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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群英荟萃(下)
“不过区区寒素罢了,值得坚石如此忌惮?”
石崇嘴上带笑,而左思则是自顾自的侧过身去喝酒了。
“弘远,你今日倒是来早了。”
石崇挥了挥手,当即有十几个侍女前去伺候王粹。
王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金谷园了,很是随意的让那些锦绣侍女摆弄。
片刻之后,焕然一新的王粹施施然的坐了下去。
王粹,弘农郡湖县人,乃是灭吴功臣襄阳侯王濬的孙子,因为家世原因,娶了司马炎的女儿颍川公主为妻。
此时的王粹,在司马颖帐下做一都尉。
虽然是武职,但王粹却并不以其为耻。
说到底,王粹虽然喜欢摆弄文学,但他的武力与节操是不少的。
不然在也不可能在后来抵挡石勒的进攻,最后以身殉国。
“弘远兄也知晓了那寒素的名声?”
王粹轻轻点头。
“他姓王,我也姓王,我自然对他有些关注。”
“恐怕他是琅琊王氏的人罢了。”
王粹呵呵一笑,也不在意欧阳建说的话。
“是不是琅琊王氏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此人才德不差,坚石若是想胜过他,恐怕也不太容易。”
“哼!
欧阳建脸色阴沉,他狠狠的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说道:“我的事情,便不用弘远兄操心了。”
王粹轻轻点头。
“你的事情,我自然也不想管。”
王粹可以说是司马氏的外戚,他娶了司马炎的女儿颍川公主为妻,身后站着的人有贾谧,又有成都王司马颖给他撑腰,若是石崇的话,他还要给一些面子,但是欧阳建,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都是同道中人,何必如此见外,坚石的敌人,不也是你我的对手吗?”
王粹喝了一口酒,倒是沉默下来了。
“舅父,那小子若敢来金谷园...”
石崇笑着点头。
“你放心,在金谷园,可没人能欺负我石崇的甥男。”
场间,乐舞声不断,却是少有人说话。
没过多久,门口又是传来人声了。
“哈哈哈,难得与诸位聚会,不想诸位今日都成了哑巴,只有这些乐女起舞,岂不是没了趣味?”
听到这个声音,石崇左思潘岳等人纷纷起身。
“原来是冠军县侯,叔武兄今日怎来鄙舍了?”
郭彰腰佩宝剑,身后站着一个八尺有余的握斧大汉,如同巨塔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诸位请坐罢,你我皆是高门子弟,不必行此大礼。”
郭彰将腰间宝剑卸下,缓缓跪坐在石崇左下首位上。
郭彰,乃是贾南风从舅,太原晋阳人。
贾充素相亲遇,待若同生。
到了贾后专朝,郭彰参与权势,物情归附,宾客盈门。
世人称为“贾郭”,说的就是贾谧和郭彰。
这个郭彰常常以高门自诩,最是看不起寒素子弟,鄙视甚至欺凌同族人晋阳人郭琦。
“君侯今日来,不知是有何事?”
石崇轻轻问道,潘岳左思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郭彰呵呵一笑,他特地将手上的宝剑放在食塌前面,笑着说道:“我听说洛阳出了一个寒门贵子。”
“区区寒素,如何能够称之为贵子?”
郭彰却是轻轻摆手。
“我看过他的《望岳》以及《越女词》,文风确实有,文学才干还是不差的。”
听到郭彰这样说话,欧阳建心中一沉。
莫非是郭彰看重了那小子的才学,今日是要来保那小子的?
若是这样的话,便是他欧阳建有再多的准备,也只能无疾而终了。
郭彰与贾谧一般,都是中宫红人。
不管是贾谧还是郭彰,都是他欧阳建惹不起的人。
“君侯难道是要保那厮?”
“保?”
郭彰倒是被欧阳建给逗笑了。
“坚石看来是不知道我郭某人的性情了。”
郭彰脸色一板,剑眉倒竖。
“寒素便是寒素,天生便是下贱之人,如今岂能与我等高门同列?”
石崇脸上稍稍有些难看,但很快就隐没下去了。
他父亲石苞,说起来也算是寒素小姓...
当然,现在他可不想与郭彰作对,因此他的脸色很快便恢复平静了。
“英雄所见略同!”
若说石崇是稍稍心有芥蒂的话,那欧阳建便是大喜了。
他怎么忘了郭彰的性格了。
这是一个速来看不起寒门的人,莫说是王生那一个外族人了,便是他同族人,都时常受他的欺辱。
郭彰呵呵一笑,他眼睛眯了眯,里面带了些许杀气。
“就是不知道那寒素敢不敢来吃这鸿门宴了。”
郭彰左手轻轻按在手上的宝剑上,在郭彰身后,那八尺有余的巨汉,直接将铁斧往地上一扔。
这架势,不像是来参加诗会的,而是来杀人的一般。
左思默默的喝着酒,眼中却是稍稍有了些担忧之色。
有着郭彰搅局,若那小子过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郭彰可不同于欧阳建与潘岳。
毫不客气的说,就算是郭彰在金谷园将王生给杀了,他都不需要负什么责任。
这是当权者的特权。
所谓法律,所谓公平,从来都是上位者束缚底层人士用的。
踏踏踏。
就在这时,内堂门口,在庄奴的指引下,却是来了两个翩翩美男。
走在前面的长发飘飘,一身白袍将他装点得如同神仙一般,在他后面的那个男子,看起来比前面的男人又稚嫩不少,他一身青袍文冠,看起来亦是风度翩翩。
“陆机拜见君侯。”
“陆云拜见君侯。”
一进门,陆机便是看到郭彰了,他脸皮也放得下去,当即就对郭彰行了一礼。
郭彰轻轻点头,算是回应了陆机的行礼了。
石崇作为主人,脸上自然也是带着好客的笑意的。
“士衡士龙今日倒也来得早,快快入座。”
陆机陆云两兄弟对着石崇行了一礼,便也就施施然坐下去了。
郭彰一向不来参加他们的诗会的,但是今日居然来了,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陆机暗自猜想到了王生。
说不定...
这郭彰是因为那寒素而来的。
若真是如此...
那寒素今日便难过了。
陆机心中暗暗为王生默哀,而随着时间的迫近,金谷二十四友的成员来慢慢到场了。
清河崔基、兰陵缪征、京兆杜斌、挚虞、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沛国刘瑰、周恢、安平牵秀、颍川陈眕、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刘琨...
他们也逐渐到场了。
离宴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但王生的身影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郭彰眉头紧皱,手指不住的敲打着手上宝剑剑鞘。
心里想着:不会那寒素就是一个怂包吧?
。m.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王生登场
王生是怂包吗?
当然不是了。
实际上,王生早就想要出发了,只是在等江统与王导,因此耽搁了一点时间。
不过...
他也没有必要太早去金谷园。
早些过去,岂不是早一些被这些人刁难。
这些日子来,王生将金谷二十四友是做了深刻而仔细的研究的。
这次行程,王生目的很少,但很明确。
首先,得让欧阳建见识见识他王生的厉害。
他虽然是寒素出身,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任何觉得他好欺负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其次,王生要在此次的金谷宴扬名。
扬名的方式有很多,但王生希望这个方式是最平和的那一个。
就在王生思绪万千的时候,在门口庄奴的指引下,王生也见到了王导江统的身影。
此时的王导与江统服饰不再是宽衣裳,而是穿着灰褐色的粗布侍卫服,头上还束了发,看起来不像是高门贵公子,而真的像是一个侍卫一般。
当然,与一般侍卫相比,这两个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首要一点,便是气质。
江统王导二人皆是见过世面,读过书的人,这样的人,久而久之,便有了一股气质,这种气质并非是因为你换了一身衣物便消失的。
寻常侍卫,拿的的刀,而不是剑。
剑比刀来说,是更加昂贵的。
而且王导江统手上的剑,一看就不是凡品。
再有的区别,便是寻常侍卫,就算是抬头挺胸,也显得谦卑,哪像这两个人活脱脱的主人模样。
恐怕这两个人一到金谷园,就被人认出来了。
江统与王导,在洛阳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茂弘兄,应元兄,你们这身装扮...”
王导哈哈一笑,说道:“是不是我这装扮太过逼真,让你以为我俩就是寻常侍卫...”
要点脸...
王生在心中暗暗吐槽。
江统显然有自知之明得多。
“不过是掩饰罢了,心照不宣的事情,石崇那些人也不敢拿我等如何。”
江统可不是易于之辈。
实际上,他不仅有太子的背景,更是受到与太子亲近诸王的尊重。
谁想羞辱他江统,可是要掂量着来的。
至于王导,那背景就更是深厚了。
琅琊王氏,这个名号一出来,即便是贾谧,也要掂量两下。
毕竟在朝上,王衍王戎王敦王澄,可皆是俊才,也是一股政治势力,更不用说还有老一辈的琅琊王氏的人,以及他们在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王导江统敢来,自然是因为他们的背景够硬,不怕金谷园的那些人。
“郎君,接着。”
王导从身后侍卫手上拿过一把长剑,一把将它抛给王生。
“小郎君既然是要去赴宴,两手空空可不是好习惯,带着剑去,看他们敢如何?!”
这...
不太好吧。
王生接过王导扔过来的剑,仔细欣赏起来了。
王导给他的这把剑装饰便十分奢华了,剑鞘镶金,上面还有各式宝石与其上。
拔剑。
只见剑身流畅锋利,且有两条深深的血槽。
这件虽然是装饰品,但绝对不是普通装饰品这么简单。
有血槽的剑,通常都是擅长杀人的剑。
“这是好剑啊!”
