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师祖2全文阅读 第10分节

第九十章道与道(上)

    璀璨的金光划破天空,金翅鹏鸟径自向西,一路不停。

    绮菲在鹏鸟背上,双手抱着鹏鸟的脖子,她不时向后看去,但却始终没能看到义父跟上来。

    陆鸿恐怕凶多吉少了,一生大浪无数的杜合欢这时也不禁忧心忡忡。

    他这一生面对过无数强敌,北六宗的高手,曹云蛟,任非踪,往生老人......俱都是高手的名字,但他们和无极道主相比却已不值一提。

    那个道士的神通根本就不是以常理能够推断的。

    他知道陆鸿非但修为根基了得,智计亦非凡俗,神州已少有他应付不了的对手;但无极道主偏偏就是他对付不了的。

    当今的神州已没有人能与无极道主为敌。

    破风声入耳,下方黑点般的一个个城镇快速闪过,金翅鹏鸟已经从中州的上空飞过,向西半日已快到边关。

    大牯山在大胜关东面,往东是死路一条,强极一时的拜剑红楼,如日中天的红尘剑阁都保护不了绮菲,而西面有一个地方或许能为她提供庇护。

    边关已在眼前,残废的楼兰古城轮廓已经映入眼帘,再往前便是西域地界了;离七国怨地很近了,杜合欢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但就在这时,他陡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灵气从身后狂涌而来,仿佛携着浩瀚天穹从上方直压下来,杜合欢只感心中压抑,仿佛面临着灭顶之灾。

    转过身,看见一名道人脚踏虚空,步步而来,红衣猎猎,金光闪闪。

    杜合欢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当即便祭出锁仙链,镇仙塔和解道印。

    锁仙链横空而出,勾连住十里方圆;镇仙塔浮于头顶,护在琦菲身侧,解道印呼啸一声迎风见涨,眨眼间就放大到十丈大小,宛如一座小山般向着无极道主盖下。

    “小道耳”,

    面对圣火教的镇教之宝,无极道主只是袍袖一展,真元如洪流而出包裹住小山般大小的解道印,杜合欢与解道印的联系当即就被切断了。

    解道印“呼”的一声当空翻转,却越转越小,最终变成陀螺般大小被无极道主收入袖中,真元一过解道印便解除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这是...真正的袖里乾坤...

    杜合欢心中蓦的一颤。

    锁仙链旋即缠住无极道主,在他身上绕了三咂。

    “锁仙链”,

    无极道主低头看了一眼粗逾儿臂的锁链,道:“可惜,本尊位列众仙之上”,

    “咔”,

    手臂轻轻一挣,锁仙链应声而断,袍袖一展,先前被他掌控的解道印呼啸而出,放大到小山般大小赫然盖在镇仙塔上。

    “嘭”,

    镇仙塔当即就被砸缺了一角,宝塔和解道印一起压在金翅鹏鸟的背上,纵然是它的肉身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当即怒鸣一声,周身绽放出璀璨的金光。

    “杜叔叔,鹏叔叔......”,

    琦菲惊慌地抓住杜合欢的衣角。

    “琦菲......”,

    这时的杜合欢却已然受到了大道宏音的影响,音声一动他的意识就几乎散离。

    “琦菲”,

    无极道主向前一步,天地空间在他脚下急速收缩,他一步踏出便到了鹏鸟的背脊上,伸出手道:“琦菲,随我来”,

    杜合欢神识仅存,毫无保留的运起赤剑,却被无极道主一掌就拍到在地。

    “杜叔叔......”,

    琦菲脸色惨白,害怕地一步步向后退去。

    金翅鹏鸟怒极,偏转头颅,双眼中射出两道炽热的金光,无极道主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掌便将金光震散,道:“天将神物,怎能与本尊为敌?”,

    金翅鹏鸟勃然大怒,翅膀一震身上翎羽如金色的刀锋般向无极道主斩来。

    无极道主摇了摇头,叹道:“世人对本尊的偏见,深之极矣”,

    涌起的真元如虬龙般翻转,尽数震开疾飞而来的金色翎羽;无极道主探手一掌在金翅鹏鸟背脊上一拍,掌下发出“当”的一声,金翅鹏鸟悲声嘶鸣一声,饶是它如此强悍的肉身也经受不住无极道主的一掌。

    真元灌入,它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无极道主再加一掌它浑身的炽热都被拍散,双眼变得黯淡,双翅一送便无力地向下坠去。

    “鹏叔叔......”,

    陆鸿生死不知,杜合欢神识受损,鹏鸟在她眼前受创,接连的打击让琦菲心如刀割。

    “小姑娘,随我......”,

    “你滚开啊”,

    无极道主的手刚一伸出就被洛琦菲抓住狠狠咬了一口。

    他只是一具化身,但这具肉身比之寻常仙人的肉体还要强上三分,哪怕只是一根手指硬如坚铁;琦菲咬不动他的手指,她的牙齿被崩断了两颗,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无极道主不知为何忽然怔住了。

    小女孩抬起头,双眼中满是仇恨。

    无极道主不言不语,静静的看着洛琦菲满是仇恨的眼睛,“咔”的一声,脸颊龟裂,一道道隙缝蔓延开来,竟像是破损的瓷器一般。

    记忆中,这种仇恨而又厌恶的眼神是那么深刻,从他有意识的那一天世人就是以这样的目光看待它。

    仇恨,厌恶,不屑,憎恶,只想除之而后快......

    “你...这么厌恶本尊吗?”,

    “我讨厌你啊,你还我义父”,

    琦菲满脸泪痕,用力撞在他胸口,她年小力弱,根基又浅,原本以她的修为就算想与无极道主玉石俱焚也还差的远,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拼命的一撞居然把无极道主给撞飞了出去。

    一身红衣,满头白发的道人哈哈惨笑一声从金翅鹏鸟的背上跌落了下去,满脸怔愕的琦菲看见他的脸上,手上,身上俱都出现一道道裂缝,笼罩在他身外的真元也有了溃散的迹象,隐约间她仿佛看见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似乎在久远以前自己就见过这张脸。

    “伯伯......”,

    看见他失落坠下的那一刻,琦菲不知为何心中忽地一软,泪水扑簌簌流下。

    “哈...”,

    无极道主自嘲地一笑,身体像石子一般坠向地面。

    大道宏音消失,神识恢复的杜合欢捂着胸口上前一步把琦菲搂在怀里,当他看见无极道主下坠的躯体是心中却万分诧异。

    他的道心受损了,怎么会这样......

