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全文阅读 第47分节

第461章 杯子

    小女孩的眼睛被滚到脚跟的叉烧包牢牢地吸引住了,她只有六七岁,根本不晓得什么是气节。只知道她却刻很饿很饿,而这脚下的是好喷喷的肉包子,是她梦寐以求的美味。

    尽管肉包子已经脏了,但她平时吃饭落在桌面上的饭粒,都会一一捡起来放进嘴里,对脏东西并没有太过计较。

    此时此刻,在她的眼睛里面,只有一种对食物的渴望,一种跟着肉体共鸣的饥渴感。甚至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她将包子捡起来。

    哎!

    林晧然坐在隔壁的桌子前,正端着杯子品着茶,亦是将小女孩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份无奈。

    这时代的生产效率原本就低下,财富主要源于土地产出。只是大明建朝近两百载,社会财富已经渐渐落入特权阶层的手中,普通的百姓过得越发艰难,温饱问题日益严重。

    先前他觉得小泉村村民的日子过得艰难,是因为失去水源的缘故。但如今想来,恐怕那只能算是一个重大因素,普通百姓坠入贫苦才是社会的大趋势。

    大明朝若是这般继续下去,特权阶层对土地的吞并得不到遏制,这样贫困人口只会是越来越多,这种社会不公现象亦会更为普遍。

    他的目光又落向了龚三光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上,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的不快。这人想必亦是靠收田租过活,压榨百姓的血汗亦就罢了,竟然还如此凌辱于普通百姓,当真是猪狗不如。

    只是生在这个时代,而今又成为特权阶层,他管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好处,似乎亦管不过来。除非他将来能够执政,这才有能力从根源上动手,将大明朝引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农妇其实是想要拦住小女孩,只是手刚使出劲,却又马上收了回来。她想要进行抗争,想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但生活却不允许她如此。

    她能为了不让女儿沦落风尘而咬牙进行抗争,但却没有力量再抗争这份凌辱。因为不吃这个叉烧包的话,她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没准她女儿会被活活饿死。

    呵……

    龚三光的下巴微微抬起,伸手轻捋着唇下的胡须,满意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嘴角翘着一个弧度。他很享受这些下等人被羞辱,但却拿他没办法模样。

    特别是看着小女孩弯腰要捡起那叉烧包,脸上的笑意更浓,计划中的好戏即将上演。

    “哎呀,这坏人都吐口水了,这包子不能吃的!”

    却是这时,虎妞伸手一把拉住了小女孩瘦小胳膊,并一脚愤怒地将那叉烧包踢开,先是冲着瘦小的女孩埋怨了一句,然后满是怒容地盯向了龚三光。

    她很不喜欢这个人,竟然将吐了痰的包子让人吃,这不是欺负人吗?若不是答应哥哥不能惹事,她真想让饭缸教训这人一顿,简直是太可恶了。

    龚三光的脸色微寒,发现这小丫头不仅坏了他所导演的一场好戏,还敢用眼睛瞪他,心里当即涌起了一股怒火。

    不过他没有理会这个小丫头,而是将枪口转向了那边正在喝茶的公子哥,只是他亦猜不透对方的来历,便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进行试探。

    林晧然轻啐了一口清茶,发现龚三光瞪向他,眉头当即微微蹙起,但若是仅此而已。

    虽然他不像虎妞这般爱打抱不平,但以着他如今的地位,别说是他辖内的雷州府,在整个粤西地区亦不需要惧怕谁,自然不会将一个小小的员外放在眼里。

    尽管不清楚这个员外是什么来历,但对方真有什么不当的举动,他有一千种手段将对方给整死,自然不会惧怕他眼中的威胁。

    小女孩看着食物被踢开,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只是抬头看着虎妞有些凶巴巴的模样,当即又是胆怯起来,甚至眼眶都涌起了泪花。

    “哎呀!我肯定会请你吃干净的包子,你不要哭了!”虎妞的怒意其实是冲着龚三光的,这时扭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目光,亦是一个心软的性子,便是主动安慰道。

    一说完,她扭头大声地冲着刘掌柜道:“掌柜,给她们送一笼叉烧包……不,送两笼!”

    刘掌柜虽然是八面玲珑的性子,但并不是什么坏人,反而有着一种好心肠。他心里亦是同情着这对贫寒的母女,如今听有豪客要请这对母女吃食,亦是转身要去端包子。

    砰!

    正是这时,龚三光的手掌拍在桌面上,脸上写满着怒意之色。

    大家刷刷地望去,都不由得蹙起眉头,发现这人确实是太嚣张了。只是在这茶馆中的人,都深知龚三光的来历,却是敢怒不敢言。

    正要去取包子的刘掌柜亦是吓了一跳,扭头朝着龚三光望去,迎着那双愤怒的目光,不由得咽了咽口沫,知道这包子不能取了。

    龚三光看着刘掌柜僵站在那里不敢动,目光却是落在那个农妇身上,指着地上的叉烧包沉声道:“将这地上的叉烧包给吃了,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然!”

    农妇迎着龚三光凌厉的目光,亦是一阵胆寒。她虽然不认识这人,但前天却亲眼看着他让手下当街暴打一个药铺的掌柜,绝对是遂城的土霸王,是她开罪不起的大人物。

    虎妞原本就很不高兴,如今听到龚三光竟然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胸中的怒火亦是被点燃,拿着一个杯子指着他针锋相对地道:“凭什么呀!你敢这样欺负人,信不信我也让人打你呀!”

    以暴制暴,是虎妞所喜欢的一种解决方式,她最不害怕的就是坏人。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别说是她,就算是你们,我龚三光欺负了,你亦无处审冤去!”龚三光又警告地睥了林晧然一眼,然后冲着那农妇喝斥道:“还不吃吗?”

    一个家丁捡起了地上的叉烧包,递到了农妇的面前。农妇迎着龚三光冷漠的目光,虽然心底有所抵触,但却还是选择低头。

    “婶婶,不要吃!”虎妞伸手拉住了那个农妇,心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亦不再理会答应哥哥的话,紧紧地咬着牙关,将手中的杯子用力地朝着龚三光的头掷了过去。

第462章 是谁

    啪!

    那个白瓷杯子很是结实,从虎妞的手中飞出,正好砸中了龚三光的眼角处。却听到他“哎呀”一声,然后杯子落地,“哐”地一声碎了。

    虎妞气得牙根痒痒的,她最讨厌就是这种欺凌弱小的恶人,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尽管是砸中了对方,但胸中仍旧残余着浓浓的怒意。

    往这么好吃的包子吐痰就已经不对了,竟然还要逼着别人吃,这不欺负人吗?如何不让她感到生气!

    哎……

    林晧然看着自家正处在气头上的小丫头,心里却是涌起几分无奈。

    对于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必然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哪可能管得好来的?他先前千叮万嘱,让这丫头少管些闲事,但这丫头就是不听。

    只是他心里没有过多的责怪,自家的丫头是什么德行,他早就清清楚楚。要想将这丫头纠正过来,恐怕还真是任重而道远,甚至一辈子都无法纠正过来。

    “找死!”

    龚三光感到眼角一阵火辣的痛,便伸手一抹,结果抹到了鲜血。在这一刻,他亦是愤怒到极点,扭头恶狠狠地望向了虎妞。

    哼!

    虎妞迎着龚三光仿佛吃人的目光,虽然旁边的小孩都已经是抖如筛糠,但她却是丝毫不惧,亦没有认错的意思,鼻子还回应地轻哼了一声。

    龚三光不再理会林晧然是什么来历,指使着虎妞朝着三名家丁愤怒地命令道:“给我弄死她!弄死这个小丫头!”

