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怪的二三事全文阅读 第123分节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犀渠
“啡啡~”
腓腓睁开眼睛，缓缓的抬起了脑袋，看向一个方向，银蓝色的流光有着寒霜般的冷意。
萧骁的瞳孔有一瞬的微缩，随即他的嘴角露出并不明显的上扬弧度，轻声喃喃，“找到了。”
“什-”
转念意识到什么的苏珣迅速收了声。
他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吐出，借此安抚自己骤然加速紊乱的心跳。
“呼~~”
他的双眼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却亮得透出些许渗人的寒意。
找到了……吗？
……
苏珣不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了，不会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做出一些鲁莽的行径。
那么痛苦的两年他都忍下来了，他不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失控。
即使此时他的心里波澜汹涌。
但是，看不到妖怪的他什么都做不到。
不，唯有一件他能做到的事，就是不给萧师傅添乱。
他捏紧了拳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顺着萧师傅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目光专注。
好像他真的看到了那只吃人的妖怪一样。
……
有兽焉，其状如牛。
苍身。
其音如婴儿。
是食人。
其名曰-
“犀渠。”
萧骁看着趴在前方不远处空地上的妖怪，脑海里浮现了关于这只妖怪的信息。
果真……是一只吃人的妖怪。
……
注意到久久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犀渠懒懒的掀开眼皮，看了过去。
人类？
还是……看得到它的人类。
对于这点，它没有什么惊奇。
毕竟，它才遇到过两个看得到它的人类。
不过下一秒，它身上慵懒的气息一扫而空，四肢缓缓支起。
铜铃大的双眼清楚的映出了那个人类身上的、同为妖物的同类。
虽然看得到它的人类不稀奇。
但是，看得到它、身边又跟着妖怪的人类……可不多。
……
萧骁向犀渠走去。
苏珣犹豫了一会，还是跟萧师傅保持了一定距离的跟在了后面。
在不影响萧师傅的情况下，他想尽量距离现场更近些。
即使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他想亲眼“看”着萧师傅解决那只妖怪。
这样的场景他设想过。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边本该还有一个小女孩的。
那个心心念念为自己姐姐报仇的小女孩。
既然她看不到吃了自己姐姐的凶手伏诛，那他就替她看，看这个吃了那孩子的姐姐、还吃了那孩子的妖怪最后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只是，他不是她，他看不到那孩子眼里能看到的一切。
......
真是个笨蛋。
都说了要等他的。
明明他们都约好了。
那孩子还担心他言而无信、一去不回。
现在言而无信、一去不回的究竟是谁？
……
看到那个身边跟着妖怪的人类向它走来，犀渠的身子愈发紧绷起来，前身压低，喉咙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嘶吼声。
本就铜铃大的双眼又睁大了几分，露出凶狠的血光。
警告着来人不可靠近。
“哇~哇~”
见来人没有一点止步的意思，反倒离它越来越近了，犀渠张嘴，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犹如婴儿啼哭的声音。
稚嫩而高亢。
与它高大凶猛的外表极度不符。
老实说，这样的反差……
萌，萧骁没有感觉到，好笑倒是真的有几分。
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看来不是所有的反差都是萌的。
所谓的反差萌还是要建立在颜值的基础上。
……
似乎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类的嘲笑，犀渠嘴角咧开，一嘴锋利的牙齿闪过森寒的白茫。
面上也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它前蹄跺了跺地面，鼻子里喷出长长的白气，双眼死死盯着仍旧在向它靠近的人类。
太近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不知底细的人类以及过近的距离都让它有些不安。
既然如此-
“哇！”
犀渠前蹄狠狠一跺地面，整个身子便如同出膛的炮弹似的向前方的人类直直撞去。
随即，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既然情况不明，它就先下手为强。
一个人类而已。
就算能看到妖怪又如何？
就算身边跟着妖怪又如何？
不过两只小妖怪而已。
竟然跟在人类的身边？
也真是丢脸。
就让它把他们一块都解决了！
……
视野里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妖怪距离越来越近，萧骁眉梢微挑，额头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他微微眯眼。
就在妖怪的头要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一脚踹出。
“砰~”
一声闷响，犀渠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一棵大树被犀渠拦腰撞断。
“哗啦哗啦~”
枝叶震动，碎屑纷飞。
巨大的树冠盖住了妖怪的身形。
不过几息的时间，“哗啦啦~”，残枝断叶四处飞射，犀渠翻身起来。
“哇~哇~”
犀渠怒吼了几声，蹄子重重的跺了几下地面。
眼里的血光更浓了。
犹如血色的灯笼，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凶戾与暴躁。
犀渠直勾勾的瞪着不远处抱着猫的人类。
一如最初的姿势，好像刚才把它踹飞的不是他一样。
......
犀渠抖了抖身子。
身上的落叶残枝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不过是撞到了一棵树，于它，根本连点皮毛都伤不到。
但是，它的怒火被挑起来了。
愈燃愈旺！
该死的人类，它要咬断他的喉咙！
......
犀渠怒气勃发，再次向萧骁冲去。
大地微微震颤，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头顶的大角有暗色的血芒一闪而逝。
妖怪周身的气息愈发危险了几分。
......
“蛊雕。”
“桀桀～”
巨大的黑影笼罩而下。
双翅展开，铺天盖地。
“你的食物。”
萧骁看向对面因为突然出现的蛊雕而紧急刹车的犀渠。
“桀～”
蛊雕微微颔首后，身形一动，便出现在了犀渠的上方。
犹如铁水浇筑的黑色利爪上闪过森寒的利芒，微微曲起，向着下方的犀渠狠狠抓去。
从蛊雕出现到它出现在犀渠的上方再到它发动攻势，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节奏快得让犀渠有些懵。
它还没有从一个妖怪怎么凭空冒出来的疑惑与震惊中回神，心中警兆乍起，混身汗毛根根直立，强烈的危机感让它的全身都有些隐隐发麻。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蛊雕VS犀渠
“呲～”
犹如金铁交鸣的声音从相抵的黑爪与黑色大角上传出。
几乎冒出了四窜的火星。
爪子向下，大角往上。
爪子顺着大角的力道，发出一连串的刺耳声响抓向犀渠的脑袋。
犀渠的脑袋用力一扭，大角使力，想要甩开上方的妖怪。
奈何成效不显。
爪子的锋芒刺得犀渠的头皮一阵紧绷发麻，即使爪子还没有碰到它的头，它已经有一种脑袋开花的错觉了。
危急关头，它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侧身翻倒在地面上。
然后，借着滚动的动作脱离了蛊雕的攻击范围。
头皮发麻的感觉渐渐散去。
但是心里的危机感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危险！
犀渠双眼死死盯着半空中的妖怪，面色变幻不定。
这只妖怪很危险！
当然，这点从它第一眼看到对方那极具威慑性的外表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了。
只是，那只大妖怪在人类面前的温顺蒙蔽了它。
让它一瞬间产生了“对人类卑躬屈膝的妖怪能强到哪里去”的想法，以为这只妖怪也就样子唬唬人，虚有其表而已。
但是，当这只妖怪转眼出现在它的上方，而它甚至来不及反应，就仓促应对对方接踵而来的攻击的时候，它知道，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这只妖怪不是强，而是很强。
它一开始的轻慢几乎让它陷入了死境。
幸好，它反应够快，千钧一发之际成功挡下了对方势如破竹的一击。
即使是以那么狼狈的姿态。
……
犀渠不解，这么强大的妖怪怎么会跟在人类的身边？
虽然刚才那个人类踹飞了它，也只是它疏忽大意了而已。
而且，它根本没有因此受伤。
虽然如此，犀渠的脸色仍旧很不好看，光是它被一个人类一脚踹飞了这个事实就足够让它暴怒了。
这只妖怪究竟怎么回事？
想到刚才这只妖怪的凭空出现，它愈发困惑了。
不过，现在可没有让它思考的时间。
耳边响起的破空声提醒它，对方的下一波攻击已经开始了，而且，近在咫尺。
看着眼里不断放大的黑色爪影，犀渠再次一个翻滚。
“呼~”
地面扬起大片的灰尘。
灰尘中，一点寒芒乍现，蛊雕尖锐的爪尖向犀渠的眼睛狠狠抓去。
犀渠眯眼。
强烈的压迫感让它的眼睛很疼。
几乎让它有一种下一秒它的眼睛就会炸开的错觉。
它全身汗毛直竖，心跳如擂鼓。
莫大的危机感笼罩了它的全身。
......