第九十一章道与道(下)

    金翅鹏鸟下坠之际仍不忘用翅膀护住琦菲,它轰然坠地,压塌了一座小山坡。

    尘土扬起,杜合欢抱着琦菲走出,却刚踏出几步就停了下来。

    红衣猎猎,头戴金冠的道人就在他们身前一丈处。

    由于道心受损,真元溃散,他已经露出了真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眉眼之间却透着一种久为上位者才会有的威严。

    他的身体已经如瓷器般裂开,额头、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细密的裂缝,但他的气息依然无比的强大。

    所谓道心,乃是修士全部的意志和韧性,修行者需坚定不移并有着超凡卓绝的毅力和耐心才能比常人走得更远,才能蜕凡化仙,当一名修士褪去凡俗,跨过仙境的时候道心便变得尤为重要,一旦道心受损就等同于否定了自己的信念,修为根基立时便有坍塌的风险。

    修为为高楼,根基为地基,而道心便是支撑着地基的力量,一旦支撑地基的力量消失一切都有可能会瓦解。

    当日龙语真道心受损的时候足足休养了半个月才恢复修为,无极道主此番伤势亦重,但他的根基太过雄厚,纵然道心受损其残存的力量也不是杜合欢等人能够等闲而视的。

    更让杜合欢诧异的是道心受损后的无极道主身上少了几分高深莫测,少了几分宗师气度,却多了一片杀机。

    杜合欢拉着琦菲向后退去,他阴沉着脸道:“前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哼”,

    无极道主冷哼一声,向前一步,缩地成寸,伸出手便抓向琦菲。

    眼中的色彩却是一变,一道道黑色的灵气从后方氤氲二指,像墨线一般缠住鹏鸟,琦菲和杜合欢,宛如一幅水墨山河图展开在眼前,灵气流转之间将三人传送了出去。

    一个丰神如玉的道士从山河图中走出,探手一掌抵住无极道主压来的一掌。

    “嘭”的一声,灵气爆开,无极道主岿然不动,那年轻的道士却悄然向后退了三步。

    “盖文泉......”,

    无极道主双眼愈发的森冷。

    “前辈”,

    从山河图中踏出的道士正是盖文泉,他对着无极道主恭敬的执晚辈礼。

    无极道主嗤笑道:“前辈?难得你这么称呼本尊,在你们道门的眼中本尊不是邪魔歪道吗?”,

    盖文泉道:“世人对前辈偏见太深,晚辈却知道前辈与我等只是道不同,或许是外道,但绝不是邪魔”,

    “哈哈哈,好虚伪的道门,世人对本尊偏见太深,你道门就不是了吗?道门历代圣贤,哪个不想把本尊除之而后快?”,

    说话间,杀意已经冷的像冰。

    盖文泉摇了摇头道:“本门历代圣贤都与前辈不穆,并非是因为正邪之别,而是因为大道无情”,

    “哈哈哈,好一个大道无情”,

    无极道主抚须仰天大笑,他笑的那么张狂,又那么嘲讽

    知道一些过往的盖文泉心中很不是滋味,却只能拱手道:“往日种种,似水无痕,只请前辈不要迁怒于那几个小辈”,

    无极道主冷哼道:“本尊只为取道印,谈什么迁怒不迁怒,你可见本尊迁怒于无辜?”,

    “是晚辈孟浪,请前辈勿怪,道印是本门至宝,师尊已吩咐下来,道印不容有失”,

    “既是你师父亲自介入,本尊知道今日无望取得道印,但来日方长,你们保得了一时却保不了一世;转告你师父,他的道无情,本尊的道亦是无情,他日之争,本尊不能容它”,

    “晚辈一定转告给师尊”,

    无极道主袍袖一拂,转身踏出一步,身形一闪已是千里之外。

    ......

    中州,从西向东的最后一座城是月轮山城,山城外一道道人影林立,他们有的卧在山丘,有的立于枝头,有的盘膝坐在半空中;数千名奇人或坐或立,或飞或舞,姿态各一,只有陆鸿和轩辕素二人坐在四角亭下饮茶对弈,棋盘上黑白两子厮杀的并不激烈,每当黑子被围时白子总是让着一手,反之白子也是一样。

    “近来师妹的棋艺愈发见长了”,陆鸿笑着落了一子。

    轩辕素道:“还是不及师兄棋艺高明”,

    见陆鸿碗里的茶已见底,她提起茶壶给他添了一碗。

    棋盘上的厮杀却越发的柔和。

    陆鸿笑道:“琴棋书画不过闲暇娱乐,高明也好,低微也罢,都不重要”,

    轩辕素道:“师父说世事洞明都是学问,无论哪一门学问学的好了都很了不起,在琴和剑上,我便是比不上师兄”,

    “但师妹于乐理和茶道上却天赋甚高,师兄望尘莫及”,

    “难得你们师兄妹肄业俱佳,还能谦逊待人,同门友恭,为师心甚慰之”,

    说话间一个声音传来,灵气波荡,无极道主从灵波中轻步踏出。

    “师父”,

    陆鸿和轩辕素起身施礼。

    “吾徒免礼”,

    无极道主托住两人的手,笑了一笑把轩辕素纤细的手掌放到陆鸿的掌心,轩辕素面上登时升起一片红晕,羞涩的低下头去。

    “师父,您受伤了”,

    见到他身上,脸上的一道道裂纹,陆鸿关切的问道。

    “是道心受损,师父您神通盖世,怎么会......”,

    因为道心受损,无极道主原本杀气未散,但这时听了爱徒关怀的话语他心中杀气不由得大减,抚须笑道:“无妨,为师的道心自会恢复,鸿儿,素儿,我们回大牯山吧”,

    “是”,

    “你们师兄妹自小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不曾稍有分开,感情极深;现在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素儿,为师欲把你许配给鸿儿,你意下如何?”,

    “我......”,

    轩辕素一怔,旋即面上通红,瞥了一眼陆鸿的侧脸,低下头去细若蚊吟地道:“一切但凭师父做主”,

    “哈哈哈哈......”,

    无极道主不禁抚须大笑道:“好,好,你两为婚,正是天作之合,待回到大牯山,为师亲自为你二人挑选良辰吉日,过得几年,有了子嗣,为师亦传他道法,如此代代相传,门内兴盛,为师便心足矣”,

    ......

第九十二章一念无痕(上)

    中州遭劫,天罡武道、圣法一脉、百草堂、六丁六甲门、摄卫城赵家、王家......共计二十七个宗派世家,三百八十六名高手被大道宏音度化。

    财神阁亦未能幸免,天阳玄阴豁尽全力战败无极道主,但自己也伤了元气,本已稳固的内部再次蠢蠢欲动。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这一次的风波不似尸祸那般动辄屠城灭国的腥风血雨,也没有黑云压城的那种压迫感,但给中州带来的压迫感却更加强烈;自中州有史以来各大世家还从没有损失如此惨重过,有的家族和宗派镇山老怪也被大道宏音给度走了。

    赵家,王家,圣法一脉宗派世家已经开始联合,誓要找无极道主讨个公道。

    同时间一大批的眼线开始出动,四处搜集关于无极道主的情报;他们得到的情报有限且令人咋舌。

    无极道主来自大胜关以东封魔台,和肢鬼来自同一个地方。

    关于他的来历就只有这么一个情报,有几名高手欲要进入封魔台探查,但他们刚一靠近就被大道宏音度化;后来他们才知道以神庭府主丁甲兵,拜剑红楼袁淳罡这样的宗师级高手也进不了封魔台,探听封魔台的事便只好作罢。

    但无极道主在渡厄海度化一众散仙的事情却传遍了整个神州,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散仙于无极道主而言竟像是可以随意拿捏的木偶。

    而无极道主从渡厄海到中州的一路上又用大道宏音度化了不少高手,近目前所知,神州有名有姓的高手已有近两成归于无极道主麾下。

    “当日人人自危的尸祸也只席卷到东南一带,迎战的高手固然有所死伤,但因为财神阁主和古圣的介入许多人都得以全身而退;这一次,无极道主竟一次度化了千余名大高手,纵观神州上下八千年这也是前所未有的灾劫了”,

    “对我赵家来说的确是祸劫,但对神州来说却未必然,无极道主这一次意在度化,没有杀人;他的行径和肢鬼那等魔头毕竟是不同”,

    面目威严,双眼含光的赵家家主不禁叹息一声,道:“他比肢鬼可要难对付的多啊”,

    “大哥,你看”,

    “恩?”,

    顺着二弟的目光看见,只见远处一片璀璨的虹光,一股股气息汇聚而成的洪流如汪洋一般席卷上高空,众高手御剑去往东方;神州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声势了。