    “龚爷,您息怒,您先息怒,有事好好说!”刘掌柜看到事态严重,先是朝着门口的手下挥手,然后不计后果地跑过来劝道。

    “陈四狗,你算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开!”龚三光并没有给刘掌柜面子的意思,伸出手掌上的血迹暴怒道:“我龚三光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今天不将这小丫头弄死,老子就不姓龚!”

    刘掌柜瞧着他手掌上的鲜血,其实并没有多少,但亦明白这号人就算是掉根头发,都能将人弄死的主,何况这次真将的眼角砸了一道小口子。

    “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们!”龚三光的家丁朝着虎妞扑了过来,亦是夹带着一股嚣张的气焰,那结实的拳头砸向虎妞,丝毫没有半点留手的意思。

    虎妞原本是想要避开的,但小女孩如同受惊的小白兔躲在她怀中,让到她亦不好将小女孩推开,特别发现这小女孩的手很是冰凉。

    哎呀……

    那名对着虎妞出手的家丁惨叫一声,他那朝着虎妞砸下的拳头被一只更大的拳头格挡住,疼得他眼泪都要流下来。

    饭缸如同一座大山般,护在了虎妞的身后,目光冷森地扫视着前面的几名家丁,眼睛涌起浓浓的怒火。

    “让我来会会你们!”

    铁捕头已经领着几个捕快赶到,当即就朝着那三名家丁扑了过去。

    尽管这三名家丁生得健硕,但哪是铁捕快等人的对手,三二下就被打爬在地,痛苦的在地上呻吟着。

    林晧然静静地继续品着茶,却是紧绷着脸。此时跟着吴山很是相像,但跟吴山那种内心平和并不同,他此刻很是生气,相当的生气。

    他可以对龚三光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置之不理,但若是敢动虎妞,那就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对于这种人,他是恨不得即刻踹下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你……你别过来!”龚三光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劲,这伙人的武艺远在他的家丁之上,而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朝着他扑来。

    铁捕头本就是一个火爆脾气,如今又有着知府大人撑腰,一把揪住了龚三光的衣领,将这个罪魁祸首给擒了下来。

    他跟虎妞有些相似,最是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之人,方才若不是虎妞出手,他都恨不得亲自出手教训这个恶徒了。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知不知道我是谁!”龚三光被揪着气地喘不过来,愤怒地挣扎着大声叫喊道。

    啪!

    铁捕头看着他还不老实,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了过去,丝毫不畏惧地说道:“老子管你是谁,给老子老实点,不然有你好受!”

    在一般人的眼里,一个员外确实是高高在上,但在他们官差眼里,却不过如此。而在这位出身翰林院的知府大人眼中,恐怕连狗都不如。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如何不知道虎妞就是知府大人的心头宝。别的暂且不说,这次得知虎妞登上了东海岛,急得知府大人简直是火烧屁股,更是亲自带着人前往东海岛。

    虽然在东海岛上顺利地歼灭了黄旗帮,但他却是清楚地知道,知府大人的初衷其实仅是要保证自家妹妹的安全而已。

    如今这人竟然对虎妞动手,再看知府那张黑成包拯的脸,这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龚三光心知好汉不知眼前亏的道理,但来到林晧然跟前,却是满脸傲然地说道:“年轻人,你可知道我亲外甥是谁?”

    “是谁?”林晧然的胸中压抑着一团怒火,听着他仍然如此嚣张,便是端起茶杯淡淡地道。

    只是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丝毫的害怕。在整个粤西境内,乃至整个广东境内,他还真不知还有谁能让他忌惮得不敢动他亲舅舅的。

    龚三光将下巴微扬,冷哼一声道:“说出来我怕吓着你!你可听清楚了!”

    林晧然神情自若,轻啐了一口茶水,却是没有说话,轻睥了他一眼,示意他说出来。他亦想知道,这号人有没有本事压住他。

    “你可听好了!我亲外甥就是今年乡试解元郎江月白,明年的状元郎!”龚三光洋溢得意地睥向林晧然,一脸倨傲地公布了答案。

    这便是他猖狂的资本,亦是他敢横行于遂城的原因,他是新科解元郎江月白的亲舅舅。正是凭着这层关系,令到知县大人亦是让他三分。

    林晧然亦是一阵愕然,却是没有想到,这个蹦出一个江月白的亲舅舅。更是无奈的是,这货竟然想拿江月白来压他。

    “怎么,知道害怕了吧?”龚三光看着林晧然发愣的样子,以为林晧然是被“吓”到了,当即十分神气地轻蔑着他道。

    其实亦是难怪,若不是去年出了那个书呆子,这粤西恐怕再过百年亦出不了解元郎。而自家的亲外甥少年成名,如今是厚积薄发,考取状元亦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在整个粤西还有谁敢不给自家外甥的面子呢?

    林晧然迎着他得意的目光,却是冷冷一笑道:“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第463章 愤怒(舵主加更)

    龚三光原本想说“管你是谁”,但发现这人神情自若,顿时生起几分警惕。他却是深知嚣张的人往往都是有所依仗,就如他这般。

    虽然他的姐姐去世了,江员外又续了弦,但这个关系并没有冷淡下来。他没少协助江家盐号在遂城的生意,在江月白高中解元后,他这个亲舅舅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如今这人得知他的后台,竟然还如此的有恃无恐,心里不由得涌起了几分忐忑,但亦有另一种可能,这个年轻人是在装蒜。

    “管你是谁!连龚爷都敢得罪,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却是这时,县衙的官差闻讯而来,为首的官差指着林晧然冷笑道。

    刘掌柜看着领头的竟然是满脸横肉的孙捕头,顿时是一阵头痛。

    他方才让伙记去叫报官,其实是想制止龚三光闹事,但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龚三光的跟屁虫,这当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龚三光看到孙捕头出现,眼睛亦是一亮,同时更是恍然大悟。哪怕这人确实是有些来历,但这里毕竟是遂溪县,便恢复着嚣张气焰道:“小子,你死定了!”

    说着,他又对孙捕头指使道:“孙捕头,将这些恶徒给老子通通关进大牢,我看他还如何嚣张!”

    “晓得!”孙捕头应了一声,然后大手一挥森然地道:“汝等在茶馆闹事,将龚员外一干人打伤,如今人证物证皆在!来人,将这帮恶徒通通拿下!”

    哎!

    在茶楼中的百姓看着这一幕,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便是龚三光的底气所在,县衙不仅不会管制他,反而还帮着他,谁还敢跟他斗呢?

    亦是如此,龚三光简直就是遂城的贾豹,鲜有人敢招惹他。

    “孙贵,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吧?”铁捕头没想到会这般,当即站出来沉声道。

    孙捕头听人直呼他的姓名,心里涌起了一股不满。只是寻声望去,心里咯噔一声,脸上露出了一副意外之色。

    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初,虽然铁捕头是在府衙办差,但却并不是他的上司,二人反倒有些过节,便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是谁在茶馆闹事呢!原来是铁捕头,怎么跑到遂城办差也不通知小弟一声啊?”

    孙捕头这话是绵里藏针,虽然看似寒暄,但亦将这事定性为“茶馆闹事”。

    呵!

    龚三光听出了其中的妙处,脸上浮现着笑容,便是抱手在胸,打算看这一场好戏。看着林晧然还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心里却有想着:“装吧!等会看你怎么死!”

