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全文阅读 第40分节

第391章 气晕?

    县狱,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四个狱卒围桌而坐,拿着一颗蚕豆慢慢地咀嚼,小口小口地喝着酒。他们的日子悠闲,但钱袋却更悠闲,所以鲜有大鱼大肉的时候。

    聊的话题很广泛,亦是聊到了最近的案情,提及到那个被黑衣人追杀的樵夫,不过太多数人都持不乐观的态度。

    正说话间,外人有人叫门,最年轻的狱卒出去。

    牢头初时还惬意地继续喝酒,但突然丢下酒碗,在两个同伴的诧异目光中,他急匆匆地向着外面走去,然后将那个年轻的狱卒揪了回来。

    两个同伴看到探监的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少女,牢头仿佛看到亲爹般,拿着死囚的钥匙打开牢房大门,领着他们进了里面。

    看着牢头这般直接带人进来,两人更是面面相觑。这探监死囚是他们狱卒最重要的一个进项,但老大不仅免费将人领进去,而且还表现得如此恭敬。

    年轻的狱卒看出两个同伴的不解,便道出了答案:“她就是新知府的妹妹!”

    嘘……

    两个狱卒一听,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天发生在县狱门前的事,他们自然已经听说了。他们的顶头上司得罪了新任知府,仕途恐怕是到头了,以后程阎王亦得夹紧尾巴过日子。

    现在知府的妹妹前来探监,他们若还敢阻挠,那当真是寿星公上吊了。

    县狱深处,昏暗而安静。

    张敏背靠在墙上,抬头望着透着亮光的天窗。却不知道是今天没有阳光,还是没有到下午,仍然没有阳光出现,只能靠着光度猜测大致的时辰。

    昨晚她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刑部的批文下来了,而她被押到东市砍头。

    她原以为自己会大吵大闹,但梦中的她却格外的安分,竟然默默地接受了砍头的处置。其实她亦是明白,她的心或许是真的死了,所以不管是不是被冤枉,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真该让这哑巴关到另一个牢房,臭死了!”一个长相尖酸的妇人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畏缩在角落的女孩一眼。

    张敏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抱怨,亦是朝着角落的哑巴女望了一眼。

    这些天以来,她极少跟大家交流,亦是洞察着同牢房的这几个人,有人爱发啰嗦,但太多数人还是像哑巴女那般静静地呆着。

    若是在以前,她或许会为哑巴女打抱不平,甚至跟着这尖酸妇人指着鼻子对骂。

    但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只剩下空壳般,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什么事情都不想理,甚至都不想吃东西,哪怕是鲜美的虾蟹。

    她知道自己可能是病了,但又如何,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

    尖酸的妇人刚刚还臭着脸,但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异常兴奋地跑过来道:“张敏,那个大贵人又来了!”

    张敏知道她所说的大贵人是谁,命运真是奇妙,那日帮忙的小丫头,却是知府大人的亲妹妹,一位货真价实的官家千金大小姐。

    哐……

    牢房的门锁被打开,牢头恭敬地送着虎妞进来,然后冲着她们警告道:“都给我安分点,不然休怪我弄死你们!”

    张敏看着提着食盒大步走进来的虎妞,目光亦闪过异样。

    那日她其实只是举手之劳,但这丫头却亲自送餐,而且还不隔断。特别知道她是一个杀人犯,似乎一点都不嫌弃她,而且还认定她不是坏人。

    作为一个死囚犯,已经没有什么比信任更让人感动了。

    “婶婶,我给你送吃的来了,这些是肉包子和鸡腿,还有糕点!”虎妞将食盒在她面前打开,然后又对着其他人道:“你们也有份,我这次带了好多!”

    张敏看着面前忙碌的小丫头,待自己简直如同亲人般,心里不由得涌起几分暖意。只是看着她递过来的鸡腿,却是一丁点食欲都没有,甚至觉得很是恶心。

    “婶婶,鸡腿最好吃了,你也不喜欢呀?”虎妞认真地说着,然后又妥协地道:“要不你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买回来呀!”

    “我想等会再吃!”张敏迎着这对关切的眼睛,却是不愿意辜负,接过鸡腿抿着一丝笑意道。她跟丈夫曾经极度想要一个孩子,但多年都不曾如愿。

    尖酸妇人却是一点都不客气,便是将一只鸡腿咬在嘴里,另两个还想要藏起来。大概是看到了张敏不满的目光,这才怏怏地分给旁人。

    虎妞看到那个女囚减缩在角落处,便抓起一个肉包子亲自送过去道:“这肉包子刚买进来的,给你,好好吃哦!”

    张敏看着虎妞走过去,心脏当即提了起来,话亦到了嗓门口,同时想要扑过去“救”虎妞。在这个牢房中,若谁最可能是杀人凶徒,那她认为必然是那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哑巴女。

    不过那个浑身散着怪味的哑巴女却没有异常的举行,反倒虎妞又是说道:“都是肉馅,好好吃的,真不骗你!”

    大概僵持了十几秒钟,一般人恐怕是早已经缩回来了,但虎妞还是露着那副“我不骗你”的表情,清澈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对方。

    最终,哑巴女快速地接过了虎妞手上的肉包子,先是咬了一口,肉汁流了出来。却不知道是饿坏了,还是不舍得浪费,紧接着又是一大口,呜咽地吃了起来。

    虎妞转身回来,想看看还有没有鸡腿,亦打算分给哑巴女一个。

    哐!

    正是这时,尖酸的妇人突然将瓷碟砸碎在地上,捡起了一块锋利的碎块,眼睛闪过一抹狠光,向着虎妞扑过去。

    小心!

    张英刚刚落下的心脏又提了起来,知道这个尖酸的妇人才是厉角色,肯定是想要挟持虎妞。

    还好她先前对哑巴女有所提防,身体有了一些准备,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她瞬间爆发,一下子扑向了那个就要得逞的尖酸妇人。

    哎呀!

    只是身体在落地的时候,当真是摔得她不轻,而这个尖酸妇人的身体比她壮实。所以在地上纠缠的时候,她处了一个下风。

    眼看着尖酸妇人就要刺向她,虎妞却冲过来抓住妇人的手。只是这个妇人却是一喜,直接转向虎妞,而其他人扑过来却不知道是要帮忙,还是亦想要挟持虎妞。

    虎妞怎么不跑啊?

    却不知道是身体不支,还是被虎妞直接气的,张英突然就昏了过去。

第392章 升堂审案

    九月八日,放告日。

    林晧然身穿着五品官服,候在签押房中。按照大明例,每月逢尾数三、八日为放告日,这天要接受百姓的告、诉。

    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由下面的人处理,但这公堂审讯则要亲力亲为了。对于这个陌生的领域,林晧然亦难免会显得紧张,只希望雷州府不要再出大案子。

    不得不承认,雷州府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林晧然翻阅卷宗的时候,发现雷州府近些年的大小案不断,人命案更是屡见不鲜。只是这时代的刑侦技术落后,很多人命案到现在都无法告破,各县都积累不少的悬案。

    按着以往的破案率,最近这两起大案,告破的可能性不足三成,雷州府的决狱讼这一项严重不及格。

    只是林晧然却是知道,三年后想要风光回京任职的话,那就要表现出治理的才能。若是无法治理好雷州这一府之地,纵使将来有机会入阁拜相,必定会成为政敌的攻击点。

    但是很可惜,林晧然前世不是刑警,没有丝毫的审讯经验。

    反倒因为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的缘故,倒有着极丰富的被审讯经验,而且让他感到自豪的是,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过关。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亦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绝对不能被“决狱讼”拖后退。在确定无法依靠下面这帮无能的知县后,他只能是撸起袖子自己干。

    在回来的途中,他其实有认真阅览过《大明律》,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这时又重新翻阅起来,打算再顽固一下。

    先不提他能不能神勇地破案,这《大明律》则先要熟悉。不然堂堂的一府之尊,竟然连最基本的量刑都不懂,那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孙吉祥看出了林晧然的紧张,但亦不好安慰什么。看着时辰差不多,便打算到外面,看看有多少状子递上来,查看是否有重大案件出现。

    正是这时,衙门外的鼓声却是响了起来。

    外面的大鼓可不能随便乱敲,虽然府尊会当即升堂审案,但若仅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就去响鼓,必然会揍一顿揍。

    大明的刑罪分为五刑:笞、杖、徒、流、死。像笞、杖这种较轻的刑罚,只要随便找个由头,知府则随意使用。

    正是如此,若真没有天大的冤情,敲这鼓就免不得要揍一顿板子了。就像你家的鸡丢了,你去敲登闻鼓试试,嘉靖可能会依照祖制接见你,但你不死也得残废。

    “这不是捣乱吗?”

