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先声夺人全文阅读 第76分节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一地鸡毛

    《东瓯晚报》接连三天的反转戏码,不可避免地引发了某些小圈子的震动。观点有好有坏,但更多的却是叹服于东瓯市地方部门搞事情的能力。

    八岁小孩,贷款两亿,股本十亿,随便两个数字结合,都足以挑动人的神经。

    不过回顾以往,东瓯市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95年南非刚开放自由贸易市场,东瓯市的老百姓就能开着渔船横穿半个地球去南非卖货的胆子,同样让人吃过一惊;再往前倒,老彭去边境做的事,也不是没人知道。

    至于王包机包下飞机航线,东瓯市老百姓自己筹集自己修建机场、铁路,这些正大光明的搞法,更是几乎年年都要来上一回。

    但性质上,凡此过往的种种,和这回林淼干的事情,却全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以老彭为代表的走私活动,那好歹是暗地里进行的,虽然不合法,可也没大张旗鼓,所以闷声发了财;以王包机为代表的打破规则的这群人,则是奉行法无禁止即可为,高调无比地钻了政策和法律的空子,也同样做成了事情。

    而这回林淼的贷款配资炒股的一条龙空手套白狼行径,理论上,绝对是不合符现行法律规范的,尤其是行为主体人,压根儿就不存在参与经济活动的权利,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从地方部门到沪城的证券市场,却愣是全程没有对他进行任何阻拦,甚至新闻上还对此做了报道。

    那么这算不算公然进行违法经济活动?如果没有东瓯市地方的配合、支持甚至纵容,一个八岁小孩,又凭什么能做到这一步?林淼的做法是否合法,这笔交易是否可以成立,交易所获得的利润,是否可以视为合法收入?

    周一下午5点《东瓯晚报》在东瓯市以及其他全国6个大城市小规模发行后,不到3个钟头,东瓯市、沪城和曲江省的证券监管部门,就全都收到了最最上面的证监会的通知,要求紧密关注事件发展动向。随后从第二天开始,司法界也开始有组织地对这件事展开了讨论。

    某级别极高的讨论会上,与会人员几乎意见一面倒地指出,这笔交易从法律上就不成立,交易必须取缔,支持林淼贷款配资炒股的部门必须对其严肃追责;但同时会上也有微弱的声音,表示这种事情发生在东瓯市一点都不奇怪,在政策倾斜和财政支持相对不足的情况下,老百姓发挥创造力和主观能动性,对金融活动做一些探索性的尝试,原本就无可厚非。

    某位姓魏的前去旁听的社科院副院长,在会上看看而谈,表示根据自己的调查,林淼除了不合符年满16周岁这一条规定外,其余在贷款、配资和投资的程序上,都是符合规定的,而且炒股使用的账户,开户人是他的舅舅,程序上就更没有问题。

    再退一步说,东瓯市最近一段时间建设项目频繁,其中最亮眼的三个,城市大学城、城市某创业园和山区影视城项目,全都有林淼直接控股的公司投资。搞建设开发的时候,就允许控股人未成人,搞金融投资的时候就不许小孩子参加,如此双重标准,和无耻的美国政客又有什么区别?!

    这番公然的为林淼的辩解,立马引起了司法界的同仇敌忾。

    讨论会现场吵成一片,支持林淼应该被追责的一方,指责维护林淼的人是荀建祥和郭鹤龄的同党,公然践踏国法;支持林淼的魏副院长则反唇相讥对方是法棍,只知道拿教条说事,却不知道法律到底是用来服务什么的。

    国家大政方针,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你们这群鼠目寸光只知道万事学美国的二货,除了把司法系统搞得跟天书一样复杂,对老百姓和国家的发展建设,又有过什么实质贡献?我魏军羞于你们这群傻叉为伍!

    此话一出,24小时过后,到了周四,京沪两地对林淼炒股这件事的讨论,直接升级到了“国法和国策到底哪个更重要”的高度。

    “反林党”高举依法治国的大旗,要对林淼赶尽杀绝,连发传真督促有关部门,马上叫停林淼的炒股活动,并对林淼的监护人和东瓯市的有关领导采取措施。“挺林党”则联合部分金融界、新闻界、社科研究学者,对“反林党”进行嘲讽,各路媒体上纷纷刊登评论,其中《东瓯日报》上一篇由丁少仪主笔的文章最是劲爆,标题叫作:《未成年人保护法》终显正面意义——炒股有理,神童无罪!

    文章一出,祖国各地丁少仪的同门师兄弟们纷纷向丁主任表示了敬佩之情。

    一片沸沸扬扬之中,从周一到周四,全国各地的证券交易所大厅简直要被人挤破门,大盘指数就跟窜天猴一样往上蹦,股价节节上涨,拦都拦不住。

    在气温逐渐升高的这个春天,南方各大城市,几天时间里就有数百人被挤晕在交易所里,交易单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交易所的窗口里面倾倒。

    东瓯市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居住地,炒股热情更是飞起,不少人三天投资的回报率就高达百分之四五十,眼见着奥拓分分钟就要奥迪,全市上下全都弥漫着一股钱来得太容易的情绪,城市居民消费指数爆棚,菜市场里各种只有过年才有人买的生鲜,分分钟被扫得一干二净,各种娱乐场所、餐饮店更是24小时客满。丁山连轴转地在厨房里忙活,一天只睡5个小时,但即便如此,依然双眼明亮,干劲满满地要猝死在灶台边。

    到了周五,东瓯市的各方面相关领导全都被上级有关部门约谈了2个小时,约谈的结果自然是地方上对林淼的个人行为进行过了解,但并未发现损害国家利益的情况,而且出于众所周知的林淼对东瓯市城市建设的重要性,以及孩子本身的特殊性,在程序并不原则性违规,司法解释并不明确的情况下,市里显然没有理由自断经脉。

    康知府更是极其强势地发了话,所有以此为理由,要阻挠东瓯市人民搞建设,要破坏东瓯市的经济建设发展计划的人,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心怀不轨。林淼的金融活动是在沪城展开的,放款银行对林淼的资金使用情况都给予了网开一面,其他人又有什么置喙的理由?

    简直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唯恐天下不乱!

    康知府发声之后,郭鹤龄也罕见地亲自出面发表了意见。老爷子亲笔撰稿,在《明珠早报》上发表了长篇评论,指出凡事是好是坏,既要看过程,尊重程序和法律,也要看动机和目的,顾全大局和长远。股票市场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让企业和个人能通过金融手段,合法募集资金,刺激社会经济发展,激发社会活力,整合资源,提高效率。

    我家小徒弟在东瓯市经济建设开发事宜上所花费的心力和贡献的力量,全社会都有目共睹。如果林淼手里能有更多的资金,必将进一步由东瓯市向外辐射,惠及曲江省乃至全国每一个有需要的角落。对这样的爱国少年,国家即便不支持、不鼓励,也万无打压的理由。

    而且孩子本身作为当代中国的一个流行文化符号,其《寻仙》已经具备了对外输出文化的基本条件。去年所获得的各项少先队荣誉,以及林淼本身所担任的“东瓯市团市委少先总队总队长”的职务,也有理由被视为全国少年的先进榜样。少年强则国强,榜样的形象,不该如此轻易被抹黑,更不该受到社会舆论的不公正对待。

    郭鹤龄的文章周五早上登出来,等到中午就成了某些人口中的“笑料”,不少知道郭鹤龄和林淼师徒关系的人纷纷嘲讽,说老头子真是脑子瓦特了,居然把“总队长”这种小孩子把戏的东西,公然拿到台面上讲,也不怕笑死个人。还有林淼那么个小不点,也就运气好挣了钱卖书的钱而已,怎么就成文化符号了?怎么就和经济发展挂上钩了?

    简直老年痴呆,不知所云!

    这群人兴奋得赶紧炮制各种文章,引导舆论风向,等到周五晚上,便满世界都飞满了对林淼的恶意抨击。还把林淼和郭鹤龄、魏军牵扯到一起,进行更深层次的攻击,用不阴不阳的调子,指责“某些人”是要举着政策对抗国法,法律的尊严不容践踏,要实现社会的公平公正,第一步就要从杜绝“林淼式的特权”以及打击“支持向林淼授予特权的人”开始!

    这一下,算是图穷匕见,枪都掏出来顶在郭鹤龄的脑门子上了。

    短短五天时间,司法解释问题迅速演变成了意识形态问题。

    可被人架在火上烤的几个人,却全都按部就班,不慌不忙。这天晚上,魏军向内参发稿,标题是《中国在第三次工业革命到来前必须做的准备》,署名是荀建祥、魏军、林淼。

    林淼则带着王斌和黄清清,悠然坐上了前往杭城的火车。

    同行的还有陈渔、姜胜善和市教育局的郑爱芬。

    英语演讲比赛,就在明天。

第七百三十六章 划清界限

    火车头汽笛长鸣,绿皮火车缓缓驶出车站。车速很慢,慢到就算开着窗户,也不会有多大的风吹进来。林淼坐在硬卧上,转头看着窗外的灯火渐渐黯淡下去,一滴雨水倾斜着落进车厢,打在他的晚饭上,想伸手关窗户,却有一只黝黑的手,先一把帮他完成了这个动作。王斌对林淼咧嘴笑笑,林淼点点头,掀开泡面的盖子,浓郁的香味就在车厢里弥漫开去。

    早早爬上床的陈渔和黄清清低下头来,一左一右看了林淼一眼,很是有点嘴馋,但她们晚饭刚刚下肚,实在没办法再来一碗。不像林淼,上车之前一直在跟别人打电话,开会似的生生打了个把小时,实在怕赶不上火车了,才连一口饭都没吃,就赶紧先奔着火车站来,然后就在车站里面买了两盒泡面,几根火腿肠,几个卤蛋,便匆匆上了车。

    “呼……”在黄清清和陈渔纠结的眼神中,林淼拿着塑料叉子,不紧不慢地挑起几根热腾腾的面条,吹散热气,然后吸溜吸溜很乖巧的样子,把面条吸进了嘴里。

    坐在林淼斜对面的郑爱芬和姜胜善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微笑。出门带保镖和秘书,这种往日里只有在电视和书里才能遇上的情况,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现实。只是谁能想到,原来身家几个亿的人,也跟普通人一样,照样也能吃泡面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说起来,她们也算是亲眼看着林淼发达的。去年这会儿《寻仙》还没问世的时候,林淼家也无非就是年入百万的“普通家庭”,无非就是老林比较出名,一家人的日子红红火火。但转眼半年过去,其实也就最近一个多月的功夫,林淼和他们,就仿佛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老林那个“前当红作家”的光环,在林淼现在的十亿身(负)家(债)面前,那算个屁啊?可见什么名气不名气的,套现之前,都相当于什么都没有。反之如果账上钱够多,对有钱人来说,明星不明星的,那无非也就是个噱头——就跟买名牌货一样,老子买得起就买呗,但要让老子跪下来舔牌子,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林淼呼哧呼哧把一大碗金皇品干进肚子,连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扔垃圾的事不用他出手,自然有王斌代劳。然后林淼又把黄清清从卧铺上叫下来,陪着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一番折腾后,才终于上了床。王斌守在下面,黄清清则睡最上铺,因为怕林淼爬得太高,有失足掉落的危险。郑爱芬还觉得不够,又把陈渔叫下来,让她晚上抱着林淼,谨防人贩子作乱。

    陈渔求之不得,嘻嘻哈哈就爬进了林淼的被窝,搂住小豆丁笑道:“小淼淼,姐姐来疼你了~”

    林淼窝在陈渔怀里,直叹气道:“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莉莉被别的老男人这么抱来抱去,我就早抓狂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才能弥补我今天犯下的过错。”

    “得了便宜还卖乖!”陈渔有点小抓狂地笑着,揉了揉林淼的头。

    半靠在上铺看书的黄清清,心里却幽幽叹出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占了便宜。

    今时今日的林淼,是随便哪个人想抱就能抱的吗?你以为你抱的只是个八岁的小豆丁?你怀里搂着的,是特么的十个亿好吧!早知道应该自己抱着老板睡的,说不定睡着睡着就习惯了,万贵妃和成化皇帝不就是这么建立起良好关系的吗?

