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法典全文阅读 第8分节
第七十章 奖赏（一）
日光灼耀，黄沙万里，铺面而来的细小颗粒令人睁不开眼、鼻腔生疼，一眼放目望去，尽是连绵起伏的荒漠与沙丘。
枯燥，死寂。
突如其来的奖励并未打消黑龙澎湃的仇恨和痛苦，亲眼斯夫走向末路，黑龙的狂怒入潮水般狂涌。
对他来说，老巫师的死是无法接受的，斯夫不仅是黑龙势力中唯一一位至关重要的施法者，同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兽人也是恺撒的朋友、伙伴和导师。
龙类的记忆一向很好，所以恺撒至今仍记得，自己当初向斯夫请教法术原理时，老兽人悉心教导他念诵书写魔文时的模样。
老兽人那原本觉得相当刺耳难听的沙哑嗓音，现在想起来也充满温醇浑厚。
恺撒能回忆起来一切细节，那时他们互相还有提防，但老兽人一点也没藏私，将所有知识倾囊相授，不仅仅是法术，还有许多艾拉迪亚的历史、风土见闻。
虽然恺撒最终还是没能学会法术，但对于斯夫，他始终是非常尊重的，并且饱含善意。
黑龙只会称老巫师为“您”，这个待遇，连他的母亲耐萨托莉雅，都没有拿到过。
那是一位真正值得敬佩的长者。
“绿龙，罗伊。”恺撒绷着牙，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说实话，在这场绵延十余日的交锋中，黑龙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虽然称不上登峰造极，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然而，尽管他能在小规模作战和一切细节上占据上风，但对手并不傻，利用势力和资源上的砝码，最后还是生生碾压过来。
归根结底，终究还是力量不足。
艾拉迪亚著名的吟游诗人、学者席勒曾经说：“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恺撒对此深有体会。
与其他幼龙相比，他已经成长得相当快了、千年罕见，即便是一头发育正常的青年红龙，恐怕也绝不是恺撒的对手。
可那又有什么用？
事实是，他连绿龙的元素壁垒都难以撕开，连一个小小人类都无法杀死，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巫师耗尽生命燃成枯骨，然后被无穷无尽的法术淹没。
面对地狱难度，他什么也做不了、挡不住。
这不是比赛与游戏，这是冰冷刺骨的现实，在艾拉迪亚，没有规定人们必须同一起跑线出发，也没有规定重量级不能与轻量级同台竞技，更没人去为你分什么幼年组青年组和壮年组。
在这个可怕的世界，永远只有一个第一、一个最强。
而其他人，都得跪着。
所以还要更强、更强，强到令人颤抖，强到让人恐惧，强到什么地步都不够，强成什么样都不过分。
“力量——”
黑龙发出深沉的低吼，喃喃自语：“您别着急，等一会，我会很快……很快。”
“对不起。”
璐娜眼睛里闪着晶莹光泽，怯怯懦懦地小声叫他：“恺撒，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现在的样子，怪叫人害怕的。”
小家伙也很不好受，充满自责，在她看来，若不是恺撒因为保护自己忤逆了绿龙的命令，最后也不会酿成这样一个结果。
璐娜的声音提醒了黑龙，恺撒晃晃脑袋，回过神来。
仇恨和怒火可以有，但应该放在心底铭记，而非用它将理智烧穿，他现在已经不是孑然一身，下面有眷属需要安抚，未来前路也需要重新安排。
不过在此之前，恺撒还得检视一下之前陡然出现的成就奖励。
接着，他开始用思想勾连黑梦。
兽人和豺狼人的一举一动，在视线中迅速进入被放慢无数倍的子弹时间，最后趋于定格，随着视野一阵模糊，恺撒回到神秘莫测的黑暗空间。
【脱逃】
那些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我的愤怒，在仇恨中滋长，在痛苦中燃烧。
奖励：身体改造——全调型自主控制模组。
这是一座黑玉奖杯，在黑暗空间中，依然散发出醒目的微光，表面涟漪流淌，像是有液态金属流动。
“黑玉。”
恺撒眯起眼，他知道，这是比青铜更高一阶的成就奖赏，虽然暂时搞不清楚“全调型自主控制模组”究竟是何意义，但想来应该也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
珠玉在前，之前唯一一个同级别的奖赏“黑玉级法术抗性”，给了恺撒无与伦比的强大魔抗，赋予他百分之六十的固定减免。
这个能力，可怕到什么程度呢？
可怕到即使面对比自己强过数倍的绿龙，在对方龙语魔法狂轰滥炸之下，恺撒能没有被直接打趴下，绿龙甚至还需要召集眷属来解决他的问题。
这在艾拉迪亚本土龙类里是不可想象的，说出去仿佛天方夜谭，无论是五色龙还是金属龙，抑或中立宝石龙，最多也不会拥有超过百分之二十的法术抗性。
这只可能发生在一些居住在外层界的传奇龙种身上。
那么，作为同等级的成就，新至奖励的效果，想来也不会太差。
恺撒伸出爪子，触碰黑玉奖杯。
一如往昔一触即碎，奖杯瞬间爆炸，化为无数色彩纷呈的光点，然后又以更快的速度，汇聚涌入黑龙身体之中。
但这次恺撒有了截然不同的全新体验。
仿佛醍醐灌顶，又好似脱胎换骨，他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仅仅分秒之后，他就对自己的身体有了远超以往的操控和理解。
现在，他可以“看”到自己每一条血管和肌肉，那些在战斗中损耗过度的创伤，那些因硬抗魔法留下的灼痛，全都一览无余。
这些并非重点，很快，恺撒就发现，在获取这项奖励后，他已经可以从内部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
比如操纵心跳的快慢、血流的速度，以及压榨喷吐囊腔液体的分泌速度、控制应急激素主动起效，现在全都可以轻松做到。
这就是自主控制的含义所在，对普通生物而言，它们很难去控制身体的运行状态和天然反应，比如用力过度引起肌肉损伤、伤病疼痛造成行动受限、情绪波动导致状态起伏，都会对战斗造成直接影响。
然而恺撒却可以控制这些因素。他可以让身体像机器一样保持稳定，除非遭遇严重的截断伤、撕裂伤以至于完全受损无法动弹，否则他都可以将自己维持在巅峰状态。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只能算是基本操作而已，奖励的真正强大之处，在于恺撒接下来的发现。
冷静如他，见此都忍不住赞叹，并为之欣喜不已。 第七十一章 奖赏（二）
恺撒在内窥中无意瞄了一眼自己的尾巴，他感觉尾部末端长出的棘刺榔锤在实战中作用稍显鸡肋，只适用于范围性抽打，要论单体攻击，榔锤还没他的爪牙来得威力深重。
要是能长成之前那些冒险者用的抓钩模样、用于长距离抓取，黑龙觉得会效果更佳，适用性也更加广阔。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恺撒想着尾部末端的棘刺榔锤能变成爪钩更好，于是在他注视下，形成榔锤的角质中心处，从内而外的崩出一个豁口，快速分为四瓣。
然后，它们开始迅速变化，周围凹凸不平因分裂造成的缺口变得整齐，像是被打磨，紧接着就开始细化，变得更加锐利。
最终，尾部末端变成爪钩模样。
随后，数不尽的血管肌肉、各种复杂的神经系统开始生成，填入原本并不复杂的尾部末端，可控感连接恺撒的脑海。
“哐哐……”
他试着控制着尾爪虚抓几下，尾部钩趾彼此碰撞，摩擦出金属般的声响，迸发点点火星，力量不俗。
“可以。”
恺撒咂咂赞叹一声，将尾巴卷曲伸到面前，用右前爪握着，仔细端详新生出现的尾部末端器官。
尾爪的外部全部都黑色的角质层包围，但其中应该有神经结构，形状像是张开的龙爪，狰狞怪诞。
恺撒知道了这次黑玉奖励的厉害之处。
不过，他又想着，尾爪的杀伤性不如尾锤，可不可以将尾部末端变为双关节复合结构，让它在握紧时变成锤状，松开时化作爪状，一举两得。
恺撒在脑子里具体勾勒了一下自己臆想中的复杂形态。
下一刻，刚刚化为爪状的尾部末端再次变化，在它的钩趾处，很快生长出双关节的骨骼结构，弯曲的钩趾中间出现一条细小缝隙，内侧随即变得竖直，彼此之间得以无缝贴合。