王导轻轻点头。
“这是我府上最好的一把藏剑,名曰落尘,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铸剑师用精铁铸造,端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不在话下,名曰落尘,便是这把剑平平无奇,与此时的小郎君神似,当然,看似平平无奇的落尘,其实是一把神兵利器。”
好寓意...
只是。
这把剑其实一点都不低调啊?
王生又想吐槽王导了。
这剑鞘如此华丽,如何配得上落尘?
王生准备日后换一个朴素一点的剑鞘。
“如此,便多谢茂弘兄了。”
王生也不扭捏,他也是真喜欢这把剑。
而王导脸上也是笑开花了。
自从自家小妹没有嫁给王生,王导便想着用另外的东西来加深与王生的友谊。
而佩剑,显然最是合适。
王生手上握着佩剑,便会想到这佩剑是他送的。
这可是人情,而且是日日提醒的人情。
将‘落尘’别在腰间,王生对着王导与江统轻轻行了一礼,说道:“二位,你我再拖延下去,恐怕这金谷宴就要开始了。”
江统轻轻点头。
“事不宜迟,那便出发罢。”
王生转头摸了摸囡囡的小脑瓜,后者也很是配合,还用脸蹭了蹭王生的手。
囡囡虽小,但却很聪明。
她知道王生今日要去做大事。
“兄长可要早些回来。”
王生忍不住弯下腰揉了揉这小家伙越来越多肉的小脸,说道:“我当然会早些回来,一日没打你屁股,为兄的手又痒了。”
“你,臭哥哥,不理你了。”
囡囡摇了摇头,小跑到张氏身后,一脸的愤愤不平。
王生轻轻笑了笑。
这小丫头,倒是傻的可爱。
王生轻轻看了张氏一眼,再对红袖点了点头,便出发了。
金谷园就在桃柳园侧畔,其实就算是走的话,也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但王生还是驾着牛车前去了。
王生衣着不凡,身后跟着两个气度不凡的侍卫,金谷园守门侍卫见到这架势,也知晓王生的身份不一般,再接过王生手上的请帖之后,这一行人自然放行了。
进入金谷园,哪怕王生在后世见了不少世面,但还是被这金谷园的景象所深深震惊。
这种震惊,不仅仅是因为金谷园的占地广袤而震惊,更多的,是体现在金谷园的“土豪”上。
你见过在谁家的假山是玉山?
你见过过道中央竖着一株大珊瑚?
你见过这长长的过道上,锦绣裹地?
富裕,土豪!
有钱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金谷园中。
江统王导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见到这样的排场,还是忍不住的啧啧称奇,至于他们两人的心思,就不知道是“大丈夫当如是”还是“彼可取而代之”了。
.....
金谷园中园内堂,郭彰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好看了,看手冒青筋的模样,显然是要雷霆大怒了。
石崇一脸淡然,王生来不来,其实与他的关系也不大。
欧阳建眉眼阴沉,似乎有些遗憾。
郭彰今日都来了,那小子今日不来,简直是太好运了。
潘岳神色不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而陆机眼中却是有失望之色。
那寒素,居然没来。
他原本还想见识见识王生的厉害的,没想到没有这个机会。
似乎那小子,还真是一个草包……
砰!
郭彰重重的锤了锤身前食塌,愤怒的站了起来。
他今日来,便是要教那寒素做人的,没想到正主没来,他自然是愤怒非常的。
“好一个寒素,今日敢放我等的鸽子,简直好胆!”
场中寂静。
倒是陆机轻轻说道:“叔武兄,这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是没到...
那也就差半柱香的功夫了。
“所谓寒素,不过是草包罢了,他今日不来金谷园,日后若敢卖弄文采,我非抽他筋,扒他皮不可!”
郭逍已经是有些愤怒了。
欧阳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如此宵小,居然妄称有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欧阳建话音刚落,内堂门口,却是传来两声十分嚣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
“欧阳坚石相邀,生岂敢不来?”
。m.
第一百五十七章 狂士王生
“王生!”
欧阳建听到这个声音,恨得牙都痒起来了。
“你这人,还真敢来金谷园!”
王生一脸淡然。
“你欧阳坚石相邀,我王生岂能不来?”
呵呵。
见到王生来了,郭彰脸上的怒色完全消散,他缓缓跪坐下去,似乎并不急着找王生的麻烦。
陆机等人则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王生,他们的想法,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倒是欧阳建此时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颜色很是难看。
“洛阳王生的名号,如今在洛阳也有些名头了,众人皆知,你一介寒素,却能比拟高门子弟,甚至还胜过我欧阳建,不过此事,就是无稽之谈。”
王生缓缓上前,直接忽视掉了欧阳建。
“小子王生,拜见卫尉,拜见君侯,拜见诸位尊长。”
石崇脸色黑沉,不过既然王生是他用请帖请来的,自然也不好直接赶走。
“赐座罢。”
石崇轻轻挥手。
赐座虽然是赐座,不过待遇比之金谷二十四友,就有点不同了。
别人的坐垫都是虎皮鹿皮坐垫,王生这个却是茅草坐垫,别人的食塌是红木食塌,王生直接就是一个木桩,别人食塌上的酒菜都是琳琅满目的,王生木桩上却只摆了一盘鸡屁股。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这一盘菜,是在讽刺王生什么都不是?
食塌坐垫菜肴比别人差了不止一等,就连身后侍候的侍女,也是七老八十,看起来老态龙钟的模样,丑态毕露。
这些,恐怕都是些做粗活的下人罢了。
王生脸色阴沉,还没有什么表示,在他身后,身着侍卫服的王导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不是欺人太甚?!”
他刚要出去给王生理论,却是江统用力拉住了。
“茂弘还是先忍一下为好,先看小郎君如何处理。”
王导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过来,便是给王生撑腰的。
若宴会一开始,王生便要受如此折辱,那么,这样的宴会,不来也罢!
“还不谢过主家?”
“谢过主家?”
主家,是奴隶叫主人的称呼。
王生轻轻瞥了欧阳建一眼。
后者被王生无视了之后,自然是满脸怒容,但此时见到王生被刁难,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显然是十分开心。
王生的窘态,就是他欧阳建的快乐源泉。
“舅父与你位置,赐你酒肉,为何不谢?莫非似你这般的寒素,都是不识礼节的畜生?”
呵呵。
被人骂了,王生可没有忍下去的习惯。
“我来赴约,不想邀约之人却疯狗一般狂吠不止,扰了小子的兴致便也就罢了,若是让诸位尊长的兴致也败坏了,岂不可惜?”
“小子确实寒素出身,但也知晓圣人之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志有之,比之某些阴沟蛆虫,岂不是要胜过许多?”
“你说谁是疯狗蛆虫?”
欧阳建如何听不出来王生是在指桑骂槐。
“谁激动,我便说的是谁咯。”
“你!”
欧阳建脸肉抽了抽,身子如同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小小寒素,可笑可笑,本身便低人一等,为何还敢口出狂言?”
“无才无德之人,我不与争论。”
至始至终,王生的目光都没在欧阳建身上。
“你是不敢争论!”
王生上前一步,直接把欧阳建无视掉了,他目光定格在石崇身上。
“我听说卫尉尊父,亦是寒素小姓出身,可是?”
被王生这般一问,石崇的脸有些烫红起来了。
“我父乃乐陵郡公,如何说是寒素小姓?”
王生脸色不变,只是轻轻的叹息一声。
“我原以为石公乃天下有数大儒,德高望重,不想却是一副小人嘴脸。”
“住口!”
欧阳建当即拍桌而起。
“你一介寒素,竟敢当众辱骂朝堂重臣,来人,将此等狷狂小人拖去出打死。”
欧阳建话语刚落,内堂门口便冲进来几个披甲庄卫。
啪啪啪~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做一家事。。”
王生用力鼓掌,脸上却是露出嘲讽之色。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石崇。
石崇此时自然是愤怒的,但在愤怒之中,还有些心虚。
从某种程度来说,石苞却是是寒素小姓...
“还愣着作甚,将此人拖出去。”欧阳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四个金谷园侍卫冲进来,王导江统则是冷眼将剑拔了出来。
“人人皆说石公孝敬尊长,如今看来,却是一个不孝之人。”
“乐陵郡公原本寒素小姓出身,他时时以此鞭策自己,不想到了后辈眼中,却成了屈辱的包袱,为了抛弃这个包袱,不惜篡改生父出身,此等之人,从未听闻,此等之事,骇人听闻。”
石崇的脸色更差了,潘岳眼中也是慢慢阴沉起来,倒是陆机,眼中渐渐起了亮色。
这个王生,貌似确实有些意思。
呼~
王生深吸了一口气,再说道:“数年前,石公与山都县公比富,身为胜者,自诩天下第一富人,府中却只有缺齿老奴,茅草木桩,宴请宾客,更是只有区区鸡尾,如此请客,如何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富人?我劝石公早些将名号还给山都县公,也早些将官职辞去,回府修身养性,在尊府坟前日日焚香认错。”
论起骂人,王生从来都不输别人的。
在王生身后,王导江统的嘴巴都张大起来了,他们没预料到王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不是在激怒石崇?
以石崇的性子,他岂会忍下来?
王导江统心中都有些担忧了。
“你们这些奴仆,若再不将此人拖出去打死,那死的便是你们了。”
欧阳建也是发狠了。
原本他就觉得王生很会说话,但没想到这么会说话。
骂人更是让人哑口无言。
侍卫握刀上前,石崇却是用力的锤了锤面前食塌,他满脸通红,姿态不见优雅,显得十分难看。
“都给我滚出去。”
那四个侍卫第一次见到石崇这般愤怒,立刻屁滚尿流的跑出去了。
论起狠辣,石崇杀人如麻,这些侍卫自然知道该听谁的话。
欧阳建一脸迷糊。
“舅父?”