    “无极道主...终于走了吗?”,

    “还有那些高手”,

    这一日,虹光大起,漫天璀璨,如群仙东渡,整个中州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空中,无极道主御风而行,所过之处万物兴兴向荣,枯木逢春;中州各大世家及途径的许多山门都以警惕而又复杂的目光向这里遥望,而红尘中的凡人却有不少人朝天叩拜,以为见到了神迹。

    御剑而行的陆鸿和轩辕素俯视下方,见几名在田里劳作的农人在田野间丢下锄头,拉着四邻俯身叩拜,虔诚有加。

    陆鸿心中感慨万千,轩辕素却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为白衣仙人,高高在上,理应受俗世香火,世人叩拜。

    身后,群仙飞渡,虹光横跨天空。

    “吾徒,可知世人为何跪拜?”,

    陆鸿道:“我等为道门正朔,世人仰视,因而跪拜”,

    轩辕素道:“本门自开宗立派以来便济世救人,斩妖除魔,以天下众生为己任,本门视众生为儿女,众生视本门如父母,儿女对父母自当亲之爱之敬之”,

    无极道主哈哈大笑,抚着霜白的胡须道:“吾徒所言不差,本门乃道门正统,为神州挡外敌于宇外,镇邪魔于地下,纵然有部分人为妖言邪典所蒙蔽,那些祸众妖言又岂能瞒的过天下人?本尊无极道主退尸鬼,败古王,镇邪魔,功盖天下,你们为本尊门人,日后接了本尊的衣钵亦当实是记得自己身为道门正统,当以天下为己任,斩妖除魔,济世安民;玩不可依仗本门声威而胡作非为”,

    “弟子谨记”,

    陆鸿和轩辕素异口同声得到。

    群仙飞渡,虹桥嫁接,眨眼间已是万里,横亘在东西方之间的鲲鹏岭亦察觉到了这股几能够毁天灭地的浩大洪流,护宗大阵早早的就已开启,孙瑶领着众长老供奉亲自步出殿外。

    她一声红衣似火,披在肩上的朱雀披风猎猎作舞,火灵映照着她素洁的脸孔。

    “副阁主,是近期突然出现的无极道主,他朝这里来了”,

    “听说他先去渡厄海度了不少高手,一路到中州又收伏了许多,连中州没有能够幸免于难;先前中州的天罡武道和圣法一脉曾有来信,请我们在这里拖延他们片刻,中州的高手必会对无极道主出手”,

    “副阁主,我们要拦下他们吗?”,

    孙瑶嗤笑道:“拦?拿什么拦?凭这个尚不完全的阵法吗?”,

    “这个阵法连古魔万面也挡不住,还想挡得住无极道主?”,

    “那副阁主......”,

    孙瑶摆了摆手道:“做做样子就行了,虽然还不知道这位无极道主想要什么,但他除了度化高手外他并未有什么恶行,也不曾滥杀无辜,想必也不至于跟我们为难;他既不难为我们,我们又何必去招惹这一尊惹不起的大佛?”,

    “是...不过,副阁主......”,

    “有话直说便是”,

    “是,副阁主...听说无极道主去往渡厄海的时候,阁主恰好也在哪里;之后阁主曾传书回来,说渡厄海一行安然无事,绮菲也救了出来;但之后却去了中州,算算时间和无极道主去中州的时间相差无几...无极道主用大道宏音度化一众高手为己所用,而阁主和绮菲至今未回,且有几日都没有消息了,会不会......”,

    “恩?”,

    空中,御剑而来的陆鸿遥遥的看向鲲鹏岭,透过漂浮的云层,他看见下方缩小了的崇山峻岭,凤台楼阁。关于这个地方,他脑海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记忆,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九十三章一念无痕(中)

    崇山峻岭,险峻豪迈。凤章华殿,如月宫广寒,而上方则云蒸霞蔚,甚是壮观。

    御剑立于上空的陆鸿静静的看着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城一池,一草一木都已经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了,所有的景,所有的人对他来说都十分陌生,但心底深处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护关大阵中的孙瑶仰起头,透过上方的云蒸霞蔚隐约看见他的身影,凤目中不由得一动,阿唯和晏小曼亦诧异地向前几步。

    “师兄,怎么了?”,

    一身白衣如雪的轩辕素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御剑化虹,他毫不留恋地消失在空中;漫天的虹光如赤色的剑雨当空而过,气息连绵,如洪波巨浪,直到一刻钟后才消失殆尽。

    无极道主轻松越界,一路向东,无人敢当;而中州已经联合的高手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出现。

    过了鲲鹏岭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临河镇和清河镇。

    临河镇和清河镇原本是神州上很不起眼的两座小镇,尸鬼之祸是这个地方惨遭蹂躏,本地住户和宗派十不存一。但古圣提剑平灭尸祸后在此地建立书院使得这两地名气大增,不少修界名士都来此朝拜。

    虽然古圣一心教书育人,拒不见客,但这并不影响古圣在诸人心目中的地位。

    现在,无极道主率群仙从此而过,许多人都期盼着德高望重的古圣能出手,但当那股气息浩浩荡荡到达清河镇上空的时候这座小镇一片安静。

    古圣的气息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而无极道主真眼一开便看清了下方的妖邪鬼氛。

    真眼之下,尸鬼纷纷现行,无极道主当空五指下探,掌心处化出太极图,真元广布,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流,下方一道道黑影嘶叫着被吸了上来。

    一向平静祥和的清河镇忽然之间妖气冲天,太极图轮转之后那些黑影又被磨灭成齑粉,下方的民众仰起头,个个瞠目结舌。

    无极道主将太极图笼入袖中,径自御风而去,大胜关在下方一闪而逝,远远的便看见险峻的大牯山。

    山脉如龙身起伏,山峦如聚,山峰高耸如云,下方则是占地极广的封魔台。

    这个地方向来都是魔息炽盛,恶气涛涛,附近已经通灵的凶禽猛兽也绝不敢稍稍靠近;但现在整座大牯山的面貌却已经全变了。

    真气充盈,繁花盛开,鸟雀的喳喳之声间或可闻,森林葱葱郁郁,山坡上长满了野花,山顶处浮云缥缈,御剑飞临,直让人感觉如登仙境。

    无极道宗,大牯山,在陆鸿和轩辕素的记忆中,这是他们两从小生活的地方;无极道宗筛选门人甚严,几十年来无极道主只收了他们两人为关门弟子。

    从小时候起两人便一同在山上玩耍,一同做早课,一同习练本门道术,一同斩妖除魔......

    所有的记忆都已经改写。

    一道道真元在封魔台上方汇聚成一道巨大的界门,陆鸿和轩辕素跟着无极道主御剑而入......

    中州,荒丘戏城。

    宽阔的大殿里,一名青年孤独地坐在大殿中央,两张面具放在他手边上,一张青面獠牙,形同恶鬼,一张仪态端庄,乃是一名相貌姣好的女子的人皮面具。

    以前,他在这大殿中的时候总有一名少女戴着别人的面具替他摆酒斟茶,间或也替他翻看一些卷宗,帮他处理一些城内的事务。

    那少女原本只是涂妖山的一只小狐狸,除了那一丁点儿媚术外什么也不会,后来为了他却苦学歌舞之艺,学如何烹饪,如何调茶,如何取悦他。

    他本十分不屑。

    作为一城之主,要掌管的人数以十万计,一个决策就能决定万千人的生死,感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多余的;当初为了在这神州谋得一席之地他先设法取得苏家的信任,然后把高唐镜的消息散播出去,假借苏家之名四处招惹祸端,同时把苏家带进深渊,最终和衍师里应外合,把苏家的一众高手尽皆途径。

    他犹然记得那天晚上,扑天的大火中苏烟儿看向他时那悲愤的眼神。

    他对那个少女曾动过心,但一个女人怎能和一城之主的地位相比?他可以让一个女人从此活在自己的记忆中,但却绝不能让城主的宝座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空中楼阁。

    在他和衍师的精心安排下,他对苏家谋划的种种反倒变成了苏家对他的辜负,最终自取灭亡,而他也成了许多人眼中的痴情种;殊不知出自弇山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爱美人而不爱江山的痴情种?