    此时此刻,林晧然的脸是紧绷着,隐隐都有青筋冒起。

    铁捕头却没想到孙贵竟然还如此袒护着龚三光,但看着扑过来的衙差顾不得多想,作势要拔刀怒道:“放肆!府尊大人在此,还不跪下!”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当即落针可闻,纷纷望向坐在茶桌前的年轻人。

    特别是扑向林晧然的衙差,这时是彻底呆住了。

    关于新知府林晧然这号人,在遂城却没少被提起,毕竟这是粤西人的骄傲。先是夺取小三元和解元郎的功名,然后是赴京夺得文魁,不仅为广东人争了光,更创下了史无前例的最佳战绩。

    最近这段时间,他先是被皇上派回来担任雷州知府,接着又是屡破奇案,更将雷州城的恶霸贾豹绳之以法,以致方才说书人还在说着他的事迹。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号人竟然就在茶馆之中,是这一位公子哥装扮的年轻人。

    此时再认真一瞧,不论是年纪还是气质,都极像是传闻中的那个人。

    府……尊大人?

    正得意着的龚三光就站在林晧然身侧,如今听着铁捕头自报家门,再往着林晧然身上瞧去,看着这张紧绷着的脸,吓软腿都软了。

    他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人就是跟他外甥有过节的书呆子。尽管他心里总觉得这书呆子远远不及他的亲外甥,但当真人出现在他面前时,有的只是无限的恐惧。

    这人就算真是一个书呆子,如何不懂人情世故,但如今已经贵为雷州知府。他的护身符简直就是个笑话,以着这人的身份,又如何会顾忌他只是解元郎的亲外甥。

    而在这一刻,他看着脸色不善的林晧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甚至是大劫来临。

    “卑职参加府尊大人!”

    孙捕头知道铁捕头不敢拿这事开玩笑,看着林晧然的气度又信了八成,当即上前恭敬地行礼道。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同样是崩溃了。如何都想不到,这打算要送入大牢之人竟然是雷州知府,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只要县丞的一句话,他这一个小小的捕头便能从天堂坠到地狱,而他却得罪的是府尊大人,这哪可能还有活路的。

    一念至此,他很想扑向龚三光,将这个祸源给掐死。

    府尊大人?

    周围的人听到这竟然就是府尊大人,心里都极为惊讶,眼睛中充斥着畏惧和好奇。

    哪怕是那个衣着破烂的小女孩,虽然不明白府尊大人的权势,但看到了周围人的畏惧之色,她身体亦是悄然退开两步。

    “让陈德到这里见我!”

    林晧然淡淡地望着跪倒在地的孙捕头,然后沉声命令道。

    他的怒意来源于两方面,一是龚三光竟然敢动虎妞;二是这孙捕头竟然如此坦护龚三光,简直就是龚三光养的一条狗。

    “是!”铁捕头行礼,心里有着几分暗喜,便让人去通传遂溪知县陈德。

    “草民参见府尊大人!”

    随着几个老者行礼,其他人都纷纷跟随,呼啦地跪倒了一大片,给这里府尊大人行跪拜之礼。

    林晧然对着一大帮百姓,并没有端着架子,站起来温和地让大家起来,并亲自将一个老翁给掺扶起来,显现着亲民的形象。

    在任何一个时代,政治秀都是百益而无一害的好东西,这有益于他官声的传播。

    当然,今天他不管是于公于私,都要为遂城百姓除掉一害。

第464章 手段

    没过多会,几个身穿官服的官员急匆匆地走进茶馆。

    由于都是举人出身,年纪最年轻都已经近五十岁。只是他们的步伐稳健,走在前头的陈知县眼睛更是无比灵动,进来便迅速地扫向大厅的众人。

    很快地,陈知县便注意到茶馆里厅内,那里端坐着一个年轻人。

    “下官陈有德参加府尊大人!”

    陈知县捕捉到林晧然的身影后,便领着其他官员急步而来,然后齐齐地跪倒在林晧然身前,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之礼。

    对于这位上官,他们是打心里的畏惧。不说这位是翰林院出身,又是礼部尚书吴山的未来女婿,单是最近表现出的能力和手腕,就让他们感到害怕。

    更何况,这位上官还拿捏着他们的前途,哪里敢有丝毫的不恭。

    围观的百姓看着县衙的四位大老爷齐刷刷地下跪,亦是感到一种新鲜感,都坐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不舍得抽身离去。

    林晧然将茶杯轻轻地放下,将憋在心里的怒火宣泄而出,望着他们四人冷冷地质问道:“本府问你们,这遂溪县的衙门是为他龚三光一个人开的吗?”

    咯噔!

    听到这番话,龚三光的心却是一沉,矛头无疑是直指于他。虽然他知道那个亲外甥的保护符没效,但却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一刻,他的心亦是沉到了谷里去了。

    现在被这位知府直接点名,哪怕他是江月白的亲舅舅,以后绝对被遂溪县的官员拉入黑名单,不可能再有官再买他的账了。

    不过让他微微安心的是,他今天并没有犯下什么罪状,反而被他的妹妹砸到了眼角。纵使他贵为知府,相信亦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以后低调点便是了。

    “不!不是!”

    陈知县被叫来的时候,大概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如今听到府尊大人矛头直指龚三光,当即如同拨浪鼓般摇头否认道。

    跟着一同而来的,还有遂溪县县丞、主薄、典史,亦是跟着纷纷摇头。同时都是明白,府尊大人愤怒的根源必然是龚三光。

    周主薄的眼睛却是闪过一抹喜色,他早就对这个胡作非为的龚三光感到愤恨了,看到他竟然招惹到府尊大人,心里亦是涌起一股幸灾乐祸,只恨能将他千刀万剐才好。

    “不是吗?”林晧然却是皮笑肉不笑,指着孙捕头又愤愤地道:“他一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将本府扣进大牢!口里左一个龚爷,右一个龚爷,眼里还有没有大明的律法?心里还有没有公义?”

    扑通!

    孙捕头的脚一软,屁股跌坐在地上,当即是面如土色,这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他嘴里很想叫屈,很想进行狡辩,但话到嘴边却被人打断了。

    “孙贵,你平日跟龚三光花天酒地拿了人家多少好处,如今竟然都成了龚三光的走狗,本官定不会轻饶你!”周典史仍旧跪在地,但朝着孙捕头怒道。

    这些话,自然是说给林晧然听的,亦是明确地站在林晧然这一边,用行动支持着林晧然。

    完了!

    孙捕头看着周典史如此表态,知道他这次是在劫难逃。不说他确实很不干净,哪怕他占着理,这些人亦会将他丢到粪坑,以此来平息府尊大人的怒火。

    他倒不恨周典史,只恨这龚三光拖累了他,平日欺负普通老百姓亦就罢了,这次竟然欺负到府尊大人头上,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对,不可轻饶!”

    “你太令本官失望了!”

    “你真替我们遂溪县衙丢脸,竟然做出助纣为虐之事!”

    ……

    陈知县等人失了先机,但却都纷纷附和周典史,对着孙捕头进行大加指责,明确地站在林晧然这一边。

    孙捕头面对着四位上官的一并指责,知道若是进行狡辩,只会死得更惨,便主动求饶道:“府尊大人,卑职糊涂,请大人责罚!”

    林晧然却是没有选择表态,亦是注意到一脸淡然的龚三光,转而望向跪在地上的四位官员训话道:“蒙受圣恩,本官代天子守牧一方,不求雷州府富比苏杭,但求雷州百姓能安亨太平!雷州城贾豹欺行霸市,更做出有违人伦之事,本府除之。今遂城龚三光,啐痰于包中,逼民吃食,此乃天下奇闻也,乃大恶之人!”

    贾豹?大恶?