    林晧然将书合上,有些不满地低咕了一句。

    按着正常的流程,今天只是接状子,明天才会对大案件进行升堂审讯。但现在鼓声响起,却是逼着他“赶鸭子上架”。

    林晧然很快就收到负责刑事书吏送来的状子,原来是一个死囚想要翻供。

    原案是状告儿媳因为夫妻不和,用鸡汤毒杀儿子。经仵作查验,老妇人的儿子是砒霜致死,而药铺老板亦证实这个妇人在数日前买过砒霜,这可谓是一桩铁案。

    只是现在这个儿媳却申辩不是她投毒,宣称其丈夫是遭毒蛇咬伤至死,而所购砒霜仅是用来毒杀老鼠,请求他重审此案。

    “师爷,你怎么看?”林晧然了解事情原委后,便询问兼任着刑名师爷的孙吉祥道。

    “仵作已经确认是砒霜致死,这妇人却还咬定是毒蛇致死,单凭这一点,便不能替她翻案!”孙吉祥轻轻地摇头,说出了案件的一个矛盾处。

    林晧然亦是微微点了点头,认可了孙吉祥的分析。特别在案宗里面,衙门竟然在妇人家找不到吃剩的鸡汤,很显然是妇人做贼心虚藏了起来。

    一念至此,他心里便有了决断,将鸣鼓之人打一顿,然后回家睡大觉。最为重要的是,这种案件根本无法提升他的破案率,完全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由于事关刑事大案,所以审案的地点要放到大堂,而且允许雷州城的百姓进来旁听。

    在听到鼓声后中,很多人便涌向了府衙。却不知是雷州城的百姓向来喜欢热闹,还是都想要目睹新知府的容貌,一下子竟然涌来了数十号人,而且后面陆续有人赶来。

    在将乌纱帽戴好后,林晧然领着孙吉祥向着大堂的方向而去,开启了他人生第一次升堂审案。

    穿过寅恭门,从屏风走出去的时候,他端起了一府之尊的威严。整张脸紧绷着,眼神亦显得冷酷无情,径直走上高台的案前坐下。

    他本来就太年轻,偏偏还长得一张奶油小生的脸蛋。若是不学着端一端姿态,别说是雷州府的百姓了,堂下的差役都恐怕震不住。

    好在,他在京城亦是磨练了一段时间,跟着大人物们学到一点养气功夫。望着堂下围观的百姓,只当是一颗颗大白菜。

    咚!咚!咚!

    随着林晧然出现,旁边的惊堂鼓响起三声。

    十二个头戴黑红帽、鬓插雉鸡翎、身穿皂红公服、脚踩高厚黑靴的衙差分成两列,手持水火长棍面对面地站在堂下。

    他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个个都是身材魁梧、面相凶恶之人。如今整齐地站在公堂两侧,确实有一种的威慑力。

    林晧然端坐在案前,目光平视着堂下,望着月台那边的上百号百姓。他巧妙地将那些百姓的压力转而怒意,握起惊堂木重重地一拍,沉声道:“升堂!”

    “威——武!”

    十二个衙差经过训练般,整齐地抡起水火长棍捣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令到堂下的百姓都为之发怵,甚至都不敢再仰望林晧然。

    “传击鼓之人!”

    林晧然板着脸,又是朗声道。

    没多会,却见一个小身影大大咧咧地走上堂来。步伐不小,对公堂显得并不怵,那张粉嫩的脸蛋微微扬起,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

    林晧然看到这个击鼓之人出现,拿起桌上的惊堂木,“啪”地一声,沉声地训道:“大胆,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第393章 翻案

    孙吉祥看到虎妞出现先是一愣,而听着林晧然的惊堂木响起又是一愣,脑海便浮起了那首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虎妞刚找准位置站好,听到惊堂木猛地一敲,小身子被吓了一跳。抬头迎着哥哥威严的目光,她厥着嘴就要跪下,只是膝盖刚弯又挺直了,仰着头认真地说道:“不对!”

    “有何不对?”林晧然继续板着脸,朝着这个野丫头摆着官威质问道。

    “哥,你不记得了呀?我穿着麒麟服,你说过是不用跪的!”虎妞扯了一下身上衣服的麒麟图案,脆声地辩解道。

    林晧然看着她那身威风凛凛的麒麟服,踌躇一下,决定还是不挑战皇权,便轻轻抹过道:“你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哥,我是……”虎妞便是说明来意。

    啪!

    林晧然握起惊堂木,“啪”地一声,大义凛然地道:“这里没有你哥,这里只有雷州知府!”

    虎妞的眉头蹙了一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怨似憎地望了林晧然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拱着小手道:“大人,我要帮张敏婶婶翻案,她没有下毒杀人,她相公其实是给毒蛇咬死的!”

    “你有什么证据说民女张敏的相公是被毒蛇咬死的?”林晧然对自家的丫头,自然不可能动不动就打板子,决定选择以理服人。

    特别这丫头明显已经误入歧途,竟然为着一个毒杀亲夫的恶妇翻案。若不让她看清楚人心,恐怕以后还会如此,继续被那些坏人当枪使。

    “有!”虎妞爽快点头,然后冲着堂下脆声道:“赵四,将人押上来!”

    随着虎妞的话落,一个衙差便将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男子押了上来,只是后面还跟着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脸气显得有些气愤。

    有一个书吏拿着一份状子走上堂来,先是到孙吉祥耳边轻语几句,孙吉祥接过状子一瞧,再到林晧然耳前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草民宋三拜见大人!”尖嘴猴腮的青年男子跪下道。

    “草民方富贵拜见大人!”那名中年男子亦是跪下道。

    林晧然听完孙吉祥的汇报,先是无奈地望了一眼虎妞,然后妥协地接过状子,沉声地望着堂下道:“方富贵,你要状告宋三?”

    “是的,草民要状告宋三兜售假蛇药,害得家父缓误治疗,让其险些丧命!”方富贵伸手指着宋三,一副怒不可遏地道。

    “青天大老爷,草民冤枉啊!”话刚落,宋三当即大声叫屈道。

    林晧然将身上的状子放下,眯眼望着宋三沉声道:“这么说,你所兜售的蛇药都是真药?”

    “千真万确!”宋三又是行礼,一副掏心掏肺地道。

    “方富贵,你可有什么凭据?”林晧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又是望向了堂下的方富贵道。

    方富贵正要回答,结果突然“啊”地惊叫一声,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事因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毒蛇。

    “我来!”宋三如同勇士般大喝一声,就要向那条毒蛇扑去。

    正是这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却见她小身子一闪,那条毒蛇便在她的手里掐着了。在蛇尾要卷向她的手臂之致,她还很镇静地甩了甩蛇身,蛇便如皮鞭般悬着。

    “吓死我了!”

    “这堂上怎么出现毒蛇!”

    “就是啊!什么时候出现的,不会是不好的征兆吧?”

    “知府的妹妹这也太厉害了吧!我都不敢碰这条蛇呢!”

    ……

    围观的百姓当即是议论纷纷,同时很多人亦是敬佩这个勇敢的小丫头,不仅没有半点害怕,而且还一下子就将毒蛇给捉住了。

    “哥,你想不想喝蛇汤呀?”虎妞提着那条蛇,有些洋洋得意地望着林晧然道。

    林晧然的额头冒起瀑布汗,这小丫胆子能不能小一点,不知道你哥已经尿裤子了吗?有时他真怀疑,这丫头除了造反,恐怕什么事都敢做。

    “我来!我来!”宋三双膝还是跪着,仍然靠近虎妞讨好地道。

    “干什么呀?我捉的,为什么要给你呀!”虎妞看着他要抢蛇,当即不满地避开道。

    宋三的手却是抓住了蛇身,突然惊道:“小心!”随着他的话落,虎妞的手却是受力松开了,而毒蛇袭向宋三,却见宋三“哎呀”一声,应声倒地。

    他用手捂着被咬到的手,脸上显得极其痛苦的模样。

    看到堂上突生巨变,堂下百姓的心亦是揪起。有人同情宋三,但亦有人以为他是咎由自取,这好好的跑去抢什么蛇嘛!

    啪!

    那条毒蛇想要逃走,结果向一名衙差抢起水火长棍,精准地打在七寸处,当即是一命呜呼。

    看着毒蛇被打死,大家都是暗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宋三的胳膊慢慢肿胀,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提议快去请大夫。

    却见宋三突然掏出一个小瓷瓶,将塞子咬开,往着伤口处一抹。

    神奇的一幕便出现了,他的胳膊慢慢恢复如初,而宋三亦像是如释重负、死里逃生般,大大地松了一大口气。

    “这药见效真快啊!”

    “方富贵果然是奸商,这蛇哪可能是假的!”

    “或许是他有真药,但卖假药给方富贵呢?”

    ……

    堂下的百姓议论纷纷,虽然很多人相信方富贵,但无一称赞宋三这药的神奇。哪怕是告状的方富贵,这时亦是有些懵了。

    “大人,我这药亦是祖传灵药,专治蛇毒,可谓是百试百灵!不过有人体质偏弱的缘故,见效会慢一些,像方掌柜的父亲怕就是这一种情况!”宋三倨傲地扬起那个小瓷瓶,对着林晧然大声解释道。

    堂下的百姓听到这个解释,都微微点了点头,都知道方富贵的亲爹已经年过六旬,药效慢点亦是情理之中。

    林晧然不置可否,先是望了一眼彻底懵掉的方富贵,然后又望向堂下的虎妞道:“虎妞,你怎么说?”

    虎妞的目光从宋三身上收回,抬头望向林晧然,那张粉嫩的脸蛋显得很震惊地道:“哥,他的药真的好厉害哦!”

    噗!

    林晧然差点就要当场吐血,自家这丫头竟然也上当了,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穿。却是瞪了虎妞一眼,然后正色地道:“来人,检查一下宋三的伤口!”

    “是,大人!”

    两个衙差出列,不容宋三躲闪,便是将他的手抓了起来,却见上面有些红印子。

    宋三亦是不反抗,伸着手又对着堂下的百姓朗声道:“我这副祖传灵药,不仅对蛇毒药到病除,对伤口亦是有奇效!”

    堂下的百姓又是一阵恍然,都觉得这确实是灵药,竟然对伤口亦有如此效果。

    林晧然戏谑地望了宋三一眼,然后又是沉声地吩咐衙差道:“来人,检查一下,那条毒蛇的牙齿还在不在!”

