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画骨香全文阅读 第57分节
第561章 萍水世间过,与君成相爱
“英王的援军到了。”无心顿时精神一震,“也许他们带着军医,你先不要冲动。”他慢慢移向杜薇身边。
杜薇凄然一笑,对怀中紧闭双目的风暮寒道:“你若再不醒来,我可要真的要随你去了。”言罢撑身向后方的悬崖移过去。
“不!”无心眦目欲裂,不顾一切扑上前去。
就在杜薇身体将有一半倾出悬崖边缘之际,她感到自己掌中风暮寒那冰冷的手指微微抽抖一下。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功夫,无心已来到近前,一把扯住她的衣裳,不容分说便向后拉。
“等一下……你快放开我!”杜薇挣扎着,试图挣开无心的手,她从不知道无心的力气竟也这么大。
“放开你?让你再去干傻事么?”无心怒道。
杜薇见挣不开便不再理会他,而是探出手去摸向风暮寒颈间。
他的身体仍是冰冷,但那缕微弱的脉动却是真实的,杜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感觉到的,“他……他还活着!”
无心并不相信,经过刚才那骇人心惊的一幕,他已不敢再放开她,生怕这只是她伤极所生出的幻觉。
这时英王大军与北番军双方已交上手,山崖上更显混乱。
一骑战马飞驰而至,未待跑到近前,马上之人便纵身跃下,直奔杜薇他们而来。
杜薇眸光一亮,柳无言!
“姓风的死了么?”柳无言不屑道,眼底却划过一丝深谙。
“刚才他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杜薇急道。
柳无言探手向风暮寒颈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单手撑起风暮寒身体,自他后心处将内力徐徐注入,护住他的心脉。
风暮寒的身体突然颤抖几下,腹部的伤处竟慢慢渗出血来。
“好险。”半晌,柳无言才长出一口气,“算他命大,再晚些时候只怕就迟了。”他几下便将风暮寒身上的战甲除了,看了一眼杜薇道,“借你衣裳一用。”
杜薇这时反而冷静下来,她明白柳无言想要做什么,于是伸手将裙摆撕开。
柳无言也不跟她客气,又问她要了几块,然后将那布团成一团,按在风暮寒腹部的伤处,“按住这里。”他命令道。
杜薇咬了咬牙,伸手按住那团布。
柳无言抬手极快的便将那长剑拔了出来。
杜薇只觉风暮寒身体一震,自唇间逸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还活着……他还活着……不是幻觉,不是做梦。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从手下按着的布团上渐渐传来血的温热。
“……风暮寒。”她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唤了句。
突然,她见风暮寒薄唇轻轻翕动,细弱游丝般的声音勉强逸出,虽只有两个字,但就是这两个字,瞬间将她之前所有的坚强击得碎粉。
“……薇儿。”他不断重复着,虽然到后来,他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可是那一张一合间,唤的全是她的名字。
杜薇双手按压着他的伤处,为防止再继续出血,不能移开,所以她不敢抬手去擦拭眼中的泪水,只能垂着头,拼命眨着眼睛,泪水如急雨一般,噼哩啪啦落在风暮寒的脸上。
无心跟柳无言见状全都无言以对。
这种情况下,任何的语言都似乎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他们只能束手站在那里见她埋首紧贴在风暮寒冰冷的脸颊上,无声哭泣。
英王大军很快便扫清了北番军残余,当他赶至山崖之上,看到这一幕时,不由得住了脚步,竟不敢再接近她分毫。
“快些将世子送下山去。”英王命令道,康乐王派来的接应此时已到山下。
他看着杜薇上了马车,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向他看上一眼,说上半个字。
刚才一番激战已将他身上旧伤迸开,但此刻那伤痛完全不及他心底的痛楚强烈。
他与她自幼便有婚约在身,为何最后她选择的人却不是他;明明是他最先许诺要成为她的依仗,可是最后她欲依靠的人却不是他;他本以为,她是身边众多佳丽中的一个,却不想,她成了唯一走入他心底的那个人。