    龚三光正盘算着脱身后如此逍遥,但听着听着,发现了不对劲,猛地抬头吃惊地望向林晧然,背脊涌起了一层冷汗。

    他何德何能,竟然能跟贾豹相提并论。只是在林晧然的口中,他确实跟贾豹得到了一样的待遇,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恶霸,数十万雷州百姓的敌人。

    “下官知罪!定不容此等大恶之人,恣意欺凌我遂城百姓!”陈知县已经是老泪纵横,却不知道是做戏,还是有所悔悟。

    他已经五十多岁,这个年纪对于阁臣是黄金年龄,但对一个知县却是风烛残年了。在上任之后,他对于遂溪县的事务倾向于安稳,很多事情都交由下面的人处理,且他早已经过了想要做事的年纪。

    亦是如此,他对遂城的事情太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龚三光的恶名在

第465章 一南一北

    龚三光的脑袋嗡嗡作响,方才以为林晧然无法拿他怎么样。但突然间发现,这哪是什么书呆子,分明就是一个老奸巨滑的政客。

    虽然大明没有“恶霸”这项罪名,但却为百姓所痛恨。如今他被扣上这个帽子,定然会被官府用放大镜找毛病,先不说他本身就不干净,哪怕再干净的人亦会被揪出毛病来。

    一念至此,他当真是心寒,怎么就得罪了这一号人,这当真是没有半点活路了。

    “好!”

    感动的不仅是陈知县,围观的百姓亦是纷纷叫好。

    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方才亦同情于那农妇的遭遇,只是碍于龚三光的权势,所以才敢怒不敢言。如今林晧然不仅为那个农妇出头,更表示要为遂城除恶,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动呢?

    林晧然很像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看着大家如此响应,特别有人已经老泪纵横,亦是离座朝着众人大义凛然地拱手道:“雷州府容不得恶霸,遂城亦容不下恶霸欺凌百姓!今陈知县已经表态,他日陈知县若不能办妥此事,本府定会再度亲临,还遂城一方安宁!”

    “说得好!”

    “对!不能让恶霸猖狂!”

    “有此知府,遂城之幸,雷州之幸也!”

    ……

    围观的百姓无疑被这番话所打动,有人已经捂着眼睛呜咽而哭泣。跟着以往的知府相比,林晧然简直就是再世菩萨,真切都为着他们做事情。

    其实恶霸的产生,很大程度就是官府的不作为、或者助纣为虐。如今官府若真的出手,这些恶霸虽然不能根除,但定然不敢如此猖獗。

    宋典史等人看着这番场景,亦是感到一丝的愧疚。只是亦不然全怨他们,他们毕竟只是举人出身的官员,若身后没有大人物撑腰,哪里敢跟背景深厚的豪强抗衡。

    这个男人!

    阿丽站在旁边打量着林晧然,美眸却透过着一丝的迷茫。

    方才在事发的时候,她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却是虎妞站出去帮那个妇人,这才引发了后面的冲突。

    只是如今,这男人身上的大义凛然,让她很是困惑。她对先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不确定这男人是不是猜到虎妞会出手,所以才选择袖手旁观的。

    但不管如何,她又见识了这男人的权势,以及对事情处理得很是“狡诈”。明明就是虎妞砸伤了人,有着一点点不占理,只是几句话间,他就让那个恶人如同死狗般。

    林晧然不想成为大熊猫,朝着大家拱手之后,便叫上虎妞准备离开。只是他扭过头的时候,发现虎妞正在那里左顾右盼,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虎妞做事情很是投入,有时单是看着她那张脸,便能够知晓她的喜怒哀乐。如今她的脸上,几乎就等于写着“着急”两个字。

    “哥,小兔的妈妈不见了!”虎妞的脸蛋肉墩墩的,满脸疑惑地仰头望着林晧然,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在说着“我不骗你”。

    不见了?

    林晧然亦是一愣,这才突然间想起,那个农妇确实是离开了好一阵。当即便望向四周,只是周围并没有那个农妇的身影。

    突然发现陈掌柜作了一个手势指向小兔,他顿时有所明悟,亦是望向了那个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跟虎妞一般大,但身形很是瘦小,可以用骨瘦如柴用形容。她的脸上没有半两肉,头发亦是枯黄枯黄的,整个人的气色很是不好,似乎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此时似乎很是害怕,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呛着大滴的泪珠,虎妞正安慰着,在左顾右盼地寻着那个农妇,帮着这小女孩找妈妈。

    林晧然发现铁捕头认真地望着他,这个眼神无疑是无礼的,但在这里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便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冲着还在找人的虎妞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虎妞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那个抹着泪的小女孩安慰道:“小兔,你先跟着我,等会我带你去找你妈妈!”

    “嗯!”小女孩抹掉眼睛上的泪水,轻轻地点头道。她喜欢这位小姐姐身上的味道,亦喜欢她的庇护,对她有一种打心里的亲近感。

    龚三光还想着如何脱身,打算接着就到廉州府找他姐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他的计划再度破产,因为一个苦主在门口又将林晧然拦了下来。

    这人他却是认得,他前段时间仗着县衙的关系,强行低价买下了对方的药铺。此时拦着林晧然,正是诉说着这一个不公之事。

    “你将状子先递送到县衙,若陈知县不帮你作主的话,你就前来雷州城,本府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在简单地交谈后,却听到林晧然冷漠的声音传来。

    “多谢青天大老爷!”那人行跪拜之礼,十分感动的模样。

    完了!

    龚三光看到这一幕,心知此次是再劫难逃,他没有机会前往廉州府了。

    在恭送走着林晧然离开后,周典史那双凌厉的眼睛望向龚三光道:“来人,将这个恶人给本官拿下!”

    龚三光听到这话,脸上当即是如丧考妣,知道他的好日子是要完蛋了。特别他先前做的那些恶事,一旦真要追究起来,甚至都足够砍他的脑袋了。

    在遂城又呆了一天,次日清晨林晧然便跟虎妞要分别了。

    虎妞返回长林村玩耍,过着她的逍遥孩子王好日子,而林晧然则很是悲催,需要返回雷州城主持府衙的日常事务和推动开海计划。

    林晧然其实是想要回长林村看看的,但他如今进入官场,很多事情却是身不由己。现在并不是沐沐之期,他离开雷州城都要找个理由,更别说偷懒跑回家了。

    正是如此,虎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他只要老实地呆在雷州府境内。如今老实地返回那座城池之中,他突然有种囚徒的感觉。

    “哥,我回长林村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在林晧然羡慕的目光中,虎妞朝着他挥手作别,直接踏上了返回长林村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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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地主是怎样炼成的

    九月底,北风渐起,显现着秋高气爽的气候现象。

    雷州城有内城和外城之分,内城是一个正方形的结构,而外城则连接于南城墙,呈现着不是很规则的半圆形结构,故而整座城外形是有方又有圆。

    这里仍然如故,那两条一纵一横的主街道连接着四个城门,百姓在这里往往来来。跟着以往似乎没有两样,青砖街道仍旧写着沧桑。

    只是生活在这座城的人却知道:雷州城是变了。

    街道显得更加热闹,商铺的生意亦更红火,连同街道的乞丐亦明显增多。特别城内出现很多有钱商贾的身影,他们甚至在物色着房屋。

    以前没有人要的织工,现在都挑花了眼。以前没能找到活干的工匠,现在都成了香饽饽,被大家争抢着要过去。

    至于镇洋门外,雷州码头在修筑,连通雷州码头的官道亦在修建,呈现着热火朝天的场面。

    在这一个即将来临的冬天里,雷州城却显现出欣欣向荣之景,正在一点一滴地发生着变化,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大清早,林晧然在二堂排衙点卯后,便直接回到了签押房。

    跟着很多人想象得并不一样,知府的生活其实亦是单调而无趣,林晧然在里屋的书桌前坐下,喝了一杯提神醒脑的参茶便开始工作。

    由于今日是九月二十八,又是放告之日,故而这一天又要接受着百姓的告、诉。

    虽然雷州城下面还有着海康县衙,但雷州城的百姓要告状的话,往往都会直接绕过海康县衙,来到雷州府衙递状子。

    却不是全然是不信任海康县衙,而是在一般老百姓的眼里,官阶越高的官员处事会越公道。就像当朝阁老,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偏袒谁。