第394章 重审

    经过一个骗子横行时代的洗礼,林晧然如何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很常见的诈骗手法。

    毒蛇其实是宋三放出来的,但他已经将毒蛇的牙齿拔掉,所以蛇不再带有毒性。他当着众人的面被蛇咬,装着被毒到的模样,然后抹上自制的“蛇药”,上演即刻见效的戏码。

    啊?

    宋三这时亦是愕然,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堂上端坐的林晧然。

    他亦是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生财之术,在雷州府这一带可谓是屡屡得手,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给这个年轻的府尊大人一眼识破。

    堂下的百姓似乎有所明悟,都刷刷地望向那条死蛇。

    衙差很快检查完毕,拱手行礼道:“禀告大人,蛇的毒牙已经被拔除!”

    “骗子!大骗子!”

    “这蛇没有毒牙,那根本就伤不到人了!”

    “刚才那条蛇就是他放出的,幸亏府尊大人英勇,不然咱真给骗了!”

    ……

    话刚落,堂下的百姓亦像是炸了锅般,纷纷对宋三进行指责。其实这里亦有上当受骗之人,他们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堂去将宋三掐死。

    其实宋三的手法说不上多高明,演技甚至不如林晧然,但却已经足够糊弄这些百姓。

    虎妞亦是后知后觉,走过去仔细检查那条毒蛇的嘴巴,发现毒牙果然被拔除了,哥哥无疑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肃静!”

    林晧然看着堂下喧闹的百姓,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道。

    “威——武!”

    两边的衙差当即抡起水火长棍捣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将公堂的威严传递开来。

    堂下刚刚还义愤填膺的百姓,这时亦纷纷闭嘴,不敢再发一言。

    林晧然却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上百名百姓会如此“听话”,不过他亦是明白,这时代的百姓对官员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望向宋三又是沉声问道:“宋三,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人的药确实能治蛇毒!”宋三却是辩解道。

    “是吗?”林晧然看着他还敢继续狡辩,心里亦是涌起一团火,便对方富贵道:“方富贵,他卖的蛇药可有剩余!”

    “有,小人已经带来!”方富贵已经早有准备,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道。

    孙吉祥上前去接那个白色小瓷瓶,然后将小瓷瓶送上给林晧然,林晧然接过瓷瓶便问道:“宋三,这可是你所卖的蛇药?”

    “你休想抵赖,那日你不止卖给我爹,还卖给了其他的街坊,他们都可以作证!”方富贵对宋三极为厌恶,这时亦是瞪鼻子竖眼道。

    “谁抵赖了?这就是我卖的药!”宋三挺起胸膛,一副很自傲地道。

    “好!准备一条毒蛇,本官要当场做一个试验!”林晧然将瓷瓶放在案前,望着宋三一字一句地道:“本官会命人用毒蛇咬你,再给你服用此药,看这药是真是假!”

    “大人此举甚善,草民愿意寻来毒蛇!”方富贵却是一阵大喜,当即主动请愿道。

    “大人,草民方才在城东捉到了一条铬铁头,愿送给衙门做这个试验!”在下面的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

    百姓向来是不嫌事大,都纷纷怂恿那个年轻人将毒蛇取来。

    “大人饶命!小人招了,小人所售确实是假药!”宋三听到“铬铁头”三个字,再也是坚持不住了,当即求饶道。

    其实到了这一步,已经容不得他继续辩解,这药根本一丁点功效都没有。若他真被毒蛇咬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哎,这人心实在太黑了!”

    “原来是个骗子,我呸!”

    “我长得如此貌美如花,刚才竟然上当了,我的天啊!”

    ……

    堂下的百姓得知真相,又是议论纷纷,纷纷发出感慨之音。

    这次嘈杂声没有持续太久,林晧然一拍惊堂木,沉声问道:“宋三,你如何骗取雷州城百姓,给本官如实招来!”

    宋三如同丧家之犬,亦不再隐瞒。

    他承认事先将拔了牙的毒蛇放出,接着装成了捕蛇人,然后故意被毒蛇所咬,之后就是上演“药到毒除”的戏码,最后就是兜售这种神奇的蛇药。

    方富贵的父亲就是被这种手法所忽悠,将这种假药当成了圣药,结果拖误了治疗的时机。不过幸好方富贵这边反应及时,才将人抢救回来。

    旁边的书吏将他的供词写下,然后让他在上面画供,承认用假药骗人的罪名。

    大家以为事情要暂行一段落,却见虎妞突然站了出来,指着宋三说道:“哥,张敏婶婶的相公就是用了他的假蛇药,结果才死掉的!”

    “小丫头,你别血口喷人,我……我根本不识得那个人,也没卖给他药!”宋三听到这个指控,心里当即一阵紧张与害怕。

    “你卖了!那日刘兴跟我一起买了你的药!”在人群中,一个妇人当即大声指责道。

    林晧然望向堂下的人群,沉声道:“何人喧哗,上堂回话!”

    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妇人,这时却畏畏缩缩地走上堂来,跪在堂前老实地道:“民妇家住水香坊,贱名孙芳,日前跟陈兴、孙九等街坊从他这买过这种药!”

    听到这番话,围观的百姓便是相信了八分,毕竟还有其他人证存在。

    “宋三,你可认得这个妇人!”林晧然沉声审问,然后又是冷冷地补充道:“你可以否认,本官有的是时间,会将其他人逐一找来跟你对质!”

    宋三抬头望了林晧然一眼,知道这年轻知府不好糊弄,便是老实地跪拜道:“这个妇人确实买过我的蛇药,但草民不认得刘兴!”

    这倒是一句真话,近些日子在雷州府附近就卖了上百份假药,哪里知道哪个是刘兴。

    亦是因为雷州府这边的“生意”太好了,所以他没有遵循他师傅“打一枪换一地”的教导,结果就给方富贵逮个正着,然后就被扭送到了这里。

    “宋三,你兜售假药已经是于法不容,如今又涉嫌让刘兴缓医致死!来人,将其重打三十大板,然后收监候审!”林晧然拍响惊堂木,沉声下令道。

    “是!”

    却见两名身材魁梧的衙差出列,将宋三按在地上,抡起棍子便重重地朝着他屁股打了下去。

    “哎哟,痛死了,痛死了!”

    衙差的板子没有丝毫留情,却不知是他们一贯如此,还是对这个骗子格外优待。直打得宋三狼嚎鬼叫,屁股啪啪作响后,亦是皮开肉绽。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却没有多少同情,更多是一种解气。

    像刘富贵这种富贵人家还好,他们能够及时发现不妥,而一些穷苦之家会默默忍受,最终由于医治不及而命丧黄泉。

    很快,板子打完,宋三的屁股已经是血迹斑斑。

    “宋三兜售假药已违国法,今涉嫌让刘兴缓医致死,暂且收监!今日此案到此结束,待本官查明后,择日宣判!”林晧然扬起惊堂木,想要退堂回后宅。

    却是这时,虎妞却是很着急地道:“哥,等等,还有呢?”

    林晧然握着惊堂木的手已经扬起,被虎妞这么一叫,当真是有种骑虎难下,自然知道这丫头今天的真正来意,但最后还是重重地落下了惊堂木。

    在虎妞失望的目光中,他还是心软了,没有宣布退堂,而是沉声道:“本官宣布,由于案情有变,今日将重审刘氏谋杀亲夫一案!”

    此话一出,虎妞是高兴了,堂上的百姓亦是兴致勃勃,但林晧然却知道午睡的计划是要泡汤了。特别刘氏谋杀亲夫的案子还有一个致命之处,根本就还不足翻案,亏这丫头还傻傻帮人叫屈。

第395章 鸡汤哪去了

    在张氏谋杀亲夫一案中,被告人张敏就关在隔壁的县狱中,将她提过来候审倒不费周张。只是想要找原告过来,则要花费一点时间。

    只是雷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快衙差便将原告给领来了,一个马脸型的妇人掺扶着一个有眼疾的老太太走上公堂。

    林晧然重新回到公堂上,端坐在案前,目光平视着堂下,注意到原告竟然是一个瞎婆子,握起惊堂木重重地一拍,沉声道:“升堂!”

    “威——武!”

    十二个身材魁梧的衙差整齐地抡起水火长棍捣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堂下围观的百姓不减反增,但却不敢吭声,关注着这起案件的结果。

    “民女刘氏拜见大人!”

    “民女张敏拜见大人!”

    “民女刘三妹拜见大人!”

    除却原告和被告之外,死者刘兴的亲妹妹亦来到堂下,纷纷朝着林晧然行跪拜之礼。刘氏和张敏的脸色还属正常,但刘三妹对案件重审似乎是极为不满。

    林晧然端着知府的威严,望着那个老婆子开门见山地道:“刘氏,你儿子当日被毒蛇所咬,你可知情?”

    “老身知情!”老妇人回礼道。

    林晧然听到这话,亦是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事没准有转机。便将先前的审理的结果,跟着她娓娓道来:“方才本官处理一起售假案件,方富贵的父亲遭毒蛇所咬,误用宋三所兜售的假药,险些丧命。经本官问讯,初步已经证实,那日你儿刘兴亦是买此假药!”

    “大人的意思是!”老妇人表现得很得体,显得不确定地询问道。

    林晧然望着堂下的老妇人,用平缓的语气道:“那日刘兴被毒蛇所咬,所服用的是假药,所以有人推断刘兴可能是死于蛇毒!”