    后来,他在涂妖山遇到了那只傻傻的小狐狸。直到现在她还以为戏城对涂妖山狐族有救命之恩,其实,当初屠妖一脉的人之所以会出现在涂妖山全部都戏城的人在牵线搭桥,他只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就成了涂妖山妖狐们的恩人,从此,妖狐们甘心为他效命,屠妖一脉的人也成了他在黑暗中的提线木偶......

    他一直坚信,既然身为上位者就必须要有如此酷厉的手段,所以他才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连财神阁都也不例外。

    只是,当夏纱走后,他竟会突然想起那个女子来,他清晰地知道,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定位置的人不是死去的苏烟儿,而是曾经在他身边的夏纱。

    “老七、老八”,

    大殿的门口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精明的目光在少正冶那张苍白而俊秀的脸上听了听,然后移转到他身旁的衍师身上。

    曾任多过国师,享以人间烟火的衍师赫然便坐在少正冶的身旁;白衣束发的衍师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弯弯的眉,细细的目,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算无遗策的智者模样,但门口的那人却知道这曾历任九国国师的人一旦算计起来是多么的可怕。

    也只有殿中的两人知道,他口中的老七,老八,既指的是他们自己,也指的是财神阁第七财神,第八财神。

第九十四章一念无痕(下)

    身穿黑色皮裘的高大男子缓步走进大殿,大殿中的烛光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这是一张坚毅、冷酷、如同刀锋一般的脸孔,所有见到这张脸的人都会觉得这个人的心一定坚如顽铁,他的双眼淡漠异常,好像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再多看上一眼。

    狄千山,这是一个在神州上响当当的名字,虽然自圣火教覆灭之后这个名字就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但在当年这个名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他缔结北六宗的盟约,将北地大小数十个宗派捆绑在同一辆战车上,直到这辆战车把为祸一时的西域圣火教给碾一个粉碎。

    功成之后他却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没有人知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财神阁北财神。

    “老五,财神阁现下如何?”,

    少正冶做了个请的手势。

    狄千山却没有走到他下手边,而是自己拉出一张比较高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响声。

    少正冶的下手边通常是他在戏城中的下属的座位,狄千山乃是与他平起平坐,甚至比他和衍师的地位更高一筹,他自然不会像下属一样坐在那个位置上。

    现在,他坐在椅子上比少正冶高了一个头,一旁的侍女也不知该不该给他上茶,只能求助地看向少正冶。

    少正冶倒是没有在意这种细节,轻拂了拂衣袖示意她上茶。

    狄千山接过茶,也不细品,如鲸吞牛饮般一饮而尽,道:“阁主受伤不轻,正在千山暮雪,十里寒江修养;原本这是我们的好机会,但日前一战,老大、老六也死了,老四也受了伤,这个时候要是轻举妄动,阁主未必能抗的住,我们或可功成,但一旦魔师趁机反戈一击,我们也是束手无策”,

    “没办法,只能再等等了”,

    “老四功参造化,连他也受了伤?”,

    衍师道。

    狄千山道:“老四再怎么功参造化还能敌得过阁主双身合一不成?连阁主也只能险胜那无极道主一筹,老四再强还能翻到天上去?”,

    衍师笑道:“这么说来,老五你能全身而退着实是不易啊”,

    少正冶亦淡淡一笑。

    狄千山冷哼道:“师行策,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的伤势吗?实话告诉你,我也受了那无极道主一掌,暗患在身,你又当如何?杀了我,去北地再找个小国当国师,继续享受你的人间香火?”,

    “呵,只怕是唇亡齿寒,八大财神历来貌合神离,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但我和老二,老三、老四死了,你和老七两人联手便能斗得过阁主?斗的过无极道主?得到这偌大的神州?”,

    “欸”,师行策摇了摇头道:“老五此言差矣,唇亡齿寒的道理我和老七岂会不明白?只是眼下已是进退两难之地,进,挑不起财神阁这个大梁,退,我等与阁主嫌隙渐深,日后阁主也容不下我等;而偏偏等也等不得,多宝楼九宝仙人和魔师在明,和我们已然是分庭抗礼之势,庄姜在暗,恶人坑随时都可能会踏入关中,难、难啊”,

    狄千山哈哈大笑道:“难?算无遗策的衍师也会有说难的一天?当初你们算计戏城,一步十策的谋略哪去了?十年隐忍,暗中蛰伏,算计阁主的胆略又去哪了?”

    “老七,老八,阁主如何,魔师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这么下去整个神州都会被无极道主收入囊中”,

    “只此一着,自渡厄海到中州,近三成的高手被无极道主收归囊中,以阁主的神通也只能力保财神阁不失,而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无极道主的来历”,

    “老七、老八,你们想必多少知道些什么”,

    狄千山的目光看似游移,但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少正冶和师行策的脸。

    少正冶摇了摇头道:“关于此人,我和老八亦是知之甚少,只知他与古道门或有关联”,

    衍师道:“再多却无法探查,我和老七的眼线确是不少,但能进入七国怨地和封魔台的人却连一个也没有”,

    狄千山目光忽然移转,直直的看着他们,嗤笑道:“这么说来,连你们也束手无策,就这么等着无极道主横扫神州,财神阁轰然倒塌,八大财神也一一跟着去死?”,

    少正冶摆了摆手,道:“老五,财神阁自立阁之初阁主想的便是江山一统,天下大同;而八大财神想的是谋取神州大业,其志不同,所以才心生隔阂;起初,八大财神助阁主击败多宝楼,染指神州四方,立下汗马功劳,但我们想要的终究与阁主不同;现在的八大财神在阁主的打压下过的并不快活,否则我与老八何至于隐忍至今?”,

    “如今,无极道主横空出世,魔师和恶人坑蠢蠢欲动,各自都有图谋,却谁也不敢说自己就能笑到最后”,

    衍师笑道:“自轩辕黄帝飞升天界后,大荒变成神州,沧海桑田,天下失鹿,群雄共逐之,及至今日愈演愈烈;但要说谁真的能一统神州,怕是没有人会相信,财神阁,多宝楼,封魔台...全部都是龟缩一隅,无一有王者之气”,

    “想要神州一统,非精才绝艳,空前绝后之人不可为之,昔有大荒轩辕,后有仙界紫薇大帝,如此方是真正的王者之势,皇者之姿;阁主固然天赋超然,在修炼上独辟蹊径,但终究是先天有缺;魔师自以为智绝天下,算无遗策,却终要附于人下;至于无极道主,他连自己的劫尚且未过,谈什么横扫八荒,吞吐六合”,

    “老五,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来,还怕再多等一会吗?”,

    狄千山道:“等?师行策,可是你亲口所我们等也等不起的”,

    师行策摇了摇头,笑道:“若是只放眼东胜神州,等自然并非上策,但天下之大,岂只一个神州?”,

    “恩?你们......”,

    “破局之法,我们早已有之”,

    “你们难道想......”,

    “渡厄海,封禁之海,是时候打通四大部洲了”,

    ......

