知道林国荣家里有钱,但小小年纪没了爸妈这种事,可真不是钱能补回来了。妈的,终于找到一个连钞票都无能为力的地方。

    火炉内熊熊的大火,烧了足足有四五十分钟,中间小门开了两次,工人拿着火钳一样的东西,残忍地把里头大块的骨头一点点敲碎,上一次林淼看到这样的情景,躺在里面的人是外婆,这一次外婆还在,江娟却没了。

    林淼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晓晓,你饿吗?”

    晓晓的头贴着林淼的肩膀蹭了蹭,意思是不饿。

    林淼道:“我也不饿,饿过头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晓晓抬起头,看着从火化炉里被拿出来的江娟的骨灰,红着眼道:“不知道,不想吃。”

    “那等饿了再说吧……”林淼拉着在火化炉前站了足足五十分钟的晓晓坐下来,然后转过头,和晓晓一起眼看着工作人员,把江娟的骨灰送进火化室旁的一个窗口。

    又过了一会儿,窗口里递出来一个骨灰盒。

    江洋拿出一条红布把骨灰盒包好,张幼薇分别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们递了红包,然后林淼和晓晓就被江萍叫起来,跟着一大群人,从殡仪馆的后门出来,继续往更高的地方走去。

    拾级而上走了十几分钟,走过一个小山坡,山的背面,便是蔚为壮观的分布着数千个墓地的公墓,老林给江娟买了个最贵最大的,位置很高,所以没走几步就到了。

    墓地的墓碑已经竖好,碑上很扎眼地贴着和殡仪馆外讣告上相同的彩色照片,江洋把骨灰盒递给殡仪馆的墓地管理员,管理奖把盒子轻轻放进墓碑前的凹槽里,然后盖上板子,做好密封。干完活后,留下一堆事先准备好的祭品就走了。

    林淼一家子走到墓碑前,点了香烛,又最后烧了一次纸钱。

    林淼仔细看了眼墓碑旁刻下的日期,生于1960年6月12日,卒于1995年12月31日,入园时间1996年1月7日。享年不到36岁。

    清晨七点多的晨风,在和煦的朝阳下吹过来。

    阴沉了多天的东瓯市,今天算是真的放晴了。

    江洋和张幼薇,扶着林淼的外婆往回走,老林和江萍也叹口气离开。林淼陪在晓晓身边,等几个大人都走远了,才见晓晓朝墓碑挥了挥手,小声说了句:“妈妈再见。”

    饶是林淼经常铁石心肠到不像人,这一刻终于也忍不住泪崩了,滚滚热泪倏然而下,喉咙又酸又痛,哽咽道:“妈妈在天上陪着你呢。”

    “嗯。”晓晓点点头,伸出幼嫩的小手,帮林淼擦了擦眼泪,“我都不哭了,你也别哭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总队长不是人

    从殡仪馆出来,已经将近八点。林淼仍要去出版社那边坐班,就跟着江洋和张幼薇先回市区,老林和江萍则留下来,继续陪着林淼的外婆,在小旅店缓一缓,说不定老人家待会儿还要再上山看看,毕竟下次再来,就是明年清明了。至于晓晓的钢琴课——舍小家为大家那种事,也要分人分情况的,反正江萍是不会同意今天还带晓晓继续去练琴,今天必须跷课!

    江洋一路超速驾驶,赶在林淼九点开会之前,把他送到了出版社大楼前。下了车,林淼走进巷子,抬头看了眼挂在大楼大门上方的横幅,又是一个星期过去,横幅上的字再次发生了变化:热烈庆祝我社作品《寻仙》12月份全国销量突破300万册!

    林淼双手贴在脸上,轻轻揉了两下。虽说刚参加完葬礼就面露喜悦的笑容,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人性的卑劣往往就是这样难以通过理性来彻底控制。300万册,一册提成2块钱,他林三水这个月,税前收入600万人民币整。还搞个鬼的房地产?!!思聪都限制消费了,以后就认认真真码字,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好吗?!!