这样一来，在需要用到尾捶的时候，恺撒只要将双关节锁死，它们便可以彼此靠拢贴合形成一个菱形结构，他既可以用关节上隆起的作为钝器撞角，也可以用顶部尖端作为锐器尖刺。
而当需要抓取时，恺撒便可以控制双关节活动打开，让它变成尾爪的模样。
像这种多功能器官，也确实只有双关节复合结构才能办到，如果只有一个关节，尾爪便会失去抓取效能，因内侧竖直的缘故，只能直来直去的散开或合拢（恺撒现在只控制一个关节时同样是这样）。
正当他孜孜不倦研究新生的尾爪时，这家伙敏锐的发现，自己身体的体型出现缩减，力量和速度也有些许下降。
这个变化极其细微，在不精确测量情况下甚至难以发现，不过恺撒还是细心注意到了这一点。
“质量守恒。”他想，尾爪不是凭空长出来的，它汲取了身体其他部分的资源。
打个简单的比方，恺撒现在的身体综合点数为十，在他点了一点在尾爪之上后，留给身体其他部分的数值自然也就只剩九点了。
这合情合理，黑龙对此并未惊讶。
归根结底，奖励最终也只是黑玉级成就，还远未达到能破坏世界基础运行规则的地步。
“这样的话，我现在防御能力已经足够强，需要的是力量。”
恺撒想：“将鳞甲的硬度与厚度削弱一些，强化力量。”
他等了等，身体毫无反应。
“唔——”在发现这个问题后，黑龙沉吟一会，很快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奖励是自主调配模组，而非一个随身奉送的改造系统，这意味着一切调配都需要他亲自动手，在脑海里将改造部位的形态、功能、结构想清楚，然后像制造尾爪一样勾勒出具体图纸，再一步一步进行改装。
笼统的概念和指令是行不通的。
“要加强力量的话，首先要让肌肉增多，增加肱二头肌和小臂肌群的肌肉，嗯……尾肌和腰肌也要加强。”
恺撒想着，配合着之前已经摸索完毕的内窥能力，开始调配：“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果然，在细致的构想与勾勒下，他的肌肉开始增长，四肢变得更加修长粗壮，力量向上攀升。
同时，他粗壮的颈脖变得纤细了些，鳞片的厚度硬度也有一定程度的下降，这还涉及到物质转换的范畴。
恺撒稍微尝试了下便停止调配。
毕竟现在外头还有一大帮人等着呢，若是看到黑龙瞬间模样大变，也不知会如何作想。
既然已经将这项能力搞清楚，恺撒便准备离开了，现在时机并不恰当，今后有的是时间够他慢慢调整。
对于新出现的黑玉奖励，恺撒还是相当满意的，这个“全调型自主控制模组”的可玩性非常高，让他可以随意调校改装自己的身体，如果这家伙玩得够出格，完全可以把自己从黑龙调配成红龙或者金龙……甚至变身深渊恶魔都不是不可能。
当然现阶段恺撒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他足够爱惜自己的身体，对于新获取的能力必须小心翼翼的尝试，生怕一不小心胡乱改装把自己给玩坏了。
想着，恺撒退出黑暗空间，离开黑梦。
双眼在模糊之后重归清晰，在短暂的凝滞之后，原本定格的一切活了过来，生物们接续行动上一秒的行动，朔风持续铺面而至。
恺撒还保持着龇牙低吼的动作，意识突兀的时空转换和调整完毕需要重新适应的身体，令他微微一滞。
不过恺撒到底是恺撒，很快反应过来，用爪尖轻捻璐娜的头发以示安慰，扫了一眼扎堆的豺狼人，然后转过头去，打算瞧一眼兽人现今的状态。
出乎他的预料，当恺撒回过头，发现仅剩四百余的兽人，全都面朝着他，单膝跪倒在地。
这是恺撒第一次见到兽人做出这种举动，据璐娜所说，即便当初兽人帝国鼎盛时，面对兽人皇帝，人们也只需单手锤胸行礼便已足够，兽人礼节至此为止。
“请为我们复仇，奥尔托伦索大人。”
石鸦氏族的大统领加尔跪在队伍最前端，这位体型超过两米、跟铁塔一样的强壮大兽人，如今却深深弯着腰，把头埋进黑龙投落的阴影里：“我们愿成为您的眷属，仆从，奴隶。请为我们复仇，大人。”
其他兽人沉默的跪着，汗水与泪水淌落在地，悄然无声。
“我会的。”
黑龙看着他们，低声说：“西尔维亚，罗伊。无论他们将来躲到哪，我都会把他们找出来，活剐了给斯夫报仇。”
他向兽人保证，也在自我发誓。
“不过不是现在。”
恺撒摇了摇头，将再次蓬勃升起的怒火驱除脑袋，目光扫视一众兽人与豺狼人：“谁能告诉我，这是哪？” 第七十二章 位置
“这里应该是塞隆戈壁，大人。”
兽人们站起身，奥尔喀什说：“我曾前往莫斯特尔大峡谷，在飞猿族的陪伴下登上峰顶，从上面俯瞰过戈壁滩。”
说着，奥尔喀什仰起头，四处环顾一周，然后指着一个方向：“您看，这里还隐约能看到大峡谷的轮廓。”
龙类视域比兽人要宽广得多，恺撒顺着兽人指向方位望去，目光穿透浩渺沙尘，奥尔喀什只能模糊辨析的轮廓，黑龙却能看得相当清楚。
在目之极尽，蜿蜒陡峻的峡谷雄浑壮阔，这是在荒漠中唯一能见到的景致，那里是飞猿族的聚居地，也是天然的关隘堡垒，横断北方诸国前往莽野与绿都的必经之路。
“老巫师无法控制传送的位置？”
恺撒额骨上的皮一皱一皱的：“怎么会让我们来这里。”
在此之前，他们就已彼此商量过，准备前往未知的西方，避开人类与绿都的势力。
结果老巫师却最终把他们送来南边。
塞隆戈壁荒凉而死寂，资源甚至比莽野还要匮乏，根本不是理想的栖居地，而且这个地方还与北方诸国接壤，人类骑兵只需半日时间就可抵达这里。
“老族长应该是想让咱们寻求飞猿族的帮助，氏族与飞猿部族的关系，向来都很不错。”
奥尔喀什接话。
“不行。”黑龙闷着声摇头，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决策。
当时情况紧急，恐怕斯夫来不及仔细考虑，罗伊和西尔维亚会立即在这一大片区域展开搜索，塞隆戈壁和莫斯特尔大峡谷根本避不开他们的眼睛。
就算天降神眷，让他们躲过绿龙和罗伊的搜捕，在这里扎根下来，可仅光凭一个飞猿氏族，又能成什么事？
这片地域无论是资源还是人口，都极度匮乏，根本没有向上发展的空间。
“我们得往西边走。”恺撒说：“现在就启程。”
说完，黑龙辨认了一下方向，展开巨大的翅膀，准备飞上天空。
“请等等，奥尔托伦索大人。”
加尔叫住他，上前两步，从重型盔甲的内衬里取出一卷羊皮纸：“族长说，如果我们最后来了塞隆戈壁，就帮他把这个交给您。”
恺撒回头去看那卷羊皮纸，顿了顿。
斯夫留给自己的？
他依稀记得，这是当时制定完撤离计划后，斯夫交给加尔的东西，当时老巫师还细碎叮嘱着加尔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只不过当时恺撒正想着其他事情，也就没留心询问。
加尔还要继续靠近，但黑龙的尾爪已经来到他面前，取过羊皮卷轴。
“这是……地图？”
恺撒眯着眼，羊皮虽然陈旧略有破损，但上面的图画却相当精确细致，这是一份刚完成不久的手绘地图，以黑龙看不懂的兽人语标示着批注。
斯夫居然还留给自己一份地图？
而且，据加尔所说，老巫师似乎还知道他们可能前来塞隆戈壁。
可是，如果依照他们之前的安排，迁徙目的地在于西方，这是与斯夫商量好了的，老巫师当时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如果不是绿龙出现，他们不可能会来到这个地方。
这么说，斯夫早在那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切？
老兽人预测到他们可能遭遇无法抵抗的危险，需要通过传送法术逃脱，连自己的死和将他们送至塞隆戈壁，都已有后手布置。
这……
“老巫师。”
恺撒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以斯夫的智慧，如果不是受限于种族天资的桎梏，成就绝不会止步于大法师，按理而言，传奇都不能限制这位长者的脚步。
黑龙看了眼羊皮纸张，又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这交给他的地图，却以龙类不懂也绝不屑于学习的兽人语来标示批注。
恺撒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暗骂老兽人奸诈的情形，噎着笑轻声说：“您看，我没有抛下他们。”
黑龙把羊皮纸回递加尔，请他翻译。
“dspalawake.”