    想到这里,清清小姑娘不由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黄清清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居然对一个八岁小孩见财起意,还要不要脸了?不过话说回来,老板长得这么可爱,长大了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黄清清微红着脸暗想,忽然又很想仔细看看林淼的脸,但只恨自己和林淼睡在同一侧,总不能把脑袋伸下去看。这别扭的位置,让她不禁想起了余光中的诗——工作后,身份就是一道床板。我在上铺,老板在中铺。还有个小狐狸精,草泥马在老板的被窝里……

    黄清清这么想着,书也看不下去了,脱掉外套把被子一盖,闭目养神。林淼不说话,随行的几个人,也就全都安安静静。又过了几个小时,车上的灯一暗,十点一到,整节车厢就寂静下来。陈渔听着面对面看着熟睡的林淼,偷偷亲了一口,满心占到便宜的快乐。

    约莫六小时后,早上4点多,林淼被陈渔晃醒,然后在迷迷糊糊中下了火车,又被不知道被谁一路抱出车站。接着上了出租,进了酒店,进了房间,继续倒下睡,一觉睡到早上8点40多,林淼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看身旁穿着很单薄的陈渔,又看看自己被脱得只剩棉毛衫的小身子,恍惚了好一阵,突然长舒一口气:“幸好没全部脱掉,不然感冒就不好了。”

    “嗯……你醒了?”陈渔半睡半醒,在林淼的后背摸了两下,林淼突然很激动地大喊:“姐姐!我们不能这样一错再错下去了!我不能对不起我家莉莉!”

    说着就匆匆跑下床去,没一会儿,卫生间里就传出放水的声音。

    陈渔愣了两秒,被林淼气笑了,喊道:“屁!你这么丁点大,我能对你做什么啊!”

    “丁点大?”林淼低头看了看,大喊回答,“你这算人身攻击啊!”

    片刻之后,等林淼和陈渔从房间里出来,陈渔敲响对面的房门,没一会儿王斌和黄清清就全都站到了林淼身边。郑爱芬和姜胜善对杭州似乎很熟,带着一行人出了酒店,走了五六分钟,就找到一家生意挺不错的面馆。

    坐下来后,郑爱芬对林淼和陈渔说道:“你们下午再把比赛的稿子背一下,晚上的比赛,咱们发挥正常水平就行。这种比赛,能来的水平都不差,能不能拿奖,也不完全只是看能力,还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因素在里头。有些话我也就不明说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不过最差也是个省三等奖,也不会让你们白来一趟。”

    陈渔哦了一声,支着脸颊看了看林淼,幽幽说道:“林淼肯定是保送过关了……”

    “也不好说。”郑爱芬很直接道,“全省一共就三个名额,还要上央视播出,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省里跟市里没法比,淼淼在市里是宝贝疙瘩,到了杭城,哪个孩子又不是自己那边的宝贝?想在这里比出头,除非……算了,不说了。”郑爱芬手收住了话题,点到即止。

    “郑处说的是,平常心就好。”姜胜善笑着接道,她这回倒没把比赛名次看得太重,陈渔上周在全市比赛里一路碾压,已经足够给外国语初中争脸了。

    眼下外国语初中的目标就是先做到全市第一,没必要非在省一级的比赛上死磕。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姜胜善的心态良好得很。

    黄清清和王斌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见林淼没发表意见,也都很识趣地没有多话。黄清清闲着无聊拿过桌上一张报纸,摊开来一看,就瞧见几个很耸人听闻的字眼——

    《十亿债务!记者十问东瓯市:金融骗局责任,究竟在谁?》

    “诶诶……”黄清清只扫了眼标题,就急忙把报纸往王斌跟前塞。王斌转头一看,也被吓了一跳,急忙抓过来,快速扫了几眼,然后满脸惊慌地对林淼道:“林总,你看这个,报纸上说国家银监会和证监会,可能要没收你的贷款啊……”

    “啥?”林淼听得一怔,拿过那份报纸瞥了两眼,直接扔到一边,冷笑道,“野鸡报纸登的野鸡新闻,谁信谁傻逼。”黄清清和王斌双双露出尴尬的表情。

    陈渔贴到林淼身旁,看了眼报纸上的新闻,顿时小嘴一张:“哇……”

    接下来报纸很快就在郑爱芬和姜胜善手里转了一圈,郑爱芬拿着这份《曲江早报》,眉头皱成一团。这报纸显然不是林淼口中所说的“野鸡报纸”,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权威。

    她忍不住问林淼道:“淼淼,你这件事,到底有没有风险啊?”

    “当然有啊。入市须知第一条,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怎么会没风险?”林淼嘴上这么说,语气却很淡定,“不过我敢投资,是因为我有能力承担投资失败带来的风险,这些人……”林淼指了指报纸,摇头道:“说到底就是眼红的占一半,想害人的占另一半,我靠信用和收入情况担保,走正规程序贷款出来的钱,我想怎么用,跟这些人有一点关系吗?

    我说句更离谱的,只要我跟银行的贷款合约还没到期,就算我拿这笔贷款去给长城镶瓷砖,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谁能拿我怎么样?”

    正说着,包里新换的诺基亚就响了起来。

    黄清清忙打开书包,拿出手机,递给林淼。

    林淼接过手机,就听那头传来梁艳红略显低沉的声音:“喂,淼淼吗?”

    “嗯。”

    “小郑阿姨在不在你身边?”

    “在。”

    “让她接一下电话。”

    “哦。”林淼把手机递给郑爱芬道,“艳红阿姨找你。”

    郑爱芬奇怪地拿过手机,喊了声:“高局。”

    然后听那头说了句话,脸色微微一变。

    “嗯,嗯,好,我知道了。”郑爱芬说着,把手机交回给林淼,然后看着林淼,很是有点不平静地说道,“淼淼,阿姨跟你说个事情,你别着急啊。”

    林淼点点头,就见郑爱芬先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省里刚刚给市里打了电话,说你不符合这次参加全省比赛的条件,把你的参赛资格取消了。”

    林淼听完愣了两秒,呵呵一笑。

    “册那的,这个社会怎么了?这也要划清界限?”

第七百三十七章 早晚出事

    “我去找他们问问!”郑爱芬脸上很生气,口气很坚决,但屁股却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肢体动作,能从侧面反应一个人的内心想法,虽然不绝对,不过多少有点参考意义。林淼淡淡然看着郑爱芬,默默感谢一下她精神上的支持,可林淼也绝对相信,郑爱芬不可能真的为了他,去找省厅的人单挑。道理很简单,因为这么做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算了,就当来旅游了。”林淼很平静地接受了被取消名额的现实,心里只是可惜浪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有这来回奔波的功夫,他题都能刷两套了。幸好他每次出门,都会习惯性带试卷在身上,想想等吃完早饭回酒店,还能稍微弥补一点回来。顺便让清清去买张火车票,杭城和东瓯市目前之间没有直飞的航班,也是烦得很。

    见林淼没当回事,王斌也就收起了同仇敌忾的表情。

    林淼给斌哥一个朕收到的眼神,然后默默拿起那份《曲江早报》,又看了眼写《十问东瓯市政府》这篇报道的记者的名字。不是佳音,很好。不然这妞脱裤子的能力未免也强得太可怕了——如果真让她发展出如此巨量的姘头,那么大一股社会力量,靠一个器官串联起来,某天要是联合起来发难,林淼还真怕自己会扛不住。

    放下报纸,等了片刻,六个人的面条就上来了。林淼从昨晚到现在就吃了一碗泡面,这时早就饥肠辘辘,于是吹着热气喝口汤,没一会儿功夫就让大海碗见了底。

    吃相斯文的陈渔看得心惊,低头瞧瞧自己碗里剩下的面条、配料、汤汤水水,吃了半天就跟没吃过一样,忍不住吐槽林淼道:“你这么能吃,怎么光吃不长啊?难道是吃多少拉多少?”

    边上几个人被陈渔一说,胃口瞬间就没了。郑爱芬和姜胜善无语地放下筷子,郑爱芬无言以对地看着陈渔,要不是看在她爸妈的份上,这小姑娘其实也不见能拿全市第一。

    外国语初中嘛,哪个孩子家里没点背景。

    陈渔一路既靠实力也靠背景上来,到了省里,其实规则也没区别。

    只不过这回轮到别人占上风了而已。

    可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意思,并不是说要寄希望于漫天神佛跳出来帮忙攘除奸凶,而是说在同等环境和条件下,总会有人按奸凶的规则,以更强的实力碾压奸凶。区别只不过在于,碾压奸凶的人,有时候是从九天而下,直接一巴掌呼死奸凶,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俗称恶人自有恶人磨;有时候则是后来居上,慢慢让奸凶在等死的恐惧中接受失败,俗称屌丝逆袭复仇记,外国文学界友人则将之描述为屠龙少年终有一日变成恶龙。

    总而言之,干坏事的人,必将败亡于坏事背后的逻辑。

    就像林淼昨天能被免赛保送上来,今天就能被莫名其妙除名,谁让他不参加市里的比赛就出门的?所以被人抓住这个把柄做文章,那也是没办法,属于半个活该——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市里的傻逼居然连形式都懒得做一下,也不能全赖林淼一个人。

    不过有这么一回经验教训,淼爷觉得自己也算是学到了。按他现在的江湖地位,今后无论做怎么,都要步步小心,就算能保送上京华或者京大,那也依然要参加高考。

    程序上的事情,绝容不得一丝半缕的疏忽大意。

    一行人心情各异地返回酒店,林淼重回早上睡觉的房间,便安安心心做题。陈渔则去了郑爱芬的房间,安静准备下午的比赛。

    等到午间饭店,郑爱芬突然过来向林淼招呼,说是临时接到通知,要跟姜胜善一起先带陈渔去另一处聚餐点——所有选手比赛之前吃顿饭,顺便拍个合影,省得比赛后再花时间。

    林淼表示十分理解,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除了杭城本地人,其余城市的选手都是大老远赶来的,今天比完赛,马上就要准备回家,真心没那么多精力再赶饭局。而且比完后名次都出来了,再坐在一起吃饭,估计个别人也吃不开心,所以还是赛前就搞个友谊第一的场面,自欺欺人一下比较和谐。

    黄清清对老板居然连顿午饭都蹭不上的待遇感到很屈辱,终于有了点主辱臣死的觉悟,于是等郑爱芬三个人离开,就强烈建议老板,午饭一定要吃顿更好的,气死他们。然后林淼扔给她二十块钱,让她去早上的那家店,买了三碗面条回来,加两个蛋。

    很是慷慨地成功气死了黄清清。

    日出日落,宁静的午后一晃而过。

    林淼也在杭城的酒店里,平静地完成了自己今天的作业。

    没有等来反转,只等来了比赛结果。

    下午五点半,郑爱芬和姜胜善带着陈渔回来,小姑娘一进门就崩溃了,抱住林淼就嗷嗷大哭。林淼还当她被人潜规则了,问了郑爱芬才知道,原来向来水平稳定的陈渔小美女,今天比赛的时候居然中途卡壳,忘了自己演讲稿的内容,最后勉勉强强应付完,拿了个全场倒数第一。

    不过倒数归倒数,还是顺利拿下一个全省三等奖。

    陈渔对这个奖状很是感到耻辱,泪盈盈对林淼抱怨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丢死人了,都怪你不好,我早上以为少了个竞争对手,一放松就没好好准备,你要是没被取消资格,我肯定卯足力气准备的,呜呜呜呜……”

    “这特么也能赖我?”林淼脸上一堆黑人问号,然后拍拍陈渔,常规操作道,“没事的,人生这么漫长,将来还有的是当众丢脸的机会,你慢慢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陈渔哇的一声,被林淼安慰得彻底情绪崩溃。

    正哭得伤心,林淼书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黄清清拿出手机,见屏幕上显示“大师兄”三个字,在林淼眼前晃了晃,林淼用手捂住陈渔的嘴,接过手机按下了通话键:“师兄好。”

    魏军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你身边有传呼吗?我有个东西发给你看一下。”

    “我在酒店里,应该有的,我马上让我秘书去弄。清清。”林淼把手机递给黄清清,“你去前台问一下,给我师兄发个传真号。”

    “好。”黄清清接过手机,麻利地出了门。

    郑爱芬不由羡慕道:“我工作快十来年了,到现在都还没资格配秘书呢。”

    姜胜善则惋惜道:“我本来倒有个秘书,可惜突然就跟我辞职了……”

    林淼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总归身份眼界地位都今时不同往日了,那点对小人物倒霉的幸灾乐祸,也就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等了五六分钟,不见黄清清回来,陈渔却依然哭哭唧唧个不停。郑爱芬和姜胜善也没着急走,而是征询林淼的意见,要不要晚上出去玩一圈,排解一下情绪。

    林淼却呵呵一笑,说道:“屁点大的事情,有什么好排遣的?我是来镀金的,又不是来拼命的。这回运气不好,这层金没镀上就算了。明天《寻仙》第四册上市,我回去还有个书迷见面会,市里证监局跟我还有个谈话,市金融办的人也要过去。那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什么心情不心情的,我哪儿有时间考虑心情问题啊?每天多少人指着我吃饭呢!”