第九十五章封魔台下,无极道宫(上)

    穿过界门,眼前的场景倏然变化,先是一片迷蒙的空间,旋即见到一块巨大的石碑屹立于地面。

    石碑上铭文篆刻,道韵流转,似是有人以极高的道行写下“混沌无极,日月天行,阴阳八卦、无量太极”十六个字,中间则书有“封魔台下,无极道宫”八个大字。

    石碑后是一片荒地,空地广袤,走过石碑后向前十数里后地面上才现出一座道宫,道宫呈巨大的原型,从上空俯瞰时像是一张巨大的太极图,内外皆有修士巡视,空中不时有虹光飞过。

    无极道主走到门前,从护城大阵的生门走入,内中的修士纷纷施礼。

    “见过道主”,

    “恭迎道主”,

    朝阳门中的数百名修士立于大门两侧,无极道主微一颔首,从众人中间走过,陆鸿和轩辕素亦信步而入,接着才是周侗等大高手及一众散仙。

    一名身穿月白色道袍,身背一剑一拂尘的中年道士阔步而出走上前来向无极道主施了一礼。

    无极道主看了他一眼,真眼含光,他仿佛忽然开了窍一般,向陆鸿和轩辕素各施了一礼道:“大师兄,大师姐,此番随师尊辗转,辛苦了”,

    他已过中年,唇边的胡渣子硬如钢针,却称陆鸿和轩辕素为“师兄,师姐”,

    偏偏陆鸿和轩辕素对这位叶君平也有点印象,是比自己晚入门八年的师弟,修为根基一般,负责看守山门和道宫内一些日常事务。

    两人轻一颔首算是回礼。

    无极道主道:“君平,明日去请一位裁缝来,再请几个大厨,买些红烛,剪纸,灯笼”,

    “师尊,买这些是做什么?”,

    叶君平不解,无极道宫向来清静,弟子们穿的是道袍,很少用得着裁缝;道宫弟子不戒荤腥,但在饮食上也不挑剔,还从没有请过大厨,至于红烛,剪纸,灯笼这些就更古怪了。

    无极道主抚须笑道:“为师已挑选良辰吉日让你大师兄,大师姐结为夫妇,本门虽然向来例行节俭,但蟾宫折桂,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乃是人生大事,自不能轻视;为师打算大办三日,需要用多少钱你只管去领便是”,

    叶君平闻言不禁笑道:“原来大师兄和大师姐就要喜结连理,这可是本门大事,自然含糊不得,师尊放心,弟子定当尽心尽力”,

    轩辕素满面红霞,陆鸿则笑了一笑,道:“有劳师弟了”,

    步出大门,迎面便是无极道宫的第一座宫殿,三清殿。

    这座宫殿广是极广,内中陈设却也简单,只是供奉三清的地方;陆鸿和轩辕素都知道,这座三清殿中的三清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俱都与师父酷似。

    往前,太极广场,布道场,太清池一一而过,偶见仙鹤玄龟,仙意袅袅然,上空一轮骄阳,比之封魔台外的九州世界似乎要小上一些。

    陆鸿走在石道上,走过两仪门和玉华亭,总觉得这些地方都既熟悉而又陌生,一种记忆上的生涩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无极道主领着一众高手和散仙去了太极殿,陆鸿则回到自己所居住的磨剑小居,他在房中打坐数刻,记忆上的断层感越发的明显。

    磨剑小居是恩师特地为他所建造的,内中陈设雅致,这别院里的那颗柳树还是恩师亲手为他种下的。

    恩师说他不仅在剑道上天赋异禀,对事物的认知也极具洞察性,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但他性子洒脱,不拘小节,乃是游侠心性,日后若想要接手无极道宫这个基业心性还需多加磨炼,所以在这磨剑小居中设了一些幻境,作为他打磨心性之用;同时又觉得他的天性也不可太拘束着了,所以这磨剑小居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没有缺过,他需要的名剑和炼器材料叶君平也会在第一时间送到他这里来。

    师父的许多关切至今犹在耳边,但...关于这里的记忆有一些空缺,跟随师父外出之前的那几日发生过的事情他记得十分清楚,但往前推记忆就变得断断续续了,再往前就只剩下了一些画面。

    陆鸿坐在别院里自斟自饮,正入神时轩辕素踏入院中。

    “师兄”,

    她一身素衣,迤逦而来。

    “师妹”,

    陆鸿回过神来,起身相迎。

    “日前从师兄这里借的《五圣剑典》素儿已经看完了,纳,还给师兄”,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书。

    陆鸿接过《五圣剑典》随手翻了翻,见不少地方都有批注,笑道:“想来习练这门剑术时师妹花了不少心思”,

    轩辕素戳着手指头道:“的确参悟了很久,有的地方到现在还弄不明白,只能先记在心里,日后再慢慢习练,慢慢感悟...师父说这门剑术师兄已经都悟透了,让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多找师兄请教”,

    这已经摆明了是当红娘嘛。

    陆鸿笑道:“师妹但有所问,我这个做师兄的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今日不急着习练剑术,我路过江南时买了一些上好的茶叶,刚泡好,师妹你来尝尝”,

    “今天...就不了”,轩辕素嗫嚅着道:“师兄,这几天...素儿...素儿就不来这里了”,

    说着满脸红晕,转身提着裙子小跑了出去。

    陆鸿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依礼,男女确定了婚假的事情后在成婚之前便不能相见了;神州各地的名门望族都依照这个依礼来举办婚事,修界之人不拘小节,但大多数有身份的修士还是会遵循这个礼仪的。

    陆鸿笑了一笑,拂衣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记忆的缺失和断层或许是因为近日修炼元神的缘故吧,虽然自己的意识还远没有被炼成元神,但这一番修炼下来难免有所损伤,久远以前的记忆有所遗忘也是人之常情,明日去向师父请教一下吧...但如果的确修炼元神让自己的记忆受损,似乎也应该早做准备。

    他想了想,从房中取出纸笔,蘸了蘸墨水写下一片小字来。

    “八月初九,余自中州返回,与师妹婚事算是定下了......”,

    ......

第九十六章封魔台下,无极道宫(中)

    华阳初升,和风细细,吸上一口气便觉得腹中满是清凉。

    陆鸿坐在房顶上,看天上的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看远方的雾气一点点散去,须臾,高亢的鸡鸣声从外面传来。

    天方破晓,无极道宫的弟子大多刚起不久,正收拾着准备去做早课;陆鸿却早在寅时就无法入眠了。

    他睡眠一向很好,但昨晚不知为何却被梦所扰。

    他梦见自己很小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村落里过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有一天,村里忽然来了一名女子。

    一个红衣似火,如梦似幻的女子,他从小到大从没见过如此风姿动人的女子,村里的闲汉一见到她就变得魂不守舍,而他占了年龄小的便宜可以直勾勾的盯着那位姑娘看。

    那女子看起来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对于旁人的目光俱都视而不见,但见到他的时候她动人的双眼中却露出别样的光彩来。

    她径自走到草棚里,变戏法般取出一支糖葫芦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要吃糖葫芦吗?”,

    他摇了摇头。

    “咦,为什么?小孩子不是都很喜欢吃这种东西的吗?”,

    红衣少女可爱的歪着头。

    他人小鬼大的道:“村里的秀才说君子无功不受禄,我不认识你,而且,无故献殷勤,必有所图”,

    少女一听便笑的直不起腰来,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道:“小毛孩子,你有什么能让人有所图的吗?我可是看见这个地方一穷二白,你看,你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的”,

