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先声夺人全文阅读 第79分节

第七百六十五章 K.O.

    牟老师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复印件,就仿佛是从心窝子里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自我感觉,这辈子是铁定没活路了。

    他们这些搞艺术的,最重要的就是名气和名声。

    一旦名声臭了,就算名气再大也吃不到饭,更何况他的名气本来就不大——属于千方百计拿到全国书法家协会的会员证后,却连协会内部的人都认不全的那种。

    因为他每年只有一次参加会议的机会,每次又只能坐在倒数第几排的地方,连上面主席台上大佬们的面孔都看不清。也就是在地方上,他勉勉强强能坐在会场的前三排,可以跟那些二十来岁的后生晚辈们摆个资历装装逼。

    只不过最近也越发有点装不动了,现在的那些毛头小青年各个都目无尊长的,气焰嚣张得紧,根本看不起他这种没文凭、没官职、没社会头衔、没协会地位的四无书法家。

    至于业务水平,都是拿毛笔涂鸦向社会伸手要饭的,谁服谁啊?

    牟老师神情淡漠得仿佛已经就地坐化了一般,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他手里拿到复印件的总监大人,则像是继承了牟老师的痛苦,表情悲怆地举着那份复印件,绕场展示了一圈,最多将复印件放在镜头前足足五秒,眼里带着小六子划开肚子掏凉粉的凄厉和悲愤,俨然是在向全世界讨要个公道——

    你们看!看看呐!这是不是行贿证据!林淼他是不是行贿了?!

    无声的呐喊完毕后,总监猛然转过身来,走到林淼跟前。两人四目相望,总监脸上写满人民的愤怒,义正词严地询问林淼道:“林淼同学,这件事情,你知情吗?”

    “知情。”林淼微笑着点点头,“钱是我批的,事情是我让我的秘书去办的。”

    现场很安静,大家都学都乖了……

    刚才心脏病发下去的付老师,不就是输在这种先抑后扬的先进抬杠手法之下的吗?

    拿着复印件的总监,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林淼和付老师的绝对过程,然后突然眼睛一亮!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总监福至心灵!付老师根本不是输在水平上,而是输在了气势上!如果不是林淼那坚决的几嗓子,靠嗓门和气势抢到了发言权,付老师根本不会输!

    所以这场决斗的关键,就是拼谁更有决心杠死对方而已!

    “那是你承认你行贿了?!”节目总监一声高喊,脑袋上的总监光环紧跟着就碎掉了。

    上位者之所以是上位者,因为他们不亲自动手干活。

    亲自下场还亲自动手了,那皇帝和混混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会被西瓜刀就地捅死的啊!

    林淼淡淡看着已经失态的总监,心里在笑,脸上却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叔叔,谁跟你说的,我给协会打了钱就是行贿啊?你这什么逻辑啊?”

    节目总监严格贯彻绝不让林淼多说话的作战精神,飞快说道:“小朋友,你要逻辑,我们也是有的。据我所知你报名参加比赛是在四月初,所有作品送达京城书法家协会是在四月中旬,而书法协会经办接手你这笔钱的时间是在四月底,你的作品获奖时间是在五月初。先报名,再评奖,在付款,最后获奖,时间顺序上完全对得上!这还叫没问题?”

    林淼脸上带着笑,不住地摇头。

    这个总监绝对是个好学生,一点流氓气质都没有。

    斗争方式太斯文了,他居然要和别人讲道理……

    他居然要讲道理啊!

    吓死人了啊!

    这一刻林淼感觉自己真的好像一个反派,但是对方都把脸送上来让他踩了,他不踩下去的话,倒霉的就是他自己。所以老实人,真的不适合当官儿。

    林淼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反问道:“叔叔,按你这个逻辑,如果我这笔钱是在比赛结束后打的呢?”

    总监被林淼问得一怔,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林淼却直接就逮住机会往下说道:“这不是叫货到付款,不见兔子不撒鹰?再换第二个思路,如果我是在报名之前就打过去的,那是不是就是暗中勾结,提前买通组织方,订购奖项?再换第三个思路,如果我是在比赛过程中打的钱,那是不是就是一手钱一手货,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总监被林淼饶晕了。

    这时又听林淼叹道:“叔叔,按你这个路子,我感觉自己真的好忙啊。我的人生不是在行贿,就是在行贿的路上。请问我怎么才能不行贿啊,要不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观众席上一阵轻笑。总监却被这阵笑声刺激到了,顿时恼羞成怒吼道:“你不要转移重点!重点是你打钱了,跟时间有什么关系?!”

    “哦!这下都跟时间没关系了是吧?那逻辑不逻辑的,就是你这张嘴说了算咯?反正只要我打钱了,那就必然是行贿对吧?你是这个意思吧?!”林淼一连串反问,气势比总监还强。

    总监被林淼问得吭不出声,但面对全场的目光,退缩是不可能退缩了,只能一咬牙,点头道:“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误会我了。”林淼突然战斗模式一收,瞬间切换成了日常家居善良懂事小可爱模式,认真说道,“叔叔,这件事我必须要在这里向全国人民仔细解释一下。”

    总监一听这话,当场脸色一白。

    不知不觉,说话的节奏怎么又落到了这死小孩的手里?

    但是自己总不能不让他解释吧?不教而诛,太说不过去!

    可要是让他说话,天晓得节奏又要被带飞到哪里去……

    总监心里还在纠结,林淼却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了,侃侃而谈道:“各位叔叔伯伯和阿姨们,大家可能不知道,我的社会头衔其实是挺多的,其中一个呢,就是东瓯市书法家协会成员。我是我们东瓯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书法家协会成员。”

    小萝莉眼里冒着光,啪啪啪鼓掌,带起一片掌声。

    林淼朝小媳妇儿笑笑,又继续道:“作为会员的话,我们每年是有义务向协会缴纳会费的,我个人呢,收入比较高,给的就比较多。但是我们地方上实际用不到那么多钱,我就折衷了一下,把这笔钱交由全国书法家协会托管了,反正早晚也是要入会的。”

    总监闻言怒吼:“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林淼淡淡笑道:“真相就是这样,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如果你非要说交了会费的人要避嫌,不许再拿协会颁发的奖项,那请你先加入协会,在全体大会召开的时候再提出这个意见。

    但是现在,协会有协会的运作规则。协会怎么组织比赛,怎么颁奖,颁奖的标准是什么,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甚至连协会的领导说了也不一定能算。我们的规则是否有问题,得整个协会甚至行业的代表坐下来,大家一起民主集中,共同商议讨论,公开投票表决了才算。

    我作为一个普通的参赛者,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作为全国协会统管下的、受国家相关机构部门监管的地方协会的普通一员,我所能做的,就是按照协会的规章制度去办事。

    目前看来,协会没有觉得我有做错的地方,监管部门没有觉得我有做错的地方,赛事组织方也没有觉得我有做错的地方。叔叔,周总理说了什么来的?”

    总监一磨牙,脸色由白转红,浑身的热血往脑袋上冲,指着林淼发抖道:“你……你这是诡辩!胡搅蛮缠!强词夺理!满嘴歪理!说了半天,你的证据呢!”

    林淼双手一摊:“这种事情,当然谁主张谁举证啊。你的证据证明不了我有问题,我干嘛吃饱了撑着自己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搭理你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总监怒瞪着林淼,一口老血就快憋不住的时候,牟老师突然举起了手。

    现场导播犹豫了一下,望向总监。

    总监是个真君子,即便场面对他极其不利,但依然点了下头。

    牟老师拿到话筒,沉声道:“我而已给林淼同学作证,协会确实是可以收地方协会成员交上去的会费的。我在成为市一级的会员后,就连续给上面交了好多年的会费。当然我收入水平没那么高,不可能向林淼同学那样一次性交十万块。

    我通常是两年一交,每次最多交六百块。所以我一开始拿到你们给我的证据后,我就觉得你们这是在私设公堂,拿莫须有的证据构陷林淼同学,我觉得这对林淼同学非常不公平。其实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是一直在假装配合你们节目组,我心里是想保护林淼同学的。”

    话说完后,全场都安静了,太尼玛无耻了……

    这货为了苟命,居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面不改色地睁眼说出这番瞎话,但偏偏还没人能指控他胡扯,太令人服气!

    林淼想都不想就朝牟老师鞠了一躬:“谢谢牟老师。”

    现场一片掌声。

    牟老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名声触底反弹,等节目播出后,他的每个字至少能涨100块!

    掌声之中,左边的观众席忽然又有个人举起了手。

    总监已经对人生绝望了,破罐破摔地默认了牟老师把话筒传了过去。

    左侧的人拿起话筒,微笑道:“大家好,很凑巧,我也是全国书法家协会的成员,不过很遗憾,我跟牟老师不是特别熟,毕竟我们协会组织比较庞大,每年开会的时候全国能来两三千人,跟很多同志一年也就那一次见面机会。不过今后,我想我跟牟老师可以加深一下交流。”

    牟老师朝左边的同行连连点头。

    左侧的书协老哥很淡然地一笑,继续道:“今年的全国中学生书法比赛,我是评委之一,我们一共有三十个评委。林淼同学的作品,是直接入选了初中硬笔书法组的决赛的,决赛入围作品一共是十二件。我们对每件作品都做了投票,比赛结果是三十个评委一起推选出来的。

    其中争议比较大的,是一等奖和二等奖的界定。林淼同学的作品,也在这个争议范围之内,后来我们是综合考虑了一下孩子的年龄、艺术潜力、未来在这个行业的发展前景,等等这些情况,很艰难地才做出了评判。林淼同学最终拿了一等奖。

    要说这里面有没有人情关系的因素呢?我必须坦诚,肯定有。但是说实话,这个因素,永远都排除不了。大家都说文无第一,写文章的门槛其实还是比较高的,谁好谁坏都很难分出个高下,书法审美在这一点上,难度就更大。所以我们从来只评一等奖,不评第一名。为什么呀?因为根本没办法评吧。不过林淼同学拿一等奖,还是比较实至名归的。

    今天我过来参加这个节目,也是事先想到最近关于林淼同学的某些不利传闻,担心会影响到我们协会的声誉。所以我特地把林淼同学和其他三位获得一等奖的孩子的获奖作品,也全都带到现场了。请导演给全国的观众朋友们看一看,林淼同学的书法功底,确实可以说是很有个人风格,而且达到一定造诣的,假以时日,有开宗立派的潜力。”

    这个彩虹屁吹到天际。

    现场导演也麻木了,跟个提线木偶似的,按照评委同志的要求,给了四份作品复印件一个十来秒的特写。林淼向评委同志鞠躬道谢,现场再次掌声一片,气氛和谐友好。

    站在舞台中间的节目总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悲愤地看着这个天道黑白的世界,这一瞬间,终于狠下心来,什么原则啊,立场啊,脸面啊,统统都不要了!睁眼说瞎话,谁不会啊!

    “这笔钱的问题,看来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变成说不清的罗生门了。”总监同志直接一句话把林淼几个人的解释全都否定掉,又直接换了个话题,“不过除了这个行贿门,我最近还听说林淼同学在股市上也挺有心得,借了银行一笔数额巨大的贷款,然后拿去炒股了是吧?”

    “对。”林淼微微一笑,“不过那笔贷款是银行主动提出要借我的,而且钱已经还了。清清姐姐,把还款的手续文件都拿出来让观众们看一下,我借了银行两个亿,一共是八天时间,还款金额是两亿零六万五千元。”

    听到两个亿这几个字,演播室里立马一阵哗然。

    黄清清拿出单据,在镜头前晃了一下。

    总监同志还不死心:“那你确实是拿这笔钱是炒股了吗?”

    林淼回答道:“只能说我们的合同上写的贷款用途是金融业务,而且我没有违约。”

    总监急了,继续追问:“你才八岁,而且我听说没有抵押,为什么能借出这么大一笔钱?”

    林淼镇定自若:“那得问银行和监管部门啊,他们要是不给,我也借不出啊。我不是说了嘛,这笔钱不是我主动要借,是我被动拿到手。”

    总监撵着问:“那为什么偏偏要找你?”

    林淼双手一摊:“谁让我出名了,每个月稳定稿费收入有将近一千万?我又有信誉、又有还款能力,两个亿那么大一笔资金,整个东瓯市能吃得下的也没有几个。那家银行的办公楼就在我家150米开外,他们不找我还能找谁?”

    “哇……!”现场直接炸了。

    虽然新闻看了不少,但被当事人当面飞龙骑脸炫富,那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

    太尼玛震撼了。

    黄清清脸上露出“老娘是为超级富豪打工”的骄傲表情,把单据收好。

    节目总监感觉嘴里头发干,额头上开始冒虚汗。

    他开始疑惑,为什么要做这场节目,就是为了体验自找侮辱的感觉吗?

    这时却见林淼又对着节目镜头道:“这里我顺便想跟全国的股民说一句,炒股有风险,入市须谨慎。但是已经入市的股民朋友,我们要相信中国的经济潜力,要相信我的市场,相信国家的宏观调控水平。中国的经济只会越来越好,所以我们炒股一定要怀着投资的心态,而不是投机的心态。中国的上市企业和我们的股民应该是一条心,企业做得越好,股民回报越高,社会主义国家的制度优势,也应该体现到股市当中去。”

    节目总监看着林淼已经开始旁若无人地拿央视资源打广告,连拿出最后一问的底气都没了。

    其实还有一个林淼强占甬城小朋友名额的问题的……

    但是总监同志觉得,林淼搞不好会直接切换英文跟他对话。毕竟林淼去年在国际频道上那三分钟的表演,他也是看过的……

    愁肠百结的总监,转头望向已经石化至少半个小时的主持人。

    主持人刚要说话,演播室外却大步走进来一位台领导。

    台领导笑眯眯走上舞台,完全拿节目总监和主持人当空气,先对林淼笑了笑,然后转头朝魏军点了下头,这才面向镜头,从容说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本台突然收到一个关于林淼同学的好消息,听说林淼同学在这里录节目,我特地来宣布一下。”

    台领导抖了下手里的纸张,一本正经地念叨:“恭喜东瓯市外国语初中林淼同学,在1996年5月18日也就是昨天举办的全国中学生作文竞赛决赛中,获得初中组全国特等奖。这是该项赛事举办以来,历史上颁出的第二次特等奖。上一次,是去年的全国小学生全国作文竞赛,获奖者也然是林淼同学。本次比赛投票评委共9名,在对林淼同学获特等奖的投票中,1票反对,1票弃权,7票赞成。特此通告。1996年5月19日。让我们恭喜林淼同学!”