石崇狠狠的挖了欧阳建一眼,再挥手道:“给此人换席。”
换了一个桌塌,王生的待遇便与陆机等人无二致了。
王生缓缓坐在鹿皮坐垫上,满脸带笑的对着石崇行了一礼。
“小子之前狂人狂语,万望石公莫要介怀。”
一句话,王生便将之前的话语一笔带过了。
王导将剑收回剑鞘,一脸迷糊,倒是江统眼睛闪了闪。
便是他,此时也只得在心中暗呼:
小郎君当真是能人胆大,这样的事情,恐怕全天下,也就他一人敢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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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要饿死了喂o(╥﹏╥)o
。m.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论实
坐定,王生脸上淡定,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当然,若是有人用手摸他的内衣后背的话,便可以发现那是完全被冷汗浸湿了。
大话可以说,但很少人说。
这是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
因为说大话的,逞口舌之利的人,早早的就离开人世了。
王生敢在金谷园大言不惭,甚至当众辱骂石崇,并非他傻。
相反,王生很聪明,而且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王生是有过深思熟虑的。
王生骂石崇在两点。
一是骂他不尊孝道,石苞原本寒素小姓,他却一心想要成为高门之后,篡改石苞的出身,是为不孝。
二是骂石崇招待不周,不配天下第一富豪的称谓。
前者,王生用孝道骂石崇,但实际上,石崇并不如何尊敬石苞。
这个在别人看来是就像是骂你人渣一般的骂人句子,其实在石崇心中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
王生这些日子来,可是着重研究过石崇。
石崇能够拥有现在的财富,可以说是白手起家的,与乐陵郡公没有半点干系。
泰始九年,石苞临终时将财物分给几个儿子,只不给石崇。
石崇的母亲向石苞请求,石苞说:“这孩子尽管年纪小,以后他自己是能得到财富的。”
换句话说,分家之时,石崇半分钱都没分到,若不是他打劫富商,如今的模样,恐怕也没多好。
虽然石崇经常用白手起家来宣扬自己的本事,更是时常将石苞记挂在口中,宣扬自己仁孝。
但实际上呢。
石家祭祀之时,石崇很少在场过...
后者,从石崇与王恺斗富之中,便可以看出石崇对这些虚名看得多重,王生一激,想必石崇定然会犹豫再三。
结合这些情报,王生便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那便是畅快淋漓的辱骂石崇。
结果显而易见。
石崇心中虽然记恨王生,但结果是好的。
实际上,金谷二十四友之中,有欧阳建在,王生本身便不可能与石崇深交。
既然无法深交之人,王生也没有必要去讨好。
得罪自然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当然,完全的猜测,也不是王生的风格。
将自己的性命未来做赌,这样的事情,王生做不来。
骂石崇,王生当然是有自保之策的。
首先,石崇还没胆在众人面前杀一个士子,即便这个士子是寒素出身。
其次...
王生后面站着的王导与江统可不是摆设啊!
端坐在鹿皮坐垫上,王生表情很是平和。
他坐在末座,在这个身侧便是陆云,身前则是陆机。
这两兄弟,算是把王生给包围了。
“小郎君,请。”
陆机嘴角勾了勾,眼睛微眯,两个小酒窝便也从脸上升起来了。
王生笑着端起酒樽,将酒杯对上陆机。
“士衡兄,请。”
陆机哈哈一笑,掩袖将酒一口饮了下去。
“好酒!”
将酒樽放下去,陆机看着王生,说道:“小郎君寒素出身,却胸中有沟壑,真是羡煞旁人,若天下寒素皆有郎君之才,那这天下,便会有趣的多了。”
虽然不知道陆机找他说话有什么意图,不过………
既然陆机愿意和他说话,王生索性也就和他聊了起来。
王生与陆机聊得不亦乐乎,让一边的欧阳建恨得是牙痒痒的。
他原本以为王生被石崇这般羞辱,定然会受不了,不想王生居然挨过去了。
不仅挨过去了,反而将舅父一顿羞辱。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舅父居然没有就此愤怒的惩戒这小子。
这与他想象中的石崇有千差万别的差距。
而且。
在欧阳建看来,王生就算是挨过去了,欧阳建也以为王生会被众人冷落,不知所措。
但是……
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想的一般。
这小子不仅没有被冷落,而且和这些人打成了一片。
陆机,陆云……
欧阳建的眼睛眯了眯。
身为金谷园的常客,一同献媚与贾谧的人,如今居然站在那小子那边。
可恶!
将酒樽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欧阳建推开身侧的侍女,猛的站了起来。
“王生!”
欧阳建重重的唤了王生一声。
王生转头看向欧阳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逐渐冰冷,神色逐渐也阴翳起来了。
“坚石唤我,所谓何事?”
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自然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郭彰张开嘴,身侧的侍女便将切好的肉片喂进他的嘴中,他则是一脸打趣的看向王生与欧阳建。
左思眼睛闪了闪,最后又低下头去。
潘岳与陆机都是将目光定格在王生与欧阳建身上,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将注意力转过来。
“今日我唤你过来,可是要见识你的才学的,可不是让你在此地与他人交谈的。”
“请。”
王生在一边强调道。
“今日我来,可不是你唤过来的,而是我自己过来的。”
欧阳建明显不想在这会话题纠结下去。
“郎君有才,不过浮才,没有治国安邦的本事。”
欧阳建的这句话,倒是把王生给逗笑了。
这个时代,长于空谈,王生倒是不知道这金谷二十四友,有几个人是有真正的治国才干的。
别的不说,你欧阳建就不是什么有治国之才的人。
当然,这些话王生自己在心里想一想就好了,可不能说出来。
“我有何才,你与我不过萍水相逢,如何知晓?”
“现今自然是不知晓的,但郎君一心觉得自己有大才,可是?”
这一点,没有什么事不能承认的。
王生作为后世人,诗词的搬运工的事情还是会做的。
中华上下五千年,王生岂会怕一个欧阳建?
“正是。”
欧阳建笑的更嚣张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方可称为大才。”
欧阳建笑道:“小郎君善于诗赋,善于清谈,只得说是修身,不算治国之才,自然也不能称为大才,若敢称大才者,定然是诗赋信手捏来,治国之才,平敌之策亦是十分擅长。”
欧阳建深深的看了王生一眼,继续说道:“文赋清谈,郎君甚是拿手,可这治国之策,不知郎君可拿手否?”
欧阳建擅长论虚,清谈诗赋,恰巧这论虚也是王生最是擅长的,而且王生清谈诗赋要胜过他欧阳建。
即便欧阳建不想承认,也是不得不承认。
无法在论虚胜过王生,便在论实上胜过王生。
王生这个年纪,会清谈诗赋便不错了,如何是他准备几十日国策的对手?
最起码是在欧阳建的心中,是这样想的。
“请讲。”
王生脸上风轻云淡。
欧阳建冷哼一声,说道:“便论齐万年罢!”
戎狄之策?
王生还没有什么表示,在王生身后,江统却是笑起来了。
……
感谢长梦千年何日醒的起点币打赏,谢谢。
。m.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徙戎论(上)
江统笑的原因很简单,在对戎狄上面的研究,他可谓是在场研究得最透彻的一个。
他完全有资格这么说。
对北方戎狄的研究,江统说实话已经研究了五六年了,写的书也成了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完成它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现今欧阳建居然用戎狄之策这样的实物国策来与王生比试,江统在不屑之余,心中还是存着一些好奇的。
莫非,这欧阳建真有高论?
如若不然,他如何敢如此嚣张的提出戎狄之策?
融汇百家之长,吸收他们精华的部分,去其糟泊,这是江统擅长做的事情。
江统的徙戎论,本来就是吸纳前人优秀观点,再加上他自己观点而成的时论。
戎狄问题,并不只是西晋一朝的问题。
自汉以来,少数民族因政策、天灾、战争等原因屡次内迁,同时也引发了一些民族矛盾。
如泰始六年鲜卑族秃发树机能叛乱、元康四年匈奴族郝散起义和元康六年氐羌齐万年起义等。
由此原因,一些官员士人纷纷提出将少数民族迁的观点,如邓艾、傅玄、郭钦等。
到晋武帝平吴前后,戎狄问题已经成为一个比较突出的社会问题了。
说实话,这个锅曹操是要背大半锅的,历代之中,曹操内迁的戎狄入关是最多的。
戎狄多了,自然问题也就多了。
为解决这些问题,西晋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平定这些戎狄羌氐的叛乱。
于是,江统的徙戎论应运而生。
可惜的是...
当朝皇帝是晋惠帝,一个白痴皇帝,加之此时贾南风专心擅权,之后的司马伦更是一个草包,徙戎论便这般被搁浅下去了。
若是西晋用了这个徙戎论,说不定五胡乱华也不会出现了。
当然,历史充满着意外,有时却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王生跪坐期间,他前世是学习魏晋南北朝历史的。
南北朝历史,你便不能抛开这些戎狄。
五胡十六国,这些少数民族的政权更迭,在这段历史中,汉人确实出了一些可歌可泣的人物,但此时中华大地的主角,其实大半都是这些异族人。
戎狄之策,王生心中自有论调。
这个时候,王生便发现穿越者的好处了。
这些人此时摸索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东西,历史已经给了它们最公正的评价了。
见着王生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欧阳建不知不觉也有些心虚起来了。
但是很快,这些心虚的念头马上便被他抛出去了。
他为什么要心虚?
此子不过及冠,他有什么好怕?
即便是文赋超绝,清谈过人,难不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诸葛孔明起陇中,这洛阳可不是隆中,你王生也不是武侯。
诸葛孔明这般人物,千年只有一个,你王生也能与他一般?