    “大人,你这种就太过武断了!”刘三妹扶着老妇人的手,却是据理力争道:“那日我哥是被毒蛇咬伤了不假,但这女人毒杀我哥已经是证据确凿,何况仵作亦证实我哥是死于砒霜,并非是什么蛇毒。”

    林晧然的逻辑分析能力并不弱,这女人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亦是有理有据。若证明张敏用砒霜投毒,哪怕刘兴真是死于蛇毒,那张敏亦是其罪难恕,何况仵作已经证明刘兴是死于砒霜。

    林晧然原本是有些偏向于张敏,但原告一方咬着这关键点不放,那他亦是爱莫能助,望着张敏淡淡地问道:“张氏,你怎么说?”

    “还望大人明察,民妇绝对没有往汤里投砒霜,先前所买的砒霜都是用来药老鼠的,这点……婆婆知晓!”张敏辩解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蹙,这种辩解简直是苍白无力,不由得望一眼在堂下嗑瓜子的虎妞。发现这野丫头就是一股蛮劲,根本什么证据都没有,竟然就嚷嚷着要翻案。

    只是他还是顺着张敏的话,望向堂下的瞎老太道:“此事当真?”

    “她确实是说过要买砒霜回来药老鼠!”瞎老太轻轻点头,但又冲着张敏问道:“我且问你,那日我想要喝鸡汤,你……为何要故意打翻在地?”

    “娘,我早说过了,这女人就是看到我哥被蛇咬,所以才临时生计!”刘三妹仿佛亲眼所见般,指着张敏严厉地道:“她将砒霜置于鸡汤之中,将我哥毒死后,故意推说我哥是因蛇毒而死。只是仵作明察秋毫,验出我哥是砒霜中毒而死!”

    林晧然望了刘三妹一眼,发现这女人不实施犯罪行为真是浪费她的天分了,竟然能一下子就理出一条有理有据的犯罪手法。

    “大人,这事定然是仵作出了差错!我相公不可能是死于砒霜中毒,他就是因蛇毒致死的,民妇请求重新尸检!”张敏却是矛头指向仵作,进行辩解道。

    还不待林晧然回话,刘三妹却指着张敏怒道:“张敏,你是安何居心,竟然还想让我哥再遭罪!你如何狡辩都没有用,如果心里没有鬼的话,你为何偏偏要将鸡汤处理掉?你根本无法解释,因为你在鸡汤下了砒霜,所以才故意销毁证据!”

    “对呀!看来真是投砒霜了!”

    “你别那么早下定论,没准真是仵作弄错了呢?”

    “仵作开错?那你说一说,她为何要将鸡汤处理掉,这分明就是消灭证据!”

    ……

    堂下的百姓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只是很多人都站到了刘三妹这一边,若张敏心里没有鬼的话,确实不应该阻止她婆婆喝鸡汤,更不应该将鸡汤销毁掉。

    啪!

    林晧然一拍惊堂木,让下面的人安静之后,对张敏这个毒妇恶沉声问道:“张氏,鸡汤一事你作何解释,是不是你偷偷销毁了,给本官如实招来!”

    “哎呀!哥,你太凶了呀!”嗑着瓜子的虎妞蹙起眉头,仰起脸朝着林晧然埋怨道。

    林晧然握起惊堂木,很想将这个敢挑战他权威的丫头暴打一顿,只是最终还是心软了,投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板着脸望向张敏。

    张敏咬了咬下唇,左手按在小腹上,眼睛含着泪说道:“启禀大人,那日……民妇家中并没有熬鸡汤!”

    此言一出,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闹了半天,事情竟然变得越来越玄乎,一方口口声声在鸡汤投毒并销毁鸡汤,一方却突然声称没有鸡汤存在。

    “你休要狡辩,虽然你故意将鸡汤打翻不让她喝,但我娘那日还吃过鸡肉来着,这又作何解释?”刘三妹的思路清晰,当即厉声指责道。

    张敏的脸面朝地,几颗眼泪滴落在青砖地上,哽咽着说道:“不,婆婆……那日也没有吃鸡肉!”

    没吃?怎么回事?

    大家顿时亦是彻底愣住了,发现这起条理清晰的毒杀丈夫一案,突然就变得扑朔迷离。一起鸡汤投毒案件,结果却说没有鸡汤存在。

    瞎老太那双原本就已经混浊的眼睛,这时彻底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愣在那里,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

第396章 上天不薄

    没有鸡汤?

    没吃鸡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审讯到这一步,反而衍生了更多的迷团,让到堂下的百姓都是大眼瞪小眼。

    林晧然的脑子亦是一片混乱,但却不慌不忙地拍响惊堂木,沉声质问道:“张敏,这其中有何隐情,给本官如实招来!”

    堂下的百姓和役差都刷刷地望向张敏,甚至负责记录的推官戴北辰亦是停下笔,疑惑地望向张敏。

    张敏泪垂满面,手撑着小腹,揭开答案道:“那日民妇家中吃的并不是鸡,其实是……蛇!”

    话刚落,刘三妹就大声指责道:“你胡说,我娘是绿苗人,我哥怎么给我娘吃蛇肉!分明就是你这个毒妇在瞎编,想借此为自己脱罪!”

    只是很多人都是陷入于沉思之中,虽然不明白蓝苗人为何不吃蛇肉,但知晓广西那边一些少数民族确实有很多的奇怪风俗,像是不吃猪肉、脸上刺青、用先辈尸体喂鱼等,想必这不吃蛇肉亦是一种习俗。

    若真是如此,那就可以解释“鸡汤消失之迷”了。

    想必刘兴将毒蛇带回来煲汤,但欺骗瞎老大是鸡汤。张敏虽然没有揭穿,但还是跟刘兴争吵了几句,到最后故意将“鸡汤”打翻不让瞎老大喝。

    这里的本意不是担心瞎老夫喝下鸡汤而让事情败露,纯粹只是出于对瞎老太的一种爱护,这亦可以解释当日衙门去检查的时候,偏偏找不到那锅下了砒霜的鸡汤。

    林晧然自然不能听信张敏的一面之词,而且刘三妹亦是指出了一种可能性,便冲着瞎老太问道:“刘氏,你怎么说,那日你确定吃的是鸡肉吗?”

    “娘,你别被这毒妇骗了!她就是毒杀我哥的凶手,仵作都说了,我哥是死于砒霜中毒!”刘三妹认真叮嘱,又强调了先前的检尸结果。

    瞎老太长叹一口气,语气悲切地道:“别再说了!你娘是眼瞎,但心不瞎!这十几年来,家里每次杀鸡,你大嫂都会将鸡腿、鸡脯、鸡肾、鸡翅留给我。但那一日,只是你哥端来几块肉,我……我是不知道蛇肉是什么味,但那确实不是鸡肉,不是鸡肉!”

    说着,瞎老大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却不知道是因为儿子欺骗了她,还是想必张敏这十几年的服侍,内心感到了一种愧疚。

    张敏亦是不停抹泪,却不知道是为着瞎老大为她澄清而喜极而泣,还是想起这十几年来的兢兢业业。

    “刘家嫂子虽说不上贤良,但真是孝顺了!”

    “就是啊!说她毒死刘兴,我是不相信的!”

    “我记得那日到她家,确定是看到蛇汤,我看八成就是仵作搞错了。”

    ……

    堂下的百姓当即是议论纷纷,很多人却是选择相信了张敏。特别是一些街坊,对张敏的为人较为熟悉,更是认定是仵作出了差错。

    林晧然看到事到如今,便是敲响惊堂木道:“传仵作沈五!”

    如今案情的症结就在那份验尸报告上,如果证实刘兴是蛇毒致死,那就可以证明张敏确实是被冤枉的。但若证实刘兴还是死于砒霜中毒,张敏仍旧可能是杀人凶手。

    “启禀大人,沈五已经回乡探亲,至今未归!”一个衙差回话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蹙,便是招手叫来孙吉祥,想听取他的意思。

    孙吉祥便是说道:“大人,此案的证据还不能够翻案,需要仵作重新出具尸检报告,所以大人可先将疑犯张敏收监,然后再请仵作重新检尸!”

    林晧然微微点头,赞成这个处置方案。

    大概是眼瞎的人耳力比较好,瞎老大似乎是听到了孙吉祥的话,突然制止道:“大人且慢!阿敏,你真没毒杀阿兴?”

    “娘,我没有!”张敏含泪地摇头道。

    瞎老大朝着林晧然情真意切地道:“大人,老身请撤回原状,老身不状告她了,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媳妇,我相信她没有杀我儿!”

    咳!

    孙吉祥轻咳一声,对林晧然轻轻摇了摇头。

    林晧然自然知道该怎么样,一拍惊堂木,摆着知府的威严道:“大胆,这事关命案,是你想不告就不告的吗?”

    瞎老大深感自责,突然对着张敏痛哭道:“是老身对不住你!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这些年更让你受累照顾我这瞎老婆子!你出来以后,就直接找人改嫁了吧!”

    “娘,我不嫁!我不嫁!”张敏亦是眼泪不止,扶着瞎老大摇头道。

    “不嫁?分明就是惦记着我刘家的家财啊!”刘三妹当即阴阳怪气地道。

    张敏正想要反驳,瞎老大却是气道:“你……你才是惦记家财的那个人!我亦是受到蛊惑,不然何以冤枉你家大嫂,让你大嫂受苦呢了!”说着,又对着张敏道:“老身亦不想再拖累你,你出来就找个人嫁了,那个酒肆会留给你做嫁妆!”

    张敏的泪崩了,抹着眼泪道:“娘,我不会嫁的,我……我已经有了刘家的骨肉,咱刘家有后了,呜呜!”