    何况,雷州府衙跟海康县衙只隔着一个府学宫,谁都不会吝啬这区区几步路,都会选择将状子递到雷州府衙中。

    正是如此,海康县衙几乎就不用操劳诉讼案件,而雷州府衙则得兼负着这一项职责。

    林晧然亦是慢慢熟悉了知府的角色,对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抱歉,努力成为称职的知府。其实大部分案件直接交由下面的书吏“票拟”,最后他再亲自“批红”即可,只有一些大案才要劳心劳力。

    “这是海康县近五年的征粮的汇总粮册,是韦主薄刚刚送来的!”孙吉祥走了进来,将一份厚厚的册子递送到案前道。

    林晧然略感到意外,没想到海康县衙的效率如此高,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海康县的知县、县丞空缺,韦主薄亦是想要抱着他的粗大腿谋求上进,这办事效率自然不会低。

    对于谋求上进的官员,他其实并不反感,实质上他就是这类官员。曾经为了翰林侍讲的职位,他亦没少花心思,甚至如今都一心想着如何才能风光地重返京城。

    咦?

    孙吉祥在出门的时候,疑惑地望了林晧然一眼。

    他知道这个东家很是“功利”,断然不会做一些无用功。只是这一次,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东家会突然要查看征粮的情况。

    若说东家翻旧账,对那些欠税的大户追讨税粮,他断然是不会信的。毕竟东家的智慧就摆在这里,肯定不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但如果不是追讨税粮,为何又翻查近五粮的征粮情况呢?

    最终,孙吉祥无法猜透林晧然的心思,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前去吏员的办公区,查看有没有重大的案子。

    沙沙……

    林晧然低着头细细地翻阅着资料,认真地投入于工作之中。

    满额征粮,这对于任何一个县衙而言,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在国朝初立倒还好,但到了如今的嘉靖朝,能征足八成都是一件极了不起的事情,甚至在江浙的某些府县能征得六成都可以得到优评。

    除了像小泉村那种无力缴税的贫民外,还有就是当地势力雄厚的豪强,若他们拒不纳税,县衙的官差根本就无计可施。

    就拿遂城的龚三光来说,知县都要卖他几分面子,他若真不缴税的话,下面协助收粮的官差真敢对他采用暴力征粮那一套吗?

    正是如此,征粮是一件很吃力的活,且往往都不能让人感到满意。

    林晧然翻开海康县的粮册,发现前四年都不足七成,但今年的秋粮却在八成之上。

    对于这个发现,他理因感到高兴,毕竟海康县的大户都很给面子。

    只是他亦是产生警惕,这事同样说明海康县的大户或多或少都有抗税的恶习。这第一次征粮是给面子,但保不准下次就要抗粮,甚至会对他下手。

    在意识到这一个问题后,他又是认真地进行翻查。谁是一直缴税的良民,谁又是抗粮的顽固分子,他开始进行逐一排查。

    让他惊奇地发现,海康县第一大户钱家竟然是纳税的良民,五年间都没有拖欠过一粒粮食,简直可以发放锦旗奖励了。

    在中午用茶点的时候,韦主薄听到林晧然的询问,对钱家当即是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钱家真可谓是咱县的大善之家啊!钱家不仅没有欠税粮,还支助一些贫寒子弟上学堂,为家乡修桥铺路,南渡河的钱彬桥,就是他们家出钱修建的。”

    “钱彬?这名字有些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林晧然愣了一下,亦是疑惑地道。

    韦主薄微微一笑,拱手道:“钱彬是我们海康县的骄傲,大人若没听过才稀奇。他是正德年间的进士,官至松江府同知,官声颇佳,解甲归田后又创办族学,钱氏因此出了不少读书人,其嫡玄孙钱辉更是取得今年广东秋闱第十名的佳绩。”

    林晧然恍然大悟,敢情这是海康县少有的大明进士,怪不得他都有些印象。至于钱家为何会成为海康县最大的地主,恐怕亦是跟钱彬有关了。

    按着雷州府的规定,进士免税二千亩,举人免税五百亩。

    对于这种事的好处,林晧然是深得其利。他高中解元的时候,有人便主动给他送来了田产。而他中得状元的时候,情况虽然并不清楚,但这次回来却有很多田产挂于他的名下。

    仅是因为一场科举考试,他便从一个无产人士一举成为了一名大地主。

    这钱家能够成为海康县的第一大地主,估计应该是发迹于钱彬,而后又出了数位取得功名的读书人,这才有了现在的钱家。

    不得不说,这时代最好的投资,不是做什么买卖,而是培养出一个考霸。只要获得了功名,那这辈子就算是衣食无忧了,财富将会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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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困扰

    只是这些免税田,亦成为了大明朝的一大弊病。

    跟着后世的“富人多缴税”相违,这时代的富人反倒不用缴税,穷人则要多缴税。

    举人和进士都能够享受到免税的优待,若是在仕途取得成就,同样有着极大的好处。若官至四品,还能再免两千亩,二品以上,则可免税一万亩。

    反观普通的百姓,当地的县官不敢对那些士绅阶层下手,但为了征粮的成绩显得更好看,往往会千方百计多榨取一些税粮。

    特别是户部尚书贾应春提出“征粮不足七成,当地官员不得升迁”,这种压力极可能是直接作用在普通百姓身上。

    正是这种不公的征税规则存在,致使社会矛盾冲突不断,普通百姓不堪重负。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农民起义层出不穷。

    林晧然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主动抨击这个不公的征税现象。

    何况,这科举的公平公正就摆在这里,人人的机会都是均等的。而他们为了取得功名,亦是经过了十年寒窗苦,这只能说是一种付出后的回报罢了。

    站在不同的位置,注定对事情的看法会有所不同,特别是关乎自身利益的事情。对于这一点,林晧然突然有所体会。

    转眼间,已经到了午后,外面的庭院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之中。

    孙吉祥抱着一摞状纸走进来,向着他禀告道:“今日共接收各色诉状六十三份,其中刑事案件八份,其余皆为民事纠纷。”说着,便将其中的八份刑事案件置于案前。

    林晧然微微点头,伸手拿起其中的一份刑事诉讼进行阅览,只是发现孙吉祥手里还攥着几分诉讼,便疑惑地抬头望着他道:“还有特殊情况?”

    “对!”孙吉祥微微点头,脸色显得犹豫,又放下手上的几份诉讼道:“这几份诉讼是因田产纠纷而起的,只是方才进行核查,却是应了那句‘千年田八百主’。百姓买卖田产,很多都不会到官府登记造册,导致根本无法查实,这诉讼人却又不能拿出真凭实据。”

    林晧然的眉头微蹙,这事没有田契为凭的话,双方必将是各执一词,这种案件根本无法判定。只是出于自身利益出发,在这种两可选择的情况下,官员都会往往选择让大户胜诉。

    孙吉祥看着林晧然不吭声,便又将那几份讼乡绅夺产的诉讼放在案面上,然后悄悄地退出去。他知道东家没有问他意见,心里肯定是有了主意。

    哎!