他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事到如今该要如何补救。
他只知道当自己见到她抱着风暮寒哭泣的时候,心中竟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希望风暮寒就此死去。
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隐住眼底莫名的怒气与杀意。
大军顺利回到寒沙城。
晨光透亮,风雪已停,尘世间浸染素白无暇。
寒沙城上,立起威武将军番号的军旗,单凭这面大旗,北番军重新集结之后竟未再次进攻,而是后退百余里,虽然偶尔有北番小部残余前来骚扰,但都难成气候。
一时间,城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杜薇那日刚回到城里便被柳无言从身后点中穴道,直接送回了房中。
无心对柳无言此举竟鲜有的保持了沉默,这几日最忙碌的只怕便是崔先生了,杜薇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不过好在风暮寒那边总算是稳定下来,虽说每日仍是醒的时候少,但也总算是不会伤及性命。
青衣过了三日便不顾众人阻拦下床走动了,每日李细君都会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玲珑见了略有伤感,不过这些日子她跟羽儿沦流照顾杜薇,早已忙得无暇顾及其他。
杜薇闭目静卧于榻上,算来已过了十日有余,每日她都会让玲珑她们去崔先生那里打听风暮寒的情况。
非是她不想亲自前去,而是自那日风雪中回来之后,她便像耗尽了心力,到现在就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
无人时,她会将腕间的三生石放在掌上静静端详。
整块三生石几乎都已黯淡无光,只有最底部的一小块,似还闪耀着黄绿色的光泽。
“小姐。”屋外响起玲珑的脚步声。
杜薇叹了口气,将三生石隐于袖中,“什么事。”
“英王差人送了药来。”玲珑端着一只金盘,上面盛着五只形状奇怪的圆形果实。
“这是什么药?”杜薇不解道。
“是北番使者带来的,听说可以医治不少病症呢。”
杜薇听了连连蹙眉,北番那帮人给的,天知道能不能吃,会不会中毒啊。
“还是先让羽儿拿去给崔先生看看吧。”她吩咐道,“对了,你刚才说北番使者,他们派人来寒沙城了?”
“听说这次来的除了使者外,还有北番的一名皇子呢。”玲珑将金盘交到羽儿手上,羽儿立即拿了出门寻崔先生去了。
“莫非他们想要合谈?”杜薇不屑轻笑,当他们明白自己打不赢这场战争的时候,便开始想要和谈了?
天底下哪这么便宜的事。
“英王如何说?”杜薇问道。
玲珑笑道:“英王已经故意拖了他们好几日不见,想来现在他们都快急死了。”
“到看不出,英王也能有此主意。”清笑间,杜薇的声音透出一丝冷意。
她已渐渐发现英王的改变,过去那个清如水淡如玉的谦谦君子,如此已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计谋满腹的上位者。
“只待和谈完成,咱们便能回京了吧。”玲珑期盼道。
杜薇唇角勉强弯起,敷衍似的笑了笑,“也许吧。”
到时就算她们能够回去,可是她却不一定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杜薇与玲珑转头向门口望去,但见崔先生气喘吁吁进得门来,“世……世子妃……”
杜薇只觉心中一紧,面上却强作镇定道:“何事竟让崔先生如此紧张?” 第562章 北番进献之物,眷恋 撒花!为我的夫君两块巧克力加更!!!
崔先生气喘吁吁进得屋来,只把杜薇跟玲珑吓了一跳。
看着他那脸色,杜薇唯只怕他现在说出什么有关风暮寒不好的消息来。
“那药……还有多少?”崔先生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
玲珑道:“那是北番使者进献之物,英王并没有说还有多少。”
“快去问下,若是还有,不管多少全部要来!”崔先生急的直跺脚。
玲珑虽然不明所以,但崔先生的话通常来说总是没错的,于是她急急的出去了。
“怎么回事?这药有何问题?”杜薇不解道。
“有问题,有大问题了!”崔先生喜道,“在下已让羽儿去按方子去煎药了,一会世子妃便先服上一剂,可惜只有五枚……”
“那药究竟是何物?”杜薇不解道。
“画骨香便是由此物提炼而成。”说起此事来,崔先生神采飞扬,“果然下在猜测的不错,那传言甚为可信。”
“什么传言?”