    “啊?真的!”瞎老大一阵惊喜。

    “对呀!当然是真的,昨天还是我请的大夫呢!”在一旁嗑瓜子的虎妞站了出来,有些得意地扬起脸道。

    事情就在昨天,张敏晕倒后,虎妞亦是请来了大夫,发现她有喜孕了。正是这么一个原因,身如死灰的张敏重燃了生机,并让虎妞帮她申冤。

    虎妞本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主儿,这次自然是乐意之致。

    呜呜……

    瞎老太当真是喜极而泣,那双皱巴巴的眼睛涌下了两行热泪,却没想到还有着这么一件大喜事。

    张敏的情绪亦是受到感染,不知道是因为上天突然眷顾于她,还是因为被瞎老太的情绪所感慨,场面显得十分的感人。

    堂下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眼睛湿润的不在少数。

    虽然案件没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但很多人都相信张敏是无辜的,那个仵作是将蛇毒发病发而亡,误判成砒霜中毒致死。

    “张氏毒杀亲夫一案,尚有需要核实之处,今日暂且收监,择日宣判!”林晧然宣布,扬起惊堂木想要退堂回后宅。

    “哥,婶婶都有喜了,能不能不要将她收监了呀?”虎妞又是站了出来,仰着脸冲着林晧然哀求道。

    瞎老大亦是反应过来,着急地朝着林晧然跪拜道:“对!请大人法外开恩,让我家媳妇回家静养!”

    林晧然的眉头微蹙,发现这丫头就会给自己添乱,很快揍这丫头一顿。跟虎妞这种感性人不同,他其实更显得理性。

    虽然事情已经有利于张敏,特别先前认为鸡汤投毒的鸡汤并不存在,但万一证明刘兴还是死于砒霜,张敏仍旧可能是毒杀刘毒的恶妇。

    只是林晧然似乎少算了一项,那就是民心。

第397章 隐忍与鼓声

    “大人开恩,请让张氏候保出狱!”

    “大人开恩,请让张氏候保出狱!”

    “大人开恩,请让张氏候保出狱!”

    ……

    堂下的百姓呼啦地跪倒一大片,纷纷为着张敏求情。

    这时代的百姓总体还是善良的,心里亦有着一把称。一个如此真心待自己婆婆的妇人,怎么会是毒害自己丈夫的凶手呢?如今张氏已经身怀六甲,亦不好再呆在牢房那种地方。

    不说是堂下的百姓,连同堂上的衙役们都用请求的目光望向林晧然,心里都偏向于孕妇张敏,而不是那个好赌的仵作沈五。

    林晧然看着堂下跪拜的黑乎乎人群,亦是有些动容。

    这雷州府或许是一个罪恶横行的地方,甚至他还没上任就遇到两起惊天大案,但百姓总体还是纯朴的,都怀着一颗善良的心。

    咦?

    林晧然正要有所决断,只是目光望向远处,整个人顿时一愣。

    因为在人群的外围处,有一个鹤立鸡群的窈窕身影。那美妇人蒙着面纱,但体态婀娜多姿,身穿着一件锦绣长裙,肩披蓝色的翠水薄烟砂,成熟诱人的身段有一种高雅的气质,一双经过修饰而透露威严的长眉,跟着江夫人极为相似。

    咳!

    孙吉祥看着林晧然突然间失神,以为他是拿不住主意,便是轻咳一声,并朝着他点了点头。

    “按正常程序,本应该将疑凶张敏收监,但念及其有孕在身,可以候保出狱,退……!”林晧然回过神便朗声宣布,然后扬起惊堂木想要退堂。

    却是这时,堂下一个声音打断道:“大人,民妇觉得这毒妇可能是谎称有孕,别给她有机潜逃了,请安排太夫再查验!”

    啪!

    林晧然再三被人打断,心里仍着窝着火气,惊堂木趁势猛敲,冲着堂下的刘三妹怒道:“本官断案,岂容你这个妇人指使!来人,给本官掌嘴!”

    话刚落,两名衙差就向着那个多嘴的妇人走去,其中一个衙差将她擒住,另一个衙差用一尺长一寸宽的小板子猛抽。

    仅是“啪啪”两下,嘴巴就被打得像两根香肠,痛得刘三妹呜呜哽咽道:“别打了,民妇错了!”,只是衙差并不留情,又补上了八下。

    对于刘三妹的遭遇,大家却是没有同情,甚至算是大快人心。

    这个女人眼里根本没有是非黑白,一心只惦记着那点家财。如今知府大人都同意她嫂子回家养胎了,她却还想要多生枝节,竟然提议让丈夫复诊。

    林晧然握起惊堂木,看着虎妞似乎要出言,便是瞪了虎妞一眼,虎妞目光幽怨地撅起嘴巴,“啪”地一声,沉声道:“退堂!”

    虽然没有达到无罪释放的结果,但张敏亦是喜极而泣,又跟着瞎老太抱在一起痛哭。

    堂下的百姓看到想要的结果,显是很高兴,很多人直呼林晧然是个青天大老爷。

    或许是以前的知府太操蛋了,如今在他们的心里面,青天大老爷的标准已经降得很低,只要不作恶、听取民愿即可。

    “娘,这次多亏虎妞,是她帮媳妇申冤的!”张敏又拉着瞎老大,介绍虎妞道。

    “多谢小恩公,你是我家的大恩人!”瞎老太亦是感谢道。

    “哎呀,你不用多谢我,我都没做什么!”虎妞却是不居功,脆声地说道。

    退堂后,林晧然穿过恭寅门,向着后宅的方向而去。

    这起案件自然还不能算是结束,得让府里的仵作重新检验尸身。若证实刘兴死于蛇毒,那自然就能成功翻案,若证实刘兴死于砒霜,那张敏还得抓回来。

    “师爷,本官的表现如何?”林晧然的心情显得不错,对孙吉祥微笑着问道。

    “极好,大人当真是奇才!”孙吉祥跟在身后,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林晧然回头睥了他一眼,哑然失笑道:“亏我一直觉得你不是拍马屁的人,没想到你也不能免俗啊!”

    “非也,我还真是有感而发。大人的才华自不必说,先前在翰林院修检厅创刊,如今的审案张驰有度、揭穿宋三的小把戏,这足见大人的能力非一般人所比拟!”孙吉祥由衷地感慨道。

    林晧然听到孙吉祥的这番话,虽然知道有故意讨好自己的意思,但心里仍旧如同吃了蜜一般,对自己的审案能力亦进行了自我肯定。

    在没有上堂前,他一直都是患得患失,毕竟从没有审理过案件。只是往着堂上一坐,又有官威加持,他突然发现审案远没有想象中复杂。

    这刚回到签押房,茶还没喝上两口,主薄韦忠国便前来求见。

    林晧然放下茶盏,在里屋接见了韦主薄。

    韦主薄是举人出身,如今又将近六旬,在官场明显没有什么人脉。若没有机遇的话,恐怕熬到死,都未必能当知县。

    林晧然亦是看出了这一点,知道这人必定想抱他的大腿,而这种人亦难生二心。只是他得先观察这人的能力,不能捧一个庸才上位。

    “下官韦忠国拜见府尊大人!”韦主薄恭敬地行礼,显得很是恭卑。

    林晧然微微点了点头,注意到他额头处有道伤痕,不由得直接询问道:“韦主薄,请坐,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下官不小心嗑到的,不碍事!”韦主薄讪讪地摸了摸伤痕,然后便组织语言道:“府尊大人,下官听从您的指导,今日前去重整鱼市,但我们受到了一点阻碍!”

    “什么阻碍?”林晧然端起茶盏,眉头微蹙道。

    “一帮人阻止我们的人进入鱼市,还发生了一点冲突!”韦主薄低声说着,还小心地观察林晧然的反应。

    林晧然轻啐一口茶水,眼睛闪过一抹不满道:“你们是官差,这事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

    说实在的,他对乔主薄有几分失望。对付地痞流氓,那就要比他们更硬气,若是选择退缩的话,反而助涨了对方的嚣张气馁。

    “我原本是打算将他们捉回来的,但有一帮卫所的士兵在帮着他们,其中还有一名百户,所以我……才回来询问大人您的意思!”乔主薄亦感受到林晧然的不满,便老实地说出缘由。

    林晧然的眉头当即蹙起,在粤西这辽阔的土地上,大祖时期便设置了神电卫,而神电卫在沿海各处又添置下属卫所。

    如今是文臣当道的时代,他自然不用惧怕一个小小的百户。甚至都不需要上本弹劾,只需要找他的上级机构聊一聊,这货就能被丢到山旮旯里去。

    只是神电卫都是世袭兵,关系难免会错综复杂,一个百户可能会牵扯着一大帮人。特别他想要搞好市舶司,需要依仗神电卫的力量。

    捏死一个小小的百户事小,但因此让神电卫对他产生抵抗情绪,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那个百户是哪个卫所的?”林晧然思忖片刻,便是慎重地询问道。

    “他自称是海康所的,气焰十分嚣张!”韦主薄小心地回答道。

    海康所是一个千户所,虽然以“海康”为名,但雷州城坐落在东海岸,而它却地处西海岸,两者相距较远,倒是乐民千户所要更近一些。

    “贾豹跟海康所的将领往来密切吗?”林晧然的眉头微蹙,又是认真地询问道。

    “没有!我在雷州城多年,贾豹从没有跟卫所的武将有过往来,今天这个百户像是突然间冒出来的!”韦主薄亦是颇为不解地道。

    林晧然沉思片刻,又是说道:“你先调查清楚怎么回事,鱼市的事情可以暂缓。”

    “下官的遵命!”乔主薄行礼道。

    目送着韦主薄离开,林晧然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发现问题比想象要赫手。如果贾豹只是单纯的恶霸,直接打掉便是,但偏偏这人竟然跟神电卫扯到一起。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在下放之初就跟严嵩商谈过,严嵩从江浙征调一名强将过来主持神电卫,会全力支持他开海。只要那名强将能够掌握住神电卫,那他倒不用顾忌太多。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贾豹确实猖狂,为了鱼市的那点利益,竟然敢跟着他这个新任知府对着干。特别这明明是他上任后的第一把火,贾豹竟然敢灭掉,当真让他感到窝火。

    不过他觉得这时应该学习徐阶的隐忍,哪怕手里抓着一副好牌,亦要先摸清情况再出牌。先让贾豹猖狂几日,到时再狠狠地踩死。

    孙吉祥将乔主薄送出去,走回来说道:“海康所的那名百户应该是今日恰好来雷州城办事的,方才我送韦主薄出去的时候,看到海康所的一名小旗提着两名流贼的人头来领赏了!”