    林晧然看着孙吉祥离开,将那几份诉状翻开,很快又搁置于案上。他知道这里面极可能存在着侵占田产的情况,但却不能轻易碰这一件事。

    他固然能帮着一二个弱势的百姓,但下一个放告日,恐怕他的府衙就要人满为患了,最后逼得他直接占在海康县乡绅的对立面。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开海计划需要海康县乡绅们的支持,而不是这群没有田产的普通百姓。

    林晧然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便起身离开了签押房,打算和虎妞到鱼市淘海鲜。

    只是走过院门,看到清静无比的庭院,却是叹了一声。他这才想到,虎妞那个丫头已经回老家了,此时恐怕带领着一帮小孩在村子周边耀武扬威了。

    平时那丫头总有面前吵吵闹闹,还不觉得怎么样,甚至竟然这丫头有点烦人。只是如今这丫头不在,心里突然间是空荡荡的。

    林晧然放弃了去外城鱼市淘海鲜的想法,带着铁柱离开了府衙,身后还跟着几名差役,一起向着座落在镇中东街的作坊而去。

    作坊已经建成,来到大门前,便听到“唧唧”的织布声,里面是一片忙碌的景象。跟着后世的工厂相比,这里的女工显得更要勤快,手脚亦更麻利。

    联合作坊是采用合资形式存在,机械的维护由长林染坊全权负责,不过更具体的经营则是由翁家派出的一位掌柜。

    “府尊大人,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翁掌柜看到林晧然出现,当即远远地迎了过来,脸上是由衷地涌现着灿烂的笑容。

    这飞梭织布机的神奇,这些日子他是深有体会。凭着这机器的生产效率,雷州布必然会崛起,甚至能取代松江布的地位,这里蕴含着惊人的利益。

    “我只是闲着无事,过来随便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理会我!”林晧然轻轻摆了摆手,然后目光便落向作坊中的机器上面。

    那个飞梭如同精灵般跳动,而每一次跳动,棉线便进行经纬相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匹棉布在慢慢地形成。

    这一幕,已经令到无数人感到惊奇,更是震惊了无数的人。

    “我亦是不忙,能陪着大人身旁,是小人的荣幸!”翁掌柜陪笑着道。

    林晧然扭头望了他这张胖脸,知道这人其实是翁家的嫡系,能有次姿态,无疑是一条混江龙,带着几分好感地微笑道:“翁掌柜,作坊可遇到什么难处?若是有的话,本官定会竭力帮你解决!”

    翁掌柜踌躇片刻,认真地拱手道:“联合作坊确是遇到了一个难题!小人没想到机器的效率这么高,这仓库的棉花几近消耗殆尽,若是广州府那边的棉花三日内不能到达的话,作坊便可能要停工了。”

    棉花?

    林晧然听到这话,脸上亦是浮起一丝苦笑。

    在很早之前,他便知道棉花是雷州府的一个短板。虽然他有技术,亦能解决人员的问题,但偏偏在这个棉花的问题上,让他大感头疼。

    虽然可以从外地进货,但这时代的陆路运费不低,而海运又很难打通。且这个办法其实是治根不治本,若没有自己的棉花产区,这雷州布始终得受制于人。

    在后世中,有着一个经典的商战案例,就是大豆危机事件。在美国掌控黄豆货源后,尽管中国拥有着众多先前的炼油厂,但仍然招至了灭顶之灾。

    林晧然想要将雷州府打造成新的棉纺中心,仅仅生产出雷州布是不够的,他还得解决棉布的产区问题,这亦是他接下来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之一。

第468章 主动出击(舵主加更)

    “这事你找赵富贵,他对粤西的棉花种植情况比较清楚,或许他能帮你解燃眉之急!”林晧然没有推脱,给他指点一个明路道。

    翁掌柜听到这话,脸上却是露出几分迟疑之色,林晧然便是笑道:“虽然他是没有在作坊参股,但你跟他说是我的意思,相信他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好的,我回头就去找他去!”翁掌柜的眼睛闪过一抹喜色,陪着灿烂的笑容拱手道。

    虽然他们翁家是广东的顶级家族,但人脉主要是在广州府和粤东一带,对粤西这里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哪怕知道琼州府那边的黎族历来盛产棉花,但亦是苦于没有门路,如今有粤西的地头蛇帮忙,无疑会让事情变得简单很多。

    却不知道林晧然用了什么手段,像沈六爷、赵富贵和谷满仓等粤西的商贾,对他的话都是言听计从。如今交待这事,肯定亦会全力去办。

    二人说着话,继续在作坊中穿行着,听着那些交织着的“唧唧”的织布声。

    林晧然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要查看一下作坊的生产进展情况。如今天气已经转凉,棉布的黄金季节亦要来临,他想要雷州布尽早面世。

    虽然雷州布主要职责是助力他开海,但如今码头还处于修建阶段,硇洲岛的毒牙没有拔除,还有很多前期工作没落实到位。

    正是如此,他近期是想要雷州布占据整个粤西及周边市场,先将雷州布的名头在大明打响,然后再图谋海外市场。

    跟着后世一般,织机是尽量靠着墙,女织工亦是面对着墙而忙碌着,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几台织机染成金黄色。

    林晧然从忙碌的作坊间穿行而过,却意外地看到了少女韩梦儿的身影,这个曾经跟张敏等人被关在死牢的女人。

    随着刘三假冒知县一案告破,其同党亦是被逐一揪出,其中便包括韩梦儿的未婚夫赵五。

    虽然韩梦儿不愤被父母逼嫁于赵五,愤而将赵五刺伤构成死罪,但由于赵五原本属于通缉犯,今又进行了身份伪造,故而林晧然亦是网开一面,判韩梦儿意图谋害未婚夫的罪名不成立,并将她当堂释放。

    除了韩梦儿之外,前李县丞之女李春燕亦被释放了。因为刘三担心李春燕会坏事,故而设下了一下假死骗局,打算用律法制裁李春燕。

    韩梦儿的侧脸的轮廓很好看,眼睫毛显得修长,一道夕阳恰好落在她的身上。只是在她的身上并没有黄昏迟暮之感,有的只是一种新生,以及一种对生活的热爱。

    大概是察觉到同伴的骚动,在用袖子探试额头上汗珠的时候,她亦是顺着旁人的目光朝着某个方向望去。在看到林晧然的时候,她却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

    林晧然却是一阵愕然,不明白这少女为何会冲他微笑,毕竟两人只见过二三次面,甚至都从来都没发生过交谈。

    或许是对生命的一种敬畏,亦或是被这种无邪的笑容所感染。他知道这少女并不容易,这一次可谓是死里逃生,看着她还能够如此乐观向上,亦是微笑地回应了一下。

    只是这个回应,却反而让韩梦儿愣了,迟疑了几秒钟,那张俏丽的脸蛋微微羞红,急忙继续忙于手头上的工作。

    林晧然看着她这个反应,无奈地耸了耸肩,将未走完的路走完。他跟着翁员外继续说着话,查看着作坊上百台织机的运转情况,心里亦很是满意这个进度。

    从联合作坊出来后,他没有停歇,又到隔壁参观纺纱厂的作业情况。从棉花到白棉布,其实还有一道纺纱的工序,即将棉花变成棉线。

    任何事物的出现其实都有着一种必然性。就像电视出现后,必然会致使摄影技术提升,从而拍摄更丰富多彩的影视作品。

    在后世中,飞梭织布机出现没多久,工厂主们很快就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棉纱供应不足。正是如此,发明更加高效的纺织机,便成为工厂主们的一种新渴望。

    跟着被苹果砸中头而悟出万有引力定理的牛顿相似,一个名为詹姆斯哈格里夫斯的纺织工下班回家无意踢翻妻子正在使用的纺纱机,便得他从纱锭必须横着的固定思维中跳出,从而发明纱锭竖着的珍妮纺纱机。