崔先生谨慎的看了一眼杜薇,“虽然世子爷不允在下提及,不过事到如今再瞒着也没什么用了,在下便明说了吧。”
紧接着崔先生便将有关龙脉内藏有画骨香之事说了一遍,末了他又补充道:“现在看来,龙脉所处位置应该就是在北番的地域内,而且若是在下猜的不错,所谓画骨香不过是由此种植物果实提炼出来的药物,可解百毒,滋养元气,据说如能天天服食,甚至可以长生不老呢。”
“长生不老?”杜薇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到从没有奢求过这种事,只要能让她陪他华发终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羽儿这时将煎好的汤药端了进来,刚刚进门杜薇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有些像胭脂之气,又似带着冷香。
这种味道……就像是以前她血中带有的香气。
果然画骨香便是由此提炼而成的。
接过药碗她没再犹豫,一饮而尽。
她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正随着她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类似风暮寒为她注入真气时的感觉,让她舒服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感觉如何?”崔先生笑道。
杜薇也笑了,“画骨香果然是好东西。”
“可是此物却极难得到,也不知北番此次进献了多少,若是不够便让他们月月进贡好了。”崔先生思忖着。
杜薇苦笑:“这种事咱们如何说得算。”除了皇帝,谁也没这个权力要求北番这么做。
“他们若是不肯,大不了让世子爷带兵平了他们便是,看他们肯不肯。”崔先生不屑道。
杜薇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心中小人掩面无语:南王世子不是土匪好吧,这跟抢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玲珑自外面进来,神色略有紧张,“奴婢已经问过了,北番进献的东西里,骨香果只有五枚。”
“原来北番那边称它为骨香果?”崔先生不由奇道。
“听说此物在北番那里已属圣物,甚是难得。”
崔先生双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杜薇轻笑道:“算了,能有五枚已属不易,不如崔先生拿去几个给世子服用。”
如此疗效应该会使他更快的恢复吧。
“世子妃无需担心世子那边。”崔先生慌忙打消她的这个念头,“你且安心服用几日,早些将身子养好了也免得世子日日惦念,此事虽本不该在下多嘴,但世子爷的心里,一直都是装着您的,自回来您便没再露面,主子嘴上不问,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
想起北山顶风雪交加的那一夜,纵是现在,她仍心有余悸。
心底隐隐作痛,似悲似喜,难以名状的苦涩滋味蔓延开来,以至于险险让她的呼吸骤停。
崔先生离开后不久,她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谁知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待她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深谙。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在榻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竟全都是那夜可怕的一幕,全身都不禁冰冷起来。
事到如今,她已不惧死亡,她惧的只是不知道该如活着,如何去面对那渐渐靠近的绝望。
许是白日里服了骨香果的原因,她竟能撑着身子独自下了床,随手披了件厚氅在身上,她推开了房门。
她自认从来都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做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对于感情她不似古时的女子那般痴缠,可是就在她自以为看破一切的时候,心却陷落了进去。
穿过静寂的明廊,她发现原来她竟是如此的惧怕着寂寞,与他有过一次生死相离,竟反而使她对他的存在更加的眷恋。