不能让那只妖怪靠近！
犀渠尾巴一甩，绷直，犹如一根铁棍似的拦住了蛊雕向它冲过来的势头。
巨大的力道从尾巴上传来。
它被生生的往后推去。
“哇~哇~”
犀渠大叫，几近疯狂。
稚嫩高亢的声线犹如孩子的歇斯底里。
可是，它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它是妖怪。
吃人的妖怪。
……
犀渠的脸涨得通红，地面被它的蹄子划出了两条深深的痕迹。
铜铃大的双眼里一片血红。
它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发颤。
鼻子里喷出长长的白气。
现在它骑虎难下，只能任这只妖怪压着它往后推。
它有心想摆脱这样的处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般身不由已的状况让它心里暗火丛生、暴躁不已。
它闭着嘴，喉咙里发出闷雷般的声响。
全身肌肉贲张，四肢硬生生粗了一圈，略微减缓了几分自己后退的趋势。
……
“蛊雕，稍微收一点力。”
萧骁见两只妖怪正面刚起来了，眉毛微微一挑，虽然蛊雕占据着优势，但是事情能更快解决自然更好，迟则生变。
“然后飞高一点。”
……
犀渠突然察觉到尾巴上传来的力道似乎有了一丝的减轻，它眼睛一亮，蹄子猛的一跺，身子向前，就要趁势追击。
本来有些疲软的尾巴又坚硬如铁。
不料，就在它铆足全身的劲想来个反转的时候，对方收回了爪子，整个身子腾空而起。
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扑了个空，一时收势不及，就跟一个葫芦似的滚了出去。
“砰~”
“咔嚓~”
又一棵大树被它撞折了。
……
“嗤~”
饕餮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面上一片讥讽。
有这么蠢的吗？
亏这个家伙那么大的个子，没长脑子吗？
……
“噗~哈哈~”
小白狐笑得乐不可支，狭长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弯成了月牙状，“哎呦，这家伙是来搞笑的吧？”
“哈哈~笑死我了。”
……
“嘶嘶~”
白蛇摇了摇脑袋，一脸的嫌弃，“真是个傻大个。”
“还想对萧骁大人出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啡啡~”
对于白蛇的话，腓腓很是赞同的点了点脑袋。
活该，还想对萧骁大人出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
腓腓微微昂起小下巴，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拿眼斜睨了一会烟尘弥漫中的黑影。
小模样很是倨傲。
萧骁有些好笑的伸手摸了摸腓腓的脑袋。
“啡啡~”
腓腓歪着脑袋，回蹭了萧骁的手掌心。
……
萧骁又轻轻拍了拍笑得分外欢快的小白狐的脑袋，见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眼里也不由得渗出了几分的笑意。
他预想到犀渠会被蛊雕的突然收力以及之后的腾空弄个措手不及，却以为它顶多摔个大马趴而已……
想到刚才犀渠一路滚过去的画面，他眼里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真是只喜感的妖怪。
……
犀渠再次从满地的残枝落叶中起身。
它抖了抖身子，毛发飘动间落下片片落叶以及细小的木屑。
随即传入耳中的嘲笑声让它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黑沉如水。
周身的气息压抑而危险。
它没有受伤，但是，心里的憋屈却让它狂躁得只想破坏眼前的一切。
之前它滚地是为了躲避人类身边走狗妖怪的袭击。
就结果而言，它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那么过程就不重要了。
但是，这次，它的滚地算什么？
就是一个笑话！
……
“哇~哇~”
犀渠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叫声高亢而尖锐，连空气似乎都泛起了几分的波澜。
它的面上更是一副怒到发狂的可怖模样。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答案
不过论起外表的恐怖，犀渠还真比不上蛊雕。
犀渠毕竟跟牛有几分相像。
单从外表而言，还是能从它的脸上看出几分牛的憨厚的。
虽然它的本质跟憨厚一点都不沾边。
萧骁摸了摸还在笑的小白狐。
他之前怎么都不知道，这只妖怪的笑点这么低的？
竟然笑了这么久？
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看向再次向着蛊雕狠狠冲去的犀渠，“要结束了。”
……
蛊雕没有丝毫退让的迎了上去。
它从高空骤降，巨大的羽翼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
周身黑色的火焰倏的腾起，火星四溅，极度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猩红的双瞳里似有一方血色的天空。
逼仄压抑的天空下，尸山血海，浓稠的血液缓缓流淌四溢。
恍然间，犀渠觉得自己成为了那尸堆中的一员。
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几乎要向自己压下来的血色天空。
无边的煞气与杀气让自己战栗，拼命的想要逃离，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承受，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分崩离析。
......
“哇~”
犀渠大叫一声，猛的从幻想中挣脱出来。
不待它松口气，让它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笼罩全身，它下意识的又要翻身滚开-
“哇~”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它的四肢跪倒在地。
眼前一阵发黑。
第一次，它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是幻觉，不是夸大其词。
而是......真的。
......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它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涔涔。
只是，它连回头都顾不上，即使四肢发颤，它还是艰难的站了起来。
逃。
它要逃。
......
它吃了很多人类，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它会被一只妖怪吃了。
还是人类身边的妖怪。
也就是说，这个妖怪攻击它甚至要吃了它，都是出于那个人类的命令。
这样的认知让它心里愈发的憋闷不已。
它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被它看作食物的人类，竟然想要杀了它？
真是......太荒谬了！
它竟然会死在一个人类的手下，一个人类的走狗妖怪手下？！
它从未想过它的死亡，却猝不及防的就要面临死亡了。
它有些疑惑。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莫名出现的人类，莫名出现的妖怪。
而它，却要被这莫名出现的妖怪吃了？！
......
它不甘心。
强烈的不甘心犹如毒蛇般啃咬着它的心。
它无力的四肢颤巍巍的撑起了它的身子。
不待它眼底的微光亮起，“砰～”
它被身上骤然的重量压垮了。
它重重的趴在地上，溅起一片的烟尘。
它的双眼倏然睁大。
愣愣的看着前方。
气息萎靡，脸色黯淡。
它知道，自己的结局已定。
......