加尔指着第一条批注，先是用地道的兽人语念了一遍，然后翻译为通用语：“无垠的荒野。”
“laruahama.残存的城墟。”
“sakalakama，不朽的雕像。”
这时候，一位女兽人接话了，她手里也拿着一卷羊皮纸，上面似乎书写着同样的内容：“farepelasa，燃烧的烈焰。”
“隐藏的大门。”又有一名兽人接话，看样子，斯夫为了防止意外，还抄录数份交给了不同的族裔。
“连通的世界。”兽人翻译完毕。
黑龙眯着眼，取回加尔手上的地图，将之前逐条翻译的批注串联起来：“荒野城墟，雕像烈焰，大门连通世界。”
“这附近有城镇废墟吗？”他问，想要核实地图，免得届时白跑一趟。
兽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大多这辈子都生活在莽野，跟本不曾前往探寻过外境，对塞隆戈壁知之甚少。
“好像……是有。”
奥尔喀什再次开口，这家伙不识字，所以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现在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他嘴唇蠕动，略显迟疑的说：“我听飞猿族提起过，塞隆戈壁确实曾经有过城池，只不过千年前就已废弃，如今早已被黄沙掩没。”
“陛下。”
这时候，豺狼人头领霍格插话，来到恺撒面前：“兽人的说法是错误的，那座城池依旧存在。”
说这句话时，霍格瞥了加尔和奥尔喀什一眼，停顿一个个字的工夫后，才继续陈述：“那地方没被黄沙掩埋，在靠近西南方向，很醒目，其中有亡灵出没。”
“亡灵？”黑龙转过目光来看他，霍格半跪的位置比加尔还要靠前一些，离自己更近。
“只是一些低级亡灵，无智的骷髅。”
霍格情不自禁展露獠牙：“豺狼人可以轻而易举咬碎它们。”
“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吗？”
恺撒问，看来霍格曾经来过塞隆戈壁，深入过那座废城……这年头，连豺狼人身上带点故事。
“没有，那就是一座普通的废弃之城，陛下。”霍格回应。
“那就走吧。”
黑龙拍打着翅膀蹿上天空，想看看斯夫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我们启程。” 第七十三章 城墟
这是一片干枯而荒凉的土地，毫无生气，有的只是低矮的丘陵和饱经风烛、贫瘠无比的原野。
恺撒自低空疾驰而过，巨大的翼展带着呼啸飓风，鼓动卷起荒漠黄沙，所过之处尽掀尘埃风暴。
时间紧迫，他不仅要找斯夫指引中的地点，还需要尽快将其探究清楚，塞隆戈壁既无水井，也未发现甘泉，唯有枯浅凝滞、曝于烈日的苦水池，而越是深入地图所指的位置，找到的水源便愈来愈少，池与池的距离也越来越长、越来越罕见。
对任何生物来说，食物和水都是一个大问题，在酷热荒芜的戈壁滩尤甚。
他们找到的下一个苦水池池水滚烫，充满硫磺的臭味，然而兽人和豺狼人别无选择，只能想办法找出容具盛水，待水降温后饮用。
对此，恺撒倒是毫不介意，这家伙的胃像是万物熔炉，能消化一切吃下去的东西，如果实在没有食物，这家伙光凭吃土都不可能被饿死。
但他的眷属可就不一定了，没有食物的补充，已有体格孱弱的豺狼人开始呜咽着死去，然后被同族分食，兽人稍微能抗一些，但状况同样糟糕。
好在，当黑暗遮蔽天幕之际，他们赶到一块四处皲裂的黄土平原，在那里见到了陡然矗立的城市。
“陛下。”
豺狼人霍格喊，这家伙刚刚吃了半只同族，神色却非常自然、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中气十足的禀报：“就是那座城。”
黑龙没理他，拍打着翅膀快速靠近，抵达城墟。
与沙漠融为一体的砖墙布满裂纹，墙体顶端有些还筑着朝天的拒龙刺，不过大部分都已风化，剥落后被黄沙掩埋。
“看样子像是一座古代堡垒，这些玩意……是用来抵御蓝龙的么？”
恺撒扑腾着龙翼徐徐降落，盯着二十多米高的城墙，围墙内侧还矗立着塔楼与弩机口，不过同样枯败了，沦落到只能成为装饰品的境地。
“恺撒。”
璐娜从他背后棘刺里露出半个脑袋，小声说：“这地方有魔力流动，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你要小心一些。”
“这座城至少已荒废千年，会有魔力流动？”
恺撒扭过脑袋，问森之妖精：“你确定？”
小家伙闭上眼，又倏而睁开，很认真的重重点头：“嗯——”
这时候，霍格也率领着他的豺狼人氏族赶到，这些家伙能像怖狼一样奔跑，比背盔负甲的兽人速度要快上不少。
“看来我并未记错，陛下。”
霍格在恺撒身后停步，手里拎着那支短柄重斧：“这是一座死城，它无名无姓，俱皆残破，唯有狂风和亡灵穿梭街市。”
霍格对来自石鸦氏族的地图深表怀疑。
“哦呼，亡灵。”
璐娜颤声道：“看起来夜晚还会有恶鬼出没，恺撒，咱们能不能避开这个地方。”
小家伙胆子变小了不少，看样子是之前被绿龙给吓着了。
“噗。”
恺撒对此嗤之以鼻，笑着问：“你当初偷窥我时都不怕，居然还会畏惧亡灵？”
作为最阴暗邪恶的龙种，大多黑龙都会自发觉醒一些死灵法术，一些极端黑龙甚至会主动学习这一类魔法，喜爱操纵死者、终生与亡灵相伴。
艾拉迪亚有一半以上的龙巫妖，都是由黑龙所化，某种意义上来说，黑龙比普通的亡灵生物要可怕得多。
恺撒抖落只站了一小会便逐渐攀满身体的沙尘，当先穿越古城残墟的高大拱门，沿着静默的主道走去，加尔和石鸦氏族的兽人紧随其后，其余豺狼人也缓缓跟上。
在他看来，这座城恐怕荒废了不止千年之久，其内尽是断壁残垣，狭小巷道皆被乱石黄沙堵塞，建筑彼此倾轧，它们正面没有窗户、毫无特征，放眼望去一片惨黄。
广场风沙肆虐，杂草丛生于路石之间。
不过恺撒并非考古学者，没兴趣去研究这座城的脉络和历史故事，他让眷属在一座毁坏已久的宫殿遗迹里扎营，然后派人搜寻遗迹。
虽然暗幕遮蔽了大地，但无论是兽人还是豺狼人，都拥有黑暗视觉，这难不倒它们，于是兽人率先领命离开，肮脏懒惰的豺狼人虽然不大情愿，但在霍格的喝令下还是四散开去。
没过多久，一头脑袋上生有黑斑的豺狼人连蹦带跳的跑回来，獠牙里淌着口水，怀里抱着一堆无花果，果子虽小，又有些枯萎，但豺狼人们个个贪婪的抢夺，互相推挤撕咬，将果子塞进嘴里，满足的咀嚼。
随后，其余搜寻者也陆续回报，有兽人在领主区的秘密花园内找到了果树园，虽然大多皆已枯败，但他们发现了一株活着的藤蔓，上面垂挂着粒粒翠绿葡萄。
奥尔喀什找到了一口井，井水冰凉而洁净，加尔则遭遇了无智骷髅的袭击，结果被大兽人反手捏爆，他在城墟角落发现了大量未经处理的白骨，惨白而破损。
霍格则找到了雕像。
矗立的雕塑历经千年，至今仍未垮塌，宏伟而壮观。
那是一只纯粹由花岗岩雕刻而成的巨大类人生物，比恺撒还要高、还要大，类人生物赤**膛、唯独右臂披着雄厚的肩甲，腰带上有号角徽记，右手握着长柄战斧，左手拄着战旗。
他的耳朵跟精灵一样细小狭长，四只下颚獠牙突出口腔，眼睛上有一道疤痕，脑后的头发捆扎束起，其余则凌乱耷在脸上。
“古兽人。”
恺撒眯起眼，轻声判断。
这雕像应该是一名史诗时代的兽人英雄，那时候的雄兽人还有旺盛头发、狭长耳朵，现在的兽人耳部已经退化至人类大小模样，而且雄性……
恺撒看了一眼自己石鸦氏族的眷属，他们几乎个个都是光头。
人类是不可能允许在自己的城市内建立兽人雕塑的，这么说，这里是一座兽人要塞？
当年兽人帝国时代的产物？
啧，那这年代可真是有够久远的……黑龙不禁咂嘴。
璐娜飞到他脑袋旁边，睁大了眼：“恺撒，这里魔力比其他地方更加浓郁。” 第七十四章 通道
“是吗？”
恺撒应了一声，尾部末端合拢为尾菱，晃动尾巴，直接向着矗立的古兽人雕像抽了过去。
“嘭。”
碰撞声并不刺耳，反倒有些沉闷，黑龙抽过去的尾锥既未将雕塑摧毁，也未遭受意料中反作用力的影响、碰撞反弹。