    文字产品作为精神快消品,和东北大米、旺仔牛奶、中华香烟一样,每天生产多少,就有人消费多少,有效拉动经济增长,稳定创造工作岗位,对内促销费、稳就业、强化精神文明建设,对外促交流、搞创收、提振民族文化自信,这才叫朝阳产业啊!

    600万的天价稿费,让积攒在林淼脑袋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钱是男儿胆,兜里有了钱,寡人现在连铁栏杆都敢舔一下试试!瑟瑟寒风中,林淼内心火热地走进了大楼。走过传达室,还顺便跟坐在里面的门卫打了声招呼:“老秦,早啊!~”

    老秦闻言一怔,看到林淼的身影很是吃惊。他自认为是掌握了一手消息的,老林被一个长得听说跟妖娆风骚的女人搞下马的事情,他三天前就知道了,原以为林国荣被整治后,林淼作为他的亲儿子,势必也要垮台,可这小家伙,怎么又出现了呢?难道是来交权的?

    浑然不知林淼和出版社之间真实关系的秦大爷,不晓得就这一个月,林淼给出版社带来的净利润,就超过了2000万,虽说《寻仙》的执笔者是狄唯是,但丁少仪不是白痴,心里很是清楚,如果没有林淼的策划,这笔钱绝对不可能来得这么轻松。所以卸磨杀驴的事情,丁少仪是不可能做的,能写点好东西的人,她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十来个,林淼只要再给她搞出十个和《寻仙》差不多的策划,分别那十个人写,她每天坐着就能挣多少钱?

    丁少仪本人在《寻仙》这本书上的提成,可就是10%!

    这个月林淼挣了600万不假,她丁少仪,入手也是足足税前300万!而她所做的一切工作,无非就是三步:第一步,听林淼逼逼,然后让江晓红去搞个合同出来,两人在合同上签个字;第二步,听林淼逼逼,然后按林淼的逼逼,找个人过来把活儿干了,顺便吩咐出版社下面的科室,对产品进行常规出版操作;第三部,收钱,转账,然后打个电话给林淼,问他是否还有什么需要逼逼的,阿姨很想再听你说两句。如此良性循环,一年个人收入达到一千万,指日可待。要是林淼能再搞出十个来,那她一年就能挣一个亿,扣了税也还有八千多万。这个利润,比以前整个东瓯日报集团的全年利润加起来还多,但现在,却是个人预期收入……

    所以别跟她丁少仪提什么站队不站队,老娘根本就不在乎!

    就算老林当面抽了王建新一巴掌,林淼这个孩子,她丁少仪就算豁出命去,也照样保定了!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主要是绝不能坐视别人搞连坐,这是在为法制社会的司法公正呐喊!保护孩子,是为了法制昌明!为了社会昌明!她丁少仪,是有原则、有信仰的人!

    林淼在老丁的信仰光环下,背着小书包,上了八楼。

    电梯门一开,就听到走廊里有小孩子说笑的声音。

    今天早上这场会议,是本学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市少先总队队部大会,他作为总队长,是必须出席的。

    走到队部办公室门口,屋里头七八个小孩笑声突然一停。

    林淼很满意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冷着脸不作声地走到隔壁江晓红办公室前,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江晓红的办公室里,负责少先队工作的孙玉燕已经到了。林淼对她微微一笑,喊了句:“阿姨好。”然后关上房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江晓红看了眼手表,对林淼道:“快九点了,不开会吗?”

    “不着急,跟一群小屁孩有什么会好开的。”林淼账上有了六百万,人坐在八楼,灵魂已经飘到了第八重天,如果没天雷劈死他的话,他再过两分钟就能飘到九重天以外。

    江晓红见这小豆丁欠打的样子,好笑道:“人家是小屁孩,那你是什么啊?”

    林淼道:“放肆,敢跟老板这么说话,年底将近不要了吗?”

    江晓红问:“年底奖金有多少啊?”