    “知道他们来雷州城办什么事吗?”林晧然随口问道。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那个小旗很有意思,说那两名流贼很厉害,让他一名手下重伤了,非要我们给他定格高一点,两颗人头要三两银子!”孙吉祥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说道。

    两颗人头三两银子?

    林晧然听到这个价码,却是微微一愣,当初徐亮人头的赏钱都够他上京一路的开销了。

    不过旋即一想,徐亮是倭寇的头目,能让武将官升三级,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流贼能相比的,赏钱自然亦是天壤之别。

    只是这事倒给他提了个醒,若是想尽快消除粤西海盗的实力,这赏钱确实不能定得太低。不能杀掉两个流贼,结果连汤药费都不够。

    “你去叫那个小旗来我这里!”林晧然犹豫了一下,又是说道。

    孙吉祥略感意外,不明白林晧然如今的身份,为何会召开一名大明最低等的武将。只是他亦不会多问,当即领命而去。

    正是这时,衙门外的鼓声响起。

    林晧然的眉头微蹙,猜测是虎妞那个野丫头又给他添乱了。

    他如今正想要招揽人才,结果她倒是好,偏偏在这时又敲了鸣冤鼓。不得不承认,虎妞那丫头得好好管教一下才行。

    没多会,孙吉祥领着一名身材魁梧、眼睛炯炯有神的年轻汉子走了进来,但孙吉祥手里亦拿来两份刚刚送上来的状子。

    “大……人!”乔一峰打量着林晧然,显得有些拘谨地道。

    “请坐!”林晧然打量着这名小旗魁梧的身形,发现确实是一个好料子。看着他憨厚的面相,估计这不是冒领手下战功之人,而确实是他杀掉两名流贼。

    “谢大人!”乔一峰在桌子前坐下,小心地偷偷打量着林晧然。

    林晧然接过孙吉祥递过来的两份状子,当看到状子的内容,第一个想法就是提起虎妞那个野丫头狠揍一顿屁股。

    这两份状子都是要翻案,而矛头直指仵作沈五。

    一份是小吃铺的老板苏娘,死者到小吃店吃食,结果被噎死,故而被判处死刑。

    只是如今,苏娘以为仵作尸检有误。因为那日吕牛进来之时,就已经咳血,应该其他原因致死,故而要求重新进行尸检。

    一份是城南某村的美妇人陈有容,死者是其丈夫,罪名是她伙同奸夫将丈夫杀害,并弃尸于河中。

    但如今,陈有容亦以为仵作尸检有误为由,申请重新进行尸检。因为他丈夫尸体伤痕虽多,但似乎没有致命伤,加上那日暴雨,怀疑是她不懂水性的丈夫不慎落水被淹死。

    很显然,这两人突然翻案,始作甬者必然是虎妞无疑。

    “你是海康所的小旗?”林晧然压着怒意将两份状子放下,微笑地望着乔一峰道。

    “是的,小的叫乔一峰,是世袭小旗!”乔一峰紧张地回答道。

    “你为何觉得那些人不是普通的流贼?”林晧然很自然地找到切入口,望着他的眼睛道。

    “身型和狠厉!虽然他们只有五个人,但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流贼!”谈到这个话题,乔一峰显得很是专业和认真。

    林晧然看到他眼神不似作伪,蹙着眉头道:“你在哪里遇到这五名流贼?”

    “就在城西十里处的山林里!”乔一峰回答道。

    林晧然听到这话,不由得想起追杀樵夫的那帮黑衣人。如今看来,杀死李县丞那伙人来路确实不凡,而那樵夫恐怕是凶多吉少。

    “哥,你怎么还不出来升堂呀?”却是这时,一个小身影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那张粉嫩的脸蛋充满着埋怨之色。

    林晧然眉头微蹙,发现这丫头实在太不懂事了,没看到你哥在商谈正事吗?特别他想从这位小旗的嘴里套取海康所的信息,这丫头不是来添乱吗?

    虎妞刚埋怨完,却指着乔一峰怒道:“乔一峰,你来得正好,欠我银子该还了!”

    在林晧然诧异的目光中,乔一峰尴尬地挠着头道:“虎妞舅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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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虎妞的正义感

    乔一峰的娘亲是长林氏人,在辈分上跟虎妞是同一辈。去年到长林村探亲,还跟虎妞借了钱,如今被虎妞看到,便是被追债了。

    乔一峰亦是尴尬,去年他麾下的军丁饿得揭不开锅,这才硬着头皮举债。说好等发俸就归还,但这转眼都快一年,却还没有归还给虎妞。

    倒亦不是他不想归还,而是那丁点俸禄发下来,若他不接济一下旗下的军丁,他这个小旗非成为光标司令不可。

    旗下的军丁并没有俸禄,但偏偏还得养着家人,而家中的军屯早被高官和军中将领挤占,他们都是东拼西凑着过日子。

    虎妞其实只是见到乔一峰顺便提一句,倒没有较真要讨债,便仰着脸催促着林晧然道:“哥,你快升堂呀!”

    林晧然从诧异中回过神来,才知道他跟乔一峰竟然有着亲戚关系。他突然意识到,先前完全忽悠了这些资源,像这种关系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既然知道还有这一层关系,他并不着急打听海康卫所和那位百户的具体情况,邀请着乔一峰留下来共用晚餐,然后领着虎妞朝着大堂而去。

    让他颇为无奈,虎妞这丫头显得火烧屁股般,将他当成牛般撵着小跑,比她自己的事情还显得要紧张。只是帮张敏可以说是为了报恩,但这两个女人分明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犯得着这么积极吗?

    有时候,他真心不明白这个野丫头哪来这么强的正义感,这跟他一丁点都不像。若天下不平事都要管,那这封建王朝就是最大的不公,是不是就要推翻了?

    虎妞仍然着用力拉着林晧然往着大堂而去,还一边脆声解释道:“哥,其实刚才你退堂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我还要帮人家翻案的,但你用眼瞪我!”

    “你还敢怪我?你就净给你哥哥找麻烦事!”林晧然的语气加重,当即埋怨道。

    “哎呀!你应该怪那个仵作,是他将差事做得不好,害得婶婶们被冤枉要砍头!”虎妞的眉头微蹙,纠正哥哥的错误观念道。

    林晧然很想出言打击这个热心肠的小丫头,这三起没准都是铁案。

    事实上,仵作将差事做得极好,是这三个女人看着她傻里傻气,所以才将她当枪支使,然后让你英俊的哥哥跟着劳心劳力。

    提审、问讯,裁决,重新关押。

    两起案件确实存在着较大的疑点,噎死的那一位自然不必说,至于淹死的那一位亦存在着诸多疑点。林晧然答应重新进行尸检,但自然不会将她们释放,而是关押到府狱的大牢之中。

    这一通忙碌下来后,亦是到了傍晚时分。

    林晧然有些疲惫地走回后宅,对着孙吉祥疑惑地问道:“沈五在仵作的位置上呆多久了?若他这么不靠谱的话,应该早就被发现才对啊!”

    “好像干了两年,不过我听下面的人说。沈五其实就是一个懒鬼,以前有个叫沈六的得力帮手,尸检都是沈六做的。但沈六突然不知上哪里了,所以沈五的水平便暴露了,这三起案件都是沈六离开后,沈五进行尸检的!”孙吉祥解释道。

    “这么说来,那个沈六才是真正厉害的仵作,他是沈五的弟弟?”林晧然来了一些兴趣,便好奇地问道。

    “不是,听说是很年轻的小子,长得还挺白净!”孙吉祥摇头道。

    林晧然微微点头,便不再多问,径直回到后宅的房中换去官服。虽然官服给他带来了无上权力,但同时亦带来了压力。

    李县丞焦尸案、陈氏灭门血案、鱼市、恶霸贾豹、海康卫所、城西厉害的流贼、樵夫、不靠谱的仵作沈五等等。

    这诸多的词汇,可谓是千头万绪,让林晧然的脑壳都要爆了。只是这些像是何无关系的人与事,但他偏偏又觉得能够都串连到一起,而且隐隐闻到阴谋的味道。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突然有个天神下凡,帮着他将这些事通通解决掉,然后他好专心搞市舶司,带着雷州府走上致富的道路,享受一下修建大型工程的爽感。

    时入九月,天色昏暗得很快,整个雷州城很快被夜色所笼罩。

    雷州城,贾府。

    贾豹坐在大厅那张豹子皮坐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玩着两个黑色的大珠子,眼睛望着门外的院子,嘴角微微翘起。

    鱼市的那点利润,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今天对抗衙门的“鲁莽”举动,只是对那个娃娃知府的一个试探。果不其然,那个娃娃知府就是个软柿子,根本就不经吓唬。

    其实亦是难怪,十年寒窗扑在圣贤书上,年纪轻轻就出任雷州知府。哪怕学问再高,亦不可能治理得了一府之地,管辖数十万百姓,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在他看来,这百无一用是书生。原以为,白同知离开是他的一大损失,但现在朝廷派来一个软蛋娃娃知府,何尝不是因祸得福。

    只要他拿捏到位,那娃娃知府极可能成为他贾豹的一名走狗。

    正是得意之时,贾三大步走进来笑道:“赵百户已经睡下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贾三的笑容很是暧昧,显然是别有所指。

    “谁陪睡?”贾豹微微点头,然后淡淡地问道。

    “小柔!”贾三叹气道。

    “便宜他了!我才上手几天,想着今晚再玩一玩,他倒是有眼光!”贾豹有些不爽地说道。

    贾三却是不好接话,那小柔本是有夫之妇,长得很妩媚,他堂伯使了一些手段和财物,这才好不容易将小柔弄了过来。

    本以为堂伯会当作宝贝,但仅是几天,却让小柔去陪客。只是亦难怪,堂伯对有夫之妇有极大的偏好,但往往半年之后,又会弃之如敝履。

    贾豹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面色异常冷漠,转着手上的黑珠子,目光阴森地望着外面的夜色,突然没头没尾地蹦了一句道:“事情处理干净了吗?”