石像仍完好无损。
这当然不正常，且不说一座普通石像如何能扛得住恺撒这种猛龙的抽击，光是它矗立千年却依旧光鲜的躯壳，就足矣令人起疑。
环顾四周，废墟内的其他事物早已风化成渣，即便有保存完好的建筑，也如纸糊般一触即碎，而这石雕却如同新铸、坚硬不朽。
“好像有魔力扩散。”
璐娜扇动着翅膀围着黑龙脑袋转圈，她有点不确定，试探着说：“恺撒，你……再试一次？”
于是黑龙甩动尾巴朝雕塑又抽了一记，在此期间，他注意到自己的兽人眷属脸色并怎么好，绿色脸庞微微有些泛红。
这很正常、合情合理，若是换作恺撒，发现其他生物这样破坏自己的雕塑，估计得直接发飙，石鸦氏族已经相当有忍耐力了，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向他效忠。
璐娜睁大眼睛，盯着对她来说如山岳大小的庞然雕塑，集中注意力。
一如之前，当恺撒尾巴扫到雕塑时，他并未感到明显的碰撞感，力量像是被吸收化解般。
这种感觉，有点像之前面对法师的元素壁垒，但石像给他的反馈却要比元素壁垒要来得柔和得多。
“果然。”
璐娜惊叹：“恺撒，这座雕塑是……一件隐藏的魔法物品！”
恺撒眼睛闪了闪，源自龙类的贪婪本质又涌上心头，在听小家伙说到这是一件魔法奇物之后，黑龙马上升起了觊觎想法。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一件关联物品。
斯夫给他的指引中，“不朽的雕像”之后还有“燃烧的烈焰”和“隐藏的大门”，为了找到老巫师真正给他准备的东西，黑龙不可能在此犹豫不前。
将升腾而起的贪婪觊觎按捺回去，黑龙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在雕塑上空张大了嘴。
兽人和豺狼人赶紧退后。
下一刻，咆哮的狂焰呼啸而出，彻底席卷了这片区域，点燃一切可燃物，让这个地方火焰升腾、黑烟弥漫。
十余秒之后，栩栩如生的雄伟雕塑开始逐渐熔化。
恺撒相当有自知之明，知道要熔解这样一座巨大的花岗岩石像，至少需要数千度的高温持续灼烧，且不说十秒，就算给他一天的时间自己也办不到，他目前的喷吐武器还没有这样的威力。
雕塑是在接触到大面积炙烤后自主熔化的。
它现在模样仿佛并非石质，反倒像是蜡像，在火焰灼烧中化为滚烫石液，黏糊糊淌落下来，被地面吸收。
魔法的灵光开始真正展现，在恺撒的注视中，铭刻符文的图篆出现在雕像所立身的地表，待石像完全在火焰下熔解消失，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也继而出现。
在石像雕塑之后，隐藏着一道门，钢铁之门面朝穹顶、横躺在大地上。
黑龙收拢翅膀徐徐降落。
大门超乎想象的宽广，足矣容纳比恺撒更大的龙类通行，黑龙在铁门上轻轻敲击几下，钢铁带着火焰的余温，里面传来空洞的回响。
钢铁之门下面是空的，而非填实的泥土。
一道被兽人精心隐藏的钢铁之门意味着什么，恺撒不禁浮想联翩。
也许数千年之前，当兽人帝国要塞领主准备离开时，决定把他积攒的丰厚财富隐藏起来，并加以伪装，还可能绘制了一份地图，留待后人。不幸的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藏宝图几经辗转，最后来到幸运的黑龙手中……
够了！这不是基督山伯爵！况且如果真是宝藏，石鸦氏族在连饭都吃不上的情况下，老巫师早已领着兽人前来挖掘，哪还轮得到他？
“隐藏的大门连通世界。”
恺撒用小心翼翼的态度审视着脚下的钢铁之门，斯夫留下的批注到此为止，黑龙不确定这个所谓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是否在危险。
无底深渊？巴托地狱？
应该不至于，老巫师智慧再高、能力再强，碍于本身大法师的实力限制，应该还无法接触到那个层次的东西。
况且，恺撒还领着石鸦氏族的兽人，如果其中真的蕴藏着莫大凶险，斯夫是绝不可能放任、甚至指引他们前往其中的。
想着，黑龙轻轻一推。
毫不费力，也没有没想中献祭等仪式，在喑哑不绝的金属摩擦声中，钢铁之门骤然开启，细碎的风立马拂到恺撒身上，下方一片昏沉黑暗，腐朽气味填满了黑龙的鼻腔，
有空气流动，看来里面不止这一个出口。
“恺撒，魔力在逸散。”
璐娜眨动眼睛：“那件魔法奇物被毁掉消失了。”
黑龙有点心疼，不过这种情绪也仅仅只是在心底一闪而过，他不知道那件魔法物品的具体用途，不熟悉不了解，自然也就不会太过在意。
黑暗难不倒他们，恺撒率先钻进巨大的洞口。
在黑龙的黑暗视觉中，其中通道比洞口还要宽阔，足够他转身。两壁和地面是直接在石灰岩中开凿、打磨出来的，虽然石头质感粗糙，平整度却高得惊人，看来当初开凿者对这个地方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有些地方的岩壁上，居然还刻有浮雕，不过大多手法粗劣，图像也丑陋不堪，看来通道同样出于兽人之手
——人类矮人精灵可不会容许这样低陋的技艺。
通道地势愈来愈低，以黑龙的脚程，走了近十分钟都没有看到尽头，刚开始他还小心翼翼，防备着兴许地道中会出现的陷阱，后来发现完全是浪费时间，一根筋的兽人根本想不到要做这样的事情。
“照这个情况，怕不是要走到地底地心去，艾拉迪亚是圆的吗？从另一端钻出来？”
来自新世界的黑龙异想天开，通道陡峭，他们在不断下坡，不过空气却依旧充盈，豺狼人和兽人好像也未出现什么不适。 第七十五章 幽暗地域
“难不成这是一条隐藏的避难通道？”
联想到入口的隐蔽性，恺撒觉得有这个可能，不过再前进两百米之后，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黑龙脚步骤停，他嗅到了尸体的味道，不是新鲜的，而是经过许多年风化后的干尸，充满霉味。
恺撒俯下身躯，降低重心，这家伙像是猫一样，前后肢交替潜行，经过一个转角，他终于知道打开钢铁之门时的那股腐朽气味，是从何而来。
放眼望去，黑暗的地道中铺满尸骨，横七竖八杂乱的躺着，从中飘出一种很恐怖的气味。
恺撒粗略的数了数，仅仅近在眼前目力所及的骨骸，便至少有超过两百具，越向内越密集，看样子若是再往下走，看到得尸骨可能会更多。
这其中不光是兽人的尸骸，甚至不光是类人生物的，在如山白骨中，有大量长着粗壮骨骼、怪异骨架的爬行种，有的甚至还生有翼骨，看样子生前似乎还能飞行。
这不是什么避难通道，而是战场。
精细的黑暗视觉，恺撒甚至能看清，爬行怪物身上那些刀刻斧凿，还有类人生物骨骸上的撕咬爪痕。
千年以前，它们曾在这里决死厮杀。
“咔咔。”
就在恺撒扫视间，层层堆叠的白骨似乎嗅到了生人气味，其中几具骨骸挣扎了一小会，在骨头扭动的声音中重新站起来，拎着它们生前的武器，摇晃着向黑龙走来。
空气中逸散的魔力重新赋予了它们生命，让它们得以向外来者发动攻击，不过魔力实在太稀薄、孱弱到微不可察的地步，作用小得可怜。
否则，以此地如此多的尸骨，要诞生一位亡灵骑士也不是不可能。
还没等恺撒出手，他的豺狼人就已捷足先登，在新主人面前终于有了表现机会，这些狼崽子们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无智骷髅那没有魔力包裹洗礼的身躯就像纸糊般，瞬间就被利爪与尖牙撕得粉碎，骨茬散落四周。
他们继续朝下走。
在遭遇六批无智骷髅袭击之后，恺撒终于来到道路尽头，在地道终点看到一扇残破石门，这石门比黑龙还要大上好几圈，足足有半米厚，这样的宽度，完全可以让一头壮年甚至老年红龙自如进出。
右边石门的接缝部分被打穿，满地碎石，想来曾遭受过猛烈撞击，但上下缘还依旧牢牢嵌在门槽中。
门很重，超乎想象的重。