    郑爱芬和姜胜善无言以对。

    行吧,小豆丁你赢了,恕阿姨们层次太低,已经跟不上你的境界……

    林淼又随口问道:“一等奖是杭城的吧?”

    “嗯。”郑爱芬点头道,“杭城两个孩子都是一等奖,还有个名额是甬城的。”

    “正常。”林淼道,“本来按道理应该是杭甬瓯各一个,我出局了,我那个名额就归杭城了。”

    陈渔一听,顿时就哭得更厉害了:“这么说要是我没失误,也可能是我啊。”

    林淼很冷血道:“孩子你想多了,你不管失不失误,结果都是三等奖,果子早就分好了。社会就是这么黑暗,人生就这么残酷,道路就是这么曲折,爸爸厉害的孩子前途就是那么光明。要不你先擦擦脸吧,眼泪对皮肤不好,洗把脸再接着哭,给皮肤留点喘息的机会。”

    陈渔嗷的一声,就冲进了卫生间。

    班花姑娘在卫生间里放水洗脸的时候,黄清清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清清笑得跟个傻子一样,飞奔进房间,手里拿着张纸,一进门就亢奋地大喊大叫道:“老板!你太厉害了!我要崇拜你一辈子!我这辈子都崇拜你!”

    屋里所有人全都看傻子的眼神看她,黄清清却依然尖叫个不停,把手里拿的纸递给林淼,不住道:“你看!你看!你自己看!中办的!中办还有批示的!”

    林淼和郑爱芬瞬间眼睛一亮。

    中办还有批示,那写批示的人岂不最起码也是……

    郑爱芬急忙凑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标题——《中国在第三次工业革命到来前必须做的准备》,再往后看,三个署名,前两个不认识,荀建祥和魏军,最后一个,则是林淼。

    郑爱芬顿时眼珠子都瞪圆了。

    八岁的小孩,把文章发到了中办的内参上??虽说只是第三作者,可也照样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啊!以前只觉得甘罗十二岁拜上卿很是扯蛋,可结果现在现实比传说还扯蛋!

    她儿子今年也八岁,连每天晚上睡前坚持刷牙都还做不到。

    同样是人,为什么差距会大成这样?

    难道自己生的是只返祖的红毛猩猩?

    郑爱芬震惊于林淼的署名,林淼却看着文章最上方的批示目瞪口呆。

    批示上的内容,大意分成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说面对可能性较大的全球性的生产工具革新,有准备比没准备强,有必要支持和鼓励发展相关产业,有关部门要多跟进、多关注、多了解情况。第二部分则直接跟林淼目前的处境相关,说是鉴于文章分析,互联网对资金有较庞大的需求,因此可以允许有资质的企业,依靠金融工具和金融渠道,合法获取资金,帮助企业完成前期的扎根工作,存活下来。

    所以这是……免死金牌?!

    林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蹦出这么个词来。这时郑爱芬从林淼八岁发内参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也跟着快速浏览了一遍批示,没看出是谁写的,也没看出这批示中蕴含着什么玄机,只是从最后一句“交证监总会各主要同志阅”里看出,仿佛是跟股票有关系。

    她不由看看林淼,想从林淼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却见林淼很平静地把这份复印件折了起来,又问黄清清道:“就这一张?”

    “嗯。”黄清清道,“他说剩下的发你邮箱了。”

    林淼点了点头。魏军这篇文章,应该只是个简单的概括。真正的大文章,估计还是要等去国外考察回来再慢慢动笔。不过也难为师兄了,为了救师弟狗命,居然提前把课题扔了出来,这样少不得要被有心人盯上。等回家之后,得认真看看师兄到底都写了什么。

    郑爱芬见林淼这么淡定,就没往深处去想,激动的心情,也很快平复下来。这件事总归和她关系不大,而且貌似也不好随便拿出来宣传——内部参考,就意味着政策上和大方向肯定还没有定论,地方上冒冒失失扯虎皮的话,不但容易扯到蛋,而且搞不好就要被扒掉一层皮。

    决定暂时离林淼远一些的郑爱芬,没再多问。心里甚至暗暗地想,等下个月林淼去京城参加全国初中生作文竞赛,她干脆就请假好了,而且话说回来,到时候林淼也不见得还有机会去。省里都敢这么公然取消林淼的参赛资格,摆出远离林淼的姿态来,那么水更深,形势更复杂的京里,要把林淼拦在门外,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这一夜晚饭过后,几个人全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没再出门。跟陈渔同住一屋的林淼,完全没在乎陈渔的感受,和洛漓打了40分钟的长途电话,好说歹说终于把小萝莉哄住,很是抱歉放了她一次鸽子,没办法去京城参加英语演讲比赛,但是保证作文比赛一定会去……

    夜幕沉沉,万籁俱静。

    打完电话的林淼,没一会儿就在陈渔的怀里睡了过去。陈渔却满脑子都是早上丢人的画面,辗转反侧,越想越生气,越气越精神,干脆扔下林淼,爬起来看星星。

    而就同一片星光下,千里之外的京城某处,某大佬不算凑巧地也跟陈渔一样,正无奈地仰头望天。他身旁不远处的桌上,正放着一份内参,内参开着,正是林淼那份复印件的原件。

    大佬深深地抽一口烟,脑海中想起某个小屁孩长发飘飘的样子,不由得无语一笑,眉头微微展开。谁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孩,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办不好办,放不能放,为今之计,只有拖了。

    一边拖着,一边想办法把扛旗者的脸面打掉,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有结果。

    再说了,说不定都不用着特意花什么力气呢……

    就国内股市这么个热度,早晚要出大事!

第七百三十八章 哦

    林淼早睡早起,清晨6点睁开眼,感觉陈渔还睡得死沉,就摸着黑轻轻推了一下,结果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忙把手缩了回去。小姑娘能当班花,除了脸好看之外,显然还是有其他方面的本钱的,只能说家里条件好,身体就是长得快,这姑娘明明才上初二啊……

    做了坏事的的淼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轻手轻脚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一番,等穿好衣服后,才又喊了陈渔两声,终于把她喊醒。陈渔昨晚上失眠到将近一点钟,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浆糊,挣扎着坐起来后,头发乱糟糟的,小模样很是有点憔悴。

    林淼见她醒了,就不再多催,背上书包独自出了房间,跟个睡完姑娘就跑的渣男似的。然后渣男走到王斌房间前,先把保镖喊醒,再接着又喊黄清清起床。敲门的动静略有点大,黄清清还没出来,倒先把郑爱芬和姜胜善都吵醒了。没过多久,一行人拉着行李箱在走廊上集合,除了林淼和王斌精神头十足,四位小姐姐、大姐姐和老阿姨全都满脸的困倦。

    昨天开开心心来,今天灰溜溜走,实在士气低迷。

    没工夫再找地方吃早饭,下楼退了房间,六个人打了两辆出租,便直奔火车站。到车站后,林淼很习惯成自然地使唤黄清清去买早饭,顺便给他带回一份《曲江日报》。

    在家里当惯了大小姐的黄清清,也算是认了命,快去快回,一会儿就拎回来一大袋子。几个人分煮玉米的时候,林淼先翻了翻报纸。接着果然就墨菲定律发作,怕什么来什么,分分钟就发现了佳音同志的报道。标题一主一副,而且取得极长,想让人注意不到都不行。

    主标题是“第三届‘风采之星杯’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曲江省决赛顺利完赛”。副标题是“东瓯市神童林淼被取消参赛资格,赛事组织方回应:因报名程序违规”。

    林淼心里我操了一下,快速把报道浏览了一遍。看到最末尾,只见报道上不阴不阳地提了一句,去年省教育厅也曾就林淼的参赛及获奖事宜做过调查,但并未发现作弊证据。林淼看得无语,这么明显诱导读者思路的新闻都能发出来,袁姑娘这几天晚上怕是劳心又劳力了。

    林淼懒得跟同行的人抱怨,现在社会舆论明显已经起来,一张嘴怎么也不可能说得过几十万张嘴。再者现在贷款的事情也确实也还说不清道不明,之前的情况是,如果国家想追究就一定能追究,至于追究到哪个地步,那得看具体情况;而眼下虽然有了道免死金牌,不过内参消息的传播范围总归有限,哪怕相关部门暂时不追责了,可依然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

    啃着玉米喝着奶,心里打着某个小算盘过了检票口,七点不到,林淼上火车时,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然后拿着手机,进卫生间给江洋打了个电话。

    片刻之后,火车缓缓启动。

    回家的路气氛沉闷又无聊,足足九个小时后,当火车在东瓯市的站头停下,郑爱芬和姜胜善便带着陈渔,直接在车站内和林淼三个人分别。舟车劳顿,加上在车上刷了一整天的题,林淼下车后大感体力不支。走出车站,东瓯市天气阴沉,乌云盖顶,气压低得让人感觉压抑。

    老林大老远从家里开车来接林淼。

    林淼坐进车里,习惯性抬手看了眼时间。

    下午四点半,离晚上七点的书迷见面会,还有两个半钟头,还能吃个饭、洗个澡、睡一会儿。感谢这年头瓯城区面积小,路上的时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老林绕了个弯,先把王斌和黄清清送回家。

    车里只剩爷儿俩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起了股票的事情。林淼对老林没什么好隐瞒的,淡淡说道:“危险谈不上,就算资金被冻结了,无非就是少挣点钱,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就算要追责,也追不到我们家里,总不能儿子犯错,爸妈连坐,把你和我妈抓了。我就更没可能,年龄摆在这儿,劳教所都不会收我。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咱们家以后什么事情都搀和不了,将来就守着沪城、东瓯市、南海的房子过日子,当个快乐的包租公,每天什么都不用干,月底去收个房租,一天比一天懒,一天比一天胖,晓晓可能也拍不了广告了,勉勉强强能混个大学毕业,咱们给她准备点嫁妆,让她高高兴兴嫁了,我呢就死皮赖脸先把莉莉拿下,趁早生米煮成熟饭,争取18岁当爹,早日完成人生任务,从此以后在家里跟莉莉一起养小孩。

    等年满18岁了,能考公务员就考,政审不过关不让考,我就在家里写书,肯定也饿不死。算上房租什么的,一家人每个月挣个十来万,加上银行几千万、个把亿存款的利息,一年下来也还能有那么点零花钱。哦,还有,要是绣波跟冯大导给面子,晓晓的师父还认她这个徒弟,晓晓说不定还是能当演员的,咱们家多少也算还有个明星。

    这日子怎么形容呢……混吃等死吧!这辈子就随便混了。”

    老林听完后蒙了半天,缓缓叹出一句:“这日子,也还行吧……”

    “是啊。”林淼点点头道,“所以我才说最坏结果嘛。对了,晓晓那两个广告,谈得怎么样了?没受我影响吧?”