    演播室里,不知道第几次为林淼响起了掌声。

    林淼再次站起身来,向四周鞠躬道谢。

    节目总监眼珠子发直,连句话都没留下,就在掌声中默默走下了舞台。

    他站在台下,怔怔看着台上的人,忽然发现左侧的观众里面,混着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全特么是社科学界的大佬……

    敌方火力只出动了连一半都不到,我方就已经全军覆没。

    总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听到了女主持人用欢快的声音说道:“今天这场节目,真是从头到尾都充满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也让我们亲眼见证了林淼同学到底有多优秀。感谢各位观众的到来,感谢电视机前观众的收看,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主持人说完,导演赶紧喊了停机,然后匆匆走到总监跟前,紧张问道:“总监,我们这期节目还能播吗?”

    “播啊,干嘛不播?”台领导从台上走下来,笑着说道,“这么多胶片、这么多费用都扔进去了,不能浪费资源啊,我跟你们一起剪!”

    总监看着笑眯眯的台领导,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就摔了过去。

    “总监也晕过去了!”演播室里响起尖叫,场面再度混乱。

    林淼走到魏军身旁,拉起小萝莉的手,转头朝总监晕倒的方向看了眼,很冷血地转身就走。

    一行人穿过人群,从一个长相甜美的初中年纪的女孩子身边走过。

    女孩目送林淼走远,又看了眼舞台上的那架钢琴,内心轻叹了一声。

    她原本是应节目组邀请来弹琴兼装逼的,谁让她成绩好、颜值高,而且各种技能基本点满,连今年的全国英语演讲比赛都杀入了决赛……

    可等了半天,却愣是连上场的机会没捞到。

    但是也幸好没上场,不然天知道自己能顶住林淼几秒。

    那个小豆丁,太可怕了……

    小姑娘庆幸又不无遗憾地想着,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转过头,望向自己的老师。

    老师轻声道:“下个月的比赛,尽力就好,最后拿什么名次,就不要想太多了。”

    “嗯……”小姑娘轻轻应了一声,但不知怎么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还没开始比,心态就崩了。

    简直悲剧。

    前方几十米,林淼一身轻松地牵着小媳妇儿的手,一路蹦蹦跳跳撒着狗粮,在央视众多工作人员充满敬畏的目光下下了楼。出门之后,带着洛漓直奔肯德基。

    这一天,淼爷的凶名传遍整座央视大楼……

    江湖人送外号,人型拆台机……

第七百六十六章 危机犹在

    从央视大楼里出来,林淼跟今天前来助拳的学界大佬们一一握手道谢兼道别,君子之交淡如水地说了几句谢谢和再见就全部打发了。不过今天所欠下的人情,将来总会有需要偿还的时候。只要自己的基本盘不崩塌,日后少不了像这样的帮自己人站台的情况。

    送走大佬们,魏军陪着林淼又走了一小段路,复盘了一下今天的战果。

    总体来说,今天的防守反击战,确实起到了打击对方气焰的效果和影响,但实际问题却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最关键是没能借这个机会在道德高地上完全站住脚,最多只是把问题暂时掩盖了起来。说战术上虽然取得了成功,但战略尺度上的推进却是微乎其微。这就相当于双方依然是在对喷的起跑线上,甚至说得更客观些,林淼仍然处于被动。

    这个被动,源自两个方面:第一,金融案的司法解释没出来,林淼就还是摘不清责任。更可怕的是,昨天股市的波动已经让这个问题越发突显。

    试想一下,如果对方今天的策略是什么都不管,就只抓住这一个痛脚对林淼死缠烂打,如果主持人从一开始就逼问林淼:“如果股市崩了怎么办呢?你的钱不是从老百姓身上赚回来的吗?如果你当时的贷款没还掉就先亏进去了呢?”诸如此类,也许节目效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但恰恰是林淼身上的漏洞实在太多了,才让对方看花了眼,犯了分兵攻击,妄图全面否定林淼的错误,这才被林淼抓住漏洞,一个接一个地怼了回去。

    可以说林淼的发挥确实不错,不过对方自身的战术性失误,才是造成这场对局结果的直接原因。毕竟斗争这种事,只要摁死一个点,其他点的正确与否,就完全不重要了。对方面对林淼身上如此多的漏洞却一个都没摁住,只能说是幕后指挥的人水平有限。

    第二点则是在演播室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林淼固然可以靠着他的抬杠技能闪转腾挪,但天下大势却不是凭林淼一张嘴就能扭转的。等节目播出来之后,不管怎么剪辑,社会上反对林淼的声音依然不会消停。林淼出成绩,他们照样会质疑,林淼不出成绩,那更惨,直接往死里嘲讽,然后加重质疑,直到用口水把林淼淹死为止。

    而在这个过程中,站在他们对面的那些人,必然会利用舆论,煽动舆论。

    不过好在我方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你煽动,那我就反煽回去,谁家还没几个发声平台?谁家在关键位置上还没几个自己的同志了?就像今天,双方分布在央视大楼里的力量,基本全都暴露出来,连职务最高的那位台领导都为了革命友情冒险出来剪片子,只是今后林淼要是再进央视大楼,估计就没今天这么容易脱身了。

    “要扛住压力。你接下来每一次出成绩,都是在巩固我们的防线。不过书法比赛拿奖的事情暂时就不宣传了,随便他们死缠烂打也行,只要程序上没漏洞,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还有代笔这件事,既然都已经说开了,那咱们以后就堂堂正正当个爱国企业家,正当的商业行为,只要市场认账,舆论算个屁?还有什么?那个演讲比赛的名额是吧?下个月过来拿个全国第一,别给他们留活路!”

    魏军说得杀气腾腾。

    林淼淡淡一笑:“好。”

    两人一路走到肯德基店门口停下来,魏军便跟林淼挥手道别,说是吃不惯洋快餐。林淼转身拉着洛漓走上前,对小媳妇儿道:“跟师兄说再见。”

    洛漓很落落大方,仰头朝魏军喊:“师兄再见!”

    魏军笑了笑,穿过马路,渐渐走远。林淼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转头对跟在身后的黄清清和王斌说道:“走吧,吃饭,吃完回家。”然后拉着洛漓的手,在斜晖中走进了店里。

    四十多分钟后,洛漓高高兴兴地抱着打包回来的分量不少的鸡翅鸡块,跟着林淼回到羊皮胡同时,彭二月家介绍的保姆已经到了。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一口湘鄂一带的口音。说话很爽快,开口就要一千五的月薪,说是一分钱一分货,保证把秦晚秋和孩子照顾好。林淼打了个电话跟彭二月的妈妈确认过后,便同样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而且不但给月薪,每个月还有五百块的奖金,前提是洛漓给好评。这么做有一点好,名义上不用秦晚秋出来做恶人,而洛漓的性格又是很直的,根本不怕事儿,所以林淼完全不必担心,这个小保姆会像上一个那样让洛漓和秦晚秋觉得难受,而自己又得不到真实反馈。

    秦晚秋对林淼垫付的这笔钱很是过意不去,但又实在负担不起,只能当提前二十年卖女儿似的认下——受了林淼家这么多的恩惠,将来不把洛漓嫁给林淼,都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处理完这些琐事,林淼等黄清清和王斌回酒店拿回行李,便起身要走了。

    小萝莉依依不舍把林淼送到巷子口,跟林淼最后腻腻歪歪几下,等到林淼坐进车里,才怀着肯德基还没吃完,动画片马上就要开始的悲伤心情,快步跑回了家。

    六点半出头,到了机场外。

    从车上下来林淼就接到了江洋的电话。

    在林淼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江洋居然被证券经纪公司的人喊去了沪城,这会儿刚到那边,说要签个明天早上开盘后10分钟内股价不回涨,就要抛售所有股票的临时协议。林淼被证券经纪公司那边的人逼得有点火大,但终归有求于人,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只是话里的情绪,对面肯定能感受得到:“签字可以,但是说好十分钟,就是十分钟,一秒都不能少。”

    “林总,这点职业操守我们还是有的。”那头的经纪人语气也有点硬地回答道,“这么大的资金,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相信您一定能理解。”

    林淼淡淡道:“嗯,把电话给我舅舅吧。”

    经纪人很干脆:“好。”

    紧接着林淼就瞬间听到江洋问:“阿淼,怎么弄?”

    林淼停顿一下,缓缓道:“签字吧,明天早上你守在他们身边,数够十分钟。他要是九分五十九秒就把股票抛了,我就算告到2020年也要告死他们。”

    江洋沉默片刻。

    那头的经纪人弱弱道:“林总,我们开了免提。”

    林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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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拉票

    太阳缓缓落下,过了六点半,天色缓缓变黑,像只穴居动物一样躲在房间里的姜胜善,也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昨晚到家之后,她就一直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到家后连晚上都没吃,就借口路上太累,直接进卧室睡了。只是躺下之后,满脑子里都是在京城证券交易所里看到的那块近乎满屏发绿的大屏幕,根本不睡着。

    等她老公上床后,姜胜善连翻身都不敢,就那么一直闭着眼一动不动,生怕被老公发现她还醒着,会对她问东问西,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晓得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她老公已经出了门,多少让她松了口气——就跟贼偷了东西,转头就见到失主,却愣是没被撞破的似的,庆幸指数仅次于大难不死。

    只是这种庆幸,很快就又被愧疚、自责和紧张的情绪所覆盖。

    周日一整天,姜胜善除了给正在上高中的儿子做了顿午饭,别的事一件都没做。

    早上睡了懒觉的儿子,在吃过午饭后就出门去同学家玩了。她则整个下午都窝在卧室里,脑子里忍不住去地去想股票的事情,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回忆她家的发家史。

    她和她老公结婚多年,两口子从两个基层小科员开始奋斗,艰难攒下一丁点的小家底。后来她老公响应政策号召下海经商搞事业,她也办了停薪留职出来给老公打下手、搞管理。

    十几年下来,两个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直到四年前,她家才好不容易拼出一家略有规模的灯具厂,有了两条生产线,雇了七八十个工人。工厂的运营走上正轨后,她才回到原单位上班。而她老公也毫无保留地,把家里这些年的积蓄全都交给了她保管。

    前年吴宁祥办校,又把她从单位里请了出来,看中的正是她既懂企业管理,又有和体制打交道的经验的双重特长,当民办学校的校长非常合适。

    她本人也对这份工作充满信心和兴趣。

    当校长这两年来,她家的日子越过越宽裕,工厂的效益很好,吴宁祥给她每月八千块的超高工资,也是滋润得没话说。眼见着生活越发红火,再过两年孩子就要高考,等孩子上了大学,她的人生任务差不多也就完成了一半,再等孩子毕业后成家立业,她马上就能开始享受悠闲而舒适退休生活。但所有的这一切畅想,却在昨天突然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上周背着老公偷偷砸进股市里的那笔钱,就昨天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便缩水了足足15万!股票这东西,她其实不懂,但股民们追涨杀跌的人性,她却是很清楚的。这种塌方式的跌幅,必然会引起市场恐慌。等星期一开盘后,继续跌的可能性,绝对要比往回涨的可能性大。

    那么如果明天一开盘就抛,自己就相当于是直接把15万块钱打了水漂。

    以她对老公的了解,她老公未必会怪她,搞不好还反过来抱抱她,安慰她几句。

    可问题在于,就在前几天晚上,她老公已经告诉过她,银行抽贷了!

    因为林国玲的骗贷案和林淼十亿炒股风波的关系,东瓯市的金融监管部门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和上级部门的问责,现在展开大规模的自查自纠。而随着任务的层层加码,市里的各家银行不仅开始收紧对中小企业的放贷,甚至有些矫枉过正地开始提前催收债务。

    凑巧的是,她家的灯具厂因为接了一笔国外的大订单,刚刚完成产能扩充,目前正处于负债经营阶段,目前负债额度总共是三百万,公司账上的现金,大概只够发八个月工资。

    按计划,原本最快半年之后,她老公就能还清这笔款子,慢一些的话,一年也绰绰有余了,所以公司的财务状况还是比较健康的。但这回银行突然抽贷,却让她家很是措手不及。

    这些日子来,她老公到处腾挪,刚从东瓯市农村合作信用社借了100万出来,加上家里的存款和公司账上的钱,再跟同行们拆解一下,这次风浪的第一个大浪,算是勉强能先挺过去。可后续的问题在于,就算拆东墙补西墙地先把最大的窟窿填上了,接下来每个月工厂开工,也依然需要大量的资金才能维持运转——上游的材料费,工人的工资,工厂的水电费,这一笔一笔的,哪一笔逼不死她家?

    哪怕她的亲戚、朋友、老同学和同行们愿意借,可借了一回,还能借两回吗?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万一中间再耽误了工期,没办法按时交货,生意直接黄了也说不定……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15万,哪怕只是5万,都能拿来解一解燃眉之急。这看似不算太起眼的被她打了水漂的15万,放到眼下这个局面,那可是救命钱!

    早知道老公跟她说这件事的第二天,自己就马上把股票套现了。

    早点抛掉,还能多挣十几万呢,真不该贪这几天的小便宜……

    姜胜善越想越怕,越怕又越后悔,越后悔越自责,连天色完全黑下来都没注意到。

    坐在漆黑的卧室里发呆半天,她突然捂住脸,轻声抽泣起来。

    明天开盘抢着抛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等她把股票从手里抛出去,就那几分钟的交易延迟时间,指不定又要跌价好几万。仔细想来,这一个多月来连在菜市场里卖葱姜蒜的都在谈股票,这么多人盲目地蜂拥入市,能有什么好结果啊?还有那些庄家真也是王八蛋!早不跑、晚不跑,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跑。跑你妈逼啊!等韭菜再长一会儿不行吗?!

    “妈!你怎么不开灯啊?”

    儿子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进来,唤醒了正在对这个世界咬牙切齿的姜胜善。

    姜胜善赶紧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走出去。

    外头客厅里的灯已经被儿子打开了,穿着东瓯中学校服的祁豪满头大汗,怀里抱着个篮球,见姜胜善眼睛发红,不由奇怪道:“妈,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姜胜善摇摇头,含糊其辞地说谎道:“睡迷糊了,梦到以前的事情。”

    “哦。”祁豪淡淡应了声,把篮球放下来,随口说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嘛,你先去洗把脸吧,我马上洗澡,晚饭做了吗?”

    “电饭锅里还剩了点,你自己热一下吧。”姜胜善声音嘶哑地说道。

    祁豪道:“突然想吃面条啊,你要不给我昨晚面条吧,妈!”