不过论力量，恺撒绝对超乎想象的强大，所以当这家伙真正开始发力时，尘封已久的庞大石门也随之缓缓开启。
隧道轻晃几下，随着石门洞开，滔天烟尘也被席卷向周围扩散。
恺撒得以重见天日。
地底怎么会有光？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线洒下，惨白一片，没有任何温度可言，但却照亮了这片区域，黑龙抬眼望天，却未曾见到想象中的硬土穹顶，而是一片灰蒙蒙的、仿佛云朵的东西。
随后，他又在前方看到了植物，长势惊人、繁盛茂密，不过却死寂非常，周围空气流转的速度也近乎凝滞。
“这里是……”
眼前所见的一切极不科学，在艾拉迪亚地下深处，竟然还存在着这么大的空间，似乎还孕育着生命。
这不是无底深渊巴托地狱，更像是地底世界，幽暗地域?
恺撒猜测，他记得在与老巫师聊天中，曾听到对方提起过类似的字眼，传闻艾拉迪亚地下存在着无数魔力节点，每一个魔力节点，都连通着一个小型次元世界，被艾拉迪亚本土的智慧生物称为幽暗地域。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陛下。”
霍格走近黑龙，在他旁边抽动着鼻子：“这地方有活物。”
豺狼人的嗅觉比龙类还要灵敏，居然能嗅出空气中每一种气味，不过嗅觉灵敏是优势有时也是弱点，传闻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一个黏弹臭囊就能让它们哭爹喊娘、狼狈四散。
“还真是幽暗地域。”
不过恺撒现在并不在意这些，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虽然视线中没有见到活物，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黑龙知道霍格是相当聪明且得力的豺狼人首领，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搞混、糊弄自己。
在这座废弃千年之久的城墟之下，竟然还存在着一条拥有魔力节点的通道。
在外界，知晓这件事的人恐怕寥寥无几，也不知老巫师是用了什么样手段，竟然得知这样一件历史悠久的隐秘。
甚至连如何打开通道他都晓得。
在搞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之后，恺撒瞬间联想到了许多，当年古兽人在此铸建要塞，可能曾遭受地底世界怪物的袭击，但那时的兽人比现在不知道要强多少倍，所以击退了它们，并将这些怪物一路赶回老巢。
矗立不朽的古兽人雕像，也许是某种封印，用予阻挡地底生物再次袭击。
要知道，幽暗地域的生物，对大陆任何种群来说，都与祸害无异。
其中怪物混乱、凶暴，极具攻击性，几乎就是邪恶残忍的代名词，即使与艾拉迪亚本土的邪恶生物，它们都相处不来，会爆发战争。
一切善良或中立的种群，都不会放任幽暗地域的生物进入艾拉迪亚，他们会想方设法封锁魔力节点，将通道堵死。
不过五色龙是个例外。
对邪恶的五色龙、特别是红龙来说，幽暗地域的一切生物，都是极好的眷属爪牙。
地底世界的怪物们缺乏法术能力，肉体却十分之强悍，而且它们追求力量的强大，相当崇拜体格狰狞、力量强悍的生物。
这对红龙来说简直就是福音，红龙之所以能成为当之无愧的五色龙之首，靠的不是它们那半吊子的法术能力（有些红龙的施法能力甚至连黑龙都不如），而是靠它们那冠绝龙类种群的强大力量，即使金属龙中最强的金龙，力量上相比红龙也要稍逊数筹。
并且，从外表来看，体格狰狞长相凶悍的红龙，也极其符合幽暗地域种族对于领袖的定义，那是其他所有龙类（包括传奇龙种），都无法做到的。
所以，艾拉迪亚所有目前已知的连通幽暗地域魔力节点，有接近三分之一都是被红龙们所霸占着，它们收摄地底世界怪物的轻松程度令其他五色龙为之眼红，一些颇具名气的红龙，甚至占据着两到三个这样的地下世界。
不过，同年份的红龙碰到恺撒，估计要被摁在地上打。这么说来，斯夫倒给他找了个好地方，至少到目前为止，黑龙还没见过能在力量和体格上跟他抗衡的生物。 第七十六章 决策
如果这地方真是幽暗地域，那反倒不错。
恺撒想。
之前他一直在绿都和北方诸国的夹缝中生存，在风雨飘摇中挣扎求生，在莽野，纵使黑龙有满脑子的计划和想法，都无济于事，那里根本没有他施展的空间。
地域贫瘠就不说了，老生常谈，那地方的种族但凡稍微有点用处，都会被其他势力捷足先登，要么被绿都驱使奴役，要么被人类笼络手中，一头幼年黑龙还想搅起什么风浪。
别说收服种群打造势力了，恺撒连想活得滋润些都无比艰难，光是将一个石鸦氏族收入囊中都费了他不少心思，过程中小心翼翼、警惕万分。
结果好不容易有所起色，北方诸国的罗伊又横插一脚，让黑龙想不愤怒都难。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在幽暗地域，他有足够的自由度可以任意施为，这地方不可能诞生出像剧毒之母那样近乎传奇的强大存在。
“空气。”
恺撒抽了抽鼻子，深吸一口气，然后诧异：“这地方的氧气含量跟艾拉迪亚不一样，浓度比那里要高。”
在获得自主控制单元后，黑龙能察觉到身体反应的每个细节，很容易就能辨析出所处环境的不同之处。
“温度还行。”
恺撒看了眼零碎散开的豺狼人：“但好像几乎每一刻都有所变化。”
紧接着，他扑腾了一下翅膀，发现重力也不一样了，在这里飞行的难度要比在艾拉迪亚高上不少，费力得多。
虽然每一种因素的差距都比较细微，但这些东西综合起来，对外来生物造成的阻碍可不小。
恺撒敏锐地发现，豺狼人和兽人的能力数值，都有了不同幅度的下降。
这一点，就连身为首领的加尔和霍格也无法避免。
唯一能不受影响的，也就只有黑龙这个怪胎了。
不过都不算什么大问题，恺撒知道，无论是豺狼人还是兽人，都不是什么孱弱种群，它们都有能力在相对恶劣环境下生存，现在只需要给它们一些时间适应就好。
“霍格。”
恺撒叫不停在打量四周的豺狼人首领：“你带着豺狼人前往探查，我们需要这片陌生地域的情报，不要太远，先把周围一千米范围内的情况搞清楚再说。”
“注意重点搜寻水和食物，你们得先活下来。”
想要在幽暗地域收拢势力，首先得在这个地方生存扎根，食物和水，是任何生物都需要面对的两大难题。
他没派小家伙去，以往在莽野时，类似工作都是由璐娜来做的，她体型小、本身又懂得一些能级较低的隐藏戏法，可以很好的胜任这一任务。
但这次不一样，幽暗地域不是莽野，未知因素太多了，小家伙自保能力相当弱，很容易就会遭遇危险。
恺撒也没调遣石鸦氏族的兽人前往，而是选择了新加入的豺狼人，任由兽人们先找地方休息。
要说私心偏爱，这确实有，但更多的，黑龙还是为了周全考虑。
选择豺狼人执行任务的原因，在于它们相对灵敏，而且不会像兽人那样莽撞、见到敌人直接杀上去。
狼崽子们懂得怎么判断局势，晓得如何保全自己，甚至会在力有不逮时选择撤退或逃离。
临阵脱逃，这对其他五色龙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但恺撒却并不介意，种族与种族之间各有各的天性特点，重点在于如何使用，这样的特质有利于让豺狼人更好地执行侦查任务。
现阶段，黑龙要的是情报，而不是鲜血。
初来乍到，了解这片幽暗地域的情况，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有条件，恺撒甚至觉得有必要搞清楚幽暗地域的具体生态，这里的土著种群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还是已经有了统治者，建立了金字塔形的稳固社会形态？
这对恺撒来说非常重要，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判断与决策。