    老林露出笑容,总算说了个好消息:“没影响,早上已经把字签了。哇哈哈哈一年二十万代言费,健力宝一年十万,都是小钱,他们赔得起,咱们家说实话也不在乎。说到底都是为了晓晓。他们两家也都说了,你是你,晓晓是晓晓,一般人花钱也没那么多讲究。”

    林淼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拿出电话,想给丁少仪打了过去,不料那边仿佛心有灵犀,正好打了过来。林淼按下通话键,拿起来喂了一声,立马就听丁少仪沉声道:“淼淼,今晚那个书友见面会,市里说先不要弄了。最近舆论风向不对,市里怕有记者混进去捣乱,怕你多说多错,等风声过去再补办吧。”

    林淼:“哦。”

第七百三十九章 要相信市场

    连书友见面会都被取消,可见市里绝对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林淼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不是昨天及时拿到了那个批示,康知府和他师父这两顶高压锅盖,或许再用不了几天,就会顶不住压力,分分钟被自下而上的压力掀飞。

    师父倒是没什么,都退到二三线半离休状态的人了,校长也就是挂个名字,人生到这一步,输赢对他个人的意义已经不大。但问题是两个师兄,目前可都还在壮年,大师兄刚当上副院长没多少日子,二师兄在广电局的屁股仿佛也才刚刚坐稳,得陇望蜀地要向总局进步,要是师父这边突然暴雷,这两位的前途,或许就止步于此的,那他这个小师弟,简直罪莫大焉。

    还有康知府这边,原本是要连任十年,一直做到退休为止,可万一风评上出了问题,搞不好五年都不一定能做满。如果再换个人过来,东瓯市的建设方向说不定又要发生改变。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来,王老二倒是有机会了。也不知道东瓯市这几天的舆论歪风背后,有没有王老二的影子。试想如果王老二上马顶替了康知府,张开和罗万洲就可以顺位上移,东瓯市的三巨头,岂不就全都是“自己人”了?

    这个念头在林淼的脑海中划过,但是马上,他就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狗屁的自己人,无非就是利益合作而已。如果王老二真是通过这套操作上马,那他上马的第一件事,必然就是要追究这次贷款风波的责任,自己百分百要变成炮灰。到那时候,罗万洲跟他撇清关系还来不及,甚至一马当先跳出来大义灭亲也说不定。什么干亲不干亲的,在政治形势面前,就算是亲儿子难保不被牺牲,更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干儿子?

    林淼想到这里,手心微微有点出汗了。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干事业的首要问题。此时此刻,林淼环顾四周,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朋友竟如此的少,潜在的敌人却如此的多。

    满世界都有刁民想害朕啊!

    可以预见,只要他一日不从不撤资,一日不把银行贷款的窟窿填上,各方面的口水就会越聚越多,多到连上头都不得不做出表态。但上面的表态,又岂止是发表对事件的观点那么简单?

    那每一句话,可都是政策风向,是举足轻重的国家大事!他一个发育不良的8岁小孩,身高121.5厘米,体重38斤,何德何能,要让上头专门为他开口一次?

    随便想想也知道,依法治国这种绝对的政治正确,一旦开口,就必然有人要为他背锅!

    首当其冲的,不是康知府又能是谁?

    晚上到家之后,林淼在沉思中吃过晚饭,又在沉思中打开新闻联播,想法过多地杞人忧天,很担心新闻里会突然提到他的名字,又或者提到股市、金融、贷款这些词。

    但还好从头到尾看下来,这几个字眼全都没出现。

    看完新闻联播,林淼长舒一口气,为又活过一天感到庆幸。

    这两天累得够呛,新闻结束后,江萍又忙着看她的电视剧,林淼就拉着晓晓,赶她上楼写作业,当明星如果太没文化的话,将来容易被人骗钱骗色,太危险,必须做好预防。

    不想林淼刚到楼上,才把晓晓的作业本拿出来,楼下就有客人到了。

    晓晓眼里冒光地盯着林淼,脸上写满高兴,弱弱地对林淼道:“淼淼,有人找你……”

    林淼很苛刻道:“有人找我也不妨碍你写作业啊。”

    晓晓拉住林淼的手,嘟着嘴摇晃两下,一脸求放过。

    林淼拉下脸道:“我今天让你偷多少懒,你将来就要吃多少亏。让你好好写作业,跟作业难不难没有关系,以后你遇上困难的时候还多着呢。有些靠码字过活的屌丝,每天打开文档都觉得难,觉得难就能不写了吗?不写没饭吃啊!要死人的啊!

    遇上困难就躲,早晚有躲不过的一天!

    人的一生,就是十有八九不如意,十件事情里头,能圆满做好一件就算不错了,大部分事情都是将就、凑合过来的。我对自己要求高,是因为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对你要求不高,是因为我知道将来我能帮你到哪一步。但是对你要求不高,不等于对你没有要求。一百分的卷子,你考不到一百分,我能理解,可是如果所有人都能考到六十分,可就你一个人考不到六十分,那我就很生气了。你说你上个单元数学考了几分?”

    晓晓顿时很振奋道:“六十二分!”

    “我草!”楼梯口响起一声笑骂。

    郭凤祥从五楼走上来,身后还跟着王梁。胖子手上的夹板已经取下来了,换了个不那么夸张的固定夹,受伤的手看起来已经使用自如。王梁则稍微有点表情凝重,林淼不用想都能猜到,保准是来催款的——自己欠他的五百万,快一个月了都还没还呢。

    “教姐姐写作业呢?”郭凤祥走进门。

    林淼把书包递给晓晓,很认真道:“赶紧把作业写完,早点写完早点睡,写不完我陪你一起熬夜。”晓晓发出很想死的哼哼,拿着书包跑回了自己房间。

    林淼这才指了下六楼客厅里唯一的家具沙发,对两个人道:“坐下说吧。”

    王梁皱着眉头先坐下来,郭凤祥却站着没动,问林淼道:“淼淼,你上星期去见我爸了是吧?”

    “嗯。”林淼点点头道,“我是跟师父说了这件事,然后才着手操作的。”

    郭凤祥奇怪道:“我爸他同意你了?”

    “一开始没同意。”林淼实事求是道,“不过被我说服了。”

    郭凤祥明显有点不相信道:“你怎么说服他的?”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林淼走进厨房,抱了三瓶矿泉水出来,扔给郭凤祥和王梁,自己拧开瓶盖,先敦敦喝两口,然后舔舔嘴唇道,“那天早上我人在东瓯市,怀揣从银行贷的两个亿从家里出来,一个小时就来到了师父家院子的后门,是小美姐姐给我开的门。半年不见,小美姐姐更漂亮了……”

    “闭嘴。”郭凤祥哭笑不得道,“你给我说重点。”

    林淼道:“重点就是,我给师父画了个几千亿的大饼,师父听了觉得挺有道理的。他说为了国家的发展,在操作过程中钻一点小空子,失小节而全大义。拿名声赌一把,虽死无悔。”

    郭凤祥听得傻眼。王梁却立马就急了,大喊道:“你想从股市里套几千个亿?整个盘子加起来也没这么大啊!你拿什么套?!”

    “诶诶诶诶……”林淼指着王梁,先撇清道,“两码事啊。我又不是白痴,几千个亿跟股市没直接关系,两码事,两码事情!你先冷静!”

    梁王沉不住气道:“跟股市没关系,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干嘛?现在全市至少有三四十万人在跟着你炒股你知不知道?”

    林淼有点贪心地反问:“才三四十万?”

    “才?”王梁大喊大叫起来,“三四十万人,就是三四十万户,后背还有老的小的,全部加起来,就直接影响一百多万人了!全市也才八百万人口,八分之一的人的活路在股票上,出了事,谁负责啊?”

    林淼听到这话,立马就明白过来了,问王梁道:“这话你爸跟你说的吧?”

    王梁不否认道:“我爸就算不说,客观事实也摆在这里。”

    “行,我懂你爸的意思。”林淼点了下头,没继续往下说这件事。

    郭凤祥这时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表情很严肃地问:“淼淼,师兄要是没猜错,你是想做个什么大事情,所以先从股市里捞本钱是吧?”

    林淼道:“对,完全正确。”

    郭凤祥不由皱眉道:“你想做什么产业,既然我爸都说可以赌一把,师兄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想没想过,股市风险这么高,你这把要是赌输了,那就不光是赔钱的问题了。你将来的路子,说不定就一下子被堵死了。以后就算你再厉害,中考状元、高考状元,还有什么意义?上了京华和京大又怎么样,你觉得谁还敢用你?”

    林淼听完,也稍微沉默了一下,叹道:“我确实是失误了,这件事原本不应该搞得这么热闹,但是现在这笔操作,已经是既成事实了,那现在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郭凤祥问道:“怎么样才算走完?”

    林淼道:“我需要十个亿的资金打底。”

    “我草!”王梁情不自禁地骂了出来。

    郭凤祥的脸却越发难看,冷着脸问:“你觉得有戏吗?”

    “不好说。”林淼坦白道,“所以我打算先观察|八|九|十个月。”

    郭凤祥问:“你会炒股?”

    林淼道:“不会,交给证券经纪公司操盘。”

    王梁闻言,嘴上立马就不干净了,冒出一堆艹你妈,骂了半天后,被林淼的“百步穿杨之眼”一瞪,才闭上了嘴,说道:“你特么连炒股都不会,就敢砸十个亿进去?”

    林淼呵呵道:“乔布斯连编程都不会就敢开电脑公司,有什么奇怪的吗?”

    王梁一愣:“乔布斯是谁?”

    “你将来会认识他的。”林淼淡淡道,“我明天稿费分成到账,欠你的五百万马上转给你。”

    王梁瞬间没话。

    林淼又面向郭凤祥,很镇定道:“师兄,师父是在赌,但我不是。我相信的也不是我自己,我相信的是市场。我建议你也可以抽个时间,去交易所亲眼看看。”

    郭凤祥却摇了摇头,叹道:“市场变幻莫测,说不定明天开盘就跌了。你一比四配资,跌百分之二十就要清仓,这么大的风险,别说十个月,我怕十天都不见得能抗住。”

    林淼笑了笑,却还是那句话:“要相信市场。”

第七百四十章 不正之风

    郭凤祥和王梁来去匆匆。

    两个人离开后,林淼坐在沙发上,复盘了一下整件事的前后因果,最后终于想起来,感情都是是袁佳洁给闹的。如果不是这女人突然挖出了他贷款两个亿的猛料,他也不会突然临时起意,将计就计,想着利用这个新闻把股市炒热,也就不会有后续的所有麻烦。回过头想,哪怕他什么都不做,96年股市也会按照历史的原剧本沸腾起来,然后迎来一次行业机制改革。自己只要暗戳戳地闷声发大财,就能轻轻松松获得想要的东西。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幸好,并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

    林淼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看时间。八点多,说不定江洋还在跟证券公司和配资公司的负责人吃饭。所以电话还是先别打了,不然显得自己心虚,对方要是趁机坐地起价,那就不妙了。

    妈的没一个好对付的,就连袁佳洁都仿佛进化了一样。林淼严重怀疑被袁佳洁睡过或者睡过袁佳洁的人当中,有一等一的高手。你越红我就让你更红,你装逼我就让你逼格过头?

    这招叫什么?郑伯克段于鄢的变形版?