    姜胜善点了点头:“行。”

    祁豪看姜胜善跟平时不大一样,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姜胜善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等祁豪洗完澡,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在外面玩了一下午的祁豪饿得发慌,拿起筷子就吃得呼呼作响。

    姜胜善看着去年一个暑假就窜高了十来公分的儿子,心里又是感慨又是骄傲。

    考进东瓯中学,半只脚就踏进重点大学的大门了。

    东瓯中学那50%以上的重点大学升学率,哪怕放在全国层面上看,都是相当能打的存在。

    只不过这几年前二出得少了一点,而且学校本身在全国的知名度相当一般,保送名额也不多,每年能保送曲江大学的也就那么四五个,想保送前二,就更是想屁吃。

    平时这个时候,姜胜善总喜欢唠叨几句祁豪学习的事情。

    比方都要期末考了,你居然还出去打一下午的球,作业做得怎么样了,功课复习得怎么样了,班上排名能不能进前15啊,千万别给我掉出前25啊,巴拉巴拉巴拉。

    但今天,她却沉默了。

    实在是没心情说这些……

    祁豪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把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打了个饱嗝,笑着拍拍肚子,对很沉默的姜胜善道:“妈,我想买双耐克的篮球鞋。”

    姜胜善回过神来,看了前自己跟前已经泡得挤成一团的面条,赶紧用筷子捞了几下,一边问道:“多少钱啊?”

    祁豪很自然地说道:“三百八。”

    “什么鞋要这么贵?!”姜胜善很是惊讶了一下。

    祁豪说道:“不算贵了,更贵的都有。你要是觉得不能接受,要咱们老规矩,赌一把吧!我期末考进前十你就给我买,我要是考不进前十,我半年之内不对你提任何要求。”

    “然后等过完半年,下次考试的时候再跟我赌一次是吧?”姜胜善微微翻个白眼,但还是宠儿子,起身去房间里给祁豪拿了四百块,放在他面前道,“该买的早晚还是要买,省着点穿啊,别一年半年的就给我穿坏了。”

    “不会!就是打比赛的时候穿一下,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祁豪把钱往兜里一揣,又奇怪道,“妈,你今天真的有点怪啊,难道是你背着我爸炒股被发现了?”

    姜胜善陡然一惊,下意识就惊慌否认道:“什么背着你爸炒股?别胡说!”

    祁豪对姜胜善的过度反应有点郁闷,皱眉道:“没有就没有嘛,凶什么啊。再说我也没说你不好啊,现在行情这么火热,傻子入场都能挣钱,怕个屁啊。”

    姜胜善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变好,又装作随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祁豪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班上几乎所有同学家里都在炒股,我今天出去打球,我那几个同学还都在说这两天股市怎么样怎么样。”

    姜胜善忙问道:“他们怎么说的啊?”

    “嗯?”祁豪突然用怀疑的眼神盯住姜胜善,“妈,你确定你没有……”

    “让你说你就说!”姜胜善拍了桌子,“你那双鞋还要不要了?不要就把钱还我!”

    “我说,我说!”祁豪连忙道,“他们说现在炒股盯着林淼就好了,林淼不跑,大盘不倒。”

    姜胜善不解道:“昨天不还跌得一塌糊涂吗?”

    “这你就不动了吧!”祁豪一拍大腿,眉飞色舞道,“看问题要看全面啊,要发展地、历史地、辩证地看啊!昨天发生了什么,那是结果,要知道结果背后的真相,就要看原因。原因在哪里?原因当然在结果的前面,对不对?”

    姜胜善拉下了脸:“别说废话。”

    “豪爽!不愧是我亲妈!”祁豪大喊道,“话说就在前天,也就是昨天的前一天,《新闻联播》是不是又提到我们的淼爷了?《东瓯日报》第二天都登了对不对?《寻仙》走出国门,荣获纽约国立图书馆图书展览节大奖,最佳东方魔幻奖对不对!这是什么!这就是信号啊!国家支持林淼的信号啊!”

    姜胜善听傻了,问道:“国家怎么就支持林淼了?”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林淼贷款炒股那么大的事情,如果国家对他不满意,还让他上什么《新闻联播》?上了中央台,就说明国家至少没反对。那反对当然就是支持咯!”祁豪喊得很大声,言语中充满了对自己已经能分析国家大事的骄傲。

    姜胜善却更迷糊了,反问道:“那国家支持林淼,昨天股市怎么还崩成那个样子?”

    “这还用说?因为有人眼红了嘛!”祁豪摆出很专业的姿态,“林淼那个股本是配资的,跌下来一部分就要清仓。有人想自己吃独食,所以要先把林淼踢出局。昨天很明显就是有人想做低股价,先高价抛了,把林淼抛出局,等明天开盘,他们再低价把股票买回来!

    昨天那个股票的跌落过程,我给你形容一下,就是几次跳崖!早上跳两次,下午跳两次!都是一下、一下地大量抛售,下午最后那一次,那些人应该是把手里所有的子弹都打出去了。就是拼那一下,想把林淼弄死,可惜他们没得逞。因为他们算漏了一件事情。”

    “算漏了什么?”姜胜善脱口而出,紧跟着又追问,“你怎么知道林淼还没退场?”

    “我同学他家里在沪城那边也有人的,沪城交易所那边干了什么,我同学家里隔半个小时就知道。林淼的盘子还在,昨天才跌了15%都不到,稳得很!”祁豪很挥斥方遒地说着,仿佛钱是他的似的,“那群想赶走林淼的人,最大的失误就是没算到现在股市的热度。昨天早上开盘之前,谁会想到大盘会跌啊?所以买进的人肯定还是很多,那么一大笔资金杀进去,一下就把股价拉高了,至少抵消了他们的第一波进攻。

    所以你看股价那一下好像是跌了,其实股价并没有大的变化,等早上第二波投入的时候,他们才掌握局面。所以整个市场跟着他们跑,那肯定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因为早上的时候,大家肯定还没反应过来嘛。不过等到下午呢,他们自己手里的股票又不多了,散户虽然都在抢着抛,但是更多人肯定还是舍不得割肉!毕竟早上跌的说多不多,心里还是抱着侥幸的!”

    姜胜善闻言,简直不能更赞同地点了点头。

    昨天下午,她和黄清清两个人确实是犹豫了半天,结果还是没抛。割肉就真的割了,不割的话,她好歹买的都是传说中效益不错的公司的股票,涨回来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祁豪见姜胜善点头,不由更受鼓励,继续兴致勃勃道:“所以下午那两次跳崖,第一次就是市场恐慌,怕死的开盘就先扔了一波,给那些庄家当枪用了。第二波是庄家看跌的速度太慢了,没办法只好把剩下的子弹全都打出去,但是股市实在太热了,他们以为自己的弹药身充足,其实根本不够用,其实早上一开始没把跌幅做到10%以上,他们就已经输了。

    我个人猜测,明天早上股价绝对会涨回来!因为那些人看林淼没被打掉,股市的势头那么好,肯定会重新入市,就当是自导自演来一回做空嘛!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姜胜善想了想,又担忧道:“那万一明天早上抛的人更多呢?”

    祁豪胸有成竹地笑道:“怎么可能?想跑的昨天就跑了,剩下的都是在等股价涨回去,就算要抛,那肯定也是看股价还在跌,感觉情况不对了,大规模逃离至少要等到下午。

    但是下午就更不可能了,那些做空的庄家要回来,肯定是越早越好,不然稍微慢个半步,他们昨天抛出去的股票,就有可能被什么都不知道的抄底的散户全都买光,到时候股价一回来,他们再想入场成本就变高了,而且搞不好连重新入场都做不到。

    他想买总得有人肯卖吧,万一根本买不到呢?这么大的盘子,又不止一两伙人在做!到时候要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买,连一只股票的走向都掌握不住,庄家变散户,尴尬不尴尬?”

    姜胜善听了半天,缓缓道:“你说的反正我听不懂,不过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跟谁学的啊?”

    祁豪回答道:“学校教的啊,教政治的老师上课的时候说的,然后我……刚才结合实例又自由发挥了一下。”

    姜胜善很无语:“政治课上还叫你们炒股票?”

    “马克主义经济学嘛!”祁豪大喊道,“高一政治的主要内容,关于市场经济的解释,很实用的好不好!像我这种能考90多分的,学透了随便逮住什么都能有逻辑地往死里吹!”

    姜胜善看着儿子,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某个小豆丁。

    很有逻辑地往死里吹……

    她儿子跟林淼,好像是一路货……

    “唉,真能涨回来就好吧。”

    姜胜善面条也不想吃了,心里嘀咕了一句,端起两个碗,朝厨房走去。听儿子这么吹了一通,她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但如果明天早上还涨不回去,下午就真的要抛了。不割肉也不行啊。按儿子的话说,好像意思就是,如果早上不能完成止血,那下午就必定崩盘是吧?

    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洗了碗,姜胜善回到客厅,抬头看看时间,都7点20多分了。

    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看电视的儿子,见他看的是《新闻联播》,知道儿子打算读文科的她,便不好催他去学习。对文科生来说,看《新闻联播》也算学习吧?

    她走过去,在儿子身边坐下来。

    祁豪转头看看姜胜善,一声不吭,又转了回去。姜胜善挽住儿子的手,默默等新闻联播结束,接下来又跳出一个焦点访谈。她习惯性地伸手拿起遥控,想看看东瓯电视台的电视剧开始了没,这时听到今天焦点访谈的内容居然是谈论股票,不由得又把遥控放了回去。

    祁豪对姜胜善露出一个你果然心里有鬼的坏笑。

    姜胜善却根本不搭理他,只是认真看着电视,听主持人满脸严肃地说道:“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收看今天的焦点访谈。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证券市场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东瓯市某位未成年居民,居然通过重重手续,从某商业银行在该市的分行获取两亿贷款,而后又在证券配资公司获得八个亿的配资,凑足资金十亿,全部投入股市。这到底是投资还是投机?是钻政策的空子,还是有违法律的行为?这段时间以来,社会各界对此时看法颇多,想法不一。

    昨天沪城交易所股价大跌,股民损失惨重,很多关于股市的疑惑,也再次被提人提了出来。在经过长达将近六年时间的摸索之后,我们的股市,现在究竟是正在逐步走向有序,还是变得越来越混乱?我们的国家金融系统,到底是在为全社会服务,还是在为一少部分人服务?这些问题,需要得到回答,也必须得到回答。我们今天的节目,请到了国家社科局副局长、社科局研究生院院长荀建祥,来跟我们一起回答这些问题。荀院长你好。”

    “你好。”荀建祥一点头,面朝镜头,微微一笑,“我觉得所有这些关于股市的疑惑,归根结底,主要是看两个结果。第一个,要看正面结果,第二个,要看负面结果。

    什么叫正面结果?正面结果就是,通过正常合法步骤,从股市里获利的上市企业和个人,到底是拿这一部分利润做什么去了。如果这部分从社会中获得的资金,是拿去做更大的投资了,去做更有意义、更有利于国家发展的事情去了,那么这些疑惑,就没有什么好疑惑的。这本来就是我们开辟这个金融市场的初衷。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那什么又叫负面结果?负面结果就是,如果大家亏本了怎么办?没从股市获利怎么办?那首先我们得分投资主体来看。专门的证券投资公司亏损了,那叫不叫负面?我觉得不叫,这是正常的业务问题,你业务素质不能、能力不行,亏损是理所当然,所以这个不叫负面。

    那上市公司亏损了,叫不叫负面?我觉得也不叫,为什么?因为上市公司的市值,本来就是随着市场对他的信任程度在波动的,你产品做好了,服务做好了,各方面都提升了,市场自然对你有信心,如果你经营没做好,市场对你没信心,股价自然要跌,还是一个打铁需要自身硬的道理。所以这个也不能叫负面。

    那哪个投资主体出事什么叫负面?我觉得就是散户们,我们的普通股民们,我们的老百姓们。老百姓投进股市里的钱,那可都是血汗钱啊。是出于对国家政策和上市公司的信任,我们相信这些上市的公司,能带着我们一同走向富裕,才把这些血汗钱委托给相关机构,让这些人带领我们一起致富,一起越过越好。

    可是事实上呢?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他就是认为这里头有别的利益可图,他就偏要利用自己的个人资本,人为操控股价,忽高忽低,干扰正常市场秩序,引发老百姓对这些上市公司的信任危机,结果就导致一部分人趁乱获利,更多的普通老百姓不幸被套牢,需要割肉保命。

    割肉这两个字,那可真不是比喻啊。比真的割肉都痛。多少人一辈子存下来的血汗钱,一天的时间就没了。所以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今天下午在这栋楼里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太有道理了,叫‘入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这个风险是谁制造的?我们又该对谁谨慎?”

    荀建祥目光炯炯盯着主持人。

    主持人一脸高冷地不吭声。

    荀建祥继续道:“股市投资的负面结果,是一小部分主动操纵股价并获益的人,带着一大部分被动跟随股价并受损失的人造成的。具体是什么人,我们没办法去追究他们的责任,因为相关的立法还不完善。所以这个问题,还得说回股市的正面结果去。

    你赚钱可以,但是赚了老百姓的血汗钱,这些钱你都花到哪里去了?支持国家建设了吗?先富带动后富了吗?为全社会做贡献了吗?当然不是说不能花在自己身上,毕竟投资也是担了风险的,但是改善个人生活质量,提高生活水平,那也得有个度。不然和挥霍社会财富有什么区别?我们的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挥市场作用没错,但前面几个字丢了,我们搞这个事情就偏离原本的意义了啊。”

    主持人打断道:“所以您的意思是,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个配资十亿投入股市的未成年人,虽然他的一系列操作,到现在都是存在争议的,但到底是正面还是负面,还得看他接下来对这笔资金的使用方式?”

    荀建祥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主持人问道:“那假设他全部用于个人享乐呢?”

    荀建祥想都不想就回答道:“那迟早有一天,人民不会放过他,国家不会放过他,法律不会放过他,我们这段历史也不会放过他。但是我更相信,他决不会这么做。”

    主持人问道:“您相信他的依据是什么?”