风暮寒的房间就在偏院,平日除了崔先生跟青衣,这里鲜有下人进入,院里负责警戒的侍卫,每人见到她走过来时便会拱手施礼,这在以前是她从未遇到过的事。
她不知道在他们回城之后,那千余轻骑军已将那日发生的事在南王世子的近卫军中传扬开去。
只有南王世子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他们既崇拜又畏惧着他的威名。
可是那一日,他们却见到他们的世子妃,竟也有毫不输于男人的勇气与毅力,他们开始还只是单纯的提及此事,可是后来越说却越觉得他们的世子妃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世上只怕也唯有她才能配得上他们的主子。
才几天功夫,杜薇的形象已经被他们渲染的高大起来,每每相遇施礼时,就连他们的语气中也带着十成的恭敬。
风暮寒的房间内只留着一盏宫灯,昏暗的灯光自花窗中透出来,静寂的可怕。
杜薇轻推门扉,满室药香扑鼻,恍若当初每月十五,她赶去以血相救的夜晚。
寝室帐帘垂落,宫灯映照下唯只见帐中隐约人影。
杜薇小心翼翼地走近床边,想起那日山上他的惨状,心头不由得抽紧了,手心里俱是冷汗。
云帷内,风暮寒半倚在枕上,凤目微合,面色如霜,眉宇间深深隆起一个“川”字,深如刀刻,灯影中更添萧瑟之感。
杜薇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将他眉心的刻印抚平。
但每次当她当手抽回的时候,他便又深蹙眉头,她无声叹息,最后只得将手落在他的额头上,不再拿开。
令她意外的是,他竟再没蹙眉,而是舒展开,凤目微动,唇角向上慢慢扬起一道好看的弧线。 第563章 吾不惜流芳,失意且留
杜薇静静的望着床上之人,喉间霎时苦涩难当。
他们都为一介凡人,又如何能抵得过宿命?
“……风暮寒。”她以手覆在他的双目之上,心中此时纵有千言万语,可一时间竟却连半个字也吐不出。
“我究竟该如何做才好……”
相思树成双,斩其一则双亡。
换做以前的她,只会释然一笑,大不了重新再来过此世,她依然是她,而他,却不知还会不会记得她。
她不知此世的他与重生此世中的那个他,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平生第一次,她感到了迷茫,她害怕那无法预知的结果,她可以重新来过,可是他呢?
无论是丢下还是被丢下,两者都是一样痛苦。
堂前霜华欺明月,风声掩宿鸳。梦醒方知三生冷,爱恋始知缘。
平生悟得相思苦,旧梦着新缠。黄泉纵饮断魂酒,情意却难断。
云帷静寂,宫廷灯映照,素帐上投射出她侧面的剪影。
“莫怕,有为夫在。”
暗哑而虚弱的声音飘来,有些不真实,杜薇甚至以为那是她的幻听。
垂眸,只见风暮寒吃力的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覆在她放置在他眉间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无半分暖意,冰冷如霜,但那略带粗粝的触感却是她所熟悉的,一丝温热自心口蔓延开来。
他抓住她的手,移至胸口,沉稳的心跳自她的掌心下传来。
风暮寒神色倦怠,但微睁的凤眸深处却幽幽如千年古井,依稀可见桀骜冷峻。
“不管你去了哪里,为夫都会将你找回来,只要你答应……等着为夫便是。”
只要你肯应,我便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等我。
尽管我不知你会在哪里,也不知我最终要去向何处,但我会不断寻找,直到与你再次相遇。
他握起左掌,藏起那诅咒的黑色印记。
不能轮回又如何,只要有她为伴,哪怕让他生生世世都要忍受那噬骨之毒,也甘之如饴。
杜薇只觉心头一紧,猛地将手自他手中抽出来,斥责道:“你……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自己险些吓死这帮人,说让我等着你……你这个大骗子,你险些便回不来了!”手握成拳,似想捶打他,但又想起他那一身的伤,小拳头举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风暮寒唇间慢慢逸出一抹笑意,“莫哭莫哭……为夫现在不是在这里么……”
杜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只是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就像心悸发作时的那样,几乎看不眼前的一切。