    佳音克林淼于逼,啊,不对,是装逼。

    林淼揉揉脑袋,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过了十几分钟,淼哥神清气爽地推开晓晓的房门,然后进门就看到学渣姑娘正在拿铅笔、橡皮和卷笔刀堆积木。见到林淼突然进来,晓晓安静了几秒,然后默默地把铅笔一根根放回文具盒里,还自言自语道:“铅笔头不尖,写出来的字不好看……”

    林淼扫了眼晓晓的数学习题册,啥也不说地坐了下来,抬手一看表,说道:“九点半准时睡觉,你还有一个半小时。做不完明天早上6点起来做,我叫你。”

    晓晓呜呜两声,见林淼比马老师还凶,只能垂头丧气地开始了痛苦的作业之旅。翻书比翻钱包还艰难的样子,让林淼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童年——相比之下,晓晓真的是渣得令人发指。

    林淼前世向来是乖孩子,小学低年级那会儿,每天放学一回家,就会自觉搬出一高一矮两张凳子,高的当课桌,矮的就是板凳,就坐在家门口开始灌水。但求做完,不求做对。不过冬天的时候天黑得早,有时候就不得不回楼上开灯继续做,但夏天真的很舒服。放学早,白天的时间又长,做完作业后,还能跟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到处疯跑一圈。

    而自家周围所有家长对孩子的要求,也都是惊人的一致,只要完成课堂作业就行了。考试成绩也不要求太突出,全班前十就已经非常值得夸耀。林淼的小学成绩也年年都跟坐过山车一样,好的时候偶尔能考个全班前几,差的时候就掉到三十多名也不奇怪。

    老林偶尔会为此犯愁,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江萍则是自始至终的放羊,顶多就是哪天心血来潮地打听一下林淼的成绩,然后用失望地口气说:“阿淼啊,爸妈养你也不容易啊,你自己得心里有数啊。”

    说完后就会迅速忘掉林淼到底考了几分。

    很多年后,她甚至完全不记得,林淼曾经在十八中的铁王座上垄断过足足两年时间。

    这种无忧无虑的小学生活,一直持续到老林第一次扑街。

    童年的色调,也一下子从每个夏日的阳光灿烂,变成了总是空间逼仄的阴暗小楼。

    分界线好像是十岁吧?

    感觉那个因为懵懂无知而永远觉得生活幸福的童年,稍微有点短啊……

    “唉……”林淼长叹一口气,摸了摸晓晓的头,很沉重道,“晓晓啊,熬一熬就过去了,经常熬就习惯了,习惯了就不痛苦了。”

    “嗯……”共情能力很强的晓晓,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晚,林淼陪着晓晓,一直写到十点出头。

    晓晓的基础实在太差,有些很简单的概念,需要林淼反复讲很多遍才能勉强理解,但好就好在她终归只是痛恨学习,而且天分一般,而不是智余额不足,所以勉强还能做下来。另外也要感谢这年头小学二年级的课业负担很轻,通常静下心来,课后作业最多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搞定。晓晓今天的作业量稍微有点大,做两个半小时,也还算正常。

    为了奖励晓晓今天把作业写完了,林淼就在她房间里睡了一觉。

    睡下之前,江洋终于打来了电话。

    林淼跟他聊了两句,听他说一切顺利,终于放下心来。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不打算再迟到的林淼昏昏沉沉地把晓晓叫醒,两个人在半晕厥状态下穿衣洗漱,然后老林带晓晓出去吃饭,林淼跟王斌和黄清清往四中去。

    睡眠不足的林淼一路上闷不作声,只听斌哥和黄清清兴致很高地议论着这几天股市。

    眼下社会上的舆论虽然都一致谴责林淼贷款配资炒股,但股民自身的热情却一点都不比林淼低,眼红的只不过是林淼有机会钻政策的空子,拿巨资空手套白狼,而他们自己却只能用多年积攒的积蓄去投资,配资的事情也不太敢做,胆子大的配个一比二,更多胆子不够大的,也就配个一比一,毕竟配资的利息也很高,万一涨幅不大,赚的钱还不够付利息的,冒巨大风险到头来却都为被人打工,太划不来。不过最近几天,一方面是出于林淼配资十个亿的新闻的刺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股市行情大好,连续一周基本上只涨不跌,许多人已经开始有点蠢蠢欲动抑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学林淼那样,直接配个一比四。

    林淼可是十亿的股本啊!

    就这一个星期,每只股票超过20%以上的涨幅,林淼岂不是已经入账两个亿了?

    “林总,现在你挣了多少钱,都有别人帮你算着呢。”王斌很振奋地跟林淼说着,接着又讲了一个对林淼来说不算有趣的趣闻,“不过我爸说现在交易所里的人每天都在骂你,都说骂你骂得越凶,股票就涨得越快,这几天涨得越厉害,他们就骂得越顺口,都快变成口号了。”

    “典型的封建迷信和个人崇拜。”林淼批判道,“按他们的逻辑,如果股市跌了,他们喊我爸爸就能把股市救回来。斌哥,交给你一个任务。”

    王斌神色一正,就听林淼说道:“你待会儿去交易所等着,等下开盘要是股市跌了,你就带头喊爸爸,必须把这股不正之风扭转过来!”

    黄清清闻言,立马幸灾乐祸地对王斌哈哈大笑。

    王斌却面不改色,犹豫了一下后,语气沉重地回答道:“好的爸爸!”

    林淼拍拍王斌的胳膊,说道:“这个月开始,工资加五百。”

    黄清清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几分钟后,王斌和黄清清把林淼送到学校后出来,黄清清很鄙视王斌地说道:“阿斌,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林淼才八岁,你十九岁,你怎么叫得出口的?”

    王斌却摇摇头道:“林总又不是要认儿子,他只是要我一个工作态度。我们都知道,爸爸是假的,钱才是真的。我不是在管林淼喊爸爸,我是在管我的工资和社保喊爸爸。”

    黄清清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歪理邪说。”

    王斌呵呵一笑。

    两个人从蛟龙巷出来,步行往望江路走去。现在每天早上送林淼上学后,他们就要去公司坐坐。16楼目前虽然没人,但林淼同样也是15楼的老板兼房东,所以同事其实很多,不用担心无聊。最爽的是,王斌在林淼跟前虽然只是个保镖兼自己,但在江海房开公司里,他却是除了几个股东之外,所有人都要尊称一声斌哥的存在——不是林淼喊的那种礼节性的斌哥,而是实实在在的,老板之下,狗腿之上。很是满足斌哥并不多的虚荣心。

    步行十几分钟,两人走到望江大厦楼下。

    王斌在大门前跟黄清清挥挥手,黄清清一时间脑子没跟上,奇怪问道:“干嘛啊?”

    “去交易所啊。”王斌指了下前方。望江路一带作为瓯城区最早的CBD,不但有着全市数量最多的写字楼(4幢),而且其他和商务、金融有关的机构,也基本全都设在这里。而瓯城区最早的证券交易所,就在望江大厦200米开外的地方……

    黄清清陡然想起来,不由笑话道:“你傻不傻啊?他叫你去你还真去啊?股票跌了他赔钱,股票不跌你去了也白去,就算真的跌了,你喊他爸爸,别人也不见得会喊啊!林淼明显就是随便说说的,你还当真了?”

    “我挣的就是这个钱,股票跌不跌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又没买。”王斌说着,扔下黄清清就往前走。黄清清一跺脚,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王斌奇怪道:“你干嘛啊?”

    黄清清直瞪眼道:“你没买,我买了!我全家都买了!”

    王斌不由一顿,然后略带犹豫地邀请道:“那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喊爸爸?”

    “喊你个头!我才不相信会跌!”黄清清大声说着,快步从王斌身旁超了过去。

第七百四十一章 林淼是我爸爸

    四月份到了中旬,连林淼都开始只穿三件衣服出门,东瓯市的气温,可想而知绝对已经是全市达成共识的高。早上七点半后,太阳一出来,蹬了一路自行车把孩子送到学校的项启慧,热得浑身直冒汗。但项启慧对此并无怨言,只是感慨而已。

    一转眼,孩子竟就上初二了,最近进入了青春期,还开始耻于坐她的车往返学校。不过这也没办法,前些年家里日子好过的时候,孩子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她和彬彬他爸,从来也没想过要让彬彬去学习骑自行车。干部家的孩子,长大了自然子承父业,自行车那是她这种普通工人骑的,她家彬彬哪儿用得着学这种东西?有这时间,还不如去中远那边练练书法。

    只是谁能想到,家庭变故,说来就来了。

    去年年中搬家之后,家离学校又远了不少,一开始还有孩子他爸的领导用车来接送,方便得很,可那个姓牛的王八蛋良心实在是坏,就因为自己当官当得不高兴,便把气全都撒在了她老公身上。她家老金多好的人呐,兢兢业业在大楼管理局工作那么多年,为国家和人民做过那么多贡献,结果说开除就开除,连饭碗都砸了!

    想想看,那个更王八蛋的林国荣,好歹还有口饭吃呢!项启慧一想起去年的事情,就不由得满心怨恨,恨不能把林国荣和他家那个**崽子一起生吞活剥了。

    她老公金德吉从去年年底被开除到现在四个月,一直赋闲在家,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工作。现在年龄也四十四了,学手艺也晚了,这辈子除了当领导,似乎也干不了别的。可东瓯市这么小的地方,除了机关单位,又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领导?所幸家里还有自己夫妻二人工作多年攒下的三十来万的积蓄,暂时生活还不愁。而且最近老天也终于开了眼,让那个林国荣家的**崽子倒了大霉,自己也找到了捞一笔的法子……

    念头转换间,项启慧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从实验中学门外调转车头,项启慧顶着越来越大的太阳穿街拐巷,不一会儿就到了位于望江路。在停车场放好车子,给看车的老婆子递了五毛钱的停车费,然后抬手一看表,时间刚好八点。附近的学校响起上课铃声,像是某种别有含义的信号。项启慧内心带着几分优越,脚步轻快地朝交易大厅的方向走去。

    炒股这门“技术”,项启慧最近两年才刚刚学会。

    她原本在瓯城区的一家酱油厂上班,但厂子效益不好,三年前就基本处于停工状态,她也就结结实实地在家里休息了三年。虽然工资只有原来的一半,但好在省心省力,每天都很空闲。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闲极无聊,才有后来她以前的工友黄明玉带她来证券交易所开眼界、见世面,并学会这门需要靠读懂政策、市场和社会心理学才能融会贯通的手艺的机缘。

    九点半才开始营业的证券交易大厅外头,此时已经人头攒动。

    不少人带着锣鼓过来,作为喊口号的工具。

    项启慧对这种靠搞迷信活动求财的行为很是不屑,觉得太过低级,很侮辱她这样的技术流选手,不过考虑到这回大家喊的口号相当有意思,她也就没像平时那样,阻止这些由小学退休老师和国企退休职工组成的炒股主力军的行动,甚至还反过来,主动加入了他们。

    “来啦?”

    “每天都这么早啊?”

    “今天买那只好啊?”

    项启慧从交易所门前的大空地前走过,和相熟的老股友们打着招呼,心里对他们的技术和水平很不屑,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买哪只?这种问题,只有外行才能问得出来!老娘要是告诉你们,你们不全都去买了?到时候你们成群结队抛的话,不就影响股价了嘛!项启慧心里得意地想着,嘴上又谦虚地表示自己也摸不准。转了一圈,没看到工友黄明玉,她便找了个花坛,拿出报纸铺在花坛边,坐下来休息片刻,等待交易所开门。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项启慧也不是真的需要黄明玉,只是一整天待在交易所里,她总得有个伴聊天解闷——炒股的时间久了,她对黄明玉这个带她入门的师父,早就没有敬畏心了。

    尤其对黄明玉的那个儿子,项启慧更是深深地感到讨厌。二皮脸,没家教,跟她家的彬彬完全没法比,可偏偏黄明玉还总喜欢夸她的儿子多懂事、多优秀,一点都不比林淼差,听得项启慧都觉得想吐。你儿子要是能和林淼那个**崽子比,你还用在这里炒股?林淼那**崽子单枪匹马都搞出十个亿了!你儿子能比?真是笑死人了,怕是连人家一根毛都比不过哦!

    她儿子叫什么宇来的?她老公好像是姓肖的吧?……

    项启慧心里不确定地想着,用手做扇子,扇了两下。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

    项启慧不住地看手表,只觉得时间过得忒慢。没一会儿,两个二十岁左右看起来像小情侣的年轻人,头上戴着同款式的顶着装小风扇的帽子,手里拿着汽水,走到了花坛旁。

    男的黝黑黝黑的,但身板一看就很强健,女孩子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哎哟,这个电风扇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买把扇子呢!你为什么不拦着我啊!”