    贾三先是一愣,但旋即正色道:“请放心,已经干净了!”

第399章 又生新案

    林晧然做了一个好梦,梦中虎妞敲鸣冤鼓,结果被他提起来打屁股,虎妞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表示再也不敢敲了。

    正是得意之时,美好的画面被一股毒流吹散。他感到耳朵发痒,痒得他当即从梦中惊醒,睁眼便看到虎妞半蹲在床前,一张懵懵懂懂的可爱脸蛋。

    看到这丫头竟然敢整蛊自己,林晧然当即就要端起哥哥的威严,要打得这丫头像梦中般跪地求饶,但虎妞只说一句话,他便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将头蒙进暖和的被子里。

    “哥,你别再睡了,快起床呀!排衙要迟到!”虎妞用着她的蛮劲扯着被子,催促着他起床。

    “虎妞,让我再多睡一会!”林晧然躲在被子中,很不情愿地抗议道。

    人都是有惰性的,形成某种懒散的习惯后,便很难再轻易纠正过来。经过一段逍遥日子后,林晧然却要天天卯时就起床排衙,突然间很是受不了。

    他很想效仿嘉靖“天天不上朝”,但却是知道这样做会很麻烦,必然会遭到官员弹劾,甚至会因此被摘掉乌纱帽。

    在虎妞的几番催促下,特别被子被她扯掉,林晧然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感受到深秋的凉意及明朝地方官员的不易。

    后世是朝九晚五,而如今却是卯时,一个小学生都还没上学的时间。

    由于起床较晚,他已经没有时间吃早餐,直接到二堂排衙点卯。值得一提的是,不是重大的日子,排衙的地点都会在二堂进行。

    一切都是按秩序进行,府衙的属官、吏员和衙差都已经在堂下等候。

    点卯完毕,他原计划是回房间继续呼呼大睡,但被清晨的凉风吹过后,人却突然间有了精神,完全没有了睡意。

    在吃过早餐后,林晧然便到了签押房,这才轻啐一口热茶,一个衙差突然急匆匆进来汇报:雷州城发生了一起命案,而死者正是仵作沈五。

    由于林晧然决定为三个案件翻案,今早便派人寻回沈五。接到命令的衙差却不知是懒人还是做事谨慎,先是跑到沈五家中寻人,结果就让他寻找到了沈五的尸体。

    虽然仵作这个职业不会被人歧视,但由于时常跟尸体打交道,所以很多人不愿意跟这种人往来。沈五偏偏还属于外来户,在雷州城很少跟人往来。

    正是如此,哪怕沈五已经死去多日,街坊邻居却不得而知。若不是林晧然突然帮着那三个女人翻案,恐怕发现这尸体的时间还得继续往后拖延数日。

    当听到这个命案的时候,林晧然首先想到的不是又出现一件麻烦事,而是突然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刚觉得这个仵作沈五有些问题,结果人竟然早已经死了,这让他如何不会多想呢?根据他的推断,沈五极可能帮人做了伪证,所以才被人灭口。

    “我去看看!”林晧然当机立断,当即打算前往案发现场。

    按着他趋利避害的为官之道,这起命案应该交由海康县衙去办,但他隐隐觉得这起案件不简单,便决定由府衙主抓。

    沈五住在城东门附近,离府衙不算太远。

    林晧然是高估了对尸体和尸臭的忍受能力,到那里之后,他其实只是走了一个过场,对那具尸体迅速地瞄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两眼了。

    沈五是被利器割喉致死,这一点还是听旁边的捕头说的,因为他压根没看清沈五的脖子,更别提脖子上的伤痕了。

    很显然,这无疑是一起凶手案,最有嫌疑的对象自然是跟沈五一起居住的沈六。

    只是衙差却证实,沈五亲口说过沈六已经回乡,所以沈六的嫌疑反倒可以洗掉。不过,林晧然还是派人去将沈六找回来,总觉得这人或许会知道些重要的线索。

    回到府衙门口,刚好遇到匆匆而出的虎妞。问她去哪里,她说要去看仵作尸检,便领着阿丽跳上了马车,然后扬长而去。

    林晧然很想叫住虎妞不用白跑这一趟,他哥连尸体都不敢看多一眼,这尸检如此血腥恐怖,她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但旋即一想,这丫头离开亦是好事,没准她心血来潮又敲鸣冤鼓,那自己又不得安宁了。

    进入府衙大门,他直接回到了签押房,让孙吉祥找来了卷宗,便认真地查阅起来。

    若是他没有猜测的话,沈五必然是在某个经手的案件中,帮着别人做了伪证,不然根本不可能会遭来杀身之祸。

    他发现沈六离开后,经沈五亲自尸检的案件,只有虎妞为着那三个女人鸣冤的三起案件。

    做伪证,那肯定是包庇凶手,让行凶者得益。答案很快便是呼之欲出,张氏毒杀亲夫案和陈氏杀夫案都属于意外死亡,没有“包庇凶手”一说,那只有“食客噎死案”比较符合。

    食客应该是给凶徒打至重伤,然后吃饭时才因伤致死。

    只是这个案件亦有问题,行凶者似乎不用特意将责任推给苏娘,哪怕花钱支使仵作做出错误的尸检报告,亦不需要对仵作进行灭口。

    “难道我猜错了?”

    林晧然翻遍了三起卷宗,都找不到跟沈五被灭口的理由,心里不由得自我怀疑起来。

    到傍晚的时候,尸检报告便出炉了。

    三起案件都是冤案,刘兴确实是被蛇毒致死,而后两位亦是跟着她们推测一致,先前尸检报道的死因全部有误。

    这位仵作为此特别做了一个小实验,从死者的鼻腔中找到了一些河沙,从而确定是被河水淹冤死,而不是被谋杀致死。

    同时,亦有当地村民前来报案。他声称跟死者一同返乡,但经过长平岭的时候,被一伙山贼洗劫了财物,死者选择继续回家,而他则选择返回了徐闻县。

    三起案件水落石出,亦让雷州城的百姓议论纷纷,拍手叫好者不在少数,对新知府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只是林晧然却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结。特别那两起大案至今都没有头绪,而樵夫如同人间蒸发般,派出再多的官兵都找不着人。

第400章 关于未来

    雷州城的上空被一团阴霾所笼罩,似乎随时都会继续有人死亡。

    但夜幕来临之时,城隍庙一带亮起璀璨的灯火,显得极为热闹。特别城隍庙前的广场搭起戏台子,那里聚满了看戏的普通百姓。

    本城小食店老板苏娘沉冤得雪,故而请来了戏班子,要在这里唱上三天三夜的大戏,而这一场唱的是《花木兰》。

    坐在最前面中央位置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女孩,那张脸蛋没有替人申冤时的疾恶如仇,正呈现着粉嫩嫩的可爱模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得是津津有味。

    似乎到了精彩之处,她的眼睛巴巴都望着台上,手里握着的糖人儿都忘舔了。

    “阵前的花木林就是末将!”

    “我原名叫花木兰哪,是个女郎!”

    “只为边关紧军情急,征兵选将!”