这样想了之后,欧阳建心里果然镇定了不少。
这些日子,欧阳建发动他的关系,东拼西凑,终于出了一篇洋洋洒洒三千言的徙戎论。
咳咳。
欧阳建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充满自信,连带着他的宽衣袖都飘飞起来了。
“众人皆知,如今关中羌氐之乱,齐万年为首,齐万年为何而乱,诸位可知?”
欧阳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抬头望向场间的二十多人。
原本低着头的众人,注意力不由得也被欧阳建吸引了过来。
左思依旧是低着头,好似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不好看了,多年养成的自卑习惯。
但是此时他的目光却是紧紧的咬住了欧阳建。
如今天下灾难频生,天灾人祸,其中的人祸,便是关中戎狄。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这个时代有高考的话,对待这些戎狄,解决这些戎狄,绝对是一个热点问题。
陆机纤长细手轻轻的敲打食塌,脸上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欧阳建。
便是方才故意无所事事的郭彰,此时也将头转过来了。
这下子,欧阳建便是在聚光灯中了,舞台的最中心。
欧阳建俊美的脸上的笑容逐渐狂邪起来了。
“那些下贱戎狄,无非是本性狷狂罢了,是故年年平定,年年复而叛乱,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石崇在紧要时候,终于给欧阳建做托了。
“舅父所言极是。”
欧阳建挑衅一般的望向王生,说道:“夫夷蛮戎狄,谓之四夷,九服之制,地在要荒。《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以其言语不通,贽币不同,法俗诡异,种类乖殊;或居绝域之外,山河之表,崎岖川谷阻险之地,与中国壤断土隔,不相侵涉,赋役不及,正朔不加,故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欧阳建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
“虽有贤圣之世,大德之君,咸未能以通化率导,而以恩德柔怀也。”
“当其强也,以殷之高宗而惫于鬼方,有周文王而患昆夷、猃狁,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周公来九译之贡,中宗纳单于之朝,以元成之微,而犹四夷宾服。”
“此其已然之效也。故匈奴求守边塞,而侯应陈其不可,单于屈膝未央,望之议以不臣.....为寇贼强暴,而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埸不侵而已。”
“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以大兼小,转相残灭,封疆不固,而利害异心。戎狄乘间,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己用。故申、缯之祸,颠覆宗周。”
“襄公要秦,遽兴姜戎。当春秋时,义渠、大荔居秦、晋之域,陆浑、阴戎处伊、洛之间,鄋瞒之属害及济东,侵入齐、宋.....故仲尼称管仲之力,嘉左衽之功。”
“逮至春秋之末,战国方盛,楚吞蛮氏,晋翦陆浑,赵武胡服,开榆中之地,秦雄咸阳,灭义渠之等...”
“始皇之并天下也,南兼百越,北走匈奴,五岭长城,戎卒亿计...当时中国无复四夷也。”
........
“魏武皇帝令将军夏侯妙才讨叛氏阿贵、千万等,后因拔弃汉中,遂徙武都之种于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扞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一时之势,非所以为万世之利也。今者当之,已受其弊矣。”
长篇大论而下,从有史记载以来,直接说到了当代。
论起文赋才学,加之义理通畅,欧阳建这篇徙戎论算是上品了。
咳咳。
欧阳建清了清喉咙,最后再说道:
“如此戎狄,却占我诸夏之地,扰我汉人清净,我之论调,便是迁徙戎狄,将关中之地还于汉人。”
“好!”
石崇重重的拍掌,点头,赞叹道:
“坚石此赋,非常人能成。”
便是很是挑剔苛刻的陆机,此时也觉得欧阳建的这篇徙戎论很是中肯,基本上是将戎狄的历史讲的明明白白了。
不足之处便是这篇文赋有些不完整...
总感觉缺了些什么东西。
潘岳眼神闪烁,心中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般。
原本他以为还要他下场的,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这个欧阳坚石,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
金谷宴众人,无不是惊叹欧阳建的文赋才华,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江统。
江统脸上不仅没有惊叹与欧阳建的文赋才华,反而是十分愤怒。
站在江统侧畔,王导都能明显感应出江统的异常。
在王导眼中是,似江统这般的谦谦君子,可从未如此愤怒过。
王导心中疑惑,他可不知江统为何愤怒。
他只是依稀感应到,在欧阳建说完徙戎论之后,江统便开始愤怒起来了。
而如今他的愤怒,是到了顶点了。
王导不知道的原因,此时只有江统一人知晓。
这个原因不复杂,也并非是江统来了亲戚。
这个原因很简单。
因为那徙戎论...
是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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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第一百六十章 徙戎论(下)
呼喝呼喝!
江统呼吸急促,满脸通红,袖口中,他左手拳头紧握,右手已经是按在剑上了。
“应元兄,镇静。”
王导就在江统身侧,自然能够感受到江统的异常。
“镇静?”
江统的牙都要咬碎了。
“你可知这厮的徙戎论是谁写的?”
“不是他欧阳坚石写的吗?...”
说到一半,王导也是愣住了。
往日从来没有生过气的江应元,如今却如此愤怒,而且是在欧阳建说出这个徙戎论之后才变得愤怒的。
这般一想,这个答案就有些不言而喻了。
“你是说,这徙戎论是应元兄的文赋?”
江统有些阴沉的点了点头。
“我埋头苦读,夜以继日,花费数年时间,这才有这徙戎论出世,我尚未上表陛下,如今却被这厮占为己有,实在可恶。”
江统声音低沉,但在这低沉的声音中,却带着些杀气。
没错。
若不是王导手抓着他,他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欧阳坚石再怎么说,也是洛阳有数的俊彦,居然会做此等偷盗文学之事,这...”
须知,这种偷盗别人文学,占为己有的事情,若是宣扬出去了,这个人的前途就没了。
不仅前途没有了,更是会成为人人唾骂的存在。
他欧阳坚石不是傻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应元兄,你确定这是你的文赋?”
王导在做最后的确认。
“千真万确。”
江统此话一毕,王导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王导上前一步,轻轻触了触王生的肩膀。
“小郎君。”
此时欧阳建正一脸傲然的望向王生,似乎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嘲讽。
“不知小郎君可有高论?”
王生先将欧阳建晾在一边,转头望向王导。
“茂弘兄,有何事?”
金谷园内堂占地广袤,二十多个位置安置下去,仍然显得有些空旷,因此宾客的位置相隔辽远,有丈许余,加之王生坐在末座,离主位上的石崇,实际上有五六十米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下,要听到石崇的话都得集中精力,王导与王生的对话,外人自然也听不到。
王导脸色阴沉,倒是让王生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
王导粗略的将事情的大概与王生说了出来。
“此事,我倒是前所未闻。”
王生脸上的惊诧之色是掩饰不住的。
这欧阳建,居然敢盗用别人尚未发表的文赋?
这样的事情若是宣扬去除了,那他欧阳建差不多也就身败名裂了。
也是。
在王生印象中,欧阳建从来都只有一些诗赋之才的,如何还会治国之策?
原来是做了二道贩子。
如此的话...
呵呵。
王生的眼神都闪烁起来了。
既然你欧阳建找死,可就不要怪我王生了。
“应元兄,你可有凭证?”
江统的怒火稍稍收敛了一些。
“凭证自然有,这篇文赋,根本还没写完。”
王生点了点头,他也是感觉到了这篇文赋的残缺。
照理说,在讲完例子之后,应该论证方法,但是欧阳建直接得出了结论,相当于省略掉了一个重要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江统心中有腹稿。
“那要如何回应?”
江统眼神闪烁。
“郎君只需要问两个问题,若这欧阳建无德无才,这不是他写出来的文赋,那他定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个问题。
“好!”
王生眼珠微转,而江统也将他的两个问题说了出来。
就在江统与王生耳语之时,欧阳建却不耐烦起来了。
“郎君,莫非你胸中无墨水,还要向身侧侍卫借问?”
欧阳建与王生相隔甚远,加上他根本不会将目光定格在区区侍卫身上,因此也没有认出王导与江统出来。
实际上,从桃柳园出来的时候,王生便在王导与江统脸上抹了一些锅灰,不认真看的话,恐怕还真认不出这两个人来。
这也是迄今为止,王导江统还没有暴露的原因。
“呵呵。”
王生转头,江统王导等人则是站了回去。
“方才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
欧阳建撇了撇嘴,厉声说道:“怕是你这小子没有什么真本事,想要转移注意力罢了?”
“转移注意力?”
王生轻笑着摇头。
“我为何要转移注意力。”
王生顿了一下,眼神满含深意的盯了欧阳建一眼。
这种眼神,倒是让欧阳建迷惑不已。
说不过我,便瞪我?
欧阳建迷惑,王生也很是迷惑。
若是欧阳建真的是盗窃江统的文赋的话,此时应该是会心虚的,更不用说他用满含深意的眼神去看他了。
是脸皮太厚,演技太好...
还是这篇文赋真的是他自己写的?
轻轻摇头,王生将这些琐屑思绪抛出去。
不管是不是他写的,问过问题之后便一目了然了。
“我只是见你这篇文赋觉得眼熟罢了。”
眼熟?
欧阳建冷哼一声。
“恐怕是眼热罢?”
看着欧阳建嚣张的模样,王生也不想继续和欧阳建没营养的说下去了。
“听完你的文赋,我有两个疑问,还请解惑。”
两个疑问?