犀渠突然很后悔。
它为什么要攻击这个人类？
为什么在看到这个人类第一眼的时候，没有转身离开？
它是笨蛋吗？
身边跟着妖怪的人类会是简单的人类吗？
虽然这个人类身上的那两只小妖怪很弱，但是-
谁又知道，这个人类的身边还跟着什么其它的妖怪？
这下好了，它完全是自寻死路啊。
这么一想，它简直悔得心肝脾都搅在一起痛了。
“不是的。”
上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因为疼痛与悔恨而有些神志恍惚的犀渠下意识的抬眼看去。
是那个人类。
一时间，它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又是蚀骨的恨意，却也夹杂着隐隐的惧意。
甚至不自觉的露出了些许的讨饶之意。
向它曾经最为不屑、只视作食物的人类。
......
若是为了活命的话......
就算是向人类低头，它大概也是愿意的。
......
“不是的。”
犀渠：？
疼痛迟钝了它的大脑，它不明白这个人类说的是什么意思？
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类。
它下意识的想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只是嘴角刚咧开，便只剩抽气声了。
......
“不是因为你对我发动攻击才出手对付你。”
萧骁的话让犀渠愈发不解了。
不是因为这个，好端端的这个人类为什么要攻击它？
只是因为它是妖怪？
很快，它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想起之前有些看到它的人类面上露出的惊恐与畏惧，还有厌恶，它不由得又想要咧开嘴角。
不过被它控制住了。
现在可不是它嘲笑人类胆小懦弱的时候。
眼前这个身边跟着这么多妖怪的人类自然不可能怕它，那么，讨厌妖怪？
它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
它不讨厌人类。
甚至是有几分喜欢的。
毕竟，人类可是它重要的食物。
对于食物，它自然是喜欢的。
......
若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犀渠知道自己毫无希望了。
明明是那么弱小的人类，却又是那么的固执。
一旦认定的事情就极难被改变。
可是，若真的讨厌妖怪的话，为什么身边还跟着这么多妖怪？
只是看中妖怪的力量吗？
呵。
它的眼底露出嘲讽的意味。
一直以来，人类也是没有什么长进。
也不怕玩火自焚。
它倒是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但是，它应该是看不到了。
它满心的遗憾。
......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萧骁蹲下身子，看着犀渠犹如两个大铜铃的眼睛。
里头似有鲜血流淌，红得瘆人。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一个人类小孩？”
“她应该是来找你的。”
......
人类小孩？
犀渠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人类说的是谁。
毕竟，昨晚它也就遇到了那一个人类崽子而已。
现在的人类越来越少来山林了。
都待在村子里。
它虽然狂妄，却从来没有踏入过村子一步。
它知道，那是底线。
它不愿意触碰。
反正总会有人类走进山林。
然后，便永远的留在了山林中。
......
看犀渠的表情，萧骁知道对方想起来了。
果然，那孩子只身一人来找这只妖怪了。
最后还被她找到了。
“她在哪里？”
萧骁面色凝肃，“还是......她被你吃了？”
......
一直在不远处云里雾里的苏珣终于看明白几分事态的进展了。
萧师傅在问妖怪关于那孩子的消息！
他的双手无意识的交握在一起。
答案......其实他了然于心。
却仍旧忍不住有所期待。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犹豫
头一次，苏珣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那孩子......没有死。
那孩子并没有找到这只妖怪。
那孩子只是迷路了。
或者不甘心一无所获，所以没有回去。
并不是......她已经无法回家了。
......
犀渠嘴角咧开，露出尖锐的牙齿，露出了一个像是笑的表情。
却满是恶意。
“唔~”
背上骤然的疼痛让犀渠猝不及防下发成了一声闷哼。
它背上的肉又被抓去了一块。
鲜血汩汩而出。
它甚至都听得见从自己体内流出的鲜血流动的声音。
有一种粘稠的感觉。
……
“回答我的问题。”
萧骁声音清冷，表情无波。
犀渠的喉咙里还在发出细微的抽气声。
却在听到眼前人类的话后，它的抽气声顿住了。
它想要咧开嘴角。
但是想到刚才的疼痛，它闭紧了嘴巴。
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呵。
它竟然被一个人类威胁了？
偏偏……它还只能认了。
谁叫它打不过这个人类……身边的妖怪。
只是要它好好回答对方的问题，心里的憋屈又实在让它有些如鲠在喉。
要是有回报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哇哇~哇哇哇~哇~”
我告诉你，你让我离开。
只让能让它今天逃过一劫，让它回答多少个问题都可以。
……
“唔~”
犀渠又发出了一声闷哼。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看着犀渠狼狈的姿态，萧骁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回答我的问题。”
“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不然，你会后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犀渠咬紧了牙关。
该死的人类！
它忍不住露出了怨毒阴狠的眼神。
比起打败它的妖怪，它更恨这个狐假虎威的人类。
技不如妖它认了。
但是，这个人类算什么？
要是没有突然出现的妖怪，它早就吃了这个人类！
还任他在它的面前放肆？！
……
“哇~”
犀渠发出一声惨嚎。
蛊雕又加了几分力道，才压住了骤然剧烈挣扎起来的妖怪。
……
“哇~哇~”
因为太过强烈的疼痛，犀渠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颤。
它的眼睛，它的眼睛！
“哇~”
……
看着犀渠不断流出血的左眼，萧骁的眉角微微抽了抽。
妖怪左眼喷溅而出的血瞬间淌了满脸，衬的犀渠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五官愈发的狰狞可怖。
萧骁举起手腕，看向白蛇，
白蛇扭了扭身子，艳红色的竖瞳褪去了冰冷，漫出了无辜的笑意，声音又柔又媚，尾音透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嘶嘶~萧骁大人，人家可是特地给它留了一只眼睛呢。”
“免得后面萧骁大人要它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不方便。”
萧骁：……
他有些无奈，“你啊。”
“嘶~谁叫这个丑八怪的眼神那么的放肆？”
白蛇想到犀渠之前看萧骁大人的眼神，冰冷的杀意自艳红色的竖瞳中一掠而过。
不知死活的家伙。
不知道怎么用眼睛，就不要眼睛好了。
……
萧骁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白蛇的脑袋，触感滑腻而温润，犹如羊脂一般，透着微微的凉意，“谢谢。”
白蛇矜持的晃了几下小脑袋，似是有些小得意，又似只是在回应萧骁的抚摸。
然后，便有几分“志得意满”的缩回了身子。
重现变回了“白玉镯子”的状态。
……
“……还总说我暴力。”
小白狐低声嘀咕了一声。
要不是看在白蛇是为萧骁大人出气的份上，它这时候就要拿这条破蛇过去说它的话砸到对方这棵光溜溜的脑袋上了。
唔，想到它每次说对方光溜溜的脑袋，破蛇火冒三丈的模样，小白狐不由得咧了咧嘴角。
让这条蛇总说它有狐臭。
这条蛇以为它是谁？
它可不是一般的狐狸。
它是妖怪，更是堂堂的大妖——九尾狐。
拿它跟一般的狐狸比？
它没有狐臭是真。
破蛇光溜溜的脑袋也是真。
哈哈。
……
“哇~哇~”
犀渠的叫声还在继续。
萧骁皱了皱眉，“闭嘴。”
“唔~”
熟悉的疼痛从背上传来。
犀渠的叫声戛然而止，发出了一声闷哼。
但是它的神色却轻松了几分。
背上的疼痛转移了几分眼睛的剧痛。
让它疼得一片空白的大脑总算可以重新开始思考了。
它没有对人类不客气的话作出什么反应。
它有些怕了。
每次只要它不顺这个人类的意思、表现出一点对这个人类不友好的态度，它就要倒霉受苦。
几次三番下来，它既不是笨蛋也不是受虐狂，现在形势比妖强，它也只有暂时认怂了。
而且-
它用完好的一只眼睛盯着蹲在它面前的人类，却再不敢流露任何不好的情绪。