    “大姐,我拦了你至少十八次了好吧?”王斌很蛋疼道,“还有啊,这帽子是我掏钱买的,我都没说什么呢,你心疼个屁啊?”

    “哇!小气巴拉!你个月三千五的工资,你还跟我算这个?好好好!十二块是吧?还你还你!不就是一顿饭钱嘛!”黄清清打开包,就给王斌掏零钱,哗啦啦掏出一大把零钱,然后手一抖,就掉了一地。

    边上的老头老太见到,纷纷弯腰捡钱,还回黄清清手里。

    黄清清连声说着谢谢,一个老太又趁机打听道:“孩子,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的啊?一个这么高的工资?我一个月退休金也才八百块呢!”

    “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黄清清急忙否认,又解释道,“我们都是给人打工的,老板有钱……”

    老太又问:“哦,那你们老板是干嘛的啊?”

    “我们老板……”黄清清有点拎不清的状况,不知怎么的,很想宣布自己的老板就是林淼。

    好在被王斌抢白道:“我们老板是搞房地产的。”

    “哦……”空地上的老头老太们发出一阵恍然大悟的喊声。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房地产到底能挣多少钱,但感觉听着高端,就不约而同地哦了一下。

    坐在花坛边的项启慧,却露出了看透一切的笑容。

    吹牛逼……

    现在房地产的钱哪有这么好挣?她家老金都说了,东瓯市的房地产,目前根本做不起来。而且就算真有大老板投资,三千五这样的高薪,肯定也是给总经理这种级别的领导的。眼前这个年轻人,撑死不过二十岁,胡子都还没多少,拿什么挣三千五的工资?

    除非是老板的儿子!

    项启慧不再对王斌感到好奇,又返回了她自己的精神世界,继续谩骂林淼、鄙视老股友、吐槽黄明玉、谴责牛知府、痛恨林国荣。炎炎日头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等到快九点的时候,项启慧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喊道:“启慧!”

    项启慧转头望去,便见到黄明玉从那对年轻人身前走过,兴冲冲来到她身旁,大声说道:“内幕消息啊!今天还要继续涨!”

    项启慧心里呵呵,脸上却云淡风轻一笑,细声细气地抬杠道:“要是整个大盘都涨,消息不消息的,不都一样吗?”和她去年带人围攻林淼的时候,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黄明玉不禁有点不高兴了,笑脸一收,说道:“怎么会一样呢?我们今天就盯着一只买,这叫集中火力办大事你懂不懂?”

    “大事我就不办了。”项启慧淡淡道,“我是做中线的,你是做短线的,咱们思路都不一样。”

    “呵,你还跟我说中线、短线了?这些话都还是我教你的……”黄明玉今天心情不太好,儿子早上闹着不肯上学,花了不少力气,多给了他五块钱才把他哄出门。

    结果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王斌和黄清清等开门等得无聊,见项启慧和黄明月一见面就要吵架的样子,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正期待两个人吵起来,空地上却突然有个老伯大喊一声:“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先喊几声吧!聚聚财气!”话音落下,锣鼓声就乒乒乓乓、轰轰隆隆就响了起来。

    一阵杂乱的动静过去后,很快又对上了节奏。

    王斌抬眼望去,只见两个老大爷你敲锣、我打鼓,同时连翘三下,嘴里一边喊道:“林国荣!”

    下一刻,空地周围,四面八方,同时山呼海啸般接道:“死全家!”

    乓乓乓!咚咚咚!

    “林淼淼!”、“死亲妈!”

    王斌和黄清清对视一眼,眼里满是说不出的震惊。虽然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听说是一回事,亲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王斌眼里的震惊,很快变成了愤怒。

    黄清清忙拉住他,冷静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下边上两个笑得乐开花的老娘客,小声道:“全都脑子有病的,跟他们计较什么?等下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王斌知道黄清清说的有理,可还是有点憋不住,转头质问项启慧道:“你们这么骂人,太过分了吧?”

    “不过分,不过分!哪里过分了!林国荣他儿子偷老百姓的钱去炒股,让我们骂几句他能死啊?”项启慧理直气壮。

    黄明玉也跟着帮腔道:“后生儿,你不懂这里的事情啊。我们这边骂人是有讲究的,骂林国荣他儿子骂得越凶,股票就涨得越快。”

    王斌听到这种话,忍不住冷笑着反问道:“那万一等下股票跌了,你们是继续骂,还是改口管他叫爸爸啊?”

    这个问题一出来,边上老头老太纷纷停下口号,神色不善地望向王斌。

    打鼓的老头情绪很激动,指着王斌就骂:“你这么跟我们这些老年人说话,是要天打雷劈的!林国荣他儿子才几岁啊?让我们管他叫爸爸!你今天走路上就要被车撞死啊!”

    王斌听得想动手。

    黄清清吓得赶紧抱住他,喊道:“别冲动!你打他一下,他明年死了全家都要来找你麻烦!”

    老头没被王斌吓到,却差点被黄清清一句话气吐血。

    就在这时,交易所的门突然打开。

    “门开了!”有人兴奋地高喊一声。

    空地上一大群人再也没空管老头的死活,纷纷冲入场内,口号声此起彼伏。

    “林淼死全家!”

    “林淼我草拟祖宗十八代!”

    “林国荣我日你小蜜八百次!”

    黄清清慢慢放开王斌,两个人都有点目瞪口呆。

    太疯狂了……

    项启慧自恃技术高超,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看王斌和黄清清一眼,走到打鼓的老头身边说了句话,老头愤愤地哼了一声,瞪王斌一眼,然后背着他的鼓,跟着项启慧走进了交易所。

    王斌和黄清清站在原地半天,等到空地上都没人了,王斌才一握拳,拉住黄清清的手,大步朝交易所走了过去。

    两人走进交易大厅,距离九点半开盘还有些许时间,大厅里乱糟糟的。黄清清微红的脸,把手从王斌手里抽出来,王斌慢半拍反应过来,尴尬地赶紧找话题道:“股票怎么看啊?”

    黄清清指了下大屏:“九点半开盘,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等吧。”

    “哦……”王斌紧张道,“绿的是跌,红的是涨对吧?”

    黄清清嗯了一声,忽然又笑道:“你还真是个股盲。”

    王斌反驳道:“林总说炒股不用懂股票,小打小闹跟赌博没区别,量级大了和股票本身没又直接关系,靠的是大势所趋,是天时地利人和……”

    “嘁。”黄清清翻白眼道,“他那么喜欢吹,就是因为不懂才这么跟你说,要是稍微懂一点,他肯定就跟你说别的了!”

    王斌隐隐觉得黄清清说得有道理,但公司的核心意识不能丢,只能气势稍弱道:“不跟你争这个,没意思。”

    黄清清傲娇地哼了一声。

    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临近九点半时,大厅里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老头老太们的口号声一浪接一浪,亢奋估计连街对面都能听到。

    王斌眉头紧皱地强忍着,大屏上突然浮现出一大片数字。

    “开盘了!”有人喊了一声,大厅里亢奋的喊声,却戛然而止。

    王斌抬头望去,只见屏幕上一片绿色。

    满屋子的人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黄清清也露出一脸的震惊。

    王斌却不管这些,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有股热流在涌动,急忙张嘴,扯着嗓门高喊三声:“林淼是我爸爸!林淼是我爸爸!林淼是我爸爸!”

    全场的老头老太,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望向王斌。

    王斌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大喊:“林淼是我爸爸!”

    这一喊,大盘上的某只股票突然由绿转红。

    “涨了!涨了!涨回来了!林淼是我爸爸!”某个角落有人跟着大喊出来。

    交易大厅内,王斌的嗓音响彻四方。

    在一声声喊叫中,屏幕上的股票也飞快地一只接着一只由绿转红。

    “林淼是我爸爸!”一个站在王斌不远处的阿公,突然扔掉了尊严。

    “林淼是我爸爸!”一个阿婆向生活低下了头。

    乓乓乓!

    敲锣声响了起来:“林淼是我爸爸!”

    屏幕上红色滔滔,交易所里的口号斗转星移。越来越多的阿公和阿婆,在犹豫中加入了大流,喊过一声后,所有的廉耻之心,就在人声鼎沸中,化作了虚无。

    “林淼是我爸爸!”黄明玉一声怒吼。

    紧跟着又是鼓响三声。

    “林淼是我爸爸!”打鼓的阿公声如洪钟。

    激情涌动之下,黄清清终于也憋不住了,放声高呼:“林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厅里一群老头老奶想都不想就跟着喊:“林淼万岁!万岁万万岁!”

    项启慧听得头皮都炸了。

    这群人,怎么会这么愚昧?

    大盘就跌了不到半分钟啊!半分钟都等不了就改换门庭了?!

    项启慧忍不住振臂高呼:“林淼死全家!”

    大厅里的呼喊声微微一弱,随即边上立马就有几十道不善的眼神,落到了她身上。

    “滚出去!”

    “日死她!”

    “老子把你抬起来搞!”

    安静片刻,喊杀声扑面而至,几个老头甚至真的撩起袖子要动手。项启慧吓坏了,她惊恐地看黄明玉一眼,闭上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猛一转身,撒腿就跑,夺门而出。

    一口气惊恐万状地跑出一百多米,项启慧转头看看身后,见没人追来,稍微松了口气。

    她扶着膝盖,喘了喘气,心里想着这群人简直没有脑子,一股怒气,又随之涌了上来。

    看着面前车来人往的马路,她不知脑子里哪根弦突然绷断了,不由自主,大喊了一声:“林淼!我艹你妈!我草拟全家十八代!”

    路边几个年轻人路过,打量项启慧几眼,当着她的面,便窃窃私语起来。

    “有病吧?”

    “精神病。”

    “可能是从康宁医院里逃出来的……”

    项启慧只觉眼前一阵发晕,差点要倒下,她赶紧扶住路边一棵小树,抬头又见三个年轻人慌张跑远,满怀着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含着热泪痛呼:“善恶不分,黑白颠倒,这个社会,完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底牌(上)

    1996年4月8日早上开盘后30秒不到的大盘波动,让当天全国上下不少一大早就守在交易大厅和电脑前望眼欲穿的股民们,实打实地就像坐了一回超级过山车,事后连速效救心丸都不知道用掉多少。但好在这场混乱的持续时间够短,大盘跌幅也没不算过分,随后股价的快速回升,更是又给了股民们极大的信心。

    按老股民的说法就是,当时开盘略作调整后,那年的牛市就挡不住了。而东瓯市交易所里喊爸爸的传统,也随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股价起落,最终确定下来……

    尬归尬,但只要钱到位了,别说喊爸爸,喊皇上都行啊!

    这天下午三点,全国各地的股民们从交易所里出来时,各个都面色红润。同一时间,东瓯股民的好爸爸淼爷,揉了揉发酸的手,上交试卷,提前请假出了学校。

    虽然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资格被取消了,虽然《寻仙》第一次全国书友见面会的活动也被取消了,但是市证监局和金融办的约谈,却依然如期进行。

    “所以做人一定不能输。人一旦倒了霉,九成九只会遇上落井下石,雪中送炭的好事,你最好想都不要想。跌倒了还得靠自己爬起来,到时候别说没人拉你一把,人家不踩你一脚,就算充满人性的光辉了。所以我为什么说‘当好人’的标准就是不害人?因为只有患难了才能见人品。一个人是人是鬼,平时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等你倒霉的时候,才能知道别人是不是有起码的做人底线,会不会趁你虚弱的时候跳出来恶心你、欺负你,甚至迫害你。

    知道破窗效应吗?一面完整的窗户,很少会遇上被人故意用石头砸坏的情况,但是一面破窗户,你要是不修好它,用不着三五天就会被人砸得稀碎。

    人也一样嘛,风光的时候谁特么吃饱没事干来动你,但要是哪天落魄了,整个世界马上就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而且越是空间上离得近的人,就越表现得越明显。

    最恶心的是这些人也不见得是要害你,但就是想幸灾乐祸给你看,说几句风凉话,精神上刺激你一两下。就跟我现在一样,你们说我被人举报这个违规、那个违法的,跟那些骂我的人有什么实际关系啊?没有啊!可为什么他们要骂我?因为空间上离得近,他们骂我,比较有快感。如果消息传到国外去,估计就没人骂我了,顶多是就事论事,惊奇一下,说不定还有人会同情我,替我辩解两句。我管这个叫人类品格的破窗效应试验。

    那些看到有人败了,就兴高采烈跟着失败者的敌人一起朝失败者扔石头的人,基本都是王八蛋。老子倒霉不倒霉,关你事啊?你特么怎么就有脸出来凑热闹,跟着一起落井下石了?