不过这些东西一时半会是急不来的，至少需要一段时间与土著种群的接触才能了解，恺撒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总是沉不下心。
如果徐徐图之、按部就班，以怀柔手段扩充种群，即便其中不起任何波澜，等到他将这片幽暗地域完全纳入掌控，也至少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甚至更久。
实际上，在艾拉迪亚，一觉睡上几十年的龙类比比皆是，这点时间对龙类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以说是转瞬即逝。
但对于人族，几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婴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也足够一个让小伙子步入迟暮，让一个壮年走进棺椁。
恺撒不希望等到他卷土重来，杀回艾拉迪亚，找到罗伊时，看到的却是神志不清任人宰割的老头子，甚至干脆面对孤零沉默的坟包墓碑。
那对恺撒来说是一种悲哀，他无法接受，所以黑龙只给了自己十年时间，十年之内，他要完全统治这片幽暗地域。
只能用暴力手段。
如果选择怀柔方案，除了利益诱使，恺撒根本找不出其他收摄幽暗地域土著种族的办法，而利益，他根本给不出来。
就算幽暗地域的生物同样觊觎金币，黑龙也给不出来，他的财富也还埋藏在之前石鸦氏族的聚居地，那是上一批暑草饮料罗伊交付的尾款，当时恺撒既没来得及使用，也没来得及带走。
只能用暴力手段先将它们绑上自己的战车。
至于可能的欺骗和背叛，这家伙也想到了解决办法，决定有样学样，像罗伊一样，强迫对方发下决死效忠的誓言。
除了臣服和死亡，战败者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行不通的。”
然而，当他与森之妖精提起这个计划时，小家伙听得直晃脑袋：“恺撒，你是恶龙之母的信徒吗？我从未听到你叨念她的名字。”
“提亚马特？”
恺撒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铭刻在基础认知中的、五头龙后的模样，然后摇头：“不。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该直呼她的真名的，而且当然有关系。”
璐娜在他脑袋上跳来跳去：“你之前的契约来自真理与契约之神，那是一位真正的良善神祇，甚至你在不信仰他的情况下，都能以这位神灵的名义构筑契约。”
“但神祇不是凡人的工具，他们在神国注视着我们，善神是决不允许以卑劣的手段，强迫他人成立誓约的。”
璐娜想了想，又接着说：“五色龙信仰恶神，但就算你是恶龙之母的狂信徒、神眷者，龙后也不会为你成立如此多的强迫誓约，否则她会遭至其他善良神祇的联合讨伐，后果会很严重。”
“不——”
黑龙发出不满的低语，额骨上的皮拧成一团：“罗伊都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罗伊做了什么？”
看到黑龙脸上的表情，小家伙觉得好奇，她那天被恺撒给支走了，对后来的事一无所知。
于是恺撒原原本本，将当初所发生的事情重述一遍，重点强调了加尔逮到的士兵既非骑士，也无职阶，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那意味着罗伊整支部队都签下了至死方休的效忠誓约。
“你确定吗？”小家伙皱着好看的眉毛，重复追问。
她本不该对黑龙有所怀疑，奈尔恺撒说的话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不应该啊，整整一千人诶，不会有哪位神祇会愿意帮他成立如此多的誓约。”
“某位强大恶神的神眷者？那更也不会了。恶神是绝不会为了信徒出卖自己利益的。”
“难道是我太孤陋寡闻？”
璐娜晃着脑袋嘀咕：“而且，违背誓约的惩罚不都是鞭挞灵魂吗？怎么会直接化为脓水，抽取生命？没有这种可怕的先例呀。”
“无论是善神还是恶神，都没听说过会这样做……”
纠结半响，森之妖精最终还是没能得出一个结果，被黑龙搞糊涂了，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第七十七章 开始
最终，璐娜和恺撒还是没能讨论出个结果，于是黑龙决定，不管先不管这个神神叨叨的这个小家伙，到时候真抓着幽暗地域的土著种族后，先逼着它们发誓，试了再说。
“提亚马特，我信你了。”
恺撒嘀咕着，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说不定伟大的恶龙之母法力无边，能在他摁着其他种群发誓效忠显露真迹呢？
好歹他也是黑龙，算是恶龙之母的嫡系子民，多少会有些优待。
应该……会有吧……
恺撒晃动着身体，嘴里念念有词，而这时候，负责查探任务的豺狼人部族也开始陆续回归。
“我们在附近发现了水源，也有食物，陛下。”
霍格右爪深深扣在一头暴食野猪的身体里，单枪匹马将这头超过五米的凶暴生物拖了回来，留下一路的鲜血痕迹：“这地方有豺狼人讨厌的味道，就像那座废城，可能同样存在亡灵。”
“哦呼，如它所言。”
小妖精一边扭头避开铺面而来的血腥气，一边扇动着翅膀努力向上飞了一些，抵达高处：“阴影元素密集，到处都存在天然的魔力焦点，唔……虽然我看到的都很薄弱，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战争不仅能磨炼人，也能磨炼龙、妖精，乃至一切物种，连璐娜都明显开始变得成熟。
“还有什么其他发现？”恺撒追问，事无巨细，光凭这些情报还完全不够，他需要知道更多。
霍格将目光转向另一名豺狼人。
“龙，嗷呜呜，是龙。”
那头豺狼人张着嘴，口水从牙齿缝隙里淌出来，前爪胡乱比划：“巨大的爪子，没有翅膀，是龙……”
没有翅膀的龙？
恺撒嗤笑，真龙中没有这样的龙种存在，那最多最多，不过是一些伪龙龙兽。
然而豺狼人粗鄙见识和匮乏词汇，让它根本不足矣描绘出所见生物的全貌，从它口中，黑龙无法得知目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永远不要对豺狼人抱有期望，像霍格这种纯粹是豺狼人中的怪胎、天才、疯子，面前这只才是豺狼人的普遍模样，它的智商代表着豺狼人氏族的平均智商。
其实，能被推出来向黑龙表述，它的智商可能比氏族内其他人的平均智商还要高些。
看到恺撒脸色不太好，霍格便停下手里动作，上前几步，用那只还带着野猪血的爪子，像拎土狗一样把这头豺狼人拎了起来，强行让对方看着自己。
它们用豺狼人语开始对话。
过了一会，霍格才将豺狼人放下，不顾如蒙大赦灰溜溜跑到一边的豺狼人，对恺撒说：“那东西似乎是一个种群，不止一头，狼崽子们有点害怕，不太敢靠近，在远处张望了一会就跑回来了。”
“带我去。”恺撒对那头豺狼人说。
黑龙下令后，霍格又用豺狼人语重新呵斥一遍，那头狼崽子才怯怯弱弱的爬起身，开始领路。
看样子，它们对自家大首领的畏惧程度，甚至还要胜过黑龙三分。
……
那是几只高大且强壮的野兽，头部硕大，嘴里长满匕首大小的利齿，这种生物以两只强有力的后肢站立，前肢爪子虚晃半空，比后肢细短，但更加锋利尖锐。
它们的身体估计能有十米之多，只比恺撒小上一点，无翼无鳞，表皮粗壮充满皱褶，其上还有暗淡的条纹。
因为是双足站立的，所以它们看起来比黑龙还要来得高些，最高的头颅位置高近五米半，无论是对兽人还是豺狼人来说，这都是相当大的怪兽了。
恐爪龙。