欧阳建愣了一下,他眼睛四下瞄了周围的人,知晓此时他若是退后的话,他方才的那一篇徙戎论也就白念了。
“你有何问题,大可问出来,我定然为你解惑,只是在解惑之后,你也要说出你的高论。”
王生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
咳咳。
王生清了清喉咙,马上问道:“方今关中之祸,暴兵二载,征戍之劳,劳师十万,水旱之害,荐饥累荒,疫疠之灾,札瘥夭昏。凶逆既戮,悔恶初附,且款且畏,咸怀危惧,百姓愁苦,异人同虑,望宁息之有期,若枯旱之思雨露,诚宜镇之以安豫。”
“徙自猜之寇,以无谷之人,迁乏食之虏,恐势尽力屈,绪业不卒,羌戎离散,心不可一,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
“如何让戎狄迁出关中,如何解决戎狄之策,好似阁下并未直接说出。”
“这个...”
欧阳建额头渐渐冒出细汗来。
这篇文赋说实在不是他写的,而是一个下人写的,他见这篇文赋词句娟秀豁达,加之这是国策,便将他夺了过来。
但这篇文赋,只有叙述部分,可没有解决问题的部分。
“莫非欧阳坚石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那你这篇徙戎论,可就有些可笑了,或者说,他不完整?”
咳咳。
欧阳建故作镇定。
“你再问下一个问题罢了,这个问题,容我细想。”
欧阳建使出了拖字诀。
王生也不计较,而是马上将第二个问题问了出来。
“羌戎狡猾,擅相号署,攻城野战,伤害牧守,连兵聚众,载离寒暑矣。”
“即便不迁徙戎狄,如何抵御,如何根除?”
“这个...”
若说原来欧阳建额头上的是细汗的话,此时欧阳建额头上便是黄豆大小的汗滴了。
他慌了。
周遭,郭彰与石崇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潘岳轻轻摇头,而陆机更是直接笑了起来。
他们都好像明白了什么。
众人之中,最开怀的,自然要数江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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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身败名裂
江统之前还有些担忧,他心想若是这欧阳建真有些本事,那他说那徙戎论是他的,谁相信?
尤其这还是在金谷园。
但是现在,他是一点担忧都没有了。
一个草包,即便是要剽窃,总也得有些真本事才行,你这样的本事,也敢来剽窃我的徙戎论?
这不是来白白受辱?
“欧阳坚石,莫非你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欧阳建此时额头上的细汗已经开始流下来了。
深秋时分,天气说实话已经开始逐渐转冷了,王生现在都要多穿两件衣服才敢出门,这欧阳建倒是能流汗将衣服都浸湿了。
可见他此时的狼狈了。
“我如何不会作答...”
欧阳建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他没有想到王生居然能够问出这般尖利的问题出来。
若是寻常问题,他不一定答不出来。
但...
这小子问的这两个问题,便是朝堂公卿,也没有想好,他一个小小尚书郎又能想得多好?
欧阳建咳嗽两声,说道:“这个问题,日后我会著书而说。”
王生当然不打算就此放过欧阳建。
“我观阁下方才的文赋,不像是对戎狄不了解的模样,写得出这般文赋,想来是花费了大量精力,对戎狄的研究亦是精深,既然对戎狄精深,对付之策,岂会是没有?诸位说,是还是不是?”
王生将目光转向潘岳陆机等人。
“便是再了解戎狄也不一定有对付戎狄的办法,这个道理便像是你我都日日食肉,但谁又会养羊养牛?”
石崇赶紧出来给欧阳建开脱。
“此事可不能这般讲。”
这个时候,王粹却是站了出来。
“我观坚石文赋,对戎狄很是了解,可谓是直击要害,便是我等听完这篇文赋,也有不少策略由心而生,坚石如何会没有计策出来呢?”
陆机咳嗽两声,在这个时候也是参活了一脚进来。
“弘远所言极是,坚石贤弟,你便莫要藏拙了罢?”
王粹...
陆机...
欧阳建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两人居然如此可恶。
欧阳建抬头,发现大多数人都想要看他的乐子。
人不是一个以别人的快乐为快乐的物种,而是以别人痛苦为快乐的物种。
别人越惨,你越是开心。
若是知道别人中了几百万的彩票,你的第一想法绝对不是恭喜他,而是很难受...
为什么这个中彩票的人不是我?
此时的王粹陆机等人,便是这样的心理。
欧阳建前面的那篇文赋虽然不完整,但是确实是一篇绝佳的时论。
呼~
欧阳建深吸了一口气。
他故作镇定的说道:“既然你们要解决戎狄之策,那我便给你一个罢了。”
欧阳建眼珠急转,在方才这段时间内,他可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的。
而且他还真的想到了几个办法,不过到了最后,这些办法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最后,还剩下一个。
“请说。”
王生对欧阳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异族凶猛,且不服王化,但却是蛮力有余,智谋不足,大可分而化之,将其铲除。”
话说得很好,可惜太过于笼统以及不实际了。
“如何分而化之?”
“钱币,财帛,美人,哪样不行?”
王生嘲讽一般的笑出声来了,说道:“欧阳坚石夸夸而谈,既然觉得这般方法可行,那坚石兄为何不请奏朝堂,让陛下给你一个钦差天使的任务,你去分而化之,那齐万年便不需要用重兵讨伐了,岂不美哉?”
“你...”
欧阳建再一次被王生噎得哑口无言。
“我懒得与你这等人争辩。”
到这里,王生开始冷笑起来了。
“恐怕不是懒得与我争辩而是你已经技穷了,你胸中原本便没有多少墨水,甚至可以说,你这篇文赋,都不是你自己写的,而是你剽窃他人之作!”
王生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一般,顿时在金谷园内堂激起了千层浪。
王粹、邹捷、崔基、刘瓌、周恢、陈眕、刘讷、缪徵、挚虞、诸葛诠、和郁、牵秀、许猛、刘舆、杜育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了。
“胡说!”
石崇当即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莫要诬陷坚石,坚石为人,我作为他的舅父,岂会不知?”
“莫要含血喷人!”
欧阳坚石也愤怒的回击回去,但他的眼神,却是不由得飘忽起来了。
这篇文赋确实不是他写的。
但这篇文赋虽然不是他写的,那也是一个小人物写的,王生如何认识他?
要知道,在得到这篇文赋之后,他可是直接将那寒门士子解决了。
这天底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文赋的才对?
为何王生知晓?
这不可能!
对了!
欧阳建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明起来了。
这样一定是他王生的疑兵之计。
他在故意搞我心态。
他要让我露出破绽,好一击败我!
一定是这样的!
可惜...
事实还真不是这样。
王生冷笑上前一步,说道:“不瞒诸位,小子自小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也是小子能够无师自通的原因,欧阳坚石的这篇文赋,小子在江应元处便看过了。”
江应元?
欧阳建目瞪口呆起来了。
“胡说,这如何是江应元的文赋?”
这篇文赋是那寒门士子的,如何是他江应元的?
这王生,果然是在乱我心智。
欧阳建反而是镇定下来了。
“学圣贤之道的人,不会说谎话,更不会做剽窃别人文赋的事情,坚石兄,你说可是?”
“学习圣贤之道的人,也不会平白诬陷别人,郎君你说可是?”
居然还不慌。
这家伙的脸皮够厚的呀!
“诸位可知江应元这些年来专研平狄策?”
王生抬头问在场宾客。
陆机点了点头,说道:“确有耳闻。”
王粹、邹捷对视一眼,也是点了点头。
“我等也有所耳闻。”
“便是江应元钻研平狄之策,也不能说我这篇文赋,是剽窃江应元的罢?”
“呵呵。”
王生冷笑一声。
“我看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啪!
王生拍了拍手,在王生身后,一身侍卫服的江统一步站了出来。
他满脸愤然,用铿锵有力的语调,将下面的话念了出来:
“夫夷蛮戎狄,谓之四夷,九服之制,地在要荒。《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以其言语不通,贽币不同,法俗诡异,种类乖殊....”
“魏武皇帝令将军夏侯妙才讨叛氏阿贵、千万等,后因拔弃汉中,遂徙武都之种于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扞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一时之势,非所以为万世之利也。今者当之,已受其弊矣。”
“夫关中土沃物丰,厥田上上,加以泾、渭之流溉其舄卤,郑国、白渠灌浸相通...”
“夫为邦者,患不在贫而在不均,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庶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德施永世,于计为长。”
江统不仅将欧阳建之前念的徙戎论一五一十的念了一遍,在后来,又加上了对徙戎论的论证与解决之法。
场中,众人眼神闪烁。
如果说欧阳建方才念的那徙戎论是残缺的话,那么,江统的这个徙戎论便是完整的了。
在这个时候,陆机才惊呼道:“此人不就是江应元吗?”
众人观之,发现一身侍卫服下的人,确实是江应元。
原来这事情是真的啊。
这徙戎论确实是江应元的文赋.
那么...
欧阳坚石岂不是真的剽窃了江应元的文赋?
众人把目光集中在欧阳坚石身上。
此时的欧阳坚石脸色发白,嘴角毫无血色,身体更如同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这...
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啊~
欧阳建急火攻心,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两三步下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居然是被王生给气晕了。
。m.
第一百六十二章 郭彰出手
“坚石?”
石崇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欧阳建身侧,半跪着将他扶了起来。
“坚石,坚石!”
石崇大喊两声,后者眼翻白眼,脸上全是他自己喷的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恐怖。
“这,这...”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原本还想指责一番欧阳建,但此时欧阳建的模样,他们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剽窃江应元的诗赋...
没想到这欧阳坚石是这样的人,平时真是看不出来啊!
陆云陆机眼中也有异色。
要知道,剽窃诗赋,这可是一个很难听的名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欧阳建的前途算是完了。
剽窃他人诗赋,而且还是江应元的诗赋,江应元的名声,在洛阳也算是鼎鼎大名的了。
洛阳很大,但文人圈的交际圈却很小。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欧阳建的尚书郎肯定是不保的了。
日后更是无颜在洛阳发展了。
尚书郎本来是清高职位,是给人刷资历用的官职,现在这个资历没刷到,日后顶多做一县官就是到头了。
说不得连做县官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的眼睛都开始闪烁起来了。
“将坚石送到内房,好生安置。”
“诺!”