    随着珍妮纺纱机的出现,致使英国整个纺织业的整体技术得到极大的提升,从而让这个日不落帝国奠定了坚定的纺织业基础。

    现如今,这种八个纱绽同时转动的珍妮纺纱机便出现在这座雷州城的作坊中,而一堆堆棉花亦慢慢地变成了一条条柔软的白棉线。

    随着这两大作坊的建立,林晧然对雷州布生产环节的布局,已经算是基本上完成。只要以这两大作坊为核心,其他作坊进行协助,雷州布的生产环节将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

    在看到两间大作坊的运转良好后,林晧然亦是放下心来,对着未来显得更有信心,知道可以按部就班地继续推进开海大计。

    单是目前而言,他主要面临着两大难题。一是如何将硇洲岛的蓝旗帮除去,打开雷州通过大海的最后一个阻碍;二是如何解决未来棉花的原料问题,让雷州府成为新的棉织中心。

    对于前者,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毕竟蓝旗帮要强于黄旗帮,且硇洲岛有着极强的地理优势,切不能操之过急。

    对于后者,他其实倾向于海外建立殖民庄园进行棉花供应,只是这个构想短期注定无法实现,如今还得雷州周围地区想办法。

    好在,大祖初立国便下令:“凡民亩五至十亩者,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由于棉花比木棉更佳,所以全国各地都零散种植着棉花,若是能够将这些零散的棉花集中起来,其实还是足够雷州府的需求。

    林晧然却是明白,人不要总等着麻烦找上门,偶尔亦要主动出击。

    在第二天的时候,林晧然便举办了一场酒席,将海康县的大户全部邀请到了府衙之中。

第469章 又见簸箕炊

    新任知府相邀,而这位知府还是大明最有前途的官场新星,受邀的雷州城二十四名大户兴奋赴约,手持着请柬进入了府衙,被差役引至了三堂的花厅中。

    花厅内已经张罗出五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各种的菜肴,有着从雷州湾捕捉到的海鲜,亦有猎户打到的山珍,菜品可谓是丰盛,小厮在利索地上着菜肴。

    虽然都是雷州城的土财主,平时亦算是不愁吃喝,只是看着这道道精美的茶肴,两眼亦是放光。特别这里亦有吝啬的财主,更是对着菜肴吞咽着口水。

    这知府请客,还请吃得如此之好,确实是百年难惹,令到大家都很是满意。

    “这般的挥霍,却不知道这一顿又得浪费多少民脂民膏!”只是在这么多财主中,突然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大家寻声望去,却见在首座前端坐着一位浑身散着雅气的员外。他年约五旬,一张刚正的国子脸,浓眉大眼,胡子修剪得很漂亮,皮肤较为白皙,只是此时脸上却显现着一丝怒容。

    单是这一个形象,在这帮财主之中,确实是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特别是他那腰间的雅佩,放在桌面上的提字纸扇,无不证明他曾经读过书或者身怀功名。

    都是生活在雷州城地界的人,很多酒席都能撞到一起,大家哪有不认识的,却都知道这人就是雷州城最大的土财主钱善。

    钱善的爷爷是正德年间的进士,家族的文运昌盛,算得上是雷州城最强盛的家族。由于他平日乐善好施,遇到灾年更是主动于城外设棚赈济灾民,在整个雷州府的声名都很不错。

    特别在今年年初白同知要加收杂税,是他联络着众多乡绅一起反对,最后更逼得白同知退让,以致他亦隐隐成为了雷州城乡绅的领头人。

    现在听着钱善如此指责这桌酒席,他们亦是只能苦笑。哪一位知府不是如此挥霍的,只能怪钱善这人太过于刚正,眼睛是容不得半粒沙子。

    “这顿饭菜能值几个钱,知府大人私人掏腰包亦是请得起的!”陈有才深知林晧然的家底有多雄厚,当即就顶撞道。

    若是在以前的话,他断然是不敢如此顶撞钱善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财主,其子亦不过是一个补缺的举人,根本无法跟钱善这种家族相提并论。

    只是他现在参股了作坊,他儿子又跟林晧然有着良好的关系。如今听到这些话,不管是出于情谊还是利益,他都要力护着林晧然。

    林晧然现在不仅是雷州知府,更是他们这帮商贾的保护伞,能够给他们提供巨大的利益。一旦林晧然陨落,那他们的利益必将首当其冲。

    “这场酒席入不入公账,你能保证?”钱善亦是针锋相对,板着脸望着陈有才道。

    端送菜肴的小厮将话听进了耳里,便是陪着笑说道:“这场酒席是包给我们酒楼的,酒钱由联合作坊给付了,这跟府衙的公款无关!”

    大家听到这话,并没有拍掌叫好的意思,更多的却还是出于好奇,不明白联合作坊为何会帮助支付这场酒席的钱。

    “商户最是图利,恐怕这场酒菜亦是沾满铜臭味!”钱善却是脸色不改,将矛头又指向了这次酒席的动机上来了。

    听着钱善的话,大家亦是苦笑,这人浑身都是文人的臭毛病。若真没有什么时候,知府凭什么会无缘无故宴请他们。

    特别这位知府出身翰林,又有那位未来岳父礼部尚书吴山做靠山,今又夹带着除去贾豹之威,在雷州城已经没人敢跟他抗衡。

    如今宴请他们,说是没有什么图谋,他们是打死都不会相信。只是钱善如此直接指出来,却又显得有些不合适,不懂得大明人处事的委婉。

    陈有才正想要说话的时候,却见林晧然带着翁员外从内宅走来,他当即跟着大家站起来纷纷朝着这位年轻官员见礼道:“草民参见府尊大人!”

    毕竟都是雷州城有头有脸的乡绅,甚至有几个人还是秀才的功名,如今一并给林晧然作揖,但没有人会选择跪拜。

    林晧然没有托大,朝着大家拱手温和地笑道:“抱歉了!本官方才处理些琐事来迟,还请诸位莫怪!”

    大家连称不敢,亦是躬身恭迎着他,而林晧然当仁不让,直接到了主位就座,脸上保持着温和而又不失威武的微笑。

    待众人都跟着落座后,林晧然便是端起酒杯起身道:“各位都是雷州城的,能够前来参加本官的午宴,本官甚是欢喜!”

    众人都纷纷起身,跟着林晧然虚碰杯,然后饮下了这一杯酒。

    林晧然却是不着急说事,仿佛这次就是宴请朋友前来叙旧般,跟着同桌的几位土财主闲聊。一会主动向陈有才打听一下陈开平的事,一会又关心苟员外的伤势,却是没有摆什么架子。

    他不主动挑明酒席的意图,其他人亦是不好主意询问,这里便包括拥有雅气的钱善。钱善很刚正是不假,但林晧然真坐在面前,却亦不敢丝毫造次。

    任谁都明白,林晧然的出身和年纪就摆在这里,他日入阁拜相都是有可能的事。哪怕不能攀上这棵大树,亦不敢得罪这号人,从而为子孙后代惹祸。

    却是这时,小厮又端上了一盘普普通通的簸箕炊。

    林晧然略感意外,冲着小厮疑惑地道:“你们酒楼没菜可上了吗?”严格而言,这簸箕炊并不算是菜,而是一道主食。

    却不用那个小厮解释,旁边的苟员外便是微笑着介绍道:“府尊大人莫要怪酒楼,这道是我们雷州城有名的进士簸箕炊。”

    林晧然听到这话,若有所悟都望向一直板着脸的钱善,这时钱善的脸上分明写着一丝的得意劲。

    这进士簸箕炊确实是跟钱善的祖父钱彬有关,话说钱彬出身于贫寒之家,蹉跎了三十余载,仍旧只是一个穷酸秀才。

    在屡次落榜后,家底早已被掏尽掏空,到最后竟然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凑足前往广州府参加乡试的盘缠了。

    一位卖簸箕炊的老妇人怜惜于他,不仅让他免费吃簸箕炊,还掏出积蓄支助他赴考。亦就是那一年的乡试,钱彬中得了举人,而后又中得了进士。

    雷州城没少好事之人,便将老妇人卖的簸箕炊称为进士簸箕炊,并受到文人追捧,从而成为雷州城中一道文人常点的菜品。

    “如此说来,是本官失礼了,我得尝尝才行!”林晧然微笑地说着,便抄起筷子夹起一块簸箕炊放入嘴中,发现油香扑鼻,确实比一般的簸箕炊要更香更可口。

    “味道如此?”众人期待地问道。

    “入口香滑,油而不腻,不愧是进士簸箕炊!”林晧然不是二愣子,便是点头称赞,然后望着满脸得意劲的钱善又是客套地问道:“不知那位老妇人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咦?