恺撒认出它们来，传闻这种龙身上带着红龙血脉，所以名字里带个龙字，不过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家伙与前世地球上的暴龙要更像些。
扫描分析结果：碳基生命
综合作战能力检定：113~120
面前三只，洞穴里一只，荆棘草丛之后还有一只，附近所有恐爪龙，全部于一瞬间被恺撒找出来。
别看这些家伙检定数值看起来还蛮不错，其实对恺撒来说一点威胁都欠奉，像这种智力低下、纯粹倚仗爪牙与力量的野兽，他一个打十个都轻轻松松。
“恐爪龙是肉食性的，而且食量不低，但光这这个地方就聚集着五头，看样子这个世界不缺食物。”
看着它们，恺撒的思绪甚至飘到了其他地方。
这时候，几头恐爪龙也发现了暗中的窥视者，发出恼怒低吼，彼此散开、环伺周围，意图发起进攻。
“恐爪龙性情凶残、好暴食，追猎任何能看到的生物，它们智慧低得可怜，甚至连被挤爆脑仁的龙兽都不如，完全不具备交流能力。”
恺撒还在想其他事情，这时候恐爪龙们已经开始奔跑，它们的战术也相当简单，只懂得冲刺与撕咬。
“连简单命令都难以执行，并且无法和其他物种相处，不适合做眷属。”
随着距离靠近，恐爪龙们逐渐嗅到了那头从未见过的黑色怪物，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气味，那是恐惧的根源，让它们的冲锋难以为继。
“那就当食物吧。”
当察觉到危险后，野兽的本能让它们收力急停、转身想逃，但那已经晚了，眼中的黑色怪物已有所行动，仅仅片刻之间，那条锋锐的尾巴就已洞穿一头恐爪龙的颈脖，发出噗嗤闷响。
紧接着，尾部末端在恐爪龙体内变为尾爪，拉动恺撒加速向前，以难以比拟的速度追杀四散奔逃的野兽们。
迎接战火洗礼之后，恺撒已经愈来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技艺精湛，四散的土著野兽们根本无法逃脱他的掌控，被一一追上杀死。
从狩猎开始到结束，总计还未超过两分钟。
可惜龙类的忠实狗腿狗头人不在，否则看到这一幕，又得出现一番语调夸张的吹捧。
恺撒让豺狼人将这五头野兽的尸体拖回去。
光他的食量估计就得吃下两只，剩下的留个兽人们和豺狼人加餐，之前先是莽野战争、而后又是跋涉千里，这些家伙们体质再好，估计也快抗不下去了，得好好休息补充一番才是。
黑龙位于幽暗地域的生活，从现在起算是真正开始。 第七十八章 过渡
当黑龙进入渺无人知的幽暗地域时，在北地的另一边，年轻的贵族罗伊·布兰多此刻也回到莱茵公国的边境卡基，抵达布兰多伯爵的府邸内。
这一次莽野之行，布兰多家族可谓损失惨重，他身为伯爵之子、临阵指挥官，要为这次惨败承担主要责任。
所以在目睹黑龙传送逃离之后，罗伊只来得及交代一些必要事宜，便马不停蹄启程赶回卡基，甚至在离开莽野脱离危险区域后，他都已将大部队甩在身后，乘快马先行回到莱茵国。
“伯爵正在书房等您。”管家说。
将布满污渍、风尘仆仆的轻装骑士甲交给女侍，罗伊换上一件天鹅绒贵族正装，快步走向府邸深处。
他在伯爵书房外站定，咳嗽一声，组织了一下措辞，然后轻轻扣响楠木质地的房门：“父亲大人。”
在得到允许后，罗伊走了进去。
布兰多伯爵容貌普通、模样平常，与其他莱茵贵族一样，没什么出众之处，只是双眼中间带着一抹深沉的阴郁，让这位卡基领主的气质中平添几分冷厉色彩。
“你看上去很疲惫。”
伯爵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那本先前在读的书，嗓音低沉、令人安心：“看样子，失败的滋味并不好过。”
“您都知道了。”
罗伊点头，蠕动嘴唇：“那头龙特别，不符合我们以往对黑龙的固有认知，而且在战争过程中，它在不断变强，到后来，它甚至不畏惧剧毒之母西尔维亚的魔法。”
“那又怎样？”
伯爵从桌案上抬起头，眼里闪着薄薄的一层光，低声道：“这世上有太多陌生的东西、史前纪元的未知之物，那些荒谬怪诞的梦景，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难得在你认知之内？”
说着，伯爵站起身，帮自己的孩子倒了一杯热茶，放在罗伊面前：“经验永远只能作为参考，人们口中的真理，许多时候与事实都是两码事。”
“失败就是失败，由不得辩驳。”
“我知道。”
罗伊看着那杯热气升腾、荡漾旋涡的茶水，小声说。
伯爵重新在铁椅子上坐下：“损失如何？”
“大法师安东尼阵亡，主战部队剩余一百二十三人，其中骑士还有十一人，十架破甲床弩全毁，其余军械损失……不计其数。”
伯爵哂笑的看着他，补充道：“还有损耗的资源也不计其数。”
罗伊没有再作声。
“这样吧……”
布兰多伯爵沉吟了一下：“你先将手头的生意交给奈纳，去其他地方，带两千个奴隶回来。谨慎些，不要被人察觉、不要再惹出麻烦。”
“你说的那头龙可能随时会返回报复，我们的力量需要补充，要提前做好准备。”布兰多伯爵摆摆手，示意罗伊可以离开了，同时自己也缓缓站起身。
“父亲，您……”
罗伊有点不安，那连黑龙冲到脸上都不动如山的身体，现在却在微微发抖：“您又要祈寻它的存在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东西。”
伯爵阴沉转身，眼里赫然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雾，声音变得重重叠叠，令人无比陌生：“对不可揣度的伟大存在，凡人都应抱有足够的敬畏。”
“在莱茵孤僻的寓所里，在漫长岁月的等待中，即使是死亡也会死去……”伯爵没有再看他，而是低下头，在书房内小声叨念。
无法理解的语句、怪诞邪异的声调，年轻的贵族遍体生寒，只听了一句，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他从不知道父亲到底接触到了什么，那东西也从未给过他们回应，但只是叨诵它的名，就能获得诡异莫测的力量，完成那些即使是神祇也无法做到的事。
例如契约。
年轻贵族不敢再看、不敢再听，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发疯，他浑然不顾宫廷礼仪，断然挪步，狼狈逃离伯爵书房。
一路跑到花园，遭受日光洗礼，罗伊才稍微安心了些，一摸脊背，那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森然冷汗。
……
没想到地下世界也会下雨。
这场雨已经连续下了许多天，笼罩幽暗地域，缠绵的阴雨，远远看去，仿佛给这个本就呈灰色调的世界，蒙上一层薄纱。
而且，这雨居然还是酸性的。
虽然黑龙对强酸降雨很是欢喜，他的血脉天然亲近这种带着腐蚀性的雨水和气味，到了这里感觉和到了家一样，空气滋润、味道怡人。
但这并不能抚平他内心所产生的疑惑——
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附近的植物草蕨长势却依旧茂盛欣荣，让黑龙不禁对幽暗地域的环境起疑，怀疑这个地方的土产物具有强烈毒性。
这是一头爱琢磨的黑龙，于是他又开始了自己的“人体实验”，经过不断的尝试，他发现：大部分植物确实含有毒性，但效果并不出众，无法影响到体格壮硕的兽人，更别说对龙类造成什么伤害了。
只有一种能造成动物狂热的蕨类，还算令人满意。
先记下来，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黑龙想着。
转眼之间，恺撒已经带着他的眷属们在幽暗地域呆了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他并未立刻开始自己的收摄计划，而是谨慎地伸出触角，无声打量这个陌生世界。