不然它担心自己的另一只眼睛也保不住了。
它刚才连袭击它的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左眼便传来一阵剧痛。
到底是什么？！
它又惊又怒又痛，甚至有些隐隐的畏惧。
都被弄瞎了一只眼睛，它却连罪魁祸首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刚才的攻击跟这个人类脱不了干系。
……
之前萧骁跟白蛇的对话，犀渠因为被眼睛的剧痛占据了全部的心神，完全没有留意到。
现在白蛇重新缠回了萧骁的手腕上，任犀渠打量搜索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刚才偷袭它的是什么？
它心里的畏惧更深。
这个还是人类吗？
跟它之前遇到的弱小家伙完全不同。
这家伙强得过份了吧？
现在怎么还会有这么强的人类？
……
“回答我的问题。”
见妖怪有些走神的模样，萧骁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犀渠猛然回神。
问题？
什么问题？
它仔细回想了一下，人类之前讲过的话在它的脑海中浮现。
……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一个人类小孩？”
“她在哪里？”
“还是……她被你吃了？”
……
那个人类崽子啊。
犀渠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说真话？
……
昨天晚上，它正在沐浴着月光修炼。
周边很安静。
冬天到了，总是有几分喧嚣的林子里一片的清寂。
所以，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也愈发的清晰。
它睁开眼睛，寻声看向了右边。
嘴角慢慢的咧开了一条缝。
它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回答
犀渠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它没有任何的动作。
它不着急。
而是犹如一个自信满满的狩猎者，等待着猎物的自动上门。
……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透着几分急促。
落地的声音并不是很响，还不如被踩断的残枝落叶的声响来得有穿透力。
犀渠嘴角咧开的弧度却更大了几分。
不是大人。
而是一个人类崽子。
它喜欢人类崽子。
……
它盯着边上的灌木林。
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
然后，一个人类崽子走了出来。
看着人类崽子蓦然睁大的双眼，它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很好，还是一个看得到它的人类崽子。
它总算能吃一顿大餐了。
……
只是随即，它就有些困惑于人类崽子眼里的情绪。
不是害怕，不是惊恐。
而是憎恨。
为什么？
看着人类崽子抿紧着双唇向它冲来，它觉得好笑极了。
也真的笑了出来。
它决定，看在这个人类幼崽娱乐了它的份上，它愿意等会先拧断了这个人类幼崽的脖子。
要知道，很多时候，它更喜欢食物新鲜点。
这也会让它的进食显得热闹些。
因为耳边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人类面上痛苦恐惧的神色也会让它的胃口大开。
……
犀渠仍旧没有任何的动作。
任凭人类幼崽冲到了它的身边，它才懒懒的用尾巴轻轻一甩。
它知道，自己稍微一用力，也许就会伤到自己的大餐。
那可就不好了。
……
人类幼崽跟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它看的有趣，又如此玩了几次。
最后见人类幼崽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停止了自己的游戏。
它用尾巴卷住人类幼崽，无视人类幼崽的拼命挣扎，把她提了起来。
随即，它皱了皱眉头，不是因为人类幼崽对它的仇恨目光，而是它发现，人类幼崽流汗了。
它不喜欢太咸的口感。
想了想，它立起了身子，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那里有条河。
它打算把人类幼崽放在里面泡泡。
……
一路上，人类幼崽一直在挣扎，双腿乱蹬，用手掰它的尾巴，还用牙齿咬它的尾巴。
虽然无关痛痒，犀渠却觉得有些烦了。
它晃了晃尾巴。
随即响起的人类幼崽的尖叫让它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真是动听的声音，不是吗？
......
“噗通～”
犀渠把人类幼崽放进了水里。
虽然放轻了几分力道，但是溅起的大片水花告诉它，它还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水没过人类幼崽的头。
等了一会，它抬起了尾巴。
“哗啦啦～”
......
“咳咳～”
人类幼崽剧烈咳嗽着，几乎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味道。
她心跳得很快，好像下一秒心脏就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似的。
鼻子、喉咙都有一种隐隐的疼痛弥漫。
眼前一片迷蒙，细细的水流从发丝上淌下。
......
犀渠把人类幼崽翻来倒去的在水里泡了几下。
然后，它把浑身湿漉漉、犹如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鸡一样的人类幼崽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人类幼崽身上浓郁的水汽味让它咧开了嘴角。
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很好。
洗干净了。
可以吃了。
......
就在犀渠的尾巴尖触到人类幼崽的脖子的时候-
它还记得自己之前的决定，先拧断了这个人类幼崽的脖子再吃她。
可是，它也随之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疑惑。
尤其缓过气来的人类幼崽又拿那种眼光看它了。
那种让它莫名的憎恨的目光。
看多了人类对它的恐惧，这般纯粹仇恨的目光倒是让它有了些许的新奇。
难得的，它对一个人类幼崽起了几分兴趣。
“哇哇～哇哇哇～”
......
没有等到回答的犀渠才后知后觉的恍然，人类听不懂它说的话。
语言不通的话......
那就没办法了。
犀渠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过的在意。
本来它也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知道一个人类幼崽这般仇恨它的原因。
问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食物而已。
无论是什么原因，人类幼崽的这份仇恨都显得可笑至极。
也不自量力至极。
它咧开了嘴角。
......
停下的尾巴尖触上了人类幼崽细弱的脖子。
然后，整条尾巴缠绕了上去，绕了好几个圈。
犀渠刚打算收紧尾巴的时候-
不知是巧合，还是人类幼崽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开口大叫了起来。
“你吃了我的姐姐！”
“你是个坏牛牛！”
“我要替姐姐报仇！”
“我也要吃了你！”
......
一声又一声的指责砸向犀渠。
稚嫩天真的声线透出了几分沙哑的哭腔。
愤怒的，又绝望的。
姐姐被牛牛吃了。
姐姐再也不能陪着她了。
她讨厌牛牛。
很讨厌很讨厌！
她也要吃了牛牛！
眼角一热，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与先前的水渍混合在一起，让她的脸愈发狼狈了几分。
......
人类幼崽的绝望情绪，犀渠不明所以，也无动于衷。
它只是恍然了这个人类幼崽仇视它的原因。
原来，它吃了她的姐姐吗？
它有几分满意。
因为自己的疑惑得到了解决。
那么，它该用餐了。
真是久违的夜宵。
犀渠心情舒畅，神色有了几分的柔和。
下一秒-
人类幼崽的叫声戛然而止。
......
犀渠觉得，若是自己把实情告诉眼前的人类，它大概是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可是，自己之前都说过看到那个人类幼崽了。
现在改口不现实。
眼前的人类显然不是一个笨蛋，更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
“这是个需要犹豫这么久的问题吗？”
久久不出声的妖怪已经让萧骁的心里有了几分对于答案的预感。
只是出于侥幸的心理，他还是想听妖怪亲口说出问题的答案。
......