    “有啊,当然有”,

    “哦~,我怎么看不见?”,

    少年哼了一声把下巴高高样子,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我啊”,

    “你?”,

    少女又笑了,她笑的时候宛如春花绽放,少年只感到眼前也多了许多华彩。

    他扬着头道:“我是我们村最最聪明,最最有天赋的人,秀才要背一个月的《论语》我只需要半天就能全部背下来。刘大石教我们练武,那些傻瓜要半天才能学会一招半式,而我看一遍就会;现在,秀才和刘大石正抢着要把我收归门下,村里的人也总把好吃的留给我,你看,我家有馒头、红薯、青菜、米饭...这些都是叔叔婶婶送的,还有刘大石刚打回来的野猪”,

    他得意洋洋的指着桌子上的许多吃的。

    少女摸了摸下巴道:“说的像真的一样呢”,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随便找个人去问”,

    “不过你的那些叔叔婶婶们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怎么会给你送这些呢?”,

    他一听更加得意了,抱着双手道:“那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我以后会是个大人物,我如果去赶考,必定能榜上提名,我要是学武,一定是最厉害的武师,如果更进一步,被哪家的仙人看上了,那我就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大修士;现在因为我小,所以他们照顾我,等我长大了,就是我照顾他们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眼中流露出些许暖意,也不再向先前那样想要取笑他。

    她已看得出来,这个毛头小子的确很不一般—连这个村子里目不识丁的农人猎户都看得出他小小年纪却不同凡响,她又怎会看不出?

    “你...说的没错”,

    “嘿嘿”,

    “那姐姐也不跟你绕弯子,就直说啦,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你?”,

    他不由得生出几分讶异,看了看眼前如梦幻一般的少女,想了想,终究是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

    “恩”,

    他低下头。

    “为什么?”,

    她眼珠动了动,忽而狡黠的一笑,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姐姐就是仙人哦”,

    “你?”,

    他又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少女则让他看个够,笑道:“不错,我就是,踏月摘星,移山填海,我无所不能”,

    她随意的掐了个法决,指尖几点幻光流转而过,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少年的眼睛。

    “那...我也不能跟你走”,

    他低下头去,眼睛又失色几分。

    “哈?那...为什么嘛?”,

    “因为...他们都对我很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这样啊......”,少女想了想道:“那也简单的很,你跟我走,我给他们钱不就好了?而且,你跟我走,以后也可以回来看他们啊,等你成了飞天遁地,翻江倒海的大修士,那他们也可以跟着你鸡犬升天”,

    少年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道:“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我又不会太拘着你”,

    “那我多久可以回来一次?”,

    “只要不耽误修炼,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咦,对我这么好的吗?”,

    少年手指轻轻托起下巴。

    “喂,你这个小子,才多大点的人?就这么防着小心翼翼的防着别人,本姑娘说一声要收徒弟,多少人哭着抢着要拜师,你还不乐意......”,

    ......

    少年离开村子的时候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人家给他吃的他就收着,给他衣裳他也收着,有几个和他要好的孩子眼睛红红的,他却笑着安慰别人;只是走出村落有一段路程,往后看时已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他才放下包裹转身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你这三个头,只怕他们消受不起”,

    他站起身时红衣少女蹲下身,为他掸了掸膝上的灰尘。

    “为什么?”,

    “因为啊,你注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修士嘛,那也没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道:“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不算什么;你要摘星辰,掌日月;以后,这天地都要依托于你的意志而存在”,

    “师父,你的志向比我还高啊”,

    “那不是我的志向,是师父要你完成的志向”,

    “师父,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为什么会找到我,要收我做你的徒弟?”,

    少女吃吃笑道:“为什么?我收个徒弟还需要理由?因为喜欢不行吗?”,

    “师父不是任性的人,不会仅仅因为喜欢就去做一件事”,

    “你年纪这么小,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好吧,师父告诉你,有的人就是注定要相遇的,世世不休,轮回不改,是宿命让他们在这尘世中共同度过一个又一个轮回”,

    ......

第九十七章封魔台下,无极道宫(下)

    红衣少女说的不错,那个村子里的人的确受不得他的一跪,他离开后不到两个月,一场洪水把整个村子淹没;除了几个在外玩耍的孩子和几头牛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拉着好几车的东西回去探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洪水过后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村落,他怔怔地在那里站了很久,却不敢再跪拜。

    回去的时候,他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师父摇头叹息了一声,道:“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坏人,但却不是个有福寿的,你地位尊崇,整个三界也没有几人能受得了你一拜,日后除了师长,莫要再胡乱拜什么人了;他们么,生前虽然受不得你的跪拜,死后却是无碍的,死者为大,你去给他们立一座衣冠冢,每年清明的时候记得陪他们说说话”,

    “是”,

    ......

    这是他昨晚做的一个梦,直到现在许多事情他都记得清晰,只是那个村子的名字,那红衣少女的名字,面容他全部都忘记了;后来还有一些零散的碎梦,他便记不得了。

    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去,太极广场上早课已经开始了,师父正在布道。

    因为他喜事在即,道宫内许多人都在张罗他的喜事,上早课的人并不很多;若是以往他也不能缺席,身为大弟子应要以身作则,但现在师父却不再约束着他。

    极目远眺,无极道宫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禁阵,禁阵中魔气滔滔。

    那是一处伏魔之地,师父多次吩咐,凡无极道宫门内弟子都不得靠近哪里,凡敢靠近者都逐出门外;师父向来心怀仁善,但这一条规矩却谁也不能破。

    只是不知那伏魔之地中到底封着什么魔物。

    仰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一轮骄阳,陆鸿眨了眨眼,忽然足尖一点冲天而起,背后长剑锵然一声化作一道飞虹冲上云霄,他御剑而飞,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径自向上,穿过一重又一重云层,直到青天之上,感受到一股炽热时才止住身形,握剑在手。

    他靠近了那一轮骄阳。

    那是一颗巨大的火球,足有半个无极道宫大小,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有一只浑身呈金色的巨鸟,它全身都像是金水浇筑而成,火光自眸子中射出足有数丈。

    金乌,这是一只巨大的金乌。

    一根极粗的锁链锁住了它的双脚,将它牢牢的拴在空中,但锁链末端所连接的却是一片虚无。

    陆鸿向上看去,看见的也只有一片虚无,连云彩也不见一朵。

    “上方可有高人?晚辈陆鸿,可否现身一见?”,

    陆鸿对着上方抱了一拳。

    却没有人回答它,四方皆寂,而火海中的金乌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

    “上方可有高人?晚辈陆鸿,可否现身一见?”,

    陆鸿又说了一次,这一次终于有人回应他。

    回答他的是一声裂响,金乌上方约莫二十丈处,锁链的末端一道大裂缝忽然出现,空间裂开,一道道微光从那裂缝中透出。

    裂缝逐渐张大,陆鸿看到那迷蒙的空间里现出一朵莲台,莲台上一名男子盘膝而坐。

    那是一个宝相庄严的男子,他身披迦沙,通体散发出淡淡的光华;额头上一点红枣忧,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上,脑后一轮常寂光淡如萤火,九柄慧剑悬浮在他身后。

    魔气也从那缝隙中流转而出。

    陆鸿吃了一惊,这人分明是菩萨像,怎会浑身都是魔之气?