    林淼反问:“你问天源文化的还是问江海房开的?”

    江晓红和孙玉燕一对眼,双双摇头苦笑。

    苍天有眼,放眼整个东瓯市,目前可能是最挣钱的两家民营企业的大股东,居然都是他们面前这个小不点,这叫哪门子神童啊,财神小爷爷还不差多……

    江晓红笑道:“你是老板你先说!”

    林淼想了想,缓缓道:“江海房开呢……钱全都砸到项目里了,现在工资账上二十万都不到,回款至少要等明年四五月份,资金相当紧张,所以你作为本董事秘书,现在就是共克时艰的时候,年底奖金呢,就不要做梦了,不过请你吃顿饭,顺便叫上几个未婚青年才俊,给你挑一挑,我还是能做得到的。狄老师好不好?收入高,人品好,没有不良嗜好,关键是也没谈过恋爱,我觉得挺适合你。”

    江晓红很坦诚:“滚。”

    林淼激愤道:“我去!狄老师你都看不上,你这辈子还能怎么办啊?我是不可能娶你的!等我长大,你都四十多岁了!再说我都有莉莉了!你就不要对我痴心妄想了!”

    “我受不了了。”江晓红站起来,走到林淼身边,抱起来就揉。

    孙玉燕忙道:“别闹了,没要紧事的话,咱们赶紧开完会,我中午还要回家给孩子做饭的。”

    江晓红揉着林淼的脸,虎着脸问:“还有事吗?”

    林淼盯着江晓红道:“有,先放开你的爪子。”

    江晓红把手一松。

    林淼马上道:“天源文化,今年年底奖金一万五,我自掏腰包,等下出门就打给你!”

    “啊——!这么好!”江晓红心花怒放,抱住林淼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盖了个红唇印。

    林淼也懒得伸手去擦,反正也没亲习惯了,继续道:“咱们今天这个会,到底要开什么啊,先通个气好不好?”

    江晓红道:“《红苗》征文昨天截止,今天把最后一批获奖名单登出来了。今天就是说一下,接下来的宣传重点是什么,顺便开一下你们少先总队的代表大会,反正你是总队长嘛,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咯,我和孙书记,一个是给你打工的,一个是过来维持秩序的,谁管得动你啊……”

    “嗯……有理。”林淼赞同地点点头,又问,“报纸呢?先拿来看一下。”

    江晓红站起来,从身后办公桌旁拿起今天的《东瓯日报》递给林淼,林淼拿到手,却先瞥到了头版上的一条新闻:瓯城区大楼管理局局长金德吉撤职开除处分通告。

    林淼赶紧往下读,只见报纸上写道:“原瓯城区大楼管理局局长金德吉,因唆使、煽动群众围攻国家企事业单位,社会影响极坏,情节性质恶劣,经区组织部研究决定,给予撤销所有行政职务,开除公职处分。特此正告。”

    林淼读完,顿时就兴奋了。原来老林还不是最惨的那个炮灰,这孙子给老高三跑腿,这回《红苗》征文的社会舆论闹这个大,这狗日的在背地里搞风搞雨,终于遭报应了啊!

    江晓红看林淼盯着报纸两眼冒光的样子,不由问道:“林总,你看到什么了啊?”

    林淼给江晓红指了指那条新闻。

    江晓红瞥了眼,笑道:“他老婆昨天还来我们这里闹了呢,丁主任报警把他老婆抓走了。非说是我们把她全家给害了,恶人先告状,真是受不了。”

    “报应也没结束呢……”林淼翻过头版,说了句让江晓红很不解的话。

    前世金德吉得癌症,好歹还是在公职岗位上,医药费报销能能报到90%以上,这辈子连饭碗都丢了,以后真是要吃苦头了……

    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地想着金德吉避不开的祸事,林淼把版面翻到《红苗》五六年级最终一等奖和二等奖的获奖者名单那一页,排在第一个的就是陈雅静,《我的副区长爸爸》果然威力强大。林淼随便扫了一眼,里头除了陈雅静,居然还有个百里坊小学的前校友,名字好像是听过的,但已经对不上长相了,除此之外,别的阿猫阿狗全都不认识。