“哇哇～”
犀渠开口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昨晚我的确看到了一个人类幼崽。
但那时候我在修炼，不好贸然停下。
我一直注意着那个人类幼崽的脚步声。
等到我的修炼暂告一段落了，我立马寻着方向找了过去。
毕竟是难得送上门的-
咳～
犀渠咽回了“食物”两个字。
萧骁挑了挑眉，没有计较某只妖怪的心虚。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铃铛
犀渠见面前的人类毫无反应，心里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随即，因为自己的这个反应，犀渠的脸色一阵的青紫交加。
……
“哇哇~哇……”
犀渠很快就放下了纠结，继续自己的回答。
都已经是这副狼狈的模样了，破罐子破摔，它也不怕再狼狈一点了。
若是能逃过这一劫，它以后见到身边跟着妖怪的人类，绝对要绕着走！
“哇~哇哇哇……”
我找到了河边。
却没有看到人类幼崽的身影。
我有些疑惑。
人类幼崽的气息在这里消失了。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我想，人类幼崽是不是掉到河里了？
我不甘心，在河里找了一会。
没有找到。
可能是已经顺着河流漂走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放弃了。
我不喜欢死人。
太难-
咳咳~
犀渠又清咳了两声，硬生生的吞下了后面“吃了”的两个字。
它怎么老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它急急转换话题，“哇~哇哇哇……”
真是个笨蛋。
这么明显的河是怎么掉下去的？
既然都要死，还不如被我-
咳咳~咳咳~
犀渠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颇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剧烈的动作扯得它全身的伤口都痛了起来。
唯一完好的眼睛里渗出了几分湿润之意。
……
萧骁一直安静的听着犀渠的讲述。
眉眼间有些若有所思。
待某只妖怪停下了咳嗽，他缓缓站起身子，“带我去河边。”
犀渠只觉身上的压力骤减。
它知道，那只妖怪放开了它。
但是，虎视眈眈的目光仍旧落在它的身上，让它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它慢慢的站了起来。
不是它想拖时间，而是浑身的伤痛限制了它的行动。
而且，走起路来才发现只有一只眼睛的别扭。
……
犀渠弯弯扭扭的在前面带路。
萧骁跟在后面。
不远处的苏珣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从他之前听到的萧师傅的话来看，萧师傅是要去河边。
他不明白去河边是为了什么？
难道……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是因为铛铛？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铛铛……是不是……
他不敢下定论，生怕到时候太过失望。
只是晦暗的心里有了一丝的曙光。
希望老天爷保佑那个孩子。
……
萧骁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他知道，河就在前方了。
果然。
拨开前方横亘的枝桠，眼前出现了一条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水。
河水很美。
却是一处能够吞噬生命的危险之地。
他在河边站定。
河流颇有几分的湍急。
“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深冬夜里犹如被额外加持了音量一般，格外的清晰可辨。
……
萧骁从河面上收回视线，环视了一圈四周。
突然，他垂眼看向他左边的地面。
有什么东西发着微微的光。
那是……
他靠近几步，蹲下身子，捡起了吸引他注意力的物件。
是一对银色的铃铛。
在月色下折射出清冷的光晕。
……
“啊！”
一开始疑惑萧师傅动作的苏珣在看到萧师傅捡起的东西后不由得叫了出来。
那对铃铛……
他疾步走到了萧师傅的身边，语气急促，“萧师傅，这对铃铛能给我看下吗？”
萧骁把铃铛递给了苏珣。
苏珣不同寻常的表现让他对这对铃铛的来历有了几分的猜测。
……
苏珣接过铃铛，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两只单独的铃铛，而不是一开始就连在一根绳上的。
看到两只铃铛上被绑成蝴蝶结的红绳，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萧师傅。”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有些微颤，铃铛便发出了细碎却清脆的声响。
“叮铃铃~叮铃铃~”
“这是铛铛的铃铛。”
萧骁没有很意外。
刚才苏珣激动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
“我一开始听到那孩子的身上有铃铛响并没有在意。”
苏珣喃喃说了起来，“只以为是小女孩身上戴的小物件而已。”
“后来知道那孩子叫铛铛便打趣她说，难怪她的身上有铃铛响。”
“我当时也猜到了她的双胞胎姐姐应该是叫铃铃。”
……
“我猜得很准。”
苏珣笑了笑，“她的双胞胎姐姐的确是叫铃铃。”
“她们两人的名字凑在一起就是铃铛。”
“很可爱的名字。”
……
“铛铛告诉我，这对铃铛是她们的妈妈送给她们的，一人一只，她们一直戴在身上。”
“玩捉迷藏的时候，躲的那个人会把自己的铃铛交给找的那个人保管。”
“然后换人的时候，铃铛也会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
“最后一次捉迷藏后，这对铃铛就一直留在了铛铛那孩子的身上。”
“她很宝贝这对铃铛，从不会让这对铃铛离身。”
“还把两只铃铛绑了起来。”
“说这样两只铃铛就不会分开了。”
之前心里的一点希望化为乌有，苏珣神色黯淡。“现在……”
“铃铛在这里，铛铛那孩子……”
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了。
不然，那孩子绝对不会让这对铃铛离开自己的身边。
那是她跟她姐姐的重要之物。
更是她姐姐的遗物。
那孩子把这对铃铛视若生命。
那孩子说过，“姐姐我没有保护好，但是，姐姐的铃铛我一定会保护好。”
他一直记得那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认真执拗的表情。
像是用尽全身所有力量下的誓言。
……
萧骁了然苏珣的未尽之言。
这也跟犀渠说的一致。
那就是孩子已经没了。
只是没了的原因……真的是因为掉进了河里吗？
“蛊雕。”
……
“哇~”
犀渠发出了一声惨嚎。
巨大而又锋利的利爪狠狠的抓进了它的背部。
剧痛瞬间席卷它身上的每一处。
“砰~”
它扑倒在了地上。
烟尘漫天。
地面发出一阵的震颤，犹如小型地震似的。
不远处的树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安静的山林又变得喧嚣起来。
“哇哇~哇~哇哇哇……”
但是，忽略背上的剧痛，也没有理会上方的黑影，犀渠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前方的人类。
这个出尔反尔的人类！
它不是都回答了他的问题，为什么还要杀它？！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真相
“我没有说过不杀你。”
萧骁的话让满心怨恨的犀渠一愣。
好像……这个人类说的没错。
他是没有说过不杀它。
但是-
“哇哇~哇……”
我没有吃那个人类幼崽！
我还带你到了这里。
你为什么要杀我？！
……
犀渠在一开始听到这个人类问题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来找那个人类幼崽的。
它刚才的一番说辞对方应该是相信了。
那对铃铛，它记得。
当它再一次把人类幼崽拎出水面的时候，这对铃铛掉了出来。
然后向水面落去。
它本来不欲理会，但是看到本来恹恹的人类幼崽突然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看着掉下去的铃铛，还拼命挣扎的伸手要去抓那对铃铛……
它有些好奇了。
它鼻子耸动，一股巨大的吸力产生。
那对就要掉进水里的铃铛被吸到了犀渠的面前。
犀渠伸出蹄子接住了那对铃铛。
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看出什么稀奇来，它便随手把铃铛丢在了一边。
……
此时，它真庆幸自己把那对铃铛丢在了这里。
而没有丢远了。
这对铃铛简直就是它之前那番说辞的最好的佐证。
本来它还心生暗喜，以为自己柳暗花明。
没想到，这个人类完全不按套路来。
……
“你吃了那孩子的姐姐。”
萧骁面容平静，语气不急不缓，眼睛直直的看进犀渠凶戾的左眼，“那个孩子亲眼看到的。”
“也许你不记得了。”
“你们之前其实是见过面的。”
“还不止一次。”
……
“你是吃人的妖怪。”
“我没有放过你的理由。”
……
眼前这个人类跟犀渠之前见过的人类都不太一样。
其他那些看到它的人类的情绪都很激烈。
歇斯底里。
大喊大叫。
......