侍卫当即将欧阳建送出了内堂。
“哼!”
石崇冷冷的看了王生一眼,满含杀气,最后,他还是把目光定格在江统身上。
“江应元,我好似没与你请帖罢?何故不请自来?”
江应元没来的及说话,王生马上上前一步,呵呵一笑,说道:“应元兄为一睹金谷园盛景,故此乔装而来,莫非石公连此等胸襟也没有?”
这种胸襟也没有?
石崇冷哼一声,说道:“你害得我甥男喷血欲死,我岂能容你等在场?还与我说连这种胸襟也没用?”
“呵呵。”
王生先是冷笑一声,再说道:“你这个外甥剽窃应元兄的文赋,你身为长辈,不寻思教导欧阳建,不替他悔过,反而怒气冲冲,倒像是我等做了错事一般,世上岂有此等滑稽之事?”
“你!”
石崇牙齿紧咬,双眼几欲喷火。
“随你怎么说,但这金谷园,是我的产业,如今我欲你等离府,岂是过分?”
王生呵呵一笑,说道:“当然不过分,既然石公是此种人,那这被世人称赞的金谷宴也不过如此,既然不过如此,那我何必在此地浪费时间呢?”
王生嘴角轻勾,对着石崇行了一礼。
“告辞!”
“哼!”
石崇转身挥袖,任由王生等人离场。
“慢着。”
在这个时候,郭彰却不想再装死人了。
“我金谷宴,向来都是召集天下有才之士的,郎君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石公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王生脚步一顿,他目光看向郭彰。
郭彰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只是一眼,王生便认出了郭彰。
“不知君侯有何见教?”
郭彰缓缓起身,慢慢的走到王生身前,最后在离王生只有半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郎君能说会道,我如何敢有见教?”
郭彰笑得很是邪魅,他看着王生腰间的长剑,说道:“郎君可否将宝剑与我一观?”
宝剑与你一观?
王生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宝剑落尘解了下来。
此时的落尘剑鞘上镶金镀银,上面还有各式宝石,看起来奢华无比。
“这剑,恐怕不便宜罢?”
郭彰将剑拿在手上掂量两下,似有深意的问道。
“友人所赠。”
“哦?”
郭彰应付一般的回答了王生一句,他的注意力至始至终都在手上的落尘剑上。
锵。
郭彰将剑半拔出来,眼睛微微一亮。
他也算是识得宝剑的行家了。
好剑的评判标准,并非只是锋利程度,若只论锋利程度的,是战场的杀人剑,而郭彰手上的落尘剑却是腰剑,腰剑与杀伐之剑是不一样的。
腰剑是装饰品,而战场上的剑,则是士卒的第二生命,二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若为好剑,平提剑具,则颇觉重量;若单握剑柄舞动之,却又轻若无物,即为上品,这是其一。
造剑者需懂剑术,其所打造出来的才能适用。因造剑者得在打造时,一面热处理一面调整之平衡点、力点、重心、手感以及长短,足令使用者感觉称手,亦不会因长久操练,而导致手腕肌肉受伤。
这是好剑的一个评判标准,也是最基本的评判标准。
其二,以两指勾住佩带,将剑提起,观其角度是否正确。
其三,剑脊是否直成一条线;若有血槽,则要注意其是否平直、均匀、收头部分是否流畅。
王导赠予王生的这把落尘剑,虽然是腰剑,同时也是杀伐之剑。
这也是郭彰一眼看过去眼睛便亮起来的原因。
“郎君可会剑术?”
王生眉头一皱,道:“略懂,不甚精通。”
“哦?那倒是可惜了一把好剑。”
郭彰将落尘舞出剑花,从郭彰的身手来看,他的剑术绝对不差。
突然!
郭彰眼睛微眯,他手一伸,落尘剑直接挂在王生肩头。
锋利的剑锋,离王生的脖颈不足一指之距。
隔着这么一点点的距离,王生似乎都能够感受到落尘剑的寒意了。
“君侯,此举何意?”
剑在肩上,只要郭彰用力一割,以落尘剑的锋利程度,王生人头落地是一点都不难的。
王生心中微凛,但却还算镇静。
郭彰既然没有一剑将他杀了,证明他不会杀他,最起码不会轻易杀他。
而这,便是王生的活路。
在这个时候,镇定无疑比慌乱来得有用。
“郭彰,住手!”
在王生身侧,江应元当即快步越来,手要抓向郭彰手上的落尘剑。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手,不然我容易手抖。”
落尘剑更加靠近王生的脖颈,甚至都触到了王生的脖子皮肤。
像是被蚊子咬了一般,脖颈上传来一种轻微的刺痛感,与此同时,血液也是缓缓的从脖颈上滑下来。
落尘剑如同吸血的蝗虫一般,流出来的血渐渐给血槽染上了颜色。
江统果然停下脚步。
“郭彰,有话好说。”
郭彰确实呵呵一笑,说道:“我还没杀他呢,你害怕什么?”
“应元兄,莫要轻举妄动,冠军侯想来是与我开玩笑的罢。”
王生嘴角带笑,但眼底,已然是如西伯利亚的北风一般,寒冷彻骨。
“这可不是开玩笑。”
郭彰冷冷一笑,他一把将王生揽入怀中。
“本侯可不是在与你开玩笑,本侯是真的想杀你。”
“你说你一介寒素,不老老实实的混吃等死,为何要如此跳脱呢?”
“莫非出身寒门,便是永世寒素?”
“为何不是呢?”
郭彰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你们这些寒门子弟,最是狡猾,最是无耻,连女子也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一般,郭彰的眉头都紧紧的皱起来了。
“冠军侯,便是你记恨寒素,也该分一分是何等寒素,小郎君,绝非你想的那种人,莫要错杀了英才。”
这个时候,王导也不打算藏起来了。
“你若是敢杀他,那便是与我琅琊王氏为敌。”
“哦?”
郭彰脸上却是有些嘲讽之色。
“杀了此人,便与你琅琊王氏为敌,那你琅琊王氏的敌意也太廉价了一些,再者说,你是何人,能代表琅琊王氏?”
“王导王茂弘。”
呵呵。
郭彰嘴角轻勾,笑着说道:“莫说是你王茂弘,便是王处仲来了,都没有用。”
“那若是王司徒呢?”
王戎?
郭彰冷了一下,低头看向王生。
“你这小子,是真不怕死?”
王生眼睛紧紧的盯着郭彰。
“君侯是一心想要在下的性命?”
“不然呢?”
郭彰笑容也有些癫狂起来了,他右手持刀,左手却是紧紧的勒住王生的脖子。
“不然你以为我喜欢你?”
王生眼中已经有杀意了。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什么……”
郭彰话还没说完,马上感觉到左手一种钻心的疼痛。
这寒素,居然一口咬在他手上去了。
“你这厮……”
郭彰正要一剑将王生枭首,却是发现王生的两只手已经紧紧的抵住他的右手。
一时间,他居然不得寸进。
“啊!”
郭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放手,给我放手,你是狗吗?快放手。”
咔嚓~
“啊~”
郭彰痛的是白眼都翻起来了,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管手中的落尘剑。
哐当一声,落尘剑掉下去,王生乘势夺过落尘剑,反客为主,将郭彰压在身下。
呸。
王生吐出一口血沫,上面好像带着一块血肉。
敢用剑架在我王生脖子上的人,也得准备好被我用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管你是什么冠军侯,管你是什么贾南风从舅,通通给我死来!
“小郎君,你……”
江统王导赶紧围了过来,此时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便是在近处的陆机陆云,还是在远处的石崇潘岳等人,亦是目瞪口呆。
这……
“这……”
陆机陆云两兄弟对视一眼,没想到最后事情变成这幅模样了。
先是郭彰要杀王生,这一点便让众人很是惊诧了。
你郭彰杀一个寒素确实没事。
但也不是完全没事,在金谷宴上杀人,你郭彰残暴的名声岂不就传扬出去了。
寻常寒素,你当然没事。
但这个寒素背后有琅琊王氏啊!
若琅琊王氏发起狠来,你郭彰也不一定能够真的无罪。
党争倾轧,便是比现在没事,若是哪日中宫失势的时候,你这个污点,便可以成为别人至你于死地的刀剑。
在众人看来,郭彰太傻了!
但……
如果说郭彰的做法太傻了,那么,接下来的王生所做的事情,就是太疯了!
便是真的疯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
人家是贾南风从舅,大晋堂堂冠军县侯,而你呢?
你是何人?
你不过只是区区寒素罢了。
就敢下嘴?
而且还咬下一块肉,甚至一截手指头下来了!
现在更是用刀剑架在郭彰的脖子上。
你是嫌自己的命长?
王生当然不是嫌自己命长。
即使此时郭彰的叫声很是凄惨,周围混乱如同菜市场一般,郭彰的那个手握巨斧的巨塔大汉,此时也冷冰冰的看着他。
但此时……
王生很镇静,前所未有的镇静。
嘴里流淌的除了唾液之外,还有郭彰的鲜血。
鲜红色的血,带着一点腥味,还有一点甜味。
嗯……
味道不错。
王生用剑抵在郭彰的脖子上,满脸是血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呵呵,方才冠军侯癔症了,小子不得已才出自下策,望诸位周知。”
石崇:“……”
陆机:“……”
潘岳:(˚☐˚!)/
你这话要谁信?
郭彰倒在地上,眼翻白眼,你满脸鲜血,手上拿着剑抵在郭彰的脖子上。
这怎么看起来,是你癔症了?