    锁着金乌双脚的那根巨大锁链连接的正是他坐下的莲台。

    “道主门下高徒,找我何事?”,

    “阁下是谁?怎会知我是道主门下?”,

    男子淡然一笑,道:“我叫邪菩萨,道主收你入门时我便在道主身边,自然知道”,

    “邪菩萨?菩萨乃是佛门之神,是善的化身,哪来的邪菩萨一说?”,

    邪菩萨笑道:“世间的善与恶就如同光与影,有善便有恶,你可曾听说过魔佛波旬?”,

    陆鸿点了点头。

    邪菩萨道:“有大日如来,有魔佛波旬,那有救苦救难的菩萨,自然也有我这般的邪菩萨”,

    “你是魔佛波旬座下的菩萨?”,

    邪菩萨摇了摇头,道:“邪菩萨便是邪菩萨,并非是谁的座下,而且,这个名字现在已名不副实”,

    “为何这么说?”,

    邪菩萨摇了摇头道:“我忘记了一些往事,现在与道主和李耳为伴,道主镇守伏魔之地,李耳去了地下,我则在此地看金乌,掌这地下的时辰,且要时时看着尸鬼界,谨防吞天老魔有所动作;做的都是为天下苍生的善事,‘邪’之一字自然是名不副实”,

    陆鸿道:“或许你以前做了不少坏事也说不定呢”,

    邪菩萨道:“或许吧,但我佛门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即便我故去有过,现在也算修得正果;那孙悟空成佛之前不也曾大闹天宫吗?”,

    陆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极是,不过,我拜在师父门下时你既在师父身边,我为何不记得你?”,

    邪菩萨笑道:“那是你还是个总角幼童,一别十数载,你怎会还记得我?”,

    “有道理,小孩子哪里能记得这么许多的事......”,

    他说了一半,忽然怔住。

    他忽然想起那个梦,跟着那名红衣女子离开村落时他也是个总角孩童,他清楚的记得在梦里他拜了那少女为师,不知是那个梦太过真实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总觉得那便是他的过去,虽然他已经记不起那个红衣少女的名姓和样貌,可是......

    哪一个是真实,哪一个是虚幻呢?曾言庄周化蝶,难分真幻,同样是总角之龄,自己究竟是拜了道主为师,还是拜了那红衣少女为师?

    “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见他面色有变,邪菩萨出言询问。

    陆鸿摇了摇头,道:“菩萨,刚才,你说,你忘记了一些事?”,

    邪菩萨点了点头道:“菩萨能洞察三界万物,本不该忘记什么事,但我偏偏就忘记了,我活了很久了,以前的事能记得的已经没有多少”,

    ......

第九十八章阴阳龙虎

    “师父,弟子近日修行不顺,请师父指点”,

    陆鸿端坐在太极殿明玉台上的蒲团上。

    这明玉台乃是无极道主从地下幽冥池中取来的寒玉祭练而成,质地极寒,有聚灵之效,即使是凡人在这明玉台上打坐也能够感受到无所不在的灵气,若是得以长期于此,虽不至于白日飞升,上天入地,但只需数日就能变得耳聪目明,甚或培养出些许灵根来。

    这等至宝于修士而言自然大有裨益,无极道宫中有资格在这明玉台上打坐的不过三人而已。

    “吾徒因何困扰?”,

    陆鸿道:“弟子体内除了师父所传授的混元一气功外,另有一股魔气和一股清圣之气,这两股气息几可以与弟子的浮关紫气分庭抗礼,弟子却不知这两股气息是从何而来”,

    “哦,且让为师一观”,

    无极道主开启真言,赫见他紫府中魔气沸腾,于阙阁之上形成一道黑色的大门;他的真眼分明看到这扇门通向的竟是无边的幽冥地狱。

    “恩?”,

    道主不禁眉头一皱。

    “师父,可是有碍?”,

    无极道主眼中神光内敛,摇头道:“无妨,不过是地下的魔物气息沾染,你根基稳固,没有心魔,这魔气对你无碍;为师传授你的混元一气功足以镇压世间一切妖邪”,

    “师父这么说,弟子便放心了”,

    无极道主道:“另一股清圣之气乃是衍生出来的气息,与你的浮关紫气相辅相成,倒是可以融合”,

    “弟子记得了,师父...除此以外,弟子还有一些蒙昧之处,近日弟子总觉得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不知是否是修炼神识的缘故”,

    无极道主道:“人之精气神俱藏于神识,你急于修成元神之剑,意识自然会受损,这几日便在这明玉台上培本固源吧”,

    “...好吧......”,

    “修行一途切忌贪功冒进,需要稳扎稳打,根基稳固了才能更上一层楼,元神之剑乃是剑界传说中的剑招,未曾听说有人练成过;你年不过二十,有今日的修为已属难能可贵了,他日蜕凡化仙,跨越仙门,证得长生大道后有的是时间参悟这一剑招,何必急于这一时?”,

    “弟子知道了”,

    无极道主抚须笑道:“当然,勤勉上进是好事,不过再过几日就是你和素儿大喜的日子,若是因为练功伤到了自己反为不美,便在为师这里调养几日吧;你若急于求成,为师这里也有一些调龙虎,配阴阳的法子,等你和素儿完婚后为师传于你便是”,

    陆鸿挠了挠头,干笑道:“师父,你还会这些东西?”,

    无极道主哈哈笑道:“阴阳交济,水乳相融,本就是人之至性,我道门自古以来就有这种法门,不少道行高深的同道都结成双修道侣;而常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门也有欢喜佛一脉,真能戒色的人不惟是毅力艰深,也因其道不同,至于寻常之人,不必违背了自己的本性”,

    “那师父,那调龙虎,配阴阳的法子,您有试过吗?”,

    无极道主抚着胡须的手忽然顿住,过了好半晌才道:“没有”,

    ......

    陆鸿在太极殿中调养,外面则已经忙忙碌碌,叶君平请来的大厨们早早就开始选购食材,为了照顾好这群道爷的胃,他们可算是尽心尽力。

    请来的裁缝在为轩辕素做嫁衣,为陆鸿做喜袍;轩辕素向来挑剔,对凤冠上的挂饰和嫁衣上的花纹都要亲自过目。

    其余弟子们则忙着剪窗花,布置婚房,一时之间无极道宫尽是喜庆。

    婚礼那天,除了无极道宫的数千名门人外,邪菩萨也来了,他送给成婚的新人一对玉如意,是他亲自开了光,有灵性的;无极道主则送了陆鸿和轩辕素每人一块回音石,这是他亲自祭练的法宝,无论哪种音声一碰到回音石都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晚,无极道宫的弟子都喝的醉醺醺的,邪菩萨早早的就把金乌拉进界门,陆鸿平素不喜饮酒,该敬的都敬完后便拿着那本《阴阳大乐赋》回了房。

    轩辕素凤冠霞帔坐在床边,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握着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

    陆鸿走到她跟前,轻轻解开她凤冠上的盖头,见她臻首娥眉,低眉垂首,一脸的羞红,不由得轻声一笑。

    自己这个师妹一直是清冷的性子,入门之后就没怎么见她笑过,而越是这样的冷美人羞涩起来的样子便越是有味道。

    “师妹,吃些糕点吧”,

    知道她一天没吃东西了,陆鸿握着她的手把她领到桌边,桌上的玫瑰糕还是热的,陆鸿拿了一块塞到她手里;她便递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吃着。

    陆鸿则倒了两杯黄酒。

    “师妹,喝了这杯酒,我便不再叫你师妹”,

    “而是叫你素儿,或者...夫人了”,

    轩辕素抬起头,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道:“既已嫁给师兄,称呼自然是要改的,我以后...也不再叫你师兄了”,