    ……

    很快,戏剧落幕,大家各自搬凳子回家。

    看着散去的人流,虎妞却还不舍得离开这里,仍然沉迷于戏剧中,沉醉于守护边疆的豪情之中。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官家千金,不需要再担心吃用,只要老实呆在家里,日子就会很好很好,亦会让很多人羡慕。但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她亦不是呆得住的性子。

    以前放牛的时候,她就喜欢比别人走得更远。不只是因为远处的草更肥,还有就是她喜欢到处走动,喜欢新鲜的事物。

    她很清楚地记得,当第一次牵着牛向西闯入江村时,那时的心情是何其的惊讶与兴奋,仿佛是做了一个大大的美梦一般。

    或许是那一次经历,让她更渴望到外面去瞧瞧。虽然她那时只是一个放牛娃,注定要跟老黄牛为伴,只能坐看日出日落。

    只是,她却保留着这个渴望,很多时候都会跑到小山坡上放牛,望着那条通往青叶镇的路,渴望有一天能够踏上这条路。

    她原以为,这事得要十岁才能达成。因为到那个时候,老黄牛估计是熬不住了,她可以打着帮忙选牛的名义,一同前往青叶镇,见识外面新奇的世界。

    这个看似极小的愿望,但却成了她当时最高的渴望。

    哪怕在她最贫困潦倒的时候,她渴望的并不是大鸡腿,而是外面的世界,或许这就是她的性格。

    后来她的人生就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极不喜欢她的哥哥却是变了性般,不仅愿意跟她分着粥吃,还上山砍柴谋生,最后更带着她去镇里买漂亮的花布。

    她清楚地记得,青叶镇的街道是多么的新奇,那里的货物是多么的迷人。

    虽然她后来又去了石城、电白城、高州城、广州城、京城等,但如今回首望去,青叶镇那条街道已经不值一提,但却有着她最美好的回忆,是她见识外面世界的开端,亦是她放牛时期的最高寄托。

    只是这次回村里,很多人都说她是官家大小姐了,要学会收住贪玩的性子,呆在家里刺绣,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经过一番闯荡,她亦慢慢地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

    哪怕她每天比哥哥起得更早,每天都坚持着炼功夫,但她注定无法跟哥哥一样读书当官,无法像花木兰去当兵,甚至想成为一个小小的捕快都不行。

    这个世界很精彩,但跟她最初想的不太一样。她原以为大侠是懂得轻功来去自如的,她原以为她能成为将军的,她原以为男人跟女人应该是一个样的。

    雷州城并不算大,只有一纵一横两条主街:镇中街和广潮街。城隍庙靠近广潮北街,而府衙则靠近镇中西街,相距并不远。

    今晚的空气透着清凉,大概是入秋的缘故,让到行人渐少。

    虎妞走在街道上,今晚只有她跟阿丽和小白。吴道行不喜欢看大戏,所以没有跟来,而饭缸在她出门时还光顾着吃,所以也没有跟来。

    小白其实不能再叫小白了,这头藏獒经过大半年的喂养,如今已经成为一头威风凛凛的藏獒,如同一头小白狮般,正昂首大步走在前头。

    “阿丽,你们国家能不能让女人做官的呢?”

    “不能!”

    “阿丽,那你们国家能不能让女人做将军呢?”

    “不能!”

    “为什么呀?”

    “不知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不公平,很想做将军,对不对呢?”

    ……

    这是虎妞跟阿丽的一段对话,阿丽听出了“也”字的意思,嘴角不由得噙着一丝微笑,却没想到虎妞还有着将军梦。

    经过这一年多的朝夕相处,阿丽自然知道虎妞不仅贪玩那么简单,实质她还有着一种抱负。若不是信念的驱使,她无法解释虎妞为何能天天坚持练武。

    只是虎妞的大侠梦却注定要破灭,因为这世界真没有轻功的存在,只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争勇斗狠。如今虎妞显然又被打击了,因为将军梦同样要受阻。

    阿丽没有虎妞这般的“野心”,亦没有嘲笑虎妞的意思,更多还是一种佩服。因为对这种问题,她连质疑的勇气都没有。

    回到府衙,府衙门前的灯火通明。

    虎妞迈着小短腿走进府衙,一路往着内宅而去。在进入两堂后,她亦是帮着将门锁上,因为这里属于她家的地盘了。

    经过签押房,她看到签押房的灯已经熄灭了,便知道哥哥应该是呆在房间看书或写字。

    哥哥跟她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子,她喜欢到外面到处逛,而哥哥却总喜欢呆在家里。在京城是这样,回到雷州城还是这样。

    她有时候不明白哥哥,外面的街道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和好看的,但哥哥却一直呆在家里,难道不感到闷吗?

    特别哥哥都已经来雷州城几天了,出门的次数寥寥可数,外城更是只去过一次,而西城门外的西湖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

    回到四堂,推开正房的房门,哥哥果然呆在书桌下写着字。

    “知道回来了?”在书桌前写着字的林晧然停笔,朝着她睥了一眼笑道。

    虎妞知道哥哥肯定是笑她性子贪玩,不由得撅起嘴巴,然后争辩道:“我当然知道回来了呀,这里是我家嘛!”

    “你还知道这是你的家,一天到晚你有几时在家的呢?”林晧然捻袖提笔,又是取笑道。

    虎妞心里顿时有些不开心了,哥哥亦是想要她乖乖呆在家里,跟着吴秋雨那样,哪里都不去,但她终究不是吴秋雨,又是争辩道:“谁规定一天到晚就得呆在家里的呢?”

    “这用得着规定吗?你看看你未来大嫂,看看那些官家千金,哪个不是老实呆在家里刺绣什么的!”林晧然泼墨挥毫,却是举例子道。

    虎妞迈着小短腿走过去,朝着桌面瞅了一眼,看到哥哥原来是给京城写着书信,据理力争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为什么要我学她们,而不是她们学我呀?”

    “要是都学你,这个封建王朝就该被翻倒了!”林晧然将毛笔搁下,便又取笑道。

    “哥,封建王朝被翻倒是什么意思呀?”虎妞听到这个新词汇,当即好奇地追问道。

    渐渐地,她知道哥哥其实很是厉害,似乎天底下都没有什么哥哥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很多事情都能说得一针见血。

    “就是人人生而平等,这个懂吗?”林晧然将写好的信吹了吹,并检查有没有错误之处。

    虽然他现在远离京城,但一些关系却不能丢。如今在雷州城正式上任,除了给未来岳父报消息,亦要给广东会馆报平安。

    另外,他在重开市舶司一事上,有着一个极胆大的构思。亦需要广东财团的支持,所以打量邀请一些重要的人员到雷州城。

    “不懂!”虎妞老实地摇了摇头,但隐隐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就是西方……”林晧然将信装进信封,但突然改口道:“算了,这种话不能跟你说!”

    “哎呀,我又不会说出去,我有哪次将你叮嘱过的事情乱说出来了?”虎妞感觉到浓浓的不信任,当即埋怨道。

    “这不是你泄密的问题,而是这种话真不能教给你!”林晧然将信封放到一边,认真地摇头道。

    “哥,跟我说说嘛!”虎妞来了兴趣,当即拉扯说道。

    “不说!”林晧然态度坚定,然后打着哈欠问道:“哥困了,你今晚在哪里睡!”

    “我考虑下!”虎妞自然不懂撒娇,有些不快地松开他道。

    “那你好好考虑,我先睡了,一会记得吹灯!”林晧然打着哈欠,然后径直上床睡觉。

    房间恢复安静,外面的院子亦没有了声响。

    虎妞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望着蚕豆大小的火焰,明亮的眼睛有些迷离。

    她清楚地记得,家里没有油灯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渴望家里能有一盏油灯。其实不是油灯的造型多么漂亮,而是这小小的油灯极为神奇。

    若是有了油灯,那她不需要天黑就必然爬上床睡觉,她可以在家里多玩一会,可以自主的控制着作息时间。像现在,她不困就不需要上床睡觉,可以静静地望着油灯。

    只是今晚,她的心无法安静,总觉得有些不快乐。

    在路上的时候,哥哥让孙吉祥给她讲了很多历史,而哥哥又多次强调大侠都是杜撰的。如此种种,今晚似乎集中爆发,让到她感到一种身心疲倦。

    这个世界,跟她最初想的,并不太一样!

    呼!

    她将油灯吹熄,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因为她还是没有睡意。只是正要迈步离开,她却是鬼使神差地走向前面的床,然后脱鞋爬上去。

    “虎妞,你不是应该睡里面吗?”

    她才睡下没多会,便听到了哥哥抱怨的声音,知道哥哥刚才说困是借口,便赌着气般道:“为什么我一定就睡里面呀?我今晚想睡外面!”

    “随你,别宣扬出去就行!”林晧然显得随意地道。

    虎妞本来还自责她有些无理取闹,但听到后来的话,却又是深叹了一口气。不管哥哥如何宠她,这仍然是一个重男轻女、兄长为父的世界。

    “虎妞,你的脚放哪里了?”

    她将小脚放到哥哥的肚子上,果然听到了哥哥的熟悉抗议,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她喜欢哥哥这种无可奈何的模样。

    “哥,我不开心,心里还好像有点难受!”虎妞将脚丫缩出来,爬在林晧然的耳畔前怀着心事道。

    “谁欺负你了?”林晧然没有了睡意,眼睛当即闪过一抹寒光。

    “没人欺负我了,我就是心里突然有点难受!”虎妞摇头,然后翻过身子躺着道。

    “有什么好难受的,天塌下来,哥都会帮你撑着!就算捅了天大的蒌子,哥也会帮你填上!”林晧然情真意切地说道。

    在他的心里面,早就将这丫头当成宝贝般看待。虽然有时觉得这丫头的正义感过剩,但其实没有真正怪责,主要还是担心她被有心人所利用。

    “我不想像吴秋雨那样整天呆在家里!”虎妞脆声说道。

    “同意,你不学她!”林晧然表示支持,而且似乎也只能支持,虎妞若是能拿起针线活就不再是虎妞了。

    “但我好像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虎妞沮丧地道。

    “你不是说要成为女侠吗?继续朝着这方面努力啊!”林晧然不负责任地鼓励道。

    “女侠是骗人的,根本没有轻功!”虎妞自然不是那般好骗,幽幽地道。

    “那就再想想了,做女将军?”林晧然又是怂恿道。

    “哎呀!咱家又不是军户,我们都从不了军,军队也又不要女孩子!”虎妞当即埋怨。

    林晧然深感无奈,以前是担心这丫头什么都不懂会吃亏,如今什么都教会她,却不是那般的好糊弄,便使出杀手锏道:“行了,我交给你一个极重要的任务,若将事情办好了,你比女将军还要厉害,简直就是咱广东帮的灵魂人物!”

    “真的?”虎妞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林晧然肯定地道。

    “说来听听!”虎妞打听道。

    林晧然便不再隐瞒,当即将他的计划说出,听得虎妞的眼睛亦是一片雪亮,似乎亦将那点心里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