它并不讨厌人类这样的反应，反而以此为乐。
尤其在有了跟眼前这个人类的对比后，它更加觉得那些人类的可爱。
这个人类跟那些可爱的人类不一样。
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只是，波澜不惊的水面下是危险的暗涌。
它知道，这个人类有着坚若磐石的心，以及深不可测的实力。
它更知道，这个人类要杀了它。
因为，它是吃人的妖怪。
……
“哇哇~哇哇哇~哇……”
犀渠的眼里露出满满的讥嘲之意，稚嫩又怪异的声线尖锐得刺耳。
它语速很快，像是在破罐子破摔的发泄，也像是在做最后的努力。
“哇~哇哇哇~哇……”
你们人类不也会杀妖怪？
那些对人类无害的妖怪不也有有很多死在了你们人类的手下？
什么吃人的妖怪？
只是借口而已！
人类就是想要杀死妖怪！
……
“我不否认。”
眼前人类的话让犀渠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什么？
……
“我不否认你说的话。”
的确有人类甚至是有几分偏执的厌恶着妖怪，认为所有的妖怪都是危害人类的存在，都是该被消灭的怪物。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不会管他所面对的妖怪是否真的做了危害人类的事情？
......
“不过，你可不是对人类无害的妖怪。”
萧骁似笑非笑，“你不要把自己代入受害者的角色。”
“你是凶手，不是无辜的受害者。”
老实说，他对这只妖怪的印象改变了。
之前犀渠那搞笑的一滚还留在他的脑海中。
他还以为这只妖怪长得像牛，性子也会偏向牛一点。
至少，绝对是跟狡诈如狐什么的扯不上边的。
没有想到，这只妖怪却是表现的声情并茂又伶牙俐齿。
真是让他觉得有几分意外了。
果然是妖不可貌相。
......
“你有什么资格说刚才的那些话？”
萧骁的眼里泛起点点的凉意，“以你不知道吃了多少人类的‘丰功伟绩’？”
......
犀渠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它想要反驳，但是很少与人类争辩的它能说出刚才的那些话也是危急关头下的潜能爆发了。
要它再说出些什么，它却是有心而无力了。
它很憋屈。
武力比不过人家手下的妖怪，说也说不过人家......
“哇！”
犀渠大叫一声。
它背上的肉被生生的扯去了一块。
它都怀疑自己背上的肉是不是已经被那只妖怪扯得差不多了？
憋屈与疼痛交杂在一起。
而且，它还听到了咀嚼的声音。
那么的大声。
让它无法抑制的心生恐惧，身体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它知道那个咀嚼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它知道......
死亡从未离它如此之近。
它脑海中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
“哇～”
犀渠歇斯底里的大叫。
“哇哇～哇哇哇～哇……”
人类，你该死！
该死！
人类都该死！
那个人类幼崽也是。
犀渠的嘴角咧开，越咧越大，喉咙深处发出了含糊而诡异的声音。
似是笑声。
“哇哇～哇……”
她竟然想对我出手？
不自量力！
太可笑了！
不过食物自己送上门来，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那个人类幼崽说我吃了她的姐姐？
那她也去它的肚子里跟她姐姐作伴吧！
“嘎嘎～”
犀渠疯狂凄厉的叫声犹如孩子的哭声，却没有天真，只有鬼哭狼嚎般的阴气森森。
“哇哇～哇哇～”
多谢款待。
它放肆的大笑，也放肆的大叫。
......
“哇-”
下一秒，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蛊雕扭断了犀渠的脖子。
正是这只妖怪之前想对那孩子做的事。
犀渠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最后的疯狂上，隐隐透出了几分的绝望。
......
此间由过度的喧闹变为了绝对的寂静，一时间倒是让人的心里生出了几分的不适应。
萧骁没有再看犀渠。
既然这只妖怪说出了真相，那么，蛊雕期待已久的用餐时间也该成为到了。
只是，就如他先前说的，它回答他的问题，他会让它走的舒服点。
虽然这只妖怪满口的谎言。
不过看在它最后还是说出了真相的份上-
萧骁自动忽略了自己跟蛊雕两相合作的“功劳”。
他还是让蛊雕拧断了犀渠的脖子。
而没有让这只妖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
萧骁看向苏珣。
“我们回去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热情的金大哥
“啊？”
苏珣一愣，握住铃铛的手无意识的收紧了几分。
“萧师傅，那只妖怪......”
苏珣虽然听不到妖怪的声音，但是萧师傅的话他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所以，那只妖怪……“死了吗？”
手里的铃铛因为被他摩挲了一段时间，不复最初的冰凉，而是有了些微的温意。
……
“嗯。”
耳边的咀嚼声还在继续，毕竟，犀渠的体积不小。
萧骁抬步向来路走去。
“那-”
苏珣下意识的跟上萧师傅的步伐，“铛铛真的是被它吃掉了吗？”
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是有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嗯。”
萧骁脚步微顿，随即应道。
“……是吗？”
苏珣垂眼看向手里的铃铛，银色的铃铛在月色下流转出清冷的光晕。
红色的蝴蝶结绳结让看到的人忍不住微笑，第一反应便是这对铃铛肯定属于一个可爱的女孩。
铛铛的确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还有她的姐姐也是.