    虽然有些羞涩,但她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她和师兄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师兄日后会接管无极道宫,而自己也会作为他的夫人在他的身边帮衬着他,这是从一开始就定下的。

    虽然部分记忆有些生涩,但这份感情是确凿无疑的。

    手臂交缠而过,四目相对,一触几分,两人各自喝了杯中酒,陆鸿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她手指轻轻一颤,没有抗拒,偏头靠在他怀里,身上清新馥郁的兰香传入他的鼻息。

    这一瞬间,陆鸿脑中突然有一副画面一闪而过。

    也是在一个相似的地方,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身穿凤冠霞帔,对着镜子点着绛唇,她眉状画好后便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铜镜;铜镜中映照的却不止有她千娇百媚的脸,还有一个与他酷似的青年,那青年背着三口剑,从身后轻轻抱住那凤冠霞帔的少女,少女回过头来冲着他嫣然一笑。

    “小狐狸......”,

第九十九章王道之行(上)

    一只蝴蝶翩翩然飞到窗边,室里的馨香使它在床上久久停留,翅膀一扇一扇。

    室内香已燃尽,兰香四溢,帷帐中的陆鸿和轩辕素都已醒来,两人十指相扣说这话。

    轩辕素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夫君,小狐狸是谁?”,

    陆鸿便怔了一怔,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小时候见过的狐妖吧,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

    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小狐狸”是谁,虽然昨晚是他脱口而出。

    那对镜画眉的女子面容有些清晰,那身背三口剑的青年也的确很像他,但他实在想不起来那女子姓甚名谁,亦不记得在哪里曾见过她。

    轩辕素却不信,翻过身来压在他身上道:“胡说,我们小时候几乎时时刻刻在一块儿,哪里见过什么狐妖?又有哪个胆大包天的狐妖敢靠近我无极道宫?”,

    她黛眉蹙起,双眼含嗔,却看见陆鸿眼珠转了转,慢慢的向她胸口移去;她“啊”的一声伏进他怀里,在他肩上用力的咬了一口。

    陆鸿忙抱住她,笑着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

    轩辕素抬起头,嗔怒的看着他,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这样的事情你不许瞒着我”,

    “我没有瞒你”,陆鸿颇有些无辜的道:“实话跟你说,我可能的确在哪里遇见过狐妖,也可能一时受她的魅惑影响,这才会在脑中留下些许印记;但究竟如何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近日因修炼元神之剑,我的记忆有一些损伤,不时会响起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些不该忘的反而却忘记了”,

    “还有这种事情?”,

    轩辕素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这种话是我能编出来的”,

    陆鸿双手环住她的腰身,笑道:“不过我们两小时候的事我可是一件也没忘,可见我对你的真心”,

    “谁信你”,

    轩辕素又俯身去咬了她一口。

    “小醋坛子,我们无极道宫可没几个小道姑,就算我想挑也没得挑啊”,

    “呸,谁吃你的醋?”,

    “素儿,我昨日得了一本书并一些修炼法门,听说可培根固元,修为进境,对你我大有裨益”,

    “是什么功法”,

    “《阴阳大乐赋》,并一些调龙虎、配阴阳的法子”,

    轩辕素的脸登时红到耳根,转过身去不再离他。

    “素儿,我们已经完婚,从今往后就算是双修道侣了,一起修炼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不行,我死也不会和你练这种功法”,

    ......

    下午时分,陆鸿在太极殿明玉台上看着无极道主施展的镜像。

    无极道主开了真眼,分出一道元神在空中俯瞰大胜关,再投射到陆鸿身前的十尺镜台上,他便可窥大胜关全貌。

    “本门一向主张清静无为,道法自然,但生在红尘,长在红尘,又岂逃得了红尘?从大荒到神州,从封神之战、人妖两族大战到尸鬼之乱,哪一次乱世没有我道门下山匡扶乱世?”,

    “我自修道以来,不涉红尘,与世无争,已数个甲子,然今日之神州,外有彼岸强敌,内有幽冥诸魔,一旦紫薇大帝身陨,彼岸之门开启,域外的魔便可找到流落在星空中的仙境,开启通往人间的通道;届时,一旦域外古魔降临人间,四大部洲必有一场腥风血雨,神州亦可能沦陷于此役”,

    “然我神州仍在无休止的内斗之中,尸祸刚平财神阁与中州世家便内耗不休,恶人坑虎视眈眈,少正冶、师行策蠢蠢欲动;蓬莱远在世外,鞭长莫及,昆仑自封山门,不理红尘。而能终至这些内耗的道邪和剑祖却一个困于轮回,一个天人五衰;为师每每夜观天象,掐指卜算,窥探古今都感心中沉重”,

    “当此时,除了再入红尘外为师别无选择”,

    “为师此番外出,辗转大胜关,渡厄海,中州,度散仙六百余名,问鼎境之上修士三百余名,便是为了保全他们,以防他们枉死在神州的内耗之中;那一众散仙,为师将以大神通助他们化去体内劫痕,跨过仙门;其余众人为师也会设法为他们找炼制丹药,祭练法宝,送他们一场造化,只望他日神州一旦有变,他们能站出来保境安民,护佑天下众生”,

    他说罢叹了一口气。

    “师父考虑的是神州千年大计,此举也是高瞻远瞩,雄才伟略,常人可望而不可即,为何却要叹气?”,

    无极道主笑道:“若是天下人人都像吾徒一样慧眼如炬,为师又何必忧惧?只是这天下能洞悉世事者太少,而愚者甚多,为师此番度化在他们眼中已无异于是邪魔歪道,不用些霹雳手段,恐这一盘散沙聚不起来”,

    陆鸿道:“不用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我无极道宫在这地下镇压域外古王千余载,不见世人供奉半点血食;如今我无极道宫为天下计使些非常手段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

    “话虽如此,为师终不忍伤及他们性命;大道宏音本是最好的解决之法,但以为师的法力也渡不了亿万众生”,

    陆鸿道:“师父心怀仁善,但要行王道岂能一味怀柔?师父,世间有诸多愚人,便让弟子和素儿去开开他们的慧根”,

    “哦~你打算如何做?”,

    无极道主本就打算传衣钵给他,并不介意他早一点接受部分门内事物,听他如此说倒是想听听他的见解。

    陆鸿道:“无非是恩威并施四个字而已,师父想要把神州这一盘散沙给聚起来,便要让这一盘散沙都摄于我无极道宫的威望之下;财神阁,中州世家,恶人坑俱都是一方大势力,强攻未必能够奏效,纵使我无极道宫能以一敌众,神州损失也必重,届时域外古魔未至,我无极道宫反倒真坐实了倒行逆施的罪名”,

    无极道主抚着长须点了点头。

    陆鸿道:“所以,弟子以为,应先从大胜关入手,将这些小门小派先给料理了,这些门派洞窟以赶尸人为主,在此地为非作歹,惹得怨声载道,清理了他们不仅可以壮大本门实力,还可将我无极道宫的善名广传于天下”,

    “待扫清了本地的一干门派后再派人出面调停财神阁和无极道宫,并派出高手威慑恶人坑,荒丘戏城和弇山,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此,日后神州一旦有变,便也保存下了不少力量”,

    无极道主闻言不住点头道:“吾徒此计甚妙,虽不见得能让神州就此停止内耗,但却十分稳妥”,

    “吾徒,你既能想到这些,暂且便由你来定计,先从大胜关开始,需要多少弟子,多少法宝尽管告诉君平,让他为你筹备”,

    “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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