    荀建祥掷地有声:“因为他走的每一步,都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么庞大的一笔资金,有关部门、有关人员对他的监督,要比社会上不少人以为的更加严密。所以昨天股市动荡,他并没有离场,因为他愿意为我们广大的证券投资者再承担片刻的风险,因为他和我们所有人都相信,制造风险的人是少数,期待共赢的人是多数。我们这个小朋友,对我们的市场有信心,更对我们的制度有信心。我也一样。”

    电视机前,姜胜善和祁豪对视一眼。

    荀建祥口中的小朋友是谁,名字不言而喻。

    祁豪:“妈,要不你明天干脆请个假,去买点股票吧,晚了估计都挤不进去……”

    姜胜善:“嗯……”

第七百六十八章 看清楚天下风波,匆匆而过

    周一早上八点,全市学校的铃声同时响起时,姜胜善却是被下雨声吵醒的。

    倾盆大雨落在小区各家各户窗外的铁制雨棚上,动静就跟打鼓似的。

    她浑身无力地从床上下来,家里很正常地已经空无一人。儿子自然是去上学了,可能早上七点不到就出了门;老公则是彻夜未归,昨天在工厂里赶工,要出另外一份订单的最后一批货,先抓紧回笼一点资金,估计已经忙到上火。

    姜胜善拖着莫名困倦的身体走到卫生间,打开灯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的脸有点浮肿,眼圈也黑黑的。从星期六晚上回家到现在,她一共就只吃了一顿饭。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躺在船上,但其实总共也没睡过几个钟头。哪怕昨天有荀建祥在央视上给她打气,有儿子毫无根据的胡扯,但所有这一切,都无法完全让她安心下来。

    跌了就是跌了,没亲眼看到股票涨回去之前,她绝无可能真的放心。

    一番洗漱后,她的精神稍微好了些。

    随后穿好衣服,随意地打扮了一下,转身看看外头乌黑的天色和仿佛下不完的雨,姜胜善心里一叹,拿着雨伞出了门。冒雨下楼坐进车里,哪怕撑着伞,她身上还是被淋湿了不少。

    东瓯市入夏后总是这样,要么就一整天出大太阳,要么就暴雨连绵不休。

    不过今天仿佛不是大雨,而是有点台风的意思了……

    她家住得还算离瓯江有点远,江边的话,风肯定更大。

    “恐怕今天不会有多少去交易所了。”姜胜善心里暗暗想道。

    小心翼翼地开着吴宁祥给她配的二手车,冒着大风大雨驶出寸土寸金的人民路土豪小区,路上毫不奇怪的行人稀少,不过街两边的店铺,都是全都风雨无阻地开了门。

    店里开着日光灯,就跟晚上似的,这让姜胜善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时间,有点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某年祁豪小朋友就曾经凌晨3点40分睡醒过来,然后迷迷糊糊地误把分针当时针,哭喊着把她和她老公叫醒,然后她也傻逼兮兮地顶着漫天星光把他送去了学校。这事儿她到现在想起来,还依然很想揍儿子一顿。

    车速放得很慢的姜胜善,一路想着过往种种,然后接连被十几辆亮着车灯的公交车超过,原本十几分钟就能开完的路,她愣是开了二十分钟才到。

    然后等她举着伞从车里出来,眼前的一幕,便深深地震撼住了她。

    只见交易大厅外的空地上,上百把雨伞浩浩荡荡举着,在狂风中经受着雨水的冲刷,那些年纪差不多能当她爸妈的老头老太,神情坚毅和决绝得仿佛是要上阵杀敌。

    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嬉笑着在雨伞大阵下穿梭打闹,一个小贩背着裹了棉布的箱子,在人群中兜售他的热牛奶,等客人喝完,还要把玻璃瓶子收回去……

    砰砰砰!

    人群中间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突然传出闷而响的三下鼓声。姜胜善努力朝人群深处望去,只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混合着风雨的声音高喊:“林淼是我爸爸!”

    姜胜善怀疑自己听错了,使劲掏了掏耳朵。

    然后下一瞬间,就完全没了怀疑。

    因为全场都在跟着高喊:“林淼是我爸爸!”

    林淼不跑,大盘不倒……

    居然是真的?……

    这一刻,姜胜善感觉自己积累了一辈子的三观都垮掉了。

    在金钱面前,做人的底线居然能如此之低?

    “林淼是我爸爸!”

    “林淼是我爸爸!”

    喊声整齐划一,山呼海啸。

    姜胜善根本迈不开腿,甚至一点都不想凑到那堆人里头去。

    她喘着粗气,走到不远处一个小摊子前,买了几个烧饼,又在烧饼摊子旁买了一份《东瓯日报》,就匆匆地回到了车里。现在才不过8点40分中,离开盘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关上车门,与外头那个庸俗的世界隔开。

    喊声和风雨声都弱了很多。

    姜胜善吃着烧饼,打开报纸。

    头版头条上,就是关于林淼的新闻。

    全国中学生作文竞赛特等奖,史上第一次,特等奖二连庄……

    姜胜善打开车里的小灯,默默把报道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洋洋洒洒估计能有三千来字,但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一道七彩炫烂的彩虹屁。

    《东瓯日报》都快变成林淼的后花园了。

    才八岁啊……

    姜胜善叹了一句,然后默默向街对面空地上的阿公阿婆们道了个歉。她错了,其实她的三观去年就已经毁干净了。只是和林淼混久了,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荒诞现实。

    姜胜善在车里坐了二十来分钟。

    雨势稍微停歇时,交易大厅外头突然有人用极其亢奋的音调尖声喊道:“开门了!”紧跟着空地上便一阵嘈杂,越聚越多的成百上千人,急不可待地朝着大门内涌过去,一时间年轻人的叫骂声、老年人的斥责声、小孩子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交易大厅内外乱成一锅粥。

    姜胜善怔怔看着,过了五六分钟,空地外的人才全都进了大厅,留下满地的破雨伞,和几只被人踩下来的鞋子。她坐在车里愣了良久,才深吸一口气,。撑起雨伞,下了车。

    匆匆穿过马路,走到交易大厅前的空地,还没进门,姜胜善就能听到里面铺天盖地的喊声。

    她弱弱地走到门口向里面一看,只见几个柜台窗口外已经爬满了人。

    没人排队,所有人都在往里面挤。

    儿子猜得没错,今天想买股票的人,多得快炸了。

    “诶,我没见过你啊。”身旁一个中年妇女,很自来熟地对姜胜善道。

    姜胜善带着几分对陌生人的矜持,淡淡道:“哦,我来看一看。”

    “前天被吓到了吧?”黄明玉笑道,“我前天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不过幸好没跟着笨蛋一起抛,不然肯定肠子都要悔青了。”

    姜胜善不解道:“你就这么肯定会涨回来?”

    “当然肯定啊!”黄明玉高声道,“林淼那么搞国家都支持他,中央台的人都出来给他说话,股票有什么理由不涨啊!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三四十万扔在里面呢!它要敢不涨回来,这个交易厅我都找人过来拆了!老百姓的钱就那么好赚吗?昨天中央台里那个院长说得对!这是我们老百姓支持国家建设的钱,相当于花钱支持国家的政策!谁敢乱搞?”

    姜胜善听着黄明玉毫无逻辑的话,心想这世上哪有只赚不赔的生意。只要待会儿股价涨回去,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打个电话卖掉,省得一天到晚提心吊胆……

    正想着,身旁突然有人惊喜地喊了声:“姜校长!你也炒股啊?”

    姜胜善转头望去,看到项启慧满脸欣喜的笑容,略微有点迷惑,马上又听项启慧自我介绍道:“我家彬彬前年去你们学校考过试的,没发挥好,差了一点点,后来去实验初中了。”

    “哦。”姜胜善微微一笑,心里却忍不住想吐槽:狗屁的差一点点,入学考试是分等级的,又不是计分的,不行就是不行,真尼玛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项启慧自动忽略掉自己去年组织人手,去四中学校里堵林淼的事情,又好打听地问道:“姜校长,你买了那只股票啊?投了多少进去啊?”

    姜胜善淡淡装了个逼:“一百万。”

    站在一旁的黄明玉,脸上瞬间就失去了笑容。

    项启慧忍不住问道:“是你们学校那个丁点大的让你买的?”

    姜胜善听项启慧语气不善,反问道:“怎么了?”

    项启慧也跟属狗脸似的,笑容一收,冷笑道:“你要是跟他一起买,我觉得还是扔了比较好,那个小孩迟早要倒霉的,这么多老人喊他爸爸,他折寿啊,说不定今年没过完人就死了。”

    姜胜善看看黄明月又看看项启慧,心想炒股的人莫非都有精神病?

    然后想都不想就直接走开几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好整以暇地安心坐了下来。

    被项启慧的话一恶心,她突然间倒不想卖了。

    而且说起林淼,她老公厂子的资金问题,貌似不是没救啊……

    淼淼那么善良聪明温柔可爱天使下凡财神托生文曲转世,总不能坐实校长阿姨家破产吧?

    姜胜善越想越觉得靠谱,过了半天,突然大厅里锣鼓喧天。

    “开盘了!开盘了!”

    “喊起来!”

    “林淼是我爸爸!!”

    姜胜善抬眼望去,只见显示屏上一片绿油油。

    她眨了眨眼,一时半刻有点晕,脑子里迷迷糊糊在想,到底是红的还是绿的啊?

    红灯停绿灯行?绿的是在涨?

    但没迷糊超过两秒,随着现场的喊声逐渐弱下来,挤在柜台窗口的人也都慢慢停止了互相伤害,姜胜善陡然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喊出来:“怎么还在掉?!”

    “林淼……林淼我艹你妈!”大厅里陡然换了一嗓子。

    所有人对视片刻,妥协的时间没超过十秒,当场集体换了口号:“林淼我艹你妈!”

    “林淼我草拟祖宗十八代!”

    “林淼我把你姐姐养大了再……!”

    姜胜善听得眉头紧皱,忍不住站起身来。

    眼前的屏幕仍然绿得苍翠欲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厅里喊林淼去死的声音越发高涨。

    姜胜善抬手看看表,开盘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多钟……

    如果真要涨,那早就该涨了。

    果然股市这东西,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吗?

    不对!

    现在哪儿是想这个的时候!

    “快抛!”现场突然有人高喊一声。

    现场无数满头白发的阿公阿婆,疯了一样朝着之前抢着过去买股票的人群挤去。

    里头不想买的人想出来,外头想卖的人想进去。

    交易柜台窗口前,拥挤指数瞬间达到了怀孕级。

    姜胜善脸色惨白。

    不远处的项启慧,神色则万分复杂。

    她买了股票,但她也想林淼死掉。

    最好是先跌又涨,可这么个跌法,怕是涨不回去了……

    同归于尽吗?

    项启慧一厢情愿地把自己摆在了很高的位置上。正自我拔高时,交易大厅外面,突然走进来一大群人。交易大厅里的上千人,从门口往里,一下子成片成片地安静下去。

    林淼神色凝重地走入大厅,仰头看一眼泛绿的屏幕,低头又看了眼手表。

    身边不但跟着王斌和黄清清,还有罗万洲和张开,以及好几个身穿制服的民警。

    罗万洲眉头紧皱道:“没理由啊。”

    “不奇怪。”林淼看看表,距离合约时间,还有三分钟,“一天时间,够他们找到几个外援了,现在就看股民的信心了。”

    正说着话,黄清清拿着手机对林淼道:“老板,沪城那边在问你,要不要现在就扔,只剩两分多钟了。”

    林淼很坚决道:“不扔,就算一秒钟也争取。”

    现场所有人像看救世主一样,眼神中充满期盼地看着林淼。

    林淼紧咬着牙,盯着手表。

    背着大鼓的老头忍不住跑上来,边上两个警察忙拦住他,那老头激动地冲林淼大喊:“林淼!到底什么时候能涨!我棺材本都扔里面了!”

    “再等两分钟!”林淼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火气。

    可话音刚落,面板上就有一只股票突然翻了红!

    紧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整个面板上的股票接二连三地股价反弹。

    随着整个大盘的局势扭转,现场气氛一瞬间反转!

    “涨了!”

    “涨回来了!”

    “林淼!林淼一来就涨了!”

    “林淼万岁!”

    不知是谁带的头,交易大厅里,再次陷入沸腾。

    四面八方,所有人宛若看救世主一般,冲着林淼高喊不止。

    林淼拍拍身旁的王斌。

    王斌弯下腰来,听林淼在耳旁说了几句,点点头直起腰来,扯着嗓子高喊:“祖国万岁!”

    四周的人顿了顿,敲鼓的老头立马用他已经兴奋过度的罗破嗓子跟着喊:“祖国万岁!”

    “祖国万岁!”

    “祖国万岁!”

    喊声一阵接一阵地传开,传到交易厅的各个角落。

    姜胜善看着翻红的面板,热泪盈眶,哽咽大喊:“祖国万岁!”

    站在人群中央的王斌,忽又换了一句:“中国股民万岁!”

    下一刻,交易大厅内的喊声更加响彻云霄:“中国股民万岁!”

    罗万洲摸了摸林淼的脑袋。

    林淼对干爹笑了笑,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抬手看看表,就差不到两分钟而已。

    太险了……

    “老板,电话。”黄清清把手机递给林淼。

    手机那头,江洋笑道:“妈个逼,老子差点尿在裤裆里,真的,一点都不开玩笑。”

    林淼叹道:“舅舅,辛苦了。”

    江洋笑道:“辛苦个**,这个牛逼我能吹到我孙子生小孩。”

    林淼面露微笑:“好吧,祝你幸福。”

    这时手机里的声音,又变成了那边的经纪人。

    “林总!我觉得现在是追加投资的好时候!我建议你再多投五千万,继续配资!”

    林淼呵呵一笑:“别叫我林总,叫我爸爸。”

    “爸爸!”

    “滚。”林淼挂断了电话,交给黄清清。

    保住全副身家的黄清清,这时也眉开眼笑,拿过手机,又凑近笑道:“老板,说几句吧,说不定要载入史册的。”

    林淼摇了摇头,淡淡念道:“不过是一些缤纷记忆,美丽看过,也拥有过。不过是过客走一程,何必肩膀上背那么多。管什么他多还是你多,管什么你对还是我错,抬头去看看满天彩霞,就看清楚天下风波,匆匆而过。”

    一边念着,在满场崇敬的目光下,淡然离场。

    张开和罗万洲跟着小豆丁走出去。

    王斌和黄清清落在后头,王斌问黄清清道:“林总刚才算是在唱歌吗?”

    黄清清翻个白眼嫌弃道:“现代诗都不知道!没文化!”