    苟员外顿时一愣,虽然他从小将这个典故听出了老茧,但突然间发现,他还真不清楚那个老妇人的情况,便求助地望向了钱善。

    钱善脸上的笑容不变了,却是寡淡地道:“那老妇人膝下无儿无女,我钱家将那她奉养天年,亦是对得住这份恩情了!至于她何名何姓,这根本就不重要!”

第470章 荒谬

    不重要?

    林晧然其实就是随口一问,但听到这个答案,顿时却是愣住了。?随{梦}小◢.1a

    这件事对于苟员外等人,或许是真的不重要,所以他的关注点会放在钱彬身上,而没有去关注那个好心的老妇人姓甚名谁。

    只是钱善作为钱彬的后人,不过只隔了一代,对这位大恩人竟然是如此的态度,当真是让他都替那位好心老妇人感到不值。

    在这一刻,林晧然甚至都有将簸箕炊吐掉的小冲动,不过他不是没有半点城府之人。且不说他并没有虎妞那么强的正义感,今天宴请这帮土财主,其实是有事需要他们帮忙。

    咦?

    陈有才等人都是微微一愣,诧异地望了钱善一眼,显然是没有想到钱善会是这个态度。只是他们对钱善是有所忌惮,自然不会指责什么,权当没听到便是。

    只是他们却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传闻,是关于那个老妇人的。那名老女妇似乎没能在钱府安享天年,而是最终被钱彬之子赶了出来,晚年很是凄惨。

    不过这谁没有三二个仇家,这事极可能是有人故意抹黑钱家,毕竟钱家乐善好施之名由来已久,更是雷州府最有文气的书香之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晧然给翁员外使了一个眼色,翁掌柜先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装模作样地抓起筷子,但筷子伸向中间的菜肴,却是轻叹了一声,将着筷子缩了回来。

    同桌的人看到翁掌柜这般作态,都不由得好奇起来,陈有才开口询问道:“翁员外,你这是何故,遇到什么难处了?”

    “哎……我是在为棉花的事犯愁呢!”翁掌柜迎着大家关切的目光,又是深叹着一口气道。

    整个花厅都关注着这张酒席,这时都静静地听着翁掌柜说话,翁掌柜又接着诉苦道:“现在作坊仓库里面的棉花又告罄,明天都没有棉花用了,作坊恐怕得停工了!”

    “这个事情好办呀!我在徐闻县那边有熟人,我明天就帮你弄棉花去!”陈有才听到是这事,当即就打下保票道。

    “你能弄多少?一百担?两百担?”翁掌柜似乎是不领情,又是接着说道:“这作坊建好后,这棉花却成了最大的问题,我今年得要数千担,明年甚至要数万担,这得上哪里找去呀!”

    “我可弄不了这么多!”陈有才讪讪地说道。

    其他人都是一惊,虽然知道联合作坊最近在疯狂找棉花,但却是没有想到,这间作坊的需求量会这么巨大,当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翁掌柜突然站起来,朝着花厅的众人拱手道:“我在此亦代表联合作坊向大家求助,谁能帮我们解决明年数万担的棉布,必另在重酬!”

    数万担?

    大家听着这数额,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大商机,但大多数人却是摇头,因为单是本钱就够他们头痛的了。

    正是大家沉默之致,却听到林晧然突然开口头道:“本官倒有一个提议!”

    “府尊大人,还请给我指条明路!”翁掌柜眼睛微亮,满脸欣喜地拱手道。

    整个花厅的人都望向了林晧然,却听林晧然微笑着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是本城的大户,每户拿些田地来种植棉花,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整个花厅的土财主们都彻底明白了,这便是此次宴会的意图,那就是要他们拿出田地种植棉花。

    亦是这时,他们终于明白这次酒席的钱为何得由联合作坊来掏了,这确实应该由他们支付。

    “荒谬!简直是荒谬!”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突然间响起,而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正是钱善。

    林晧然听到这话,眉头却是微微地蹙起。他知道这事恐怕得不到支持,但却没有想到,作为雷州城最大的地主却直接站出来反对他。

    压着胸中燃起的怒火,他淡淡地询问道:“敢问钱员外,这个主意哪里荒谬了!”

    “田地都种植了棉花,若一旦发生灾荒,这得死掉多少人,你是要想成为我雷州府的罪人吗?”钱善却没有退缩,而是大义凛然地回应道。

    这个担忧其实不无有道理,毕竟这时代的农业经济很是脆弱,但林晧然却是解释道:“钱员外怕是误会了,我不是要诸位全部种植棉花,只需要诸位拿出两成下等田地即可!”

    “雷州府的两成田种了棉花,粮食必然会减产,届时粮价肯定会上涨,最终苦的是咱雷州城的百姓!此等荒谬之举,老夫定然不会同意,告辞!”钱善言辞激烈,且是有理有据。

    说完,他站起来朝林晧然拱手,然后转身就愤然离去。

    有几个土财主被钱善瞪了一眼,却是心里一惊,亦是纷纷跟着站起来朝着林晧然谦意地拱手,便是急忙跟着钱善离开。

    “这个老混蛋!”

    林晧然对这个情况亦是有所考虑,但钱善压根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已经转身离开了。不过他亦不可能天真地认为,钱善真是为了什么雷州城百姓,其实还是为了他自己。

    说实在的,雷州府并不是条件优越的棉布产区,地理和气候不仅比不上琼州岛,跟河北和山东有着很大的差距。

    这棉花亩产量不仅要低于其他地区,且有着滞销的风险。雷州府不比江浙地区,那里的棉花是稳稳有销路,而雷州城的联合作坊一旦倒闭,他们的棉花都不知道该卖给谁。

    另外,大明实行的是以实物缴税,虽然征税的标准是固定的“三十税一”,但总产量的界定却没有固定的标准,将你棉花总产量按山东地区进行界定,你根本就无处哭诉。

    正是如此,钱善的抽身离开其实是一个明智之举,毕竟这种植水稻是稳稳当当的收益,而棉花却要担当着很大的风险。

    只是林晧然却有着他的考虑,促使雷州府大力种植棉花这步棋,却是势在必行。

    雷州府想要成为新的棉织中心,却不能完全陷入产业空心化的陷阱。哪怕原材料全部从外地采购,甚至将来在国外建立殖民庄园,这雷州府亦得种植一部分,这才能从容地应对可能突如其来的原材料危机。

    受制于人,这从来都不是林晧然所喜欢看到的事,他更喜欢深谋远虑,让他的开海计划顺利推进,不被任何人狙击到。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作为雷州城最大的土财主却是站出来明确反对于他。而随着钱善的强硬表态,几个土财主又先后离开,剩下的土财主的态度亦是暧昧。

    林晧然将周围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亦看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

    其实他跟翁掌柜准备着很多漂亮的说词,但他突然不想说了。却不一定会全然没有效果,而是他突然间发现,这帮土财主似乎更喜欢用拳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