经过一个月的熟悉，就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片地下世界范围广袤，部族众多、怪物成群，足够黑龙打造一支强大的复仇军团。
然而幽暗地域的南北两地，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态。
在黑龙目前所在的区域，怪物氏族就如想象中的一盘散沙，彼此厮杀、各自为战，而在离他相对较远的南方，霍格发现那一片有数目不小的亡灵横行，居栖其中的部族，也各有各的活动范围，很少干涉。
甚至，霍格的豺狼人在前往查探中还发现，那里的氏族甚至还有共同狩猎的痕迹。
这很不寻常，一般情况下，幽暗地域的土著种族彼此间很难相处，征战不休是常态。
然而在南方，那里的氏族甚至有了合作的态势，彼此间关系也不像正常情势下剑拔弩张。
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在幽暗地域本地诞生了强大的领主，身处南方，对那里的部族进行整合收摄，二是有其他五色龙捷足先登，先黑龙一步进入地下世界。
恺撒更愿意相信第一条推测。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得着手进行自己的整合计划了，经过一月的探索收集，他已经有对幽暗地域的局势足够的了解，到目前为止，恺撒还未发现比自己强大的生物——至少在未被收摄的北方，没有。
可以开始动手了。
艾拉迪亚第三纪1627年，黑龙露出爪牙。 第七十九章 战蜥人与灰人马（一）
“向您效忠，吾王。”
对于五色龙来说，摄服一些邪恶龙裔，要比摄服其他种族要来得轻松得多，所以恺撒决定由易至难，将容易处理的部族先一步纳入麾下。
战蜥人。
虽然长的丑了些，但这些家伙可是真真正正的龙裔，不像狗头人那种热衷于自吹自擂的种族，战蜥人的母语就是龙语。
虽然这个种族沉默寡言，但一开口恺撒就闻着味了，那是地道的龙语，足矣证明它们的身份。
战蜥人是外观近似人形的爬虫类生物，比豺狼人还要矮小些，它们身体细瘦，但却非常有力，既可伏地四肢交替前行，也可用弯曲的双腿直立行走。
那代表如果有条件的话，它们全都可以使用武器。
战蜥人长着酷似白龙的脑袋，圆且小，从前额到颈后有一条褶皱状的肉突，瞳孔深黑而有光泽，背后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
这些讨厌的家伙在受到发怒或受到袭击时，会散发一股恶臭，在自身体内分泌出一种油腻且带着强烈气味的物质。
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忍受这种气味，让之前发起试探性进攻豺狼人，为此吃足了苦头。
不过，在看到黑龙露面、感受到强压性的龙威之后，战蜥人立马放下了武器，宣布投降，向突兀出现的黑龙宣誓效忠。
对任何邪恶龙裔来说，崇拜强大真龙都是它们的共有天性，这让五色龙在收复这些种族时轻而易举，很多时候只要露个面，就能赢得这些龙裔的忠诚。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在面对比原先主人更强大的真龙时，这些龙裔临阵倒戈的速度会让人恨得牙痒痒。
它们从来没有背叛这个概念，那是天性。
“向您效忠，吾主。”
战蜥人氏族的领导者，是它们之中最大最凶的那只，不过大得也有限，没有像霍格相比豺狼人那么夸张，这家伙举着自己的钢叉，半跪在恺撒面前，献上武器以示臣服。
综合作战能力检定：40~55。
这是部族头领的能力检定，约等于一名普通兽人战士，而其他战蜥人的数值则更低，跟豺狼人差不了多少。
如果仅凭这些数据分析，那这支战蜥人真的不算什么，力量上它们不如兽人、速度又会被豺狼人甩出老远，看起来有些鸡肋，多少有些无足轻重的意思。
但恺撒曾对自己说过，检定装置永远只能作为参考。
战蜥人虽然在力量和速度上比不过兽人、豺狼人，但身为龙裔，它们有一些其他种族根本不具备的特异能力。
散发恶臭就不要再提了，这敌我不分的气味在恺撒看来简直和搅屎棍没什么区别，在混战中对友军的伤害也非常大，不能放任它们任意施放。
恺撒真正看重的，是战蜥人的变色能力、还有与之配套的无声行走和黑暗视觉。
这三项能力，让本身作战能力并不出色的战蜥人，成了最优秀的伏击者与暗杀者。
在以黑暗视觉为保障的前提下，每当长夜临近，这些家伙就可以利用变色能力隐匿行踪，与暗幕融为一体，再利用无声行走神鬼不觉，潜入敌人营地。
剩下的无须多言。
它们的能力，足矣让恺撒迫不及待将其加入自己的军团。
收服战蜥人的过程非常轻松，黑龙只说了三言两语，便赢得了战蜥人氏族的忠诚，它们选择无条件效忠，尽心竭力侍奉在真龙左右。
然而，光凭真龙这个身份，或许可以收服本就崇拜龙类的龙裔，但对于其他部族，恺撒还得加一些其他砝码才行。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顺利了，比如在收摄第二个目标——灰人马部族时，黑龙就遭到了激烈抵抗。
说实话，恺撒很爱它们，这些灰人马，它们智力不低，而且全部懂得使用长矛战戟等武器，简直就是天生的骑士。
每一头灰人马，战斗力都能与人类的精锐骑兵相媲美，除了数量较少、只有两百余之外，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
然而，生长于幽暗地域的灰人马，虽然跟善良的人马不处于同一阵营，但某些性格还是继承了它们的亲族，大致上没什么两样。
除了性格坚毅、勇敢果断之外，无论是人马还是灰人马都乐于积极反抗压迫，在此之上，生长于幽暗地域的它们，还新增了凶暴残忍与抱团排外的秉性。
灰人马已被黑龙眷属团团包围，困锁在一座小山谷内，再也没有奔行起来施展的空间，然而这些家伙依旧没有投降，摆动着蹄子瞪视这些侵略者。
即使看见真龙蓦然出现在视野，这些家伙也没有想到要臣服，而是下意识将武器握得更紧。
“黑龙？”灰人马的首领冷着脸，黑色髯须在它说话间微微晃动：“外来者？你们从何而来？”
灰人马的母语是半身人语和木族语，但见到对方是龙类，它也就勉强改用生涩的通用语与黑龙交谈。
“哦，你知道我是外来者？”
恺撒没受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反而露出微笑：“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怎么样？考虑一下？”
“感谢你的善意，黑龙。不过我们不需要。”
灰人马首领随意踏了踏蹄子：“既然通道已经开启，灰人马若想离开，早晚能自己找到出路。”
“注意你的语气，人马”
霍格上前一步，咧开嘴，露出满嘴獠牙：“我保证你不会想看到陛下生气的样子。”
灰人马首领咧嘴，抬起前蹄，上身向后仰了仰：“龙和人马不都是神之子民？难道龙天生就高高在上？”
说着，它又将目光转向霍格与兽人：“还是说你们天生就低人一等，适合做奴隶？”
灰人马天生仇恨兽人与巨魔，所以看到石鸦氏族的第一时间，人马首领的口气就变得尖酸起来，连带着把豺狼人战蜥人一起带上了。
耿直的兽人哪能经得起这样的羞辱，发出恼怒的嘶吼，举起武器想要发起冲锋，豺狼人露出獠牙准备动手，不过却纷纷被黑龙制止。
“看来你们不愿跟随在我左右？”
恺撒按捺住低吼不断的眷属，歪着头对人马首领说，看上去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红龙来了还差不多，但一头黑龙……”
人马首领轻声嘀咕了两句，然后抬起头，话语掷地有声：“灰人马永不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