第七百六十九章 暴富后遗症

    1996年5月20日这天,沪证指数在结束长达一个周末零8分12秒的调整之后,便基本再没有大的波动。随后几天时间里,虽然依旧有涨有跌,但老百姓的投资信心已经起来,市场的追涨效应彻底盖过了恶意抛盘者所能控制的股价涨跌幅度,而后随着抛盘者的资金重新入市,从周四开始,股价便以不可遏制的势头全面上扬。

    据后世的不完全统计,从5月24日起,全国城市居民中,大约有十三分之一的家庭将存款投入股票市场,大盘指数一涨再涨,出现全国性抢购热潮。

    抢购者上到一线城市的富裕家庭,下至各城市周边的郊区农户,有媒体报道,因为抢购者过于疯狂,不但抢购者在交易大厅里被挤晕过去的情况司空见惯,甚至由于交易过于频繁,中间还引发了一次技术性问题,导致交易过程中断,系统修复后出现了一次恐慌性抛售,但半小时内股价就又恢复了节节攀升的正常状态。

    到5月底,沪证指数同比4月初已经翻番,而且很明显还会继续翻下去……

    股市气势昂扬的过程中,人们也没忘记林淼的贡献。各路财经媒体纷纷邀请林淼前去做客,让不少国外驻华记者都感到不可思议。消息传回西方,数不清的金融从业人员对中国金融市场的自由开放程度目瞪口呆,连带着中方在外谈判的外交人员都腰杆挺直了不少。但凡有鬼佬拿人权问题跟中方扯皮,中方外交人员就直接拿起《东瓯日报》朝对方脸上甩过去。

    去你蛋蛋的人权!我们八岁小孩能拿十个亿炒股,你再跟我扯一句人权试试?连十个亿都不敢给八岁小孩用,还有脸说自己是民主人权国家,我民主人权你奶奶个蛋!he~tui!

    在西方世界的一片震惊中,驻美大使馆趁热打铁,通过大力宣传《寻仙》和林淼,在这个时代的世界中心向全球宣告,中国的开放态度是坚决的,力度更是有目共睹的,并由此又引发了一轮海外华人对《寻仙》这本的强烈瞩目。林淼人在学校坐,名气却铺天盖地地往全球跑,连在南非和曼圣人谈金融开放业务的工行叔叔们都给曼圣人介绍了这本书……

    “操,是不是有点过了?”星期五下午从学校出来,林淼翻着报纸,越看越觉得魔幻。

    问:一个人想把名气打到国外去要分几步?答:两步。第一步,先在国内红起来,第二步,红到国外去。按这个逻辑,如果有外星人的话,红到外星球其实也只用三步走而已……

    林淼把报纸叠起来,递给黄清清。黄清清经过这几个月数不清的大风大浪的洗礼,已然是一个成熟的秘书了,接过报纸后路过一个垃圾箱,顺手把报纸塞了进去,一边跟林淼汇报道:“天源文化和小可爱科级的股权梗概手续已经办好了,林老师占股0.1%,董事长和法人代表也都已经换成林老师的名字。温哥华那边的出版社收购事宜,昨天林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沙阳他叔叔不肯松口,死活就要一百万加元。”

    林淼边走边冷笑道:“他在想屁吃?最多三十万,多一分都不给。让我爸给那老头下个最后通牒,要么本周内答应,要么就拜拜。北美那么多小出版社,他不卖有的是别人卖。如果他肯答应,我可以接他来中国养老,医疗费我司全包。”

    “好。”黄清清飞快点头。

    林淼又问道:“对了,我爸带出去的那个翻译是男的还是女的?”

    黄清清道:“女的,二十八岁。”

    林淼道:“太危险了,回来马上换掉,以后给我爸派翻译、秘书之类的随员,只能派男的。”

    “好。”黄清清继续点头,然后换下一个话题,“京城故宫旁边的那个人已经搬出来了,我们可以汇款了吗?”

    林淼道:“明天你去把过户手续办了,一手钱一手货。”

    两个人飞快走飞快说,身前身后围着五个身穿西服的保镖,在众多游客和路人崇拜目光的注视下,招摇走出了湖滨路产业园区。从湖滨路北段小桥出来,桥外面停着三辆车。林淼坐上中间的大奔,前头桑塔纳开道,后头不知道什么车殿后。

    刚开出十几面,前方突然出现一辆虎式主战坦克,炮管一抖,一颗炮弹直冲林淼车队而来,穿透开道的桑塔纳,又射进了林淼所称作的大奔。冲天的火光之中,车身瞬间垮塌,林淼只感觉身上一重,但车盖却很奇怪的并不坚硬,而是软绵绵的,然后就听有人在他耳边喊道:“水水!起床了!要去比赛了!”

    林淼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小萝莉趴在他身上,正在提供爱的早起唤醒服务。

    恍惚了大半天,他才把体重已经很他吃不消的小萝莉从身上推开,然后坐起身来茫然环顾四周,确认这里是京城羊皮胡同的家里后,苦笑着揉了揉脑袋。

    从那天千钧一发、九死一生地从股市里出来后,随后这十来天,他实在是忙得太脚不着地,以至于差点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梦里头国外发生那些事,或许有,或许没有。

    他懒得知道,国内的媒体也并没有报道。

    总之按魏军的思路,现在大家的路线就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有了成绩也不要太张扬,足够用实际行动让人抓不住把柄就行。就像他昨天到京城来参加全国英语演讲比赛,第一轮扯了十几分钟,有个老外评委直接给了满分,要的就是这种碾压效果。

    昨天的赛事结束后,今天是第二轮,还有个类似于现场答辩和现场辩论的环节。全国60名参赛选手,只有20名能入场,昨天低分淘汰掉的40个,全都提前拿了渣渣优胜奖。

    今天要决出的,则是金银铜三个档次的奖项。

    累得简直不想起床的林淼,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眼时间,早上7点半。

    录像是9点开始,时间倒还刚刚好。

    话说昨晚上还是堕落了,做完卷子后居然没马上睡,跟洛漓一起看了上路录制的那一期《对话》,片子剪得极其和谐,完全没看出露出当天剑拔弩张的气氛。

    但至少好在一点,剪出来的片子,重点全都变成了他向社会解释种种谣言的真相,昨晚节目播出之后,他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需要承担的社会舆论压力,肯定要减轻许多。

    起床后洗漱一番,林淼下了楼,黄清清和王斌已经在楼下等着。

    林淼盯着一身短袖的王斌看了半天,看得斌哥很不自在地问道:“林总,怎么了?”

    “你不是穿西装过来的对吧?”林淼问道。

    “对啊,这个天气穿西装太热了。”王斌有点懵逼地回答,“我要穿西装吗?”

    “不用。”林淼打消了斌哥的疑虑,又问道,“咱们公司最近没招新人吧?”

    王斌继续懵逼地解释:“就我跟清清啊,还有林老师招了个马总过来,林总,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乱……”林淼愣愣坐到餐桌前。

    高价请来照顾秦晚秋和洛漓的小保姆做事有眼色,知道林淼才是给钱的爹爹,立马很殷勤地从厨房里端出来各种白粥、油条、肉包子,摆了满满一桌。

    亿万富翁嘛,早上不吃好怎么行!

    林淼盯着满桌的早饭,问所有人道:“你们吃了吗?”

    “都吃了。”小保姆笑容灿烂,“这些都是我专门又去外面买的,都没碰过。”

    “哦。”林淼仰头看看小保姆,又问道:“晚秋阿姨和老徐去医院了?”

    “嗯。”小保姆点点头,“刚出去没一会儿。”

    林淼再问:“晚秋阿姨的预产期是几号?”

    小保姆道:“预产期是六月三十号。”

    “哦……那还有一个月,我刚好考完试。”林淼掐着时间,心里给小保姆一个好评,又对洛漓说道,“莉莉,我这个月月底过来接你,你暑假跟我回家住,先见见家长。”

    黄清清当场听得满脸无语。

    王斌嘿嘿嘿傻笑。

    只有小保姆很淡定,有钱人嘛,八岁谈婚论嫁怎么了?有钱人干什么都是应该的!

    小萝莉眼睛都亮了,脸上写满期待:“你暑假要带我回家?”

    林淼微笑着嗯了一声,又来了句:“你跟晓晓睡一个房间。”

    洛漓瞬间沉默,顿时就不期待了……

    “吃什么醋啊?晓晓是淼淼的姐姐呢!”黄清清见状笑道,一点都没梦里头的那么稳重干练,又突然对林淼道,“对了,老板,故宫旁边的那套房子,你今天要不要去看一下啊?”

    林淼继续恍惚道:“哦,咱们昨天已经把房子买下来了对吧?”

    “是啊。”黄清清道,“你睡迷糊了吧?昨天就过户了啊,房产证都在我这儿呢。”

    说着就要掏出来给林淼看。

    林淼打住道:“行,行,不用拿了……今天就先不去了,我比赛完了下午就回家,省得明天早上又要请假。你抓紧给我爸找个翻译,要男的。”

    “知道了~”黄清清拖长了声音,“你都交代两百遍了啊……”

    林淼听黄清清抱怨,心里不由一声轻叹。

    这大概是暴富后遗症吧。

第七百七十章 降维打击

    林淼带着秘书、保镖、领导和小媳妇儿到演播室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八点半,但演播室里已经忙成一团。一进演播室的大门,屋里头的节目总监和制片、导演、导播们就纷纷上来打招呼,向手握市值十几亿的大佬点头弯腰说早安,林淼因为睡眠不足,并没有多余的活力笑脸相对,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就拉着洛漓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

    冷淡的样子,让现场负责调度的领导们很是提心吊胆。

    总监头头抓过主持人,严肃询问昨天到底是谁惹淼爷生气了,主持人很特么无辜地说谁尼玛敢啊,昨天鬼佬评委都给淼爷打满分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总监听完点点头,又语重心长叮嘱主持人,今天千万不要出幺蛾子,务必要让淼爷舒心、省力,淼爷好就是股市好,股市好就是全国人民都好。主持人的表情缓和下来,对总监说自己心里有数,大家全都十几、二十万扔在股市里呢,哪儿能让淼爷不高兴了。

    林淼丝毫不在于边上其他选手们异样的目光,把头靠在洛漓胳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节目总监和主持人在嘀嘀咕咕,心里渐渐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分不清梦和现实。

    最近这些天的生活,确实太如梦似幻了。

    无论他走到哪里,所有人给他的感觉都是跪着的,甚至连这回省里派下来跟他一同前来的邱处长,在几个亿的资本面前,也都显得非常点头哈腰。

    林淼这么想着,不由转头看了邱处长一眼。

    邱处长时刻关切淼爷的一举一动,见状立马开口问道:“有什么需要?”

    靠!服务员吗?

    好歹也是个处级干部,要不要搞得这么低三下四的?

    林淼在心里斥责了一下邱处长对自身级别的不尊重,心想要是老林没扑,要是老林做到处级,绝对不会把任何生意人放在眼里。毕竟在老林朴素的专政思想下,任何生意人都只是块肥肉而已。市值几千亿的是大肥肉,日流水几千块的是小肥肉,反正放心大胆地下嘴咬就是了,哪儿有体制内干部这么全心全意为私营企业和个体户服务的道理?什么大鳄不大鳄的,鳄鱼肉也是肉,是肉就没有不能吃的!只可惜,老林终归还是扑了……

    “不需要。”林淼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贴着洛漓放空大脑。

    邱处长见没能为身家上亿的林总提供服务,表情略有点失落。

    话说这次的机会,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前因后果说起来相当曲折复杂。

    先是费尽口舌让省里直接派人来带队,踢走了瓯城区教育局和东瓯市教育局的人,然后又在省教育厅内部一通操作,踢走一个甬城籍贯的同事——

    理由是前不久社会上一直流传甬城小朋友的参赛名额被林淼抢走,这个消息天晓得是谁传出去的,他担心某些人会对林淼不利,搞出故意迟到或者故意制造事端让林淼弃权的情况,将整个省厅推到不利的局面中去,所以甬城籍贯的某人绝对不能跟林淼一同前往,只有我等东瓯市本地出身的淳朴官员,才能承担起这份责任。厅里的领导一听确实有理,这才拍了板让邱处长这位瓯山县出身的少数民族干部领了这份差事。

    邱处长之所以这么费心尽力,本意其实是想靠林淼跟江海房开搭上线,再通过江海房开和瓯山县的影视城项目搭上线,这样等他过些日子在厅里的任期满了,就有机会衣锦还乡回瓯山县当个知县什么的,总比在厅里当中层领导舒服……

    林淼不知道邱处长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无趣地看着四周围那些平庸选手把这次比赛当作天大的事情的紧张模样,心底里这对场比赛平静得近乎麻木。话说要不是为了一巴掌扇死那些说他抢名额的人,这场比赛对他而言,几乎就是完全没意义的。

    身为一个坐拥数以亿计财富的八岁小孩,如果他愿意,他的人生故事甚至可以到这里为止就画上句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享受生活和创造生命。

    只是太多的责任,却逼迫他不得不继续努力前进。

    毕竟股市的钱,基本等同于台风刮来的。

    如果没有相应的社会身份和地位去匹配这笔钱,那么这笔改变命运的钱,分分钟就有可能变成买命钱。还有郭鹤龄寄予他的期望,整个社会对他的要求,地方政府,地方行业,那么多围绕他而产生的利益关系,如果他停下脚步,他能放过自己,别人却不会放过他。

    “八岁之前,我是追着钱在跑,八岁之后,是钱追着我在跑。”林淼突然幽幽来了句。

    边上的几个人默默看林淼装逼,这句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境界啊……

    他们跟这个八岁的小屁孩,居然都已经不在一个境界上了。

    黄清清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那是林淼之前用的手机,现在以公司的名义转给她用了,毕竟淼爷身份不一样了,不能什么鸡零狗碎、狗屁倒灶的事全都直接往他手机上打,还是得有个缓冲区域。

    黄清清接起电话,嗯嗯说了两声,道了声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然后就弯腰向林淼报告道:“老板,姜校长说已经跟江洋借了钱了,你借给她的一百万已经打回你账上了。”

    林淼淡淡应了声:“嗯。”

    姜胜善放在股市里的那笔钱舍不得拿出来,前几天家里急用钱,就找他借了点。

    林淼大概弄清状况后,就跟江洋提了一嘴。江洋虽然才大操大办完一场婚礼,不过三五百万还是拿得出手的,林淼就干脆让江洋入股姜胜善家的灯具厂。

    至于林淼自己不入股,倒不是他看不上灯具厂的利润,只是纯粹觉得没必要而已。

    再者郭鹤龄对他的要求发生变化后,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一样了。

    现在挣钱不再是终极目的,而只是为实现集体利益的手段。这几天思维上一直有点浑浑噩噩,林淼对“达则兼济天下”这几个字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可不管能不能做到,但历史已经把他摆在了现在这个高度和位置上,就像郭鹤龄在电话里跟他说的:“孩子,你现在不再只是给你自己一个人挣钱了,你现在手上拿着的,是这个社会交托给你的希望,你得回过头去,做这个社会希望你去做的事情;你好好读书,也不再仅仅是为了完成一次自我证明,而是要给社会树立一个榜样。你不再只是东瓯市的名片了,全国十几亿人盯着你,你怎么做,就有数不清的人跟着学。你做得越好,学你的人就越多。你走的路越正,这个社会的路就走得越正。你走歪了,社会上就要有一堆人跟着你一起走歪。”