    所以你们别看我把‘好人’的标准降到这么低,好像做个好人很容易当一样,但是你们认真想想,不害人这三个字,全社会到底有几个人能做到?人性这东西,真的很贱的,趋炎附势、欺软怕硬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本能真的很难克服……”

    林淼一路上叨叨逼逼,明显有点亢奋过头。王斌瞧着不对,还当是林淼知道全市几十万人管他喊爸爸,情绪上有点控制不住,只能靠叨逼叨来发泄和缓解。

    黄清清经过早上一番折腾,这时倒是安静了。在那样的环境下喊出万万岁的口号,她现再在看林淼,感觉这小豆丁身上就仿佛是裹了一层光圈,充满了宗教意味的神性……

    二十来分钟后,王斌一路搜寻,终于在望江路后巷找到了市证监局的办公点,一栋五层小楼,看着平平无奇,边上连个能停车的地方都没有。

    林淼带着王斌和黄清清进了楼,说明来意后,看门的保安很快就找了个什么处长过来,然后处长神色严肃地把王斌和黄清清隔离在一楼的会议室里,单独带着林淼上了楼。

    走上四楼,进了某副局长房间,房里坐着的正是前些天和林淼在市经侦总队见过的那位。局长姓胡,对林淼还算友好地笑了下,伸手一指沙发,说道:“请坐。”

    林淼大咧咧坐下来,很随意地问道:“就跟你汇报吗?”

    胡局长回答道:“稍等一下,罗市长和市金融办的人还没来。”

    林淼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带林淼上来的处长看了林淼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喜欢,微微皱着眉头对胡局长道:“老胡,要不要叫林国荣过来?有个家长陪着,我们也好安心跟外界通报,不然谁又拿程序说事情,说我们把这么小的小孩关黑屋子里审讯,舆论上就被动了。”

    胡局长犹豫了一下,还没吭声,就先听林淼说道:“不用了,罗伯伯跟我很熟,都是自己人。”

    处长闻言,却冷冷地笑了下,嘲讽的语气道:“厉害啊,这么小就跟副市长是自己人了,长大了还不整个东瓯市都是你说了算?”

    林淼不由呵呵了,莫名其妙挨怼算什么情况?立马想都不想就怼回去,说道:“你也挺厉害的,三四十岁当干部的人了,还要跟八岁的小孩比高低,思想境界很高嘛。”

    处长被林淼说得神色一怒,胡局长忙道:“德利,你先忙你的吧,我先跟孩子说几句话。”

    德利?

    林淼听到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那处长却没忙着走,而是瞪他一眼,黑着脸道:“小朋友,别以为你家里有点背景,国家就拿你没办法,你现在就是违法,全国都知道。你逃得了今天,也逃不了明天。早晚有天国家要跟你算总账的,你慢慢等着吧!”说完这番话,才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林淼听脚步声渐渐远去,转头望向胡局长,抬起手来,食指在太阳穴旁画了画圈,笑着问道:“这人这里没问题吧?”

    胡局长当然不能骂自己的同事,耐着性子解释:“他昨天跟人吵架了,和你有点关系。”

    “哦……”林淼瞬间了然,说道,“是不是他觉得我应该被枪毙,别人觉得我这个问题不算问题,两个人意见不和,所以吵起来了是吧?”

    胡局长点头道:“差不多……”

    林淼不由摇头:“这种傻逼也能当官,文化断代的后果真严重。”

    胡局长听得脸色有点难看。

    林淼突然又问道:“他是姓金吧?金德利?”

    胡局长眉头微皱:“你们认识?”

    “不认识。”林淼淡淡回答道,“不过我知道他有个兄弟名字叫金德吉,原来是瓯城区大楼管理局局长,去年老牛离任前被开除了。兄弟两个,一个去年想弄死我爸,一个今年想弄死我,还真是打虎亲兄弟。可惜我爸不是老虎,我爸最多算只中华田园猫,我也不是老虎,我是中华田园猫的儿子。弄死我们爷儿俩,对他们兄弟两个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干得这么卖力,还喊打喊杀喊得全世界都知道,真是脑子进了两吨屎。”

    胡局长听林淼跟个机关老油条似的,有板有眼地说着市里的内幕,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颇为精彩,愣了半天,他才总算理清楚思路,缓缓说道:“是不是喊打喊杀,我们会调查清楚。没出结论之前,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是有别人的道理的。你这么骂人,那也不对。

    再说你以为你就真没问题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的事情要是没问题,社会上哪来这么多负面的声音?现在市里也被你搞得很被动你知道吗?

    你以为你还能安心在学校里读书,靠的是谁啊?还不是我们千方百计地保着你?不然你早就进少教所了!真以为八岁就没人能处理你啊?”

    林淼被胡局长说得愣了三秒,自我感觉理亏,立马转移话题道:“那如果我这件事真被立案了,最坏的后果会是什么啊?”

    “最坏的后果当然是全市跟着你一起倒霉了。”胡局长没好气道,“第一,银行跑不了吧?你那两个亿马上就得冻结,你自己肯定还要罚款,对不对?”

    胡局长说着,忍不住用指尖在桌子上连敲了几下,又继续道:“第二就是我们监管部门,我们局这一条线,处分是绝对少不了的,万一钱出了问题,说不定还要丢饭碗。分管经济的罗市长,你干爹对吧?前途不好说。康书记,他都公开帮你说话了,你说他这下子责任大不大?这是要命的事情啊!

    还有第三个,万一刑事立案了呢?你的监护人,你爸妈要不要承担责任?帮你执行这件事的人,你舅舅,他要不要担责任?还有你自己,就跟刚才出去的那个说的一样,国家要不要找你算账?两个亿啊!你当是二十块啊?你说你写书挣钱,能把亏空补上来。这个我们当然相信,可问题是,现在不是能不能啊钱补回来的问题啊!填上亏空,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嘛!我跟你说,市里现在已经在研究了,要不要先暂停你的这笔交易,把钱先还给银行。先把舆论平息下来,再来考虑你这次的事情该怎么收尾,能大事化小最好,实在没办法,我们再处理几个人,帮你把这口黑锅背下来。”

    林淼马上道:“我个人建议金德利同志来背这口黑锅。”

    胡局长闻言,顿时鼻子都气歪了,猛一拍桌子,怒道:“都什么时候,还跟我胡说八道!”

    刚吼出来,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办公室外鱼贯走入一群人,带头的,赫然是康知府。

    胡局长猛一收声,站起身来喊道:“康书记!”

    然后又朝跟在康知府身旁的罗万洲喊:“罗市长。”

    罗万洲轻轻点了下头,神色凝重。

    康知府低头看着林淼,问道:“小家伙,你又干嘛了?”

    林淼见康知府脸色不好看,默默打开书包,从书包里拿出一份复印件,递了过去。

    康知府接过来一瞧,眼神一变。

    林淼说道:“中办内参,我师兄前天晚上发给我的。”

    康知府把文件递给身旁的罗万洲。

    罗万洲定睛一瞧,顿时眉头一展,差点笑出声来。

第七百四十三章 底牌(下)

    “上周一到周五,有我舅舅代为持有的沪市两百只股票,股价平均总涨幅23.6%,日均浮盈4.7%左右,折合利润两亿三千六百万。今天开盘前15分钟,我所委托的证券经纪公司将这200只股票全都挂单出售,开盘后交易完成,扣除所有交易费、经纪公司抽佣提成总计用两千六百万,我舅舅的户头上资金净增两亿一千多万,总资金刚好十二亿一千万。

    我舅舅按照我昨天的交代,提现了其中两亿一千多万,其中两亿直接转回我的贷款户头,剩余一千万分别用来支付我向证券经纪公司借的五百万的本息,以及我的个人欠款,剩余十亿资金,在开盘后再次投入市场,买回开盘前挂单抛售的两百只股票。也就是说,我向建行借贷的两亿资金,已经退回账户。现在银行还没下班,我随时可以连本带息偿还这笔贷款。”

    市证监局五楼大会议室里,林淼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存折,轻轻晃动着。除他之外,会议室里一共就四个人。康知府、罗万洲,以及市金融办和市证监局的一把手。饶是这四位每天动辄面对的就是九位数打头的款项,可此时此刻,听着林淼的话,仍然不由得目瞪口呆。

    一个星期,净赚两个多亿……

    而且成本几乎就是零。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职业金融诈骗犯,也不敢这么吹牛逼啊!

    “我得承认,这次事情闹成这样,确实是我的疏忽,是我的不恰当操作,给市里带来了负面影响,严重影响到了各位叔叔伯伯的工作和生活,虽然目前看来结果总算是好的,但确实太过于冒险,如果失败,导致的后果也会很严重,所以在这里,我要先向大家道个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林淼从椅子上下来,退后一步,面朝会议室里的四个人,深深鞠了一躬。

    康知府和罗万洲哭笑不得,这小屁孩,太尼玛有体制腔调了。

    林国荣教儿子的能耐真心让人服气。

    林淼鞠过躬,又直起身子继续道:“目前看来,虽然实际关键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法理上的争论依然存在,如果不进一步对这件事做出反应,舆论肯定没办法平息,影响进一步扩大的话,极有可能会纠缠到司法层面上,到时候司法解释难免要被舆论绑架,我们将要承担的什么样的负面后果,程度上也可能要超出我们目前的心理预期。

    所以与其拖延下去,把审判这次事件的权力交给上级司法部门和社会舆论,我建议不如我们趁早自我了结。现在市公安局也还没下班,我随时可以去投案自首。”

    康知府和罗万洲几个人听到这里,不由互相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对这个荒诞的世界的无语和无奈,又听林淼继续往下说道:“目前没有未成年人涉嫌金融违法的立法依据,就算立案了,判决上也存在难度。

    但也正因为这样,在案子可大可小,事情也可大可小的情况下,我们的基层法院或者中院,如果能从速给出答案,只要检察院不提起抗诉,这件事在司法层面上,就已经走完了该走的程序,关键性问题全部解决,法理上我们就不再理亏。

    遗留下的法理争论问题,那就是上级司法部门和人大的工作。但我们需要承担的责任,已经承担过,不可能同一个连案子都算不上的事情,再判决第二次。

    根本性问题解决完毕后,剩下的舆论问题就不再是问题,而仅仅只是舆论。我退还贷款以及向经侦部门投案自首的消息,这两件事可说可不说。我但个人倾向于不说。如果向公众道歉,那就相当于公开承认了我们的错误,但是我们到底错没错,上级司法机关都没给出解释,我们为什么要白白认错,授人以柄,落人口实?没必要;但当然也不是完全不承认。

    不但不能不承认,还要积极承认。承认的方式就是,如果有关部门再次收到实名举报信件,完全可以向举报人邮寄我的还款和投案材料,包括银行凭证、立案证明、法院回执。民不举官不究,民若举官就告诉他已经究过,而且追究得很彻底。但是有一点,收到材料后,可以私下说,但决不允许公开传播。不然就是故意制造煽动舆论,破坏社会团结和谐。如果谁要拿这个判决书做文章,我们要追究他泄露公民个人隐私,恶意侵害未成年人权利的法律责任。

    防民之口不对,但是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必须誓死捍卫法律的尊严,《未成年人保护法》绝不容黑恶分子的践踏。

    最后我再僭越多说一句,这次事件相关单位也可以展开自查自纠,自我批评一下,大家看情况给个口头警告处分,意思意思。建行的周坚诚错误最大,硬求着我贷款,搞不好还睡了个女记者,我觉得可以稍微严惩,顺便拉出来帮我们顶一顶压力,给个行政记过处分,一年之内不许提干,好歹也是个处罚结果。而且我贷款两个亿,年息1%,这几天的利息算下来,怎么也该有个五六万了,等还款的时候,建行实际上还挣了五六万块。

    这样就相当于所有我们在法理上站不住脚的地方,就全都补回来了。就算将来还有争论,那也是将来的事情。只能说我这次事情,是在立法不完善、监管不到位的特定历史环境下,发生的特殊个案。

    我们东瓯市完全可以根据这次个案,让我们的人大向上级提案,敦促加快完善金融领域的秩序,从速立法,严禁未满多少岁的未成年人,从事金融活动,或者在数额上提出明确的要求。两个亿太过分,两百万行不行?两百万还不行,两万能不能考虑一下?说不定又有哪个父母双亡的天才儿童上不起幼儿园,需要特殊贷款呢?”