到底是谁癔症了?
你这小子装什么?!
“咳!”
陆机咳嗽两声,说道:“小郎君,可否现将剑放下来?”
王生轻轻摇头。
“冠军侯此时还不清醒,我怕我把剑放下去了,诸位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性命不保?
陆机翻了翻白眼。
恐怕是你怕你自己的性命不保了罢。
“我等会劝说下冠军侯的,你放心。”
在一边,石崇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出来。
我信你个鬼!
这下轮到王生翻白眼了。
若是放了郭彰,杀了他,恐怕才是他石崇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不,我不太敢放。”
“难不成你要一直用剑架在冠军侯的脖子上?”
王生抬头看向潘岳,轻轻摇头。
“当然不了。”
“那你便将剑放下去。”
“不错,将剑放下去,其他的话,再说。”
“说的对,先将剑放下去。”
.......
邹捷、崔基、刘瓌、周恢等人当即叽叽歪歪起来了。
他们如此做,无非是想要讨好郭彰。
“要我放下剑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如何才肯放下剑?”
崔基站了出来。
“发誓。”
“发誓?”
王生轻轻点头。
“我要冠军侯用先祖发誓,今日不会对我下手!”
“这个...”
潘岳崔基对视一眼,最后众人把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下的郭彰身上。
郭彰当然是愤怒的,而且此时非常痛苦。
但他也能够感受到落尘剑的锋芒。
难道要我发誓?
不!
不!
绝不!
我今日一定要杀了此人!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个月
“要我发誓,做梦,我今日便要杀了你这寒素。”
感觉到左手传上来的刺痛感,郭彰痛苦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哦?”
王生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看来君侯的癔症还没好,如此的话,那我便更不敢将剑放下来了,若是我将剑放下来,指不定你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杀我王生事小,若是将在场的诸位尊长杀害了,那便不是在下想要看到的情况了。”
不仅是陆机陆云,便是潘岳左思眉头也忍不住扬了扬,脸上露出十分精彩的颜色出来。
这家伙...
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至于石崇,此时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最想要的便是郭彰将王生一剑枭首了。
今日这小子不仅将欧阳建气得吐血,更是狠狠的折辱了他石崇,若是让此人安安稳稳的出去了,他石崇的脸往哪里放?
这是其一,另一方面,王生得罪了郭彰,若是这件事得不到好的处理,他虽然是不怕郭彰的,但却是忌惮郭彰背后的贾谧与贾南风。
王生虽然可恶,虽然将欧阳建气得半死,但与他,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这是欧阳建的事情,不是他石崇的事情。
但是...
郭彰要是在金谷园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他石崇的事情了。
“君侯,郎君,不如你们两人都退后一步,冠军侯也不需要用先祖发誓,便以他的操守发誓,而郎君也可以将剑先放下来,如何?”
陆机在这个时候决定做和事佬。
“不!本侯为何要发誓,此等贱民,伤我了,如今更是以剑抵在本侯脖颈之上,想要我放过他?不可能!”
王生听到这句话,也是果断摇头。
“士衡兄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若是我将剑放下去了,小子岂有活路?若是等冠军侯癔症起来了,恐怕士衡兄也难逃一死啊!”
我信你个邪。
陆机猛翻白眼。
“但也不能就此僵持下去罢?”
王生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不能就此僵持下去了,只需冠军侯发誓便好。”
“要我发誓,不可能!”
郭彰见到众人为他说话,加之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郭彰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大了。
王生将落尘剑抵在郭彰脖颈上,只是稍稍用力,郭彰马上就闭嘴了。
但脸上还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小郎君,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事,不如你退后一步...”
看着王生异样的眼神,王导紧接着说道:“放心,有导在,这郭彰定然不会对你下手的。”
在一边,江统也是站了出来。
“确实如此,郭彰毕竟是冠军侯,与中宫那位,也算是亲戚啊!”
“江应元王茂弘,算你们识相,你这小子...”
郭彰话还没说完,王生手微微用了一下力,配合着王生冷厉的目光,郭彰很是识趣的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
“小子若后退一步,冠军侯便前进一步,茂弘兄应元兄当然是一心为我,但也须知有些时候,人是不能后退的。”
见王导江统还要劝说他,王生再说道:“即便是茂弘兄应元兄可以保我今日全身而退,难道你以为冠军侯不会在背后报复?以他的权势,要对付在下一介寒素,办法可不止一个两个。”
王生说得也很有道理。
王导江统对视一眼,将目光定格在郭彰身上。
“冠军侯,此时到了这种程度,不如我让小郎君与你道歉,事情便就此了了,如何?”
了了?
“不可能!”
郭彰马上恶狠狠的说道:“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那我岂会放过你?”
王生手用力了一下,锋利的落尘剑瞬间割破郭彰脖颈外皮。
细细点点的鲜血也随之流了出来。
“放开主人!”
在王生三步远,那个手握巨斧的巨塔汉子用厚重的声音吼道。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我手可容易抖。”
“小子,你最好把我杀了,不然等我活着出去了,你定然不得好死。”
在这个时候,郭彰反倒是豁出去了。
当然,他也是在赌王生不敢杀他。
王生若是杀他了,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这家伙惜命的很,不会敢杀他的。
实际上,王生还真不敢杀他。
但是,这不代表王生会受他郭彰的威胁。
我不敢杀你,但这一点也不能让你猜出来啊!
“冠军侯是何出身?”
王生冷不咧的问了一句。
是何出身?
郭彰愣了一下,回答道:“太原郭氏。”
“太原郭氏虽然不是豪门世家,但也算是中高品家族,冠军侯出身此处,自然算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冠军侯可知在下的出身?”
“你的出身?”
郭彰愣了一下?
“你不就是寒素出身吗?莫非也是高门之后,难不成你说你是琅琊王氏之后的不成?”
琅琊王氏之后?
王导眼睛一亮。
若是王生说他是琅琊王氏之后,说不定这郭彰真的会忌惮一二。
而王生也能顺利入他琅琊王氏的门墙。
一举两得啊!
不过让王导失望的是,王生轻轻的摇了摇头。
“在下自然是寒素出身,父亲还是商人,在冠军侯心中,恐怕这个出身连寒素都说不上罢?”
“自然,商贾之后,自然是下贱得不能下贱的出身了!”
被郭彰借机辱骂嘲讽,王生脸上不仅没有愠色,反而还笑起来了。
“便是我这等贱民的命,换冠军侯的命,你说值还是不值?”
当然是血赚了!
你此等贱民,若是把本侯的命给换了,我简直是亏大发了。
郭彰选择沉默。
“既然是值得,甚至是赚的,那我为何要害怕,将你杀了,我再赴死,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冠军侯,你说是也不是?”
郭彰:“不,不是...”
他有些怂了。
原本他还不觉得王生会杀他的,但是被王生这样一说,他倒是觉得王生杀他的几率有点大了。
若是他的命换了王生命...
这也太不值得了!
“在下觉得做了这些事情,自付是活不成的了,不如便与冠军侯共赴黄泉罢了,到了泰山府君那儿,我还能说自己不枉到人间一回,你说是吧?”
郭彰:“....”
王生的这一番话,在吓住郭彰的同时,也是让王导江统两人着急起来了。
“郎君,莫要意气用事,大好年华,为何要寻死?”
江统在一边亦是说道:“大丈夫不思建功立业,这如何能成?小郎君有大才,可不能在此地便役了。”
便是在一旁的陆机,也是眉头皱了起来。
他可是没想到王生居然这般刚烈。
“小郎君,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一心寻死呢?”
“我自然是想活,奈何活不了啊!”
“既然我要死,自然不能独死,想要我王生命的人,小子便是死,也得拉他一起死!”
王生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在一边,石崇眉头皱了皱,而潘岳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一些侥幸之色。
好在他没想着报复这小子...
这小子这般睚眦必报,谁惹了他,若不一击必杀,恐怕日后都得承受他无休止的报复。
若是这小子最后能活下来,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潘岳是怕了王生了。
王生手上的力再使大了一些。
在这个时候,郭彰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恐惧,渐渐在他心里升起来了。
人类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看着你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而你却做不了什么事情。
郭彰怕了。
他是真的怕了!
细汗,爬满了他的脸颊,浸透了他的锦服,原本丰神玉润的贵族子弟,如今的模样可不堪的很。
若不是他酒喝得少,恐怕此时都要失禁了。
“住手,快住手,我发誓,我发誓还不行?”
“哦?”
王生眼睛眯了眯,手上的力也卸下去了。
看着落尘剑离了自己的脖颈,郭彰狠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能屈能伸,方才是好汉...
等发完誓,出了金谷园,再弄死这家伙...
“我郭彰以为太原郭氏列祖列宗发誓,今日在金谷园,不杀王生。”
发完誓后,郭彰有些恐惧的看向王生。
“可以了罢?”
就在郭彰以为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王生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当然不可以了。”
“你方才可是说我发誓你便放了我的。”
“我要你发誓的是,今日不杀我,不是在金谷园不杀我。”
郭彰恶狠狠的看了王生一眼,语调带着些怒气。
“我郭彰以为太原郭氏列祖列宗发誓,今日不杀王生。”
“可以了罢?”
郭彰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心中正想着如何报复王生,不想王生再摇了摇头。
“你玩我呢?”郭彰顿时愤怒起来了。
“方才是你说过要放我的?”
王生呵呵一笑,说道:“时也势也,此一时彼一时。”
“出尔反尔,你不如杀了我。”
“哦,那好。”
王生手再发力,郭彰下一秒又变怂起来了。
“你再说其他的条件罢……”
“揭过此事,日后不会因此事而做报复之事,你觉得如何?”