    林淼被郭鹤龄说得压力山大,三天都没缓过劲来。

    他慢慢坐直身子,没过几分钟,就在导播的招呼下,走上了舞台。

    20个选手,分成左右两组,按照序号两两抽签对决。林淼抽到1号,自我感觉手气爆棚,然后没过几分钟,另一个从隔壁大内斗省来过的女孩子就成了他的对手。抽到大奖的姑娘看林淼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她是种子选手啊……

    首轮是个现场演讲题,抽到题目后有三分钟准备时间。

    第一组的题目是环境治理。

    林淼没多想,上台就开始讲国家发展和环境保护的对立统一,从英国工业革命时期把泰晤士河染得乌漆墨黑说到中国现代诗人赞美发臭的海岸,有从人们对现代化生活的向往说到早晚会到来的对美好自然环境的向往,最后总结一下国家的发展必然是分阶段的、历史地变化的,不同的阶段和历史时期必然存在不同的矛盾。所以不能因为西方的发展比中国早,就一味地听从西方的经验,西方说不定是晃点我们的。发展经济必须要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看清发展过程中的主要矛盾,只有能持续有效地解决不同阶段的主要矛盾,才能实现可持续的发展。

    说完后看看站在对面从大内斗省里来的女孩子。

    那姑娘现场就崩溃了,发挥得惨不忍睹,在淼爷的跨维度碾压下首轮出局。

    一轮战罢,等20名选手依次说完,一个早上就过去了,比赛选手淘汰掉了一半。苟延残喘的选手们中午就地跟吃苦耐劳的淼爷一起,在演播室吃了午饭。下午一点钟,录像继续。

    第二轮是选手分组辩论,赛前依然有个抽签过程。抽签的时候其余9个孩子全都瑟瑟发抖,然后林淼再次手气爆棚,又抽中了1号。片刻后另外一个孩子抽到1号,当场就哭出了声。

    但好在淼爷已经不再是昨日的那个淼爷了,面对哭泣小女孩,他的内心异常平静,完全不想上去安慰她。过了半天,等京城的土著小姑娘被哄好,林淼走上台,淡淡说了句:“真的有必要跟我比吗?”小姑娘抖了抖,两行热泪无声地流了下来,然后就再也哄不好了。

    淼爷冷血无情地不战而胜。

    剩下四组选手对局很快,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了比赛。再次淘汰掉5人后,最后5个人进入第三轮也就是最后一轮,现场答辩环节。

    答辩环节就是三个评委依次向5人提问,最后按得分排名。

    前三名金奖,后两名跟第二轮被淘汰掉的选手是银奖。

    早上就挂掉的十个孩子是铜奖。

    其余昨天就拜拜的40位,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的,可以对外谎称自己从没来过。对自己要求比较低的,可以对外吹牛个逼,说自己和林淼同场竞技过。

    第三轮开始之前,依然有个抽签环节。

    但这回剩余的选手都相对淡定了。

    只要不是跟林淼当面对喷,怎么比都好说……

    淼爷许是天命所归,第三轮依然抽到了1号,第一个上场。

    舞台上经过一番紧张布置,三个评委已经就位。阵容很强大,一位某大学外语系教授,一位外交部下属某司的大佬,还有一位有文学博士学位的外国友人。

    林淼站定后,教授直接跳过所有寒暄的废话,微笑着提问道:“莱昂纳德你好,你的水平和能力我想我们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所以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个人情况。我们都知道你在金融投资领域做了件很大的事情,并且目前看来获得了很大的收获,但你是否赞同现在国内不少从事法律工作的人所说的,鉴于你投资程序上的不规范,国家有必要对你的投资所得,加征至少50%以上的违规金融投资所得税?”

    这位教授的提问语法略有点复杂,林淼并没有完全听懂,甚至还怀疑他根本就是话里头有语法错误,但抓住几个关键词,他大概还是能梳理出大致的意思。

    毫无疑问,这狗日的是给他挖了个坑。

    谁能想到,看似已经偃旗息鼓的对手,居然会在比赛的时候突然放冷枪?

    而且还尼玛是用英文,从技术层面上极大地限制了他的火力。

    朕只不过是个坐拥几亿身家的普通八岁小孩啊?至于这么处心积虑的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陷阱,略有点猝不及防的林淼,微微皱起了眉头。

    底下一大群连问题都没听懂的人,却以为林淼是被问题本身给难住了。提问的教授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边上的外交部大佬瞥他一眼,心里有数,嘴上不说,他只是今天周末有空,因为住得近,所以过来客串一下的,某两拨人要怎么斗,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唯有外国友人惊奇地看了眼教授,不由得被吓到了。中国的教育水平实在太高了,这特么是八岁小孩能回答的问题?别说中国小孩,就算美国小孩都听不懂你在说个什么鬼啊!

    场上场下一群人默默注视着林淼,就在主持人犹豫着是不是要催促一下的时候,林淼缓缓开了口:“作为中国十二亿人口中的一份子,我完全尊重我们国家的立法和司法工作,如果相关机构依据我们国家的现有法律,要求我履行某些义务,我一定会配合执行。

    但是如果仅仅是个别人出于他们的个人理解,就要求国家对我进行现有立法依据之外的审判,我首先认为他们的想法是存在问题的,他们的举动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他们的专业能力是值得怀疑的,他们的道德观念可能是存在缺陷的。

    我的投资是在不违背我国现有法律规定的前提下进行的,如果这其中存在规避法律条文的情况,那么相关法律条文的缺失,并非是我的过错,而是我们的社会发展速度,走在了立法效率的前面,这是时代发展的问题,而不是某一个个人或者机构的过错,我们要做的不是追究个人或者机构的过错,而是去尽快填补漏洞。

    关于对我个人的征税建议,我认为这个建议非常不合理。我并非是法律意义上的过错方,反过来说,个别人要求国家接受他们的建议,跳过我国现行立法,直接对我进行经济处罚,根据我们法律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条例,这个建议本身就是在侵犯我的合法权益。

    我并没有任何经济犯罪行为,有人却要我个人为立法的漏洞付出代价,并同时对他们本身需要做的工作视而不见。我想那些提出此类建议的法律工作者,那些口口声声说要维护法律尊严的人,才是真正在危害国家法律的权威和尊严。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法律应当是为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服务,而不是为一小撮人的利益服务。

    同样的,我从事金融投资所获得的收入,也必会回报给这个社会。我相信这笔钱在我手里,会比在那群要求国家处罚我的人手里更有意义。”

    林淼说完,放下话筒。叫兽同志有点蒙,他年纪大了,记性也不是很好。林淼说这么一大段,他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傻了半天,才突然抓住最后一句,赶紧反问道:“你说的钱在你的手里更有意义,指的是你开办的那几家公司吗?”

    林淼淡淡道:“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计划,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你可以这么简单理解。”

    叫兽追问道:“我听说你开办的三家公司,一家是房地产公司,一家是文化公司,还有一家是电脑公司,你觉得未来的中国,就是奔着这三方方向去的?”

    林淼笑了笑,回答道:“首先感谢这位教授,对这次的比赛做了如此充分的调查和准备,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最好是交给历史去回答。历史的浪潮是不会轻易改变方向的,会来的一定会来,会被淘汰的一定会被淘汰。所有关于世界发展的预测和判断,如果你相信自己,那就按自己的判断去做,如果你相信我,那就跟随我的步伐。我不替任何人下判断,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仅此而已。”

    叫兽急了,追问道:“如果你的判断错误了呢?”

    林淼笑了笑:“六十多年前,我们国家正在遭受苦难的时候,有人的说要照搬苏联经验,在城市里发动起义,有的人说要根据中国实际,农村包围城市。对前者,有人问:如果你判断错误了呢?对后者,也有人问:如果你判断错误了呢?是不是因为害怕判断错误,那就不去做呢?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大可以从相反的方向去做。如果我失败了,你可能就成功了。所以如果我判断错误了,那就错误了吧,但至少我向世界证明了此路不通,总比某些人什么都不做,就只知道整天盯着我兜里的钱,说些嫉妒的蠢话更加有意义。”

    话说到这里,林淼直勾勾盯着那教授,那教授一时间哑口无言。

    台上的人懵逼了,台下的也全都懵逼了。

    边上的外交部大佬突然用中文说道:“孩子,我觉得要不你来当评委吧,你坐我这个位置,现在的小朋友外语水平都这么高,搞得我都有职业焦虑了……”

    全场随即响起一片掌声。

    现场导播匆匆跑到主持人身边说了几句话。主持人点点头,快步走到评委席前,弯下腰跟评委们商量了几句。外交部大佬和外国友人频频点头,挖坑的叫兽脸色颇为难堪。商量完毕,外国友人拿起话筒,宣布道:“各位亲爱的观众,我们决定临时改变本次比赛的颁奖规则,首先向林淼授予特别金奖。剩余四位参赛者,将继续有三位可以获得本次比赛金奖。”

    主持人飞快翻译了一下。

    演播室里一阵茫然和震惊后,掌声忽地重新响起,紧接着很快就变成了有节奏的欢呼。

    “林淼!林淼!林淼!”

    林淼向四周招招手,鞠了一躬,然后把话筒交给主持人,转身下场。

    降维打击,真尼玛轻松愉快……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一章 我市怒了

    英语演讲比赛结束后,林淼当天就返回了东瓯市。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初中这一年的比赛次数比去年要少很多,但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却搞得他无比心累。现在闲杂事务总算都差不多了结,有了今年的教训,从明年开始,这些需要跑来跑去又没有太多实际好处的事情,他是一件都不想再办了。

    以后所有的采访邀约,要么自己滚来东瓯市,要么就干脆拒绝,还有各种需要出席的仪式,反正老林已经成了天源文化和小可爱科技发法人代表,简单的工作让他的去处理就好。

    要是实在有老林这个文化层次无法应付的,将来再请个高学历、能忽悠的海龟回来撑场面,给老林当个副手,股份多多少少看着给一点——前提是,必须是男的。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林淼直接让黄清清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帮他请了一天假。

    黄清清捡到一个能睡懒觉的机会,高兴得要死。等到了周二,林淼便彻底进入了学科竞赛前生人勿进的复习状态,连晚上给晓晓补课的活儿都交给了黄清清——就是把晓晓赶到楼下黄清清的屋里,让黄清清教她写作业。然后黄清清教了两天,晓晓的作业效率就突飞猛进,狗日的一看就知道是黄清清报答案,晓晓机械填空配合出来的,好在二年级的作业仍然是以抄写、记忆居多,林淼虽然有所察觉,但这件事勉强也还算能忍。

    如果换了是洛漓敢这么干,肯定直接就打屁股了,想想也是好刺激。

    不过可惜洛漓偏偏不可能这么做,因为看似整天不学习的小萝莉,学习成绩却向来优异,林淼离京之前,她还拉着林淼讨价还价,问如果她期末考了双百,能不能让她暑假的时候别和晓晓睡一张床。至于如果不和晓晓睡一张床又该跟谁睡一张床,答案就很明显了。

    林淼看小媳妇儿聪明又懂事,当时心一软就给答应了,回家路上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小萝莉居然小小年纪就套路极深,长大后定能助他一致坑外。自己果然是眼光卓越。

    时间飞快过去了半个月,林淼的复习进度有条不紊,各科目逐渐回归课本,课文甚至熟练到你说第几册第几页,我特么就能把第几册第几页的内容给你说出来的恐怖程度,中午休息时间最喜欢的节目,也因此变成了看课本目录,然后自己出题自己做……

    反正所有的习题册,也就只剩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还能当作“提高级”做一下了,余下统统都是“侮辱级”和“维稳级”。在林淼很确定自己在初中阶段的应试潜力已经被榨干的情况下,再做“提高级”显然已经意义不大,“维稳级”的题目又每天上课都在做。这样一来,从6月15号之后,他每天晚上反倒能睡得比之前猛冲猛打时更早。

    通常八点多上床,九点不到就能睡着。

    专心学习的日子,一晃眼到了六月下旬。

    林淼卧室里的距离中考倒计时的贴牌,也变成了最后7天。

    而就在这天,老林、马总、翻译以及沙阳组成四人出国谈判团,也终于启程出发,林淼在收到《寻仙》第五册和《寻仙》第一部上册精选版的2000多万分成后,抽出两百万给老林当活动费和收购费用,反正原则就是收购价绝不超过30万加元,要不就面谈。

    其余的1800万,则让江洋转给了配资公司,当作4月份和5月份的配资利息——其实不够,还有不少的缺额,但林淼实在也拿不出更多现金来。只不过配资公司看在股市疯涨的情况下,对林淼不按时给利息的容忍度很高,不像林淼家楼下402个那个傻逼,五月份学林淼配资炒股,结果股市波动的那个早上,直接就被配资公司清了仓,损失整整十万,整天要死要活的。

    林淼看他号丧一样号得惨,抖了抖个人账户,抖出50万的零钱,天地良心地超级溢价把他的房子给买了下来。不料那傻逼得了便宜还恩将仇报,到处逢人就说自己是被林淼害了,如果不是听林淼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沦落到卖房的下场。王斌把这件事告诉林淼时气得要死,林淼安慰斌哥两句后,斌哥没过几天搬到林淼楼下,跟黄清清做了对门邻居。

    林淼内心很抠搜地想,要是黄清清哪天思春把斌哥拿下了,他就能省出一间员工宿舍来,下回再找人就能宣称包住,好歹是70多平方的两室一厅,处级待遇啊!