    康知府被林淼逗乐了,嘴角忍不住一撇。其他几位也没好多少。妈个蛋,为什么明明气氛很严肃的汇报会,听着听着就成了罗万洲他干儿子的单口专场……

    “所以舆论这个东西,是可以引导的。老百姓爱吵,就让他们吵嘛。问题不存在之后,所有的舆论都可以视为谣言,但是我这个人胸怀广阔,从不追究,除非忍不住。”

    林淼说得一本正经。

    噗!

    正在喝水憋笑的金融办大佬,直接一口茶喷了满桌,响起一连串的咳嗽。

    林淼不以为意,继续往下说:“既然前些天京沪两地的争论,已经上升到国家政策和国家法律到底哪个重要的意识形态上,我们干脆就再给他们提供一点佐料。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的所有收入,将分作两部分投资。一半拿来做储蓄投资,存进东瓯市农村信用合作社,持续向合作社输血;另一半按我师兄在内参上写的,布局计算机和互联网产业。这样一方面,兑现我之前的承诺,另一方面,也能吸引知识界和社会舆论的注意力,调转舆论风向。等以后有谁再回过神来,想拿这件事做文章,第一,我们没给留把柄,第二,他没实际证据,想煽动也煽动不起来,第三,如果真有人死活要煽风点火,那就是造谣、传谣,地方执法部门,可以有理有据地抓人问案,维护世界和平。”

    噗!

    市金融办的大佬好不容易把咳嗽止住,正尝试第二次喝水,冷不丁听到维护世界和平几个人,一口茶改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十分钟后,这场汇报会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林淼被罗万洲牵着手下楼,几个大佬全部神色轻松,脚步轻快。林淼暗暗复盘,这件事为什么居然还有能化解的空间。

    思想来去,脑海中闪过两个关键词,不是政策和法律,而是稳定和发展。

    不管对于哪一级领导来说,闹大林淼的事件,直接的影响就是两个。

    第一,接下来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以及伴随这个问题而出现的经费开销,为的就是讨论清楚“未成年人涉及金融违法需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就算讨论清楚了,那又怎么样呢?除了彰显法律的权威之外,还能对国家和地方建设有什么实际推动作用?具体好处在哪里?显然没有具体好处,最多只不过满足了一部自我标榜为社会精英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的政治诉求罢了。

    第二个直接影响则更显而易见,林淼的事情闹大之后,将很大可能让东瓯市直接少掉一个社会投资引擎,对东瓯市的城市建设造成实质性打击。

    那么在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大政的旗帜下,这种为了“正义”而反对的举动,到底是不是得不偿失?到底是“正义”重要,还是发展重要?

    到底是为了稳定发展对某个个案睁只眼闭只眼合理,还是为了“捍卫法律的尊严”和这件事情死磕到底,甚至不惜打断大量的工程建设更加合理?

    是要为意识形态的争论,强行制造甚至扩大事端,还是为了社会稳定、推动建设,尽快平息事端?靠举着意识形态大旗扯蛋过日子的人,和靠实干过日子用实际行动维护意识形态的人,双方心里,自然会有一杆自己的秤。林淼很清楚,自己属于后者,郭鹤龄、魏军、孙如来属于后者,康政德和罗万洲必然也属于后者,支持康和罗的人,更不用拿出来细说。

    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还有回旋的余地,不是因为支持林淼的人不在乎法律,而恰恰是那些人深刻理解法律这个概念背后的意义。工具是用来解决麻烦的,而不是用来制造麻烦的。

    使用工具的人,才对工具的使用规则有最终解释权。

    这才是这个回旋余地由来的真相,也是魏军能把那份文件传到林淼手里的原因。

    ——林淼能拿到那份文件,是因为有人希望他能拿到。

    走到楼下,林淼把自己的小书包交给黄清清,让她马上去银行还款。自己则坐上市里的车,在没资格参加会议的胡局长和金德利疑惑的眼神中,直奔市公安局去。

    十几分钟后,挂着曲C00001牌照的红旗轿车驶入市公安局大院。

    一群警察同志见状,忙不迭跑出来迎接。

    车门一开,林淼跟着康知府从车上下来。正在市里办事的徐毅光见状,还当林淼又特么表演百步穿杨了,匆匆上前问道:“康书记,这孩子出什么事了?”

    林淼举起了幼嫩的小手:“叔叔,我是来自首的。”

第七百四十四章 判决

    “姓名?”,“林淼。”

    “年龄?”,“八岁。”

    “工作单位和职务?”

    “东瓯市团市委市少先总队总队长,东瓯市天源文化创意投资公司董事长,东瓯市江海房地产开房有限公司董事、监事长,东瓯市小可爱互联网科技开发投资公司董事长,括号筹备中。”

    “小可爱?”录口供的警察愕然抬头,嘴角猛抽了一下。在边上几个围观的警察姐姐和警察阿姨,紧跟着发出娇笑声,市公安局里一时间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徐毅光满脸哭笑不得。

    罗万洲站在他身旁,带着几分宠溺的口吻,微笑说道:“这孩子真是调皮。”

    “我是认真的。”林淼很严肃道,“明天就让我秘书去把公司注册起来,为中华互联网科技事业之崛起而开公司!以后你们全都会是我的用户,谁不用谁就会被时代和社会淘汰,世界大势,浩浩荡荡,不可阻拦,就是这么残忍、无情、冷血、不讲面子,怕不怕?”

    问口供的警察想了想,低头在单子上写下两个字:学生。

    林淼瞥一眼,淡淡道:“好吧,你要想用这种方式侮辱我的理想,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徐毅光忍不住走过去,拍拍问口供的小民警的肩膀,示意道:“还是我来吧。”

    小民警本想在康知府和赵局长面前露个脸,但看了眼徐毅光肩膀上的警衔,又朝赵东来那边看了看,见赵局长都点头了,只能无奈地让出位置。

    徐毅光接替小民警坐下来,先在工作单位和职务的空格上加了私企负责人几个字,然后拉下脸来,对林淼道:“好好回答,不许乱说。”

    林淼乖乖地点点头。

    徐毅光正色问道:“出于什么原因来报警?”

    林淼认真回答:“以未成年人身份,被动接受银行的两亿贷款,然后在无任何抵押的情况下,拿了这笔钱去炒股。今天这笔钱刚回到账户上,刚刚我已经让我的秘书和助理去还款了。但虽然钱已经还了,不过良心上还是觉得很不安。

    我现在心底里特别自责,感觉自己试探了国法,背叛了人民,哪怕没有酿成任何不良后果,还让银行多赚了几万块的利息,直接拉动了沪城和东瓯市的城市居民消费指数,带动了地方GDP的增长,为国家完善金融立法和金融规则提供了一些启发性的思考,可仍然觉得自己干了天大的坏事,犯了弥天大错,胸前的红领巾没那么鲜艳了……

    岳父,你别愣着啊,你记啊,你是想避嫌还是咋滴?”

    徐毅光盯着林淼沉默林淼,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把笔往桌上一扔,在一阵大笑中,又把刚才那个小民警喊了回来。半小时后,黄清清和王斌拿着银行的还款手续回执,匆匆在公安局里找到被几十人围观的豆丁小老板时,那问口供的小民警已然接近精神崩溃。

    从两个人手里拿到银行的回执单,小民警都快哭了,向赵东来喊道:“赵局,他钱都还了,还立什么案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诶!话不能这么说!”林淼一拍桌子,正义凛然,“现在全国上下至少有几十万人希望我全家上下全都不得好死,随口给他们一口锅,他们就敢把我扔进锅里油炸了。这叫什么?这就是群众的呼声!我都来自首了,你们还不重视,这不是无视群众要求吗?我个人强烈建议你们,从头到尾把这件案子好好查一查,我要是不配合你一下下,就不是全国股民的好爸爸!”

    局里业余炒股的同志,没一半也有四分之一,顿时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自己送上所有涉案材料,顺利完成报案的林淼,跟着一大群人从楼里出来。康知府跟赵东来说了几句话,揉了揉林淼的头,指着他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林淼嗯嗯点头,大声表态:“我以一名少先队员的身份向伯伯保证,以后一定依法守法,按规矩办事。天源文化今年至少纳税三百万!公司利润不够,我个人掏腰包补上!”

    康知府笑了笑,带着秘书转身离去。

    罗万洲和徐毅光也各自叮嘱了林淼几句,前后脚离开了公安局。

    五点多出头,林淼坐上车从公安局出来,天上下起了小雨。

    王斌车开得很稳,黄清清坐在后排,把存折递给林淼。

    贷款存折上,很是显眼的印着一大串的零,余额为零。林淼把存折交还给黄清清,吩咐道:“明天把这个存折拿去注销了,毁尸灭迹。”

    “不要吧。”黄清清很惋惜道,“这么多的钱,我可能一辈子也就有一次机会能看到。你要是不想要了,要不送给我留个纪念啊,我就放在家里,没事拿出来看看不行吗?”

    林淼笑道:“而且等过年的时候,还能拿出来跟串门的亲戚扎个台型是吧?”

    黄清清安静片刻,居然光棍地承认,猛点头道:“嗯!嗯嗯嗯!”

    却见她的小老板,用深邃的目光望向她道:“姑娘,眼界稍微放大一点,胸怀放大一点,将来你的个人资产说不定都能有这么多。新一轮的全球资本洗牌才刚开始,再过二十年,世界就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咦~吹牛逼!”黄清清在心里发出了对林淼的嘲讽。

    林淼报案后的次日,赵东来亲自把案件材料送到市检察院,市检察院根据这些材料,当天便向市中院提起关于林淼的公诉。两天之后,从沪城返回东瓯市的江洋和黄清清一道,代替正在学校里参加中考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林淼,作为被告方听取法院宣判。

    宣判结果如下:投案人林淼因在不确定具备贷款资格的情况下,违规无抵押获取贷款两亿,并用于金融风险较大的证券投资活动,客观上该行为属于无资质滥用贷款,危害国家金融安全。但鉴于该笔资金已在合同规定时间内返还,且本息数额清楚无误,未造成国家损失;另投案人积极主动配合案件调查,认错态度端正良好,同时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五十条、第五十四条、第五十八条,最终判处投案人林淼,禁止以个人名义参与任何形式的金融活动八年,判处罚金一千元人民币。宣判结果,不向社会公布。

    法院做出宣判当天,东瓯市人大即向上级人大提交立法提案,建议尽快完善金融立法,严禁未年满十六周岁的成年人参加金融活动,严禁未年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向银行贷款。

    林淼受审当天,股市大盘继续飘红。

    两天后,东瓯市第二次中考模拟考结果揭晓。林淼以总分695分,险之又险力压实验中学某某某12分,继续保持全市第一。同天市教育局宣布,今年起增加30分的中考实验分(相当于白送),中考总分更变为780分。东瓯中学随即宣布,本年度录取分数线再回700分以上,具体分数线考后揭晓,总之绝不允许个别小屁孩裸分上线,誓要保住名校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