“不可能!”
郭彰吼一般的说道。
他今日所受的屈辱,如何能揭过去?
“那便没办法了。”
王生叹了一口气,手再次用力。
不过让王生稍微诧异的是,此时的郭彰倒是硬气起来了。
他脸上居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有些棘手啊!
在这个时候,陆机马上上前一步,说道:“小郎君,冠军侯已然退后一步,此事便就此揭过,如何?”
“士衡兄,是冠军侯不愿意揭过,非是在下。”
陆机在心里暗自吐槽。
若我被你这般对付,我也不想就此揭过啊!
这受的屈辱太大了。
“所谓适可而止,郎君也需要知道这一点。”
王生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机,点了点头。
“那便看在士衡兄的面子上。”
说实话,他现在是把郭彰得罪得明明白白了。
补救,是不可能补救的。
只能在之后做些操作,将郭彰的影响降到最低点。
好在他与韩寿有些苟且交易,加之背靠琅琊王氏,再加上今日操作得当,应该是没事的。
此时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郭彰。
“冠军侯,此事,你要如何解决?”
王生将问题丢给郭彰。
此事如何解决。
“当然是要你的...”
郭彰看着王生的眼神,最终没敢将最后的‘命’字说出来。
“你最好放了我,否则...”
王生没有接郭彰的话,而是在后面提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不如你我死斗,签下生死状,如何?”
死斗?
郭彰愣了一下。
以他的武艺,应该是要胜过这小子的。
但是...
郭彰想到王生之前的一波操作,又不太敢确定了。
万一这小子是藏着掖着的,那他死斗,岂不血亏?
再者说,他高门之后,与寒素死斗,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
郭彰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一般,说道:
“你与我侍卫死斗,如何?”
与你侍卫死斗?
王生转头看向那八尺巨汉,轻轻摇头。
“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只能选他做对手。”
王生眼神闪烁,嘴角勾起了一抹很难看清的弧度。
“要我与他死斗也不无不可,得给我些时间。”
时间?
“不行,必须当即进行。”
若这小子与他侍卫死斗,郭彰可是很想看到王生的惨状的。
要知道,他带来的这个侍卫,可是连虎熊都可以赤手空拳的杀死的,更不用说王生这个读书人了。
“此时我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是让我回去苦练剑术,说不定还能与他过上两招。”
苦练剑术?
郭彰冷哼一声。
这洛阳,能够打败他侍卫巨塔的,恐怕还没有出身。
“你要多少时间。”
“一年。”
王生要的,就是拖延时间。
要是到了一年之后,恐怕贾南风也要玩完了,到时候,王生可不怕你郭彰。
“不行!”
郭彰果断拒绝。
“时间太长了。”
他等不了这么久,实际上,他很想现在看着王生惨死的模样。
他根本不想等,哪怕一秒。
“半年。”王生再说道。
“太长了。”
王生眼神闪烁。
“三个月。”
“太长了。”
“一个月。”
“还是太长了。”
王生轻轻摇头。
“冠军侯,我屡次三番退步,一个月,若想练得一手剑术,已经是极限了。”
极限个鬼。
剑术,不是从小训练,哪会有什么成就?
一个月?
练得出什么东西出来?
郭彰眼神闪烁,最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东西一般,点了点头。
“那便一个月。”
他不信一个月中王生能玩出什么花来。
王生嘴角一勾。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过。
一个月……
时间还真是紧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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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辈须尽意
“既然你我商谈完毕了,可以将手上的剑放下去了罢?”
王生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的,小子也相信君侯不会胡来,不然的话,小子就是舍命...呵呵。”
王生的话没说完,但郭彰的眉头是紧紧的皱起来了。
这个疯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郭彰这辈子什么人没遇过,像王生这样的疯子,而且满肚子坏水,满脑子小聪明的寒素,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他还真的是一次都没遇到过
呼~
郭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既然我说了一个月后让你死,就一定说话算话。”
他这话,王生当然是不信的。
不过王生后退一步,十分潇洒的将剑放入剑鞘之中。
剑已离身,郭彰冷哼一声,在侍卫巨塔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脸色难看,金谷园的侍女连忙上前将准备好的药给郭彰敷了上去。
不想郭彰却是用力一踹。
那上药侍女赶紧痛哼倒在地上,却只是低着头将东西收拾赶紧,慢慢后退。
“哼!”
郭彰冷冷的看了王生一眼,寒声说道:“王生,一个月后,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此话说完,郭彰也没有在金谷园这个伤心地多驻足了。
他很是干净利落的出了金谷园中堂。
....
金谷园外,郭彰上了马车,当即便有随身侍女轻轻给郭彰敷药。
郭彰是疼得牙齿直打颤,脸色十分狰狞。
“主人,为何放了那小子?”
侍卫巨塔在一边瓮声问道。
为何放了那小子?
郭彰眉眼冷冽,说道:“众目睽睽之下,我既然已经发誓,明面上,便不能更改,若我执意要杀那寒素,恐怕王茂弘与江应元也绝对不会答应,况且...”
说道这里,郭彰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他心中对王生也有些隐隐的恐惧。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而王生,就是那种不要命的。
“先回府,之后在布置该如何对付那小子。”
郭彰眼神冷厉,如同隆冬北风一般,让人生寒。
“招惹了我郭彰,便是你再愣再横,也得把命给我交出来,不然的话,这洛阳城中,还以为我郭彰是可以随意被人欺辱的了!”
侍卫巨塔点了点头,他掂量着手上的巨斧,心里想着,恐怕一个月后,自己也不用杀那小子了。
不是他心软...
而是他心里觉得,王生活不了一个月。
招惹了主人,没人能够蹦跶得太久,尤其这个人还是寒门出生的。
....
金谷园内堂。
王生接过侍女的湿手巾,将脸上的血渍擦得干干净净。
后者马上用最珍贵的药材,给王生的脖子伤口浮上了药。
这药一上的时候,有一种刺痛感觉,但是刺痛之后,倒是有一种清清凉凉的酥麻感觉。
给王生上药的侍女姿色上佳,但一直低着头,专注于上药,一眼也不敢看王生。
恐怕,她也是被王生吓到了。
待侍女上好药之后,王生抬头环视众人。
发现金谷园中的宾客看他的神色不尽相同。
石崇是满脸忧愁,潘岳是脸色忌惮,左思是若有所思,陆机是满脸的惋惜之色,至于王粹这些人,则是更多的新奇,以及可惜。
王生虽然是寒素,但是在金谷园中,面对这皇后从舅,大晋冠军侯郭彰,居然还能应对从容。
须知,他可是一介寒门啊!
到最后,不仅将气晕欧阳坚石,羞辱石崇,更是将郭彰安排得明明白白。
虽然在后来,王生定然是会迎来郭彰的无休止的报复的,但是今日,王生是证明了他的才能了。
诗赋是才,清谈是才。
随机应变,视死如归,背水一战,这如何不是王生的优秀品质呢?
在绝境中沉稳有度,若是日后做了将军,应当是一代名将罢?
陆机轻轻摇头,他是有些惋惜了。
惹怒了郭彰,便是他都十分忌惮,况乎其他人?
尤其是王生这种出身的人?
王生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在王生身侧,王导江统的眉头也是紧紧的皱起来。
“小郎君,不如你这个月都住在我府上,免得这个郭彰对你下阴手。”
江应元点了点头,他俊俏的脸上却是爬满了皱褶。
“郭彰乃是有仇必报之人,平日里他祸害的人家不计其数,小郎君今日如此羞辱他,他定然不会轻易放下,更不会等到一个月之后,我看,小郎君便待在茂弘的府邸上罢。”
“茂弘背靠琅琊王氏,便是郭彰,也得掂量掂量。”
王生却是轻轻摇头。
若是他待在王导府邸,或许这一个月内可以保住性命,但是这一个月后呢?
王生岂不是真的要与那巨塔侍卫一对一死斗?
王生穿越可没有金手指,也没有系统老爷爷,更是没有游戏模板,练刀也不会出现熟练度的进度条。
以他现在根本不懂剑术的基础,要想一个月之内用剑术在死斗中胜过那巨汉。
可能性基本为零。
郭彰说的一个月,只是为了稳住王生。
但是...
王生口中的一个月,又何尝不是在拖延时间呢?
他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才会真正与那巨塔汉子死斗。
“茂弘兄家族背景,确实会让郭彰却步,然而既然那厮被我如此羞辱,他又岂会善罢甘休,恐怕便是我便是在茂弘兄府邸,也不济于事,甚至还有可能连累茂弘兄一家老小。”
“这个...”
王导眉头皱了皱。
江应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王生拍了拍江应元的肩膀,笑着说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应元兄且放宽心。”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统眼睛一亮,他还要继续说话,远处的石崇却是冷冷一哼。
“你们要说话,请到别处去,莫要在金谷宴上隐隐细语,如苍蝇一般嗡嗡不停,聒噪得很。”
王生嘴角微勾。
石崇被他羞辱,没有发作便是好的了,王生也不想得寸进尺。
“既然如此,那小子便告退了。”
今日来金谷宴,王生虽然没有卖弄到文赋,但他的声名还是传扬出去了。
恐怕过了今日,他王生在洛阳便不是小有声名,而是声名大噪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王生也没有待在此处的心情了。
他可是还心忧着郭彰呢。
原本以为杨洪的麻烦暂时解决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郭彰。
不过...
这样也才显得有趣才是。
若是真的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王生都要怀疑他为什么要穿越过来了。
王生眼神闪烁。
况且,他得罪郭彰,那也不是没有后手的。
没有后手,去得罪郭彰,这便不是人生尽欢了。
这是傻子!
王生心中暗自估计,他到底要用哪一个后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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