    无可避免的琐事,日复一日地出现,然后很轻易地林淼用被金钱化解,同时关于林淼的各种舆论,也随着央视播出英语演讲比赛的决赛,一下子被浇灭下去不少。

    节目播出之后,不但曲江省教育厅昂首挺胸地出来表示绝无暗箱操作,结果证明一切,就连甬城那边都发了声明,澄清这件事完全是上级部门安排,我们家小孩心服口服。两个澄清一发表,那些之前揪着林淼说参赛资格问题的人,直接集体噤声,一张脸何止被抽肿,简直是牙都要被抽掉。还有想负隅顽抗的,张嘴就变成被所有人嘲讽的笑话。

    在这种舆论氛围下,全国书法家协会果断给林淼发了会员证,并把林淼送上去的十万块又捐给了协会下面的全国书法事业发展基金,洗白洗得一塌糊涂。

    “金融案”、“行贿案”和“资格案”半个月内三去其二,部分仍想要为主上分头的媒体,就只能不停地继续拿“金融案”做点小手脚,开始大肆鼓吹林淼是“股神”,一通神奇的分析之后,得出“如果林淼不跑,大盘就不倒;如果大盘倒,就是林淼跑”的无耻结论,活脱脱的捧杀,想让林淼无法从股市里脱身。

    但这个论调第二天就遭到了炮轰,《东瓯日报》高举市场大旗,谴责发文的《曲江晚报》不懂经济,居然把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成果归结在一个八岁小孩身上,何止是不要脸,简直就是不要脑子。投了两百万在股市里的丁少仪亲自上阵,把对方记者一顿狂怼。

    文章末尾重点指出,某些人拿林淼出来炒作,完全是别有用心、居心叵测,归根到底,还是想认为制造股市混乱,自己好从中获利,但是你们自己别忘了,现在全国老百姓都在一条船上,船翻了,那就是全国人一起的损失,也包括你们自己!

    此文章一出,在《曲江晚报》上捧杀林淼的那位直接就被停了职。

    因为丁少仪最后一段话确实没有说错,如果因为过度谈论林淼而引发股市雪崩,那些想利用股市整林淼一把的人,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一旦股价不受控制地下跌,大家也得陪葬。

    两方如此交手过一回合,此后接连数日,再也没人敢拿股市开玩笑。而且随着股价的持续上涨,事实上和林淼做对的人,实际利益也逐渐在跟林淼绑得越来越紧。

    在这波口水仗,终结于老林飞往加拿大的前一天。随后第二天,就在中考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林淼混在实验初中的队伍里,参加了本年度的中考体育考试。

    考试当天,东瓯市体育馆中出现了一大堆记者。

    东瓯电视台的人扛着摄像机,全程跟拍林淼。淼爷发挥稳定,扔铅球拿了1分,立定跳远拿了3分,1000米拿了3分,总分30分体育考试得了7分。

    记者举着话筒问他怎么办的时候,林淼摇着头叹气道:“还能怎么办?你们又不看在我长得帅的份上给我加分,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嘛。你们自己说,八岁和十三四岁的放在一起比体力,比身体素质,你说合理不合理?肯定不合理嘛!但是不合理有什么办法?

    我要是向市里申请,让市里给我制定一个八岁的体育考试标准,社会上又要有人跳出来说,哦,你们搞特权,谁让他自己八岁参加考试的,搞这个标准的成本谁来负担,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出问题谁来负责?我都提他们把这些话想好了,所以我不能给我们市里添麻烦啊。

    所以你们说怎么办?当然是只能委屈我一个,幸福千万家了。谁让我优秀嘛,优秀的人必会遭受平庸者的迫害,这是人类历史上亘古不变的规律。你不可能指望全社会都人性觉醒,每个人都那么善良,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能那么包容,尤其是能坦然接受他人的成功。因为我们社会整体的经济环境、教育水平、文化氛围、思想境界还没达到那个程度。

    所以我不是在抱怨啊,我就是在惋惜。明明大家都可以做得更好的,但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抛却私心杂念,希望看到别人倒霉的人远多于那些希望看到大家一起变好的人。所以我们这些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了。”

    “那接下来的考试呢?”

    “考试?争取拿高分咯?”

    “你期望是多高?”

    “720。”

    “总分吗?”

    “嗯,文化课总分。”

    “……”

    当天晚上,东瓯电视台一刀不剪,放出了这段采访画面。

    随后几天东瓯市上下口碑两极,绝大多数人被淼爷的霸气惊呆,还有人打赌要切割身体部位,嘲讽林淼牛逼吹个没完,林淼如果能考满分,他愿意现场表演割自己的头。

    随后外国语初中传出声音:“本来体育就只有7分了,哪来的中考满分?”

    大街小巷里说要割头的几条好汉又改口,表示如果林淼能考到755分,他们也照样割头——便宜林淼整整2分,就是这么勇敢!就是这么豁得出去!

    此脑残赌注在中考前的最后一周,迅速在全市蔓延开去,并随着林淼的知名度走出曲江省,走向全国。京沪杭三地打赌的人纷纷跟上,并且继续加注,有让到750分的,有让到745分的,但740分以下就没人敢提了。全社会仿佛一下子达成了共识,720分的文化课考试,林淼至少能拿700分以上,否则就是辜负全社会的期望,理当千刀万剐。

    新一轮的捧杀,来得无声无息……

    6月25日,中考前四天,《曲江日报》上发表了一篇评论,质问这样的社会舆论风向是否正常?是否有可能考题早就泄密,这样的社会舆论,正是为了配合某考生最后“顺理成章”地拿高分做铺垫。貌似一下就前后堵死了林淼的两条路。

    考砸了,就是伪神童。

    考得好,就是有作弊嫌疑。

    写报道的仍是老熟人,只不过用回了真名:袁佳洁。

    林淼看完报纸后很平静,都是早在预料中的事情。

    三天后,6月29日早上,林淼在万众瞩目中,跨入了位于东瓯中学的考场。

    同天,东瓯市宣传部、东瓯市团市委、东瓯市教育局、东瓯市中考委员会、东瓯市妇联、瓯城区宣传部、瓯城区团市委、瓯城区教育局、瓯城区妇联、瓯城区工商联、东瓯市书法家协会联名向曲江省高院提起诉讼,状告《曲江日报》损害林淼和东瓯市有关部门名誉,严重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要求严惩报社主要相关领导、负责人。

    总结起来四个字:我市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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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二章 仪式感的关键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尤其是在炎炎烈日之下。

    东瓯市全市统一初中升学考试这天早上,东瓯市全市的气温都格外高。早上八点半过后,瓯城区的室外温度就达到了二十七八度左右,等待考试铃声响过后半个小时,温度计上的红线就直接突破了30的指数。然而饶是如此,东瓯中学考场的东西两个入口外,依然挤满了撑着伞焦急等待孩子考完的家长。

    尤其是湖滨路这一侧的出口,游泳桥旁,文化产业园南段入口外,简直可谓人山人海。不少家长禁不住玄学活动的诱惑,纷纷入园给孩子烧香求签,但凡能听一句好的,心里也能慰藉不少。还有实在渴得受不了的,也会忍不住进去买点街头冷饮,一块钱一大杯的冰牛奶,几口下去,快被太阳晒丢掉的命都能直接找回来半条。

    王斌和黄清清命好,躲在车里吹着空调吃着雪糕,悠哉悠哉半点都不担心林淼会失手,心态稳得一笔。黄清清坐在车后排,坐得累了,就脱了鞋躺下来,侧着身子看报纸。

    从九点看到十点出头,因为憋得尿急,又只能顶着大太阳去不远处的湖滨酒店上了厕所,等她回来时,车里已然多了个女人……

    “姜校长,你怎么也来了啊?”黄清清心里其实有点小排斥,姜胜善居然占了她车后排的座位,而且还拿了她的报纸。

    姜胜善一脸化不开的烦忧道:“实在是在学校里坐不住啊。”

    黄清清笑着说了句很实在,但也情商很低的话:“可是你就算过来,那也不会影响结果啊。”

    姜胜善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不错……反正也近嘛,走路过来也就一两百米。”

    好吧……

    黄清清自动把姜胜善这句话翻译成“来都来了”,便直接无话可说。

    安静片刻,姜胜善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便没话找话道:“市里告《曲江日报》了,我看这件事不好弄,人家是省宣传部直管的单位,这个官司打起来,估计是要没完没了啊。”

    “没完没了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拖不起。”王斌插嘴道,“要我看这官司早就该打了,就是太纵容这些乱说话的记者,他们才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姜胜善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也在机关里吃过公家饭的,看问题比王斌要清楚一些,轻声细语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市里不早不晚挑这个时候,肯定是有市里的考虑。”

    王斌听姜胜善这么说,不禁用请教的口吻道:“那是什么考虑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姜胜善笑着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市里的人。”

    正说着话,车门外突然有了老头敲了敲窗户。

    王斌探头一瞧,微微皱眉,并不认识对方。

    姜胜善却忙叫道:“哎哟!宫局长!小王!快开门!”

    王斌一听是个大佬,连忙把副驾座的门打开。

    宫昌吉满头汗地坐了进来,喘口气道:“哎哟我个天,晒死我了。”

    姜胜善情不自禁地满脸堆笑,问道:“宫局,你怎么今天也过来了?”

    “我孙女也中考啊。”宫昌吉扯了扯衣领,王斌忙转头冲黄清清喊,“清清,拿瓶水!”

    黄清清回过神,忙哦哦应着,开门走出去,从后备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回到车里一瓶递给宫昌吉,另一瓶顺便递给姜胜善。

    宫昌吉道了声谢,姜胜善却不由满脸苦笑。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感情要是宫昌吉这老头不露面,她今天连口水都喝不上了是吧?

    宫昌吉拧开瓶口,大口灌下去半瓶,呼出一口热气,转头对王斌笑了笑。

    这时好歹也算是从机关里出来,每天都关心东瓯市时政要闻的黄清清,突然说道:“宫局改叫宫部长好几个月了吧?”

    宫昌吉转头看看黄清清,觉得有点面熟,不由问道:“你是王岚的……”

    “嗯,我以前是王部长的秘书。”黄清清笑道,“现在给咱们东瓯市的国宝小老板服务了。”

    “哦。”宫昌吉微微点了下头,不咸不淡道,“那也挺好。”

    黄清清见宫昌吉态度不很热情,知道自己热脸又贴了冷屁股,就学聪明地不吭声了。

    姜胜善见气氛有点冷下来,又微笑着改口问道:“宫部长,你是走路过来的啊?”

    “是啊。”宫昌吉道,“市里离这里也不远,我直接从游泳桥路那一头走到这边的,那边人实在太挤了,湖滨路这边好歹还有几棵树,不过也热,风也没有。本来我还想进产业园逛一下就回去的,这么大的太阳实在是顶不住,刚好想走的时候看到这辆车,我还以为是小林来了,没想到是你们几个。小林看来对他儿子很有信心嘛,家住得这么近也不过来看一下。”

    王斌马上道:“林老师出国了,阿姨要带林总他姐姐去学钢琴什么的,也没时间。”

    宫昌吉笑了笑,也不打听老林是出国去干嘛,只是说道:“小林一家现在日子倒是越来越红火,小林被人弄掉的时候,我还以为要不行了。结果你看一转眼,公司有了三家,望江大厦一买就买了三层,一个月能卖几千万,啧啧啧,了不得啊!要我看这孩子将来,中国首富说不定都能轮得到。你看看才八岁,就多少人眼红得眼珠子要喷血了?小姜,你说是吧?”

    姜胜善立马道:“宫部长说是!那当然不能不是啊!”

    这马屁拍虽然拍得又直又硬,但宫昌吉却很受用。

    姜胜善随即把报纸递上去道:“宫部长,你看今天这个新闻……”

    “我看了,早上一起来就看到了。”宫昌吉嫌碍手,把报纸推回去,一边淡淡说道,“市里头早就想动手了,就是故意等到今天的。本来还想再拖几天,拖到中考结束,成绩出来,不过仔细《曲江日报》也是贱骨头,前几天非要又跳出来闹事。康书记实在是**火大,真是忍不住了,哪有这么没完没了的,影响东瓯市的城市形象嘛!”

    姜胜善听得半懂不懂,忍不住打听道:“宫部长,干嘛非要等到今天啊?”

    “干嘛等到今天?”宫昌吉冷笑道,“因为坏人多嘛。一会儿说你这个,一会儿说你那个的,要是提前就告,人家把舆论造起来,反过头来恶人先告状,说我们东瓯市支持犯罪,鼓励犯罪,你怎么弄啊?火不就烧到自己身上啦?”

    黄清清忍不住又插嘴:“那现在就不怕了?”

    “现在当然不怕了,就是不怕了才敢放心去告的嘛。”宫昌吉解释道,“前些天说得很热闹的,那个什么英语名额的事情,现在比赛都比完了,我们拿了奖,省里和甬城发了说明。问题解决了吧?不怕人说了吧?

    书法比赛那十万块钱,捐给基金会了,央视那个《对话》节目也解释过了,别人信不信我们不管,反正这件事没直接证据,打官司打到最高法我们都不怕,问题也解决了吧?

    还有股票的事情,现在谁敢说?前面提这件事的那个记者饭碗都丢了,谁再敢提一句,主编一起丢饭碗!还不怕再提,总编、社长,全都滚蛋!

    管你什么级别不级别的,现在全国上上下下,从最上面到最下面,多少领导家的老婆、子女、亲戚的钱全都在股市里呢,你以为这个社会那么简单?”

    黄清清恍然大悟。

    宫昌吉嘴巴说干了,喝口水润润喉继续道:“除了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也有准备材料的,就是这些材料是什么我不能跟你们说,泄露出来这个事情就不好处理。现在我们明面是告人家,暗地里还是在讨价还价。谁想把事情闹大啊?谁都不想嘛。有些人斗来斗去,也不管我们地方上受不受得了,地方上跟他们又不是一回事。

    这个事很复杂,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全市可能也就康书记一个人知道。不过康书记知道也不会跟我说。反正啊,你们这个小老板,现在的层次可能跟我们一般人都不一样了。

    他现在接触的那些事情,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你们看不懂他在干什么,那也很正常。你们这些给他打工的,就记住我一句话。多做事,少说话,等你们老板带你们才行就行。你们小老板一帆风顺,你们两个就一帆风顺,将来你们生了小孩,小孩继续给你们老板打工。他今年才八岁,你们两个运气好,我看能有二三十年的好日子。”

    黄清清和王斌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懒得解释他们两个人的纯洁工作关系。

    宫昌吉这时又抬手看了眼手表,说得口干舌燥,也才不过十点半出头,感觉有点无话可说了,索性也懒得耗时间了,起身告辞下了车。

    车里三个人齐刷刷松了口气。

    姜胜善再次改口道:“这个老头,说半天都是废话。”

    黄清清和王斌却没吭声。这几个月社会舆论四起,他们两个是一直守在林淼身边的,宫昌吉这么一分析,确实帮他们两个理顺了不少思路。按宫昌吉的说法,所有鸡飞狗跳的背后,最实质的真相,就是并非地方上的人物,在为某件事情做斗争。

    最后波及下来的战火,就具体到了林淼身上。在老百姓的视角看来,便是《曲江日报》和其他报社对林淼无休无止的舆论攻击。那么非地方上的人物,又是哪里的人物?