    把报纸往手边一放,林淼对江晓红和孙玉燕道:“小学组没什么好宣传的,初中组重点宣传黄高伟就行了,接下来《红苗》第一期给他做个采访特刊,这个晓红姐你安排一下时间,叫到这里也行,去他学校也行,最好能让《东瓯日报》再给个版面,两边联动一下。”

    “好。”江晓红麻利地点点头。

    林淼又转头对孙玉燕道:“玉燕阿姨你要有空的话,等我们采访完下一周,再给他颁个什么励志奖之类的东西,随便花两块钱弄个奖状送到他们学校去就行了,奖品就不用给了。”

    孙玉燕点点头笑道:“这个没问题,用你的章,还是用我的章?”

    “用团市委的吧,权威一点。”林淼道,“反正接下来,咱们的主要宣传思路就是树立典型,让全市人都知道,《红苗》的征文是很透明的,这是给获奖者树立形象,也是给《红苗》树立形象和信誉,尤其是信誉,有了信誉,生意才能做起来。接下来咱们先把第一期的内容弄好,弄完之后,再慢慢去接触企业,赞助要一点点拉,不用着急,校园影响力上去了,商业吸引力自然而然会起来。”

    江晓红和孙玉燕听得不住点头。

    什么校园文化啊、宣传渠道啊、思想阵地啊,都是看不着、摸不到的,唯有生意,是实实在在的。只要《红苗》能运转起来,对孙玉燕和江晓红,就是实打实的成绩,这种周刊,只要不亏本,那就是胜利。如果还能赚一点回来,就真的相当了不得了。

    林淼交代完正事,便拍拍屁股,起身出了门。

    隔壁房间里兴奋地瞎闹的几个孩子,见两个领导阿姨和林淼出来,又一次突然失声。

    林淼大大咧咧,直接走到最上首位坐下来。

    在这个满屋子都是林淼印记的房间里,就算是团市委的副书记,也只能坐在林淼的左边。

    淼爷现在的江湖地位,就是这么坚挺!

    三个人一坐下,林淼淡淡说了句:“开会。”

    几个小孩立马在摆着各自名牌的座位前坐好。

    陈雅静满眼放光,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林淼,却遭到林淼的直接无视。

    淼爷内心愉快,表情严肃,拉下脸问左右道:“其实呢,今天是不必要叫你们来的,但是市少先总队的制度和纪律既然摆在这里,那就必须执行和落实到底。所以虽然找你们过来,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我多多少少,还是说两句话吧。首先第一点,作为少先队员,最主要的任务,不是开会,是学习,只有学习成绩好,才对得起你们戴的这个三道杠。戴这个三道杠,不是让你们体验等级优越感的,不是让你们摆官架子的,更不是让你们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的。小学生是什么?小学生就是半个文盲啊!所以我今天要给大家讲的主题,就是四个字,自知之明,什么叫自知之明?你们谁拿过全国一等奖吗?……”

    满屋子人面色尴尬地面面相觑……

    林淼一口气讲了半个小时才停下。

    停下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哭红了眼睛。

    几个小男孩全都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

    但林淼还没完,最后还补了一刀:“你们今天回去以后,每个人给我交一篇开会心得,字数要求不少于600,写完之后,各县市区的同学去你们教育局或者团委那边发传真过来,在瓯城区上学的几位同学,直接把东西送到这边来,我们第一期《红苗》,要登你们的心得。写得不好不够深刻的,撤销市一级职务,去你们各县市区支队报到,听懂了吗?散会!”

    说完跳下椅子,天真可爱地蹦蹦跳跳出了门。

    留下满屋子的孩子默默流泪,人都傻了。

    还要啥市一级职务啊,这辈子都不想再来市里开会了好吧,总队长根本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