毕竟，她们是双胞胎呢。
可惜，孱弱的幼苗没有成长就已经夭折了。
现在也只留下铃铛了。
那两个孩子……尸骨无存。
特别是想到铛铛那孩子直到最后，都是带着遗憾走的，他忍不住五指合拢、紧握成拳，铃铛的边缘咯到了他的手掌心，有轻微的痛感。
……
“她找到了妖怪，并且冲到了妖怪的面前。”
萧骁伸手拨开前方横亘的枝桠，斑驳的阴影落入他的眼底，映得他的神色有些晦涩。
真是勇敢又鲁莽的孩子。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
……
苏珣一愣。
但是转念他发现自己却并不是很意外。
毕竟，那天要不是他拉住那孩子，那孩子也是要直接冲到妖怪的面前了。
可是那天回去后，他明明那么严肃的警告过那孩子了，她那样的行为只是找死。
不允许再有下次了。
看来他的话是被彻底的忽略了。
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苏珣的面上露出了几丝苦笑。
……
比起他的话，那孩子还是更加相信那些欺负她的孩子的话吗？
还是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会欺骗小孩、不守信用的大人？
他答应她会回来帮她姐姐报仇。
她只要再多等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而已。
她就……不会死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像是心里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沉沉的遗憾感，滞闷的胸腔几乎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的难受。
真是一个笨蛋。
大笨蛋。
……
“苏小哥。”
看到从自己家门前走过的苏珣跟萧骁两人，金大哥大步走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
“事情办好了？”
也不待两人回答，金大哥又热情的招呼道，“你们看，都中午了，来我店里吃中饭吧？”
“我们边吃边聊。”
“金大哥，你的店还营业啊？”
苏珣有些意外。
今天可都是除夕了。
“嗨，本来就是家里弄的农家乐。”
金大哥摆摆手，“只要有客人要吃饭，我的店就是营业的。”
“来来，进来吧。”
苏珣看向萧师傅，“萧师傅，吃了中饭再回去吧。”
“嗯，不急。”
萧骁看出苏珣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我没事。”
苏珣笑了笑，眼底仍旧有几分的黯淡，“虽然很困难，我还是想尽力在半夜12点前送您回家的。”
“半夜12点？”
金大哥插话，“苏小哥，我记得你是燕京来的。”
“这位小哥也是？”
“嗯，我也是燕京的。”
萧骁点头。
“那可真的难了。”
金大哥摇了摇头，“所以说，你们这时候出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虽然不知道这位陌生的小哥是来村子里做什么的，总不至于真是来观光的，但是，苏小哥为了什么来的，他却是知道的。
那个孩子……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挂起了愈发热情的笑容，自然的换了一个话题，“来来，两位小哥先来这里坐下。”
他拿过桌上的菜单递给苏珣，“要吃什么？随便点。”
“苏小哥应该比较了解我家的菜了。”
“味道-”
金大哥看向萧骁，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可是一等一的。”
“绝对正宗的农家菜。”
“这位小哥看看自己喜欢什么，多点点。”
“大哥给你们打折。”
……
“萧师傅，您要吃什么？”
苏珣把菜单放到了萧骁的面前。
萧骁也没有客气，选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
苏珣又看着添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了一直候在一边的中年男子，“金大哥，我们点好了。”
“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金大哥接过菜单，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他又走了出来。
……
这么大个人杵在自己的身边，视线又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苏珣就算再迟钝也有感觉了。
他转头抬眼看向中年男子，“金大哥，你坐。”
“哦哦。”
金大哥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金大哥，有什么事吗？”
苏珣直接问道。
“那个-”
金大哥咧开嘴角笑了笑。
他也不奇怪苏珣这么问，毕竟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我就是有点好奇。”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苏珣边上的萧骁，声音无意识的压低了几分，“苏小哥，你为什么叫你这个朋友萧师傅啊？”
他以前可从没有听城里来玩的年轻人这么叫的。
难道是城里新流行的称呼？
……
苏珣一愣。
他没想到金大哥要问的是这个。
主要他自己叫习惯了，也听到别人这么叫萧师傅，就没有察觉到这个称呼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有点奇怪的。
尤其还是他这个年纪大的叫对方年纪小的师傅。
他笑了笑，也没有多解释，主要这个也不好解释，模糊说了一句，“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哦哦。”
金大哥也没有觉得自己被糊弄了。
在他看来，师傅什么的应该就是年轻人之间互相叫着玩玩的。
只是，虽然知道这点，但是不问一下他这心里又总觉得有些憋得慌，所以还是出声向当事人确认了一下。
“行，那你们坐着。”
金大哥起身，“先喝点茶水。”
“我家的茶还是可以的。”
他忍不住又夸了一下自家的茶，“我去厨房看看你们的菜。”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还铃铛
看着金大哥走进了厨房，苏珣垂眼，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上面躺着一对银色的铃铛。
两只铃铛上的红绳被连在一起绑成了一个蝴蝶结。
他突然有些感慨，低声喃喃，“那孩子的姐姐留给了那孩子一个铃铛作为念想，现在，那孩子也留下了自己的铃铛。”
“两个铃铛还在，两个孩子却都不在了。”
……
“萧师傅。”
他转头看向萧骁，眉眼间有些踌躇与犹豫，“这对铃铛-”
“是还给孩子们的父母？”
“还是……直接放到她们的墓地上？”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对那孩子的父母……还是有些埋怨的吧？
想到铛铛在经历丧姐之痛的同时，还被冠以了莫须有的罪名，遭受着周边人的恶意，这所谓的周边人还包括她的亲身父母，他就心疼那孩子。
本该护着孩子的父母，却对孩子的痛苦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这样的父母，他怎么放心把孩子最后的遗物交给他们？
但是，他们总归是孩子的父母。
他们有权利拿回孩子的遗物。
而且，“这对铃铛本就是孩子的妈妈送给她们的。”
苏珣用手指摸索着铃铛光滑的表面，没有了最初的冰凉，而是一片温热，“最后由孩子的父母把铃铛还给她们才是最好的吧？”
“那两个孩子也会比较高兴吧？”
……
“萧师傅。”
他抬眼看向萧骁，“抱歉，等下又要耽误你一点时间了。”
“我要先去把这对铃铛还给铛铛的父母。”
“好的。”
萧骁看向苏珣手里的铃铛，“那两个孩子会很高兴的。”
“嗯。”
苏珣的嘴角微微翘起，“毕竟，她们那么的喜欢这个铃铛。”
……
“铃铃铛铛的身边怎么能没有她们的铃铛呢？”
……
“这就吃好了？”
听到苏珣叫买单的声音，刚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金大哥有些惊讶，随即便也有了几分了然，“你们赶着回家呢。”
他利索的完成了收钱、找零的工作，也如他之前所说的，给苏珣两人的饭钱打了个八八折，说是图个吉利。
苏珣笑着谢过，随即便向金大哥打听铛铛家的位置。
之前那几天都是铛铛那孩子来这边找他的，他并没有到过那孩子的家。
自然不可能清楚她家的位置。
“哎，你们要去老严家？”
金大哥有些惊讶的叫道。
“嗯，铛铛那孩子有东西落在我这了，我拿去还给她的父母。”
苏珣的话让金大哥恍然，“那孩子竟然有东西落在你这了？”
“真是个马虎的孩子。”
金大哥摇摇头，眉眼有了几分的黯淡，又低声咕哝了一句，“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孩子。”
若不是胆大包天，那孩子怎么敢一个人大半夜的去黑黢黢的山林里？
而且，那座山林半年前才刚刚要了她姐姐的命。
想到一些不好的言论，他摇了摇头。
还是一个孩子，他们是不是太苛责了？
而且，死者为大，那些没有根据的话还是忘掉的好。
……
“……我也想去铛铛的墓前看看那孩子。”
苏珣小心的把铃铛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金大哥理解的点点头，“我带你们去老严家。”
“金大哥，你告诉我们位置-”
苏珣未完的话被金大哥的挥手打断了，“那样多麻烦。”
“我带你们去，也不是多远的距离。”
“再说，有我跟着，你们有些事也解释的清楚些。”
“行了，走吧。”
金大哥向门口走去，“你们不是还要赶着时间回家吗？”
“……麻烦你了，金大哥。”
金大哥的理由让苏珣无法拒绝。
的确，若就他跟萧师傅两个人找上门去。
那孩子的家人指不定要怎么警惕怀疑他们。
光是解释想必就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若是有金大哥跟着，那么，他们的身份就没有任何的问题了。
……
金大哥的顾虑是对的。
铛铛的父母一听苏珣是他们小女儿的朋友，脸色就不好起来了。
若不是有金大哥在一边搭腔，苏珣想，他大概要被拒之门外了。
......