    黄清清首先想到了这里,顿时不由自主浑身一抖。

    烈日高悬的三伏天,她居然浑身上下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宫昌吉说得没错,林淼的层次,确实已经高到可怕的程度了,可笑她居然还老把小老板当作一个八岁的小色鬼对待……

    姜胜善见黄清清和王斌全都不搭理,也就不吭声了。

    三个人沉闷地在车里等了又五十多分钟。

    11点半,东瓯中学里的铃声准时响起。

    现场四周的家长立马躁动起来。

    王斌二话不说下了车,仗着一身腱子肉挤过人群,一路挤到和林淼约好的传达室门口。

    接着过了没几分钟,就把林淼带回了车旁。

    姜胜善心急则乱,忙从车里下来问道:“淼淼,考得怎么样?”

    林淼淡淡道:“考完了。”

    姜胜善追问:“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林淼很冷淡地说着,又敲了敲车门,把黄清清叫了下来,然后指着不远处的湖滨酒店道,“清清,今天去那边住。”

    黄清清不由奇怪道:“有必要吗?”

    林淼点了点头:“有必要,重大考试,必须要有仪式感。而仪式感的关键,就是糟蹋钱。”

第七百七十三章 暂时想不出能扣分的地方

    六月份的最后两天,在考试中一晃而过,林淼也在湖滨酒店里睡了两个晚上。

    非要住酒店的原因有很多个,第一是距离考场足够近,直线距离不超过100米,就算遇上千年一遇的堵车,都不存在迟到的可能性。第二则是能避开考试期间很多不必要麻烦,来回路上少遇很多人,可以少说很多话,有助于保持精神状态。

    第三点则比较政治不正确且略带迷信色彩,纯粹就是冥冥中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这两天千万不要回家。永远不要忘记,江萍同志每逢大考必作妖的习惯。有鉴于此,林淼甚至连最后一门开卷考需要用到且忘在家里的课本,都是让黄清清回去帮他拿的。

    可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纵然办事精细如淼爷,面对大场面也难免有丢三落四的时候。幸好西城街和湖滨路也就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7月1日早上九点,最后一门考试。林淼算准时间8点48分从酒店出来,不紧不慢走过游泳桥,东瓯中学的大门已经打开多时,可以直接入校,这样便免去了在学校门口被不知名大叔或者大妈认出,并遭受他们狂轰滥炸式盘问的可能。

    王斌和黄清清的一路护送林淼到了学校门口,然后把装着共计12本教科书的考试专用袋递给林淼,许久没干过体力活的淼爷从斌哥手里接过装备,顿时感觉分量不轻。然后默念一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便毅然朝已经走了四次的考场走去。

    走到教室外,考场的门也开了,屋内已经坐满了九成以上。

    林淼在全班考生和监考老师一如既往充满好奇和敬意的目光中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面无表情地拿出考试用书、准考证和文具放好,随即便进入了面无表情也完全不想说话的状态。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不仅语文考试结束后没怎么搭理姜胜善,数学考试结束后也没有搭理江洋,自然科学考完后梁艳红这位东瓯市教育局长跑来林淼也没吭声,甚至拒绝了这个不懂事的阿姨想进酒店房间和他聊几句的要求。因为在梁艳红看来,林淼前三门考完后,英语和历史与社会思政十八九稳都应该是满分,所以对于林淼来说,考试已经提前结束。

    但问题是林淼并不这么认为。

    不过林淼没想到的是,着急想要知道他考了几分的人,远不止梁艳红一个。

    英语考试结束后,昨天下午在学校外等着接他的人那才真的是很多。丁少仪来了,罗万洲来了,郭凤祥来了,还有一堆西城街道看热闹的的大妈,以及几所外地高中的负责人。

    这些人有的是以为考试真的已经结束了,有的是完全不把最后一门开卷考放在眼里,还有些人想只是跟林淼聊一些具体的事情。而他们所有人的共同点则是,想明确知道林淼到底发挥得怎么样。毕竟这两天林淼每次从考场里出来都板着脸,这个状态真的让人觉得有点内心不安稳。因为人类的脑洞是很大的,大家都担心万一林淼考砸,会不会引发股市动荡……

    所以这种关心,显然不是家长对自家孩子的那种关心。

    要类比的话,这更类似于参加某种博彩游戏,或者早上需要上课所有无法看球的球迷,在放学后冲回宿舍打开电脑着急查询比赛得分的那种急切之情。

    至于家长对孩子的关心到底在哪里——

    老林应该是关心的,但是老林回不来;江萍可能也是有那么一点关心的,但关心程度绝对要弱于她考虑自己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午饭的时候该带晓晓去哪里吃饭,最近新款的鞋子到底要不要买,家里的地板是不是该拖一下了,老林那个王八蛋有没有背着她在外面胡搞,明天出去跟姐妹们吃饭该装什么样的逼,这好像可以拿儿子的中考来装一下,但是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考完,对了,中考总分是几分来的?5门考试,那应该500吧?嗯,应该是……

    林淼能从家里获得的在学习上的帮助,基本就是这个程度。不能说完全没有,如果考试结果不错的话,还是能收获一点精神上的事后鼓励的。

    所以,好吧,其实就是特么的没有!

    但淼爷多数时候其实也真的不在乎。

    想想有些孩子,家里甚至反对他们读书。江萍虽然几乎不管他,但却至少愿意在他读书上学这件事情上力所能及地花钱。林淼觉得这其实就够了。

    毕竟江萍那个学渣,真让她往细处关心,她也无能为力啊……

    坐在教室里闭目养神半天,等到试卷发到跟前,九点钟铃声响起。

    林淼睁开眼,眼中满是杀气。

    不到最后一门交卷前的最后一刻,那就绝不能松气。

    古往今来阴沟里翻船的事情还少吗?就算是开卷考,丢掉五分、十分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在东瓯市这个考试强市,五分、十分能拉开的名次……

    呵呵……

    林淼抱着上阵杀敌的心态,瞄了眼第一题选择题

    鸦片战争发生在哪一年……

    侮辱级的升级版。

    耻辱级……

    这种题目,就算答对了都像是对一个人学识水平的嘲讽,但淼爷忍了……

    不过话说东瓯市的开卷考第一题能出成这个德性,也算是为广大学渣尽心尽力了。

    教育公平,任重道远。

    难为出题老师了。

    林淼一路忍下来,做到中段靠后才稍微找到一点考试的感觉,答完题后翻书校对了一下。

    但饶是这样,他还是不到40分钟就做完了。

    之后一个多小时,他便像考之前几门那样,又把卷子从后往前做了第二遍,做完后再按分值检查,如是这般一丝不苟、半秒钟不浪费地盯着卷子的每个角落到了最后一秒钟,铃声响起的时候,淼爷已经把整张试卷都背了下来……

    等监考老师收走卷子,林淼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林淼,考得怎么样?”坐在林淼身前的人转过头来,笑着问林淼道。虽然不认识,但林淼还是朝对方露出了三天来的第一个微笑,淡淡回答道:“还算顺利。”

    那人又问:“能考几分?”

    “不知道。”林淼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暂时想不出能扣分的地方。”

    这个逼装得低调而奢华,让全屋子还没来得及走的孩子,全都无言以对。

    可林淼却是很真心的。

    内心平静得宛如无风的湖面。

第七百七十四章 野心不要随随便便亮出来

    考试结束铃声过后大概十分钟,监考的两个老师确认过答题卷、试卷和草稿纸的数量无误,不约而同多看了眼端坐在位置上不动的林淼,便带着几分今天见到名人的小感慨大步出了门。

    名人归名人,但显然还是自己的生活更重要。

    监考老师一走,参加考试的孩子们也稀稀拉拉地走到讲台前拿了自己的书包,心情各异朝离开教室。那些平时水平不错,发挥也还算理想的孩子,这一刻已经在忧心自己的分数;对自己期望较高却发挥不佳的,满心愁云惨淡,没当场哭出来已经算比较坚强。

    还有些水平一般但足以保证目标的,内心会既觉得解脱又感到怅然,遗憾自己没办法再更优秀一些;也有破罐破摔无所谓的,虽然根本不在乎分数,但面对校园生活的落幕,还是难免会有几分少年人不成熟的感触,其中一部分稍微成熟一些的,则又免不了忧虑自己人生的下一步该何去何从——这部分孩子,普遍都是家里一无所有的,没钱没门路,所以只能吞下自己初中三年不好好读书的苦果,在茫然中提前进入社会。

    至于家里有钱的,稍微运作一下,再读个三年中专还是轻而易举,中专读完再来三年大专,大专完了还能专升本,垃圾本科毕业再来个在职研究生,管你肚子最后装的到底是草还是屎,只要你能掏出钱来,教育市场化,就是这么造福有钱人。

    总而言之,就在这一刻,林淼所在的这间教室里的三十来个考试,每个人的命运已经随着他们的分数和家庭环境,发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一分部人来说这是收获,对另一部分人来说这叫代价,还有一小撮人,则是顺理成章地接受命运的礼物。

    对第三类人接受礼物的人,林淼到现在也依然好特么羡慕。先天家里钱多,思想天真浪漫,生活无忧无虑,二代一生平安。熊猫的日子都没他们潇洒,这才叫天命之人啊……

    淼爷坐在座位上半天不挪屁股,等着王斌和黄清清来接他。

    坐在林淼前排的小孩从讲台上拿了书包,走回来装好他的十几本书,转头看看林淼,在和林淼的对视中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林总编,能给我签个名吗?”

    林总编?

    很不常听到的称呼啊……

    不过话说寡人是不是辞职已经有两三个月了?林淼盯着那小孩看半天,今天都考完第五场了,这时才终于回想起来,笑着问道:“你叫黄高伟吧?”

    “你认识我?”黄高伟顿时面露欣喜。

    林淼深藏功与名地一笑。何止是认识呢,要不是他的推荐,这位小黄同学,估计也就是比十八中略好的命吧?不过今年的分数线还没出来,黄高伟能不能进东瓯中学,还得看他这次考试发挥得怎么样,如果实在太垃圾的话,想来东瓯中学也是要考虑斟酌的。

    毕竟黄高伟属于“庶民”,和其他那些家里背景强大的一等奖获得者不一样,本质上他只有“被挑选”的资格,而东瓯中学,则完全有理由无视他的资格。

    但即便这样,算是走了半个后门的黄高伟,也比普通孩子幸运多了。今年全市9万名的考生,只有1200人能进去啊。按比例算,只有1.3%左右,必须得是百里挑一的水平。

    林淼回想自己的前世,都那么努力了,也依然没做到……

    虽然东瓯二高也还可以,但终归是差了一个档次。

    “你考得怎么样?”林淼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黄高伟笑道:“还可以吧,总分600分以上应该还是有的。”

    林淼笑了笑。

    600分也叫可以吗……

    行吧,心态真好。

    黄高伟见林淼没下文了,又连忙说道:“当然没办法跟你这样的天才比了,我们大多数人还是普通人啊,你这回考700多分应该稳的吧?”

    “嗯。”林淼点点头,“700分是底线的底线了,不过我得纠正你一句,我也不是天生就会考试的,你信不信我今年花在学习上的时间,至少是你的两到三倍?”

    黄高伟微微一顿,立马释然道:“好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就是天才。”

    一边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真相》,递到林淼跟前道:“我憋了三天了,今天考完了才好意思找你签名。”

    林淼接过书,翻到扉页,刷刷签了个名。

    黄高伟高高兴兴拿回签名书,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难得碰上可以和名人聊一聊的机会,很是有些兴奋,又坐了下去,问林淼道:“林总编,我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林淼道:“说。”

    黄高伟严重略微露出几分得色,又强忍着不表现得太眉飞色舞,强装成熟稳重地用商量的口气对林淼道:“《红苗》最近跟我约稿,想让我写几篇短篇的或者杂文,但是我自己心里吧,其实是想写《猎魔笔记》那样的长篇的,你觉得我怎么做比较好啊?”

    林淼盯着黄高伟看了看,忽然问道:“你觉得你以后考得上沪旦大学吗?”

    黄高伟愣了,迟疑着反问道:“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林淼淡淡道:“《猎魔笔记》的作者,是沪旦大学的学生。我不是说一个人非要学历有多高才能写,当然学历不高的也能写,但是想把东西学好,至少得有一定的积累。书读得多是一种积累,人生经历丰富也是一种积累。

    你今年才刚刚初中毕业,你知道真正的生活是样子的吗?你在书本上又学了多少东西?往大了说你懂不懂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往下了说你见过多少人、遇到过多少麻烦、解决过多少问题?你这辈子到现在,我要是没猜错,你所有读过书里,学校的教材至少占了90%,乱七八糟的《故事会》这些杂志不算,你读过字数超过十万字的书,你能报出几本?你从出生到现在,我猜想你经历过的最大的事情,第一,去年参加《红苗》征文拿了个奖,第二,今年参加了中考,还有没有别的?”

    黄高伟被林淼说得一愣一愣。

    林淼叹口气道:“小朋友,做人呢,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红苗》让你写什么,那是人家知道你能写得出什么,你现在的能力,也就到这个程度为止了。往后怎么样,那是往后的事情。你现在给《红苗》稿费,你的稿费是所有人当中最高的,千字五十块啊。你每个星期能坚持写两千字,一年下来也是好几千块钱。

    等你写得多了,水平提高了,长篇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干嘛非要这么心急?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不懂?你要是现在不写,等过些日子《红苗》对你没耐心了,你就是两头没着落。常言说得好,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不要被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想、理想蒙蔽了双眼,你那些不是理想和梦想,只是和你当前的能力还不匹配野心。

    野心要放在心里,不要随随便便亮出来,不然做不到,转眼就会变成笑柄。我很确定你绝对不是傻逼,所以你肯定不想被不如你的傻逼笑话吧?……”

    说到这里,黄清清和王斌从外头走了进来。

    林淼打住道:“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今天也算交浅言深了,要走什么路,你自己选。”

    黄清清和王斌看看黄高伟,王斌帮忙拿起了林淼的考试袋。

    林淼起身往外走道:“走了,走了,别让我家岳父等急了。”

    三个人走出教室,声音继续从走廊上传过来。

    “我明天回家,你跟我妈说过了吧?”

    “说了。”

    “林老师把那个出版社买下来了。”

    “哟西~”

    黄高伟独自坐在教室里,满脑子都是林淼刚才的话。

    过了半天,他紧紧握了下拳头:“奶奶的!我两个一起写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