“老严，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金大哥皱起眉头。
其实他也有些看不过眼老严他们家对那孩子的态度。
旁人也就算了。
自己的孩子，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做了极大的错事，也没有做父母的对这么小的孩子不闻不问的道理。
那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而不是能为自己言行负责的大人。
有时候看到那孩子的样子，他都有些不忍心。
但是别人的家事他又能说什么？
至于其他人的态度，他也无法改变。
他能做的，也只是看着孩子的处境叹一口气罢了。
“苏小哥跟铛铛投缘。”
“之前苏小哥在我那旅馆住的时候，铛铛那孩子天天来找苏小哥玩。”
“这次苏小哥可是为了还铛铛那孩子落下的东西，特地大老远的从燕京赶过来的。”
“你们这要赶人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
“那孩子能有什么东西落下？”
严父的神色有些不耐。
旁边的年轻女子拿胳膊轻轻碰了严父一下，她是铛铛的妈妈。
女子的态度要好上很多，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老严的意思是小孩子的玩意不值钱。”
“就算那孩子真的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年轻人，若是不嫌弃的话，那东西就送你了。”
“哪里还需要你特意跑这一趟？”
“真是麻烦你了。”
......
苏珣已经伸进口袋包住铃铛的手有些僵硬。
有一瞬间，他就想顺着对方的意思，直接转身走人了。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手。
“铛铛落下的-”
他把手举到严家夫妇的面前，然后手掌放平，五指缓缓张开，“是这对铃铛。”
他观察着严家夫妇的神色，见到他们颇为平淡的反应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也有些发闷。
“铛铛很重视这对铃铛。”
他继续说道，“几乎从不离身。”
“说是从小就带着的铃铛了。”
......
“我想，她不见了这对铃铛，会很着急的。”
......
“啊？”
眼前男子的说辞让女子有些疑惑，她不确定的问道，“你不知道铛铛那孩子已经不在了吗？”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残酷
“我知道。”
苏珣的声音淡了几分，“金大哥告诉我了。”
“我想把这对铃铛放到那孩子的墓前，你们-”
“妈妈！”
一道声音打断了苏珣的话，随即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
小男孩拉住女子的手，一脸兴奋的笑，“妈妈，过来，过来！”
“怎么了？这么高兴？”
女子弯下腰，面上眉眼弯弯，神情温柔。
“妈妈过来就知道了。”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催促，“妈妈，快点。”
“爸爸也过来。”
“哎，好。”
严父直接弯腰抱起了小男孩，转身向屋里走去。
女子歉意的看向苏珣，“你有心了。”
“老金知道那孩子的墓在哪里。”
“让他带你们去吧。”
“我这边也走不开。”
“抱歉。”
女子神色温和，言辞恳切。
苏珣缓缓合拢摊开的手掌，这么一会时间，铃铛又恢复了几分一开始的冰凉。
“好的，我知道了。”
他嘴角微扯，露出了一个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对面的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在听到苏珣的话后，女子看向金大哥，“老金，麻烦你了。”
又对苏珣跟萧骁笑了笑后，她关上了房门。
......
空气有一瞬的沉寂与静默。
“咳，苏小哥，萧师傅，我带你们去那孩子的墓地。”
金大哥清了清嗓子，也学着苏珣的叫法叫了萧骁。
“你们别介意，这老严家......”
他说不下去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这家人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他摇了摇头。
心里有些闷闷的。
还孩子的家人呢，都没有人家一个跟孩子没关系的小哥对那孩子关心。
......
“金大哥，麻烦你带路了。”
苏珣淡淡的笑了笑。
他本来是想孩子的家人带他去的。
可是，那孩子的家人既没有认出这对铃铛，也没有时间去那孩子的墓地。
那孩子的逝去……似乎对他们的生活无关痛痒。
他们的家没有任何的缺失。
爸爸，妈妈，儿子，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他不禁疑惑，那个孩子的位置......又在哪里？
那个孩子的确也是这家的孩子啊。
......
即使逝去的人终会被遗忘......
但是，太快了。
那孩子明明昨天才离开。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让这家人忘了那个孩子吗？
不，也许不是遗忘。
而是不在意罢了。
苏珣垂眼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铃铛。
人，有时候真的残酷得让他觉得心寒。
......
“不麻烦，不麻烦。”
金大哥摆摆手，“只是那孩子的墓地离这里稍微有些距离。”
他提前提了个醒，“你们若真的赶时间的话，要不我替你们把铃铛送到那孩子的墓上去？”
“或者你们年后再来也是一样的。”
在他看来，还个铃铛而已，也不急于这一时。
而且，主要这两个年轻人也跟铛铛那孩子没什么关系。
为了铛铛那孩子而耽误了自己跟家人团聚的时间，他觉得他们也不至于要做到这一步。
尤其在对比了那孩子亲生父母的态度后，他觉得他们已经做的够好了。
.......
苏珣下意识的看向了萧师傅。
他是无所谓的。
过年于他也就是一个节日而已，跟五一、十一一样的节日。
跟寻常日子没有太大的不同。
但是萧师傅不一样。
若是萧师傅......
“金大哥，麻烦你带路了。”
萧骁看向中年男子，“既然都来了，还是想把事情做完了再离开。”
“好好。”
金大哥咧开了嘴角，“铛铛那孩子真是遇到了好心人了。”
......
“萧师傅。”
“谢谢。”
苏珣没有说什么矫情的话。
这个结果就是他希望的结果。
即使让萧师傅为难了。
但是为了那个孩子，他很感激萧师傅的体谅。
......
“金大哥，铛铛那孩子的墓这么快就做好了？”
突然想到的问题让苏珣开口打破了路上的沉闷。
金大哥莫名松了一口气。
刚才一路走来的气氛都让他觉得不自在了。
“怎么可能？”
他撇撇嘴，“虽然老严家说铛铛跟她姐姐合葬，共用一个墓地。”
“但是，墓碑上的名字没有刻，也没有准备铛铛的棺材。”
“什么都没有做呢。”
“也就口头上说了一下而已。”
“虽然现在大过年的也的确不适合办丧事......”
......
“现在我带你们去的就是玲玲那孩子的墓地。”
“那两个孩子是一起的。”
“你们把铃铛放在那里也是一样的。”
“而且-”
走在前头带路的金大哥转头看了一眼苏珣，“这两个铃铛有一个是玲玲那孩子的吧？”
“金大哥你知道？”
苏珣有些意外。
金大哥笑了笑，“我又不聋，那两个孩子的身上一直有铃铛的声音，我还能听不到不成？”
......
“她们还曾经把这两只铃铛拿给我看过呢。”
金大哥有些感慨，“这两只铃铛，那两个孩子可宝贝了。”
“我说借我看看，那两个孩子虽然犹豫了好一会，却耐不住我说，还是同意了。”
“就是我拿着铃铛看的时候，那两个孩子一直用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盯着我，生怕我把她们的铃铛弄坏了。”
想到当时的场景，金大哥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他当时为了逗那两个孩子，还特意装作失手、铃铛要从手中掉下去的样子。
真是把那两个孩子吓坏了。
“那是两个好孩子。”
金大哥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的叹息。
可惜，老天爷对她们太残酷了。
姐姐走了。
现在，妹妹也走了。
也只留下了这一对铃铛而已。
......
苏珣沉默。
“苏小哥，谢谢你啊。”
金大哥突然的道谢让苏珣有些不解。
“我刚才才发现，我很久没有看到铛铛那孩子的笑容了。”
明明记忆中，那两个孩子很喜欢笑，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让看到她们的人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你陪着那孩子的那几天，那孩子又笑了。”
“我很高兴。”
“那孩子的最后，遇到了你。”
不然，铛铛那孩子，真的太可怜了。
金大哥同情的表情一顿，随即化为了苦笑，“我也真是一个伪善的大人。”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这时候又在“虚情假意”的说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