风暮寒将她拉向自己,单手揽住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声音渐渐低下去:“只要你在为夫身边,纵是黄泉路也奈何我不得……所以,莫要再哭了……”
杜薇发觉他的异样,待抬起头来时却见他已然疲倦的合了双眼。
她毅然抬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他重伤未愈,刚才强撑着说了这么多的话,想来已是疲倦之极。
伸手拉起锦被,重新为他掖好被角,正待抽身忽地被他捉住手腕。
“薇儿。”他闭着眼睛,手指却熟络的自她五指间滑入,十指相扣,“吾不惜流芳,失意且留……”
杜薇不觉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所言何意,不觉哑然失笑,想来古人对于恋人所表达出爱意的方式便是如此吧。
就在她以为他已沉沉睡去的时候,他却低声道:“为夫听得见……那日你在山上所言,为夫都记得……”
当日她在他耳边的呼唤,没想到他竟真的俱都能听见。
待她再次低头看向他时,却见他呼吸深沉,已然睡了过去。
一连五日,杜薇都有服用骨香果熬制的汤药,居然恢复的极好,连带着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
相比之下,到是风暮寒那边显得毫无起色,每次她过去探望他时都免不了要得意的“嘲笑”他一番。
风暮寒到也不恼,偶尔醒时会带着虚弱的微笑,看她张牙舞爪。
她跟他讲起青衣如何被李细君缠得焦头烂额,被迫用轻功上房逃走;柳无言因城楼上砍断吊桥绳索触犯军令,如今只能东躲西藏,每日都要靠玲珑偷偷给他送吃的打发日子;北番来使几次想要求见威武将军,却屡次被英王挡了,急得他们跳脚……
他看她说的眉飞色舞,仿佛所有的伤痛都化为无形,但每每他也会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幽幽的来上一句:“为夫本已踏上泉台,但无奈家中妻悍,唤之不回恐你追杀而至,故而只得回还。”
瞬间,便会将她打回原形。
而后他便会无声轻笑,看她像小兽般气的抓狂,乌黑的眸子瞪得溜圆。
有她相伴的日子,纵是平淡如水却也自得其乐。
这一日晌午刚过,杜薇正要小憩,只见玲珑从外面进来,苦着一张脸。
杜薇诧异道:“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因为那几个北番的使者,刚才又在外面吵着要见你,让无心公子给拦出去了。”
杜薇轻笑,“再以后他们要来,将他们推到英王那边就是了,不然时间久了难免会引人猜忌,以为南王世子想抢头功呢。”
玲珑不屑道,“本来就是咱们世子爷的功劳,现在却让英王捡了便宜。”
“不得乱说。”杜薇沉了脸色。
玲珑委屈道:“奴婢说的都是心里话,明明是世子爷冒死将英王殿下救了,结果朝廷下了旨意却是赏了英王殿下……”
杜薇无声一笑,“你说咱们世子现在还缺什么?可缺战功?”
玲珑摇了摇头。
“不论是名或利,世子现在都不缺,你觉得他会在意这些东西?”
“可是……”玲珑不平道,“这可是众将士拼死换来的,英王殿下竟也好意思将功揽去。”
“傻丫头。”杜薇无奈解释道:“就连你也说了,这是众将拼死换来的,他们心中有数便好,英王那里的事便不是咱们能议的了,以后在人前万万不可再提。”
玲珑虽不情愿,也只好喏喏应声。
就在这时羽儿手里端着一盘葡萄进了门。
杜薇眼睛不由得一亮。
在北边这苦寒之地,鲜有新鲜的水果,整日都是肉食,她几乎快要成了肉食动物了。
其实别说是水果,就连新鲜的蔬菜也是极难见到的。
“哪里来的葡萄!”杜薇惊喜道。
“是英王殿下差人送过来的,听说是从南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呢。”羽儿笑道,这几日她早就看出杜薇懒于进食,所以当英王差人将葡萄送过来后她便马上端来了。
杜薇喜滋滋的连盘子一起接过,然后便下了床,随手扯了件大氅直接溜出门去了。
羽儿呆呆的瞪着眼睛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玲珑笑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去找世子爷去了。”
“那咱们要不要跟着?”羽儿犹豫着。
“笨!”玲珑取笑道,“跟着做什么?站在窗外听脚角么?”言罢收好桌上的托盘,端着便要往外面去。
“玲珑姐姐要去哪?”羽儿见托盘里尽是吃食,忽地想起现在已过了晌午,谁还会在这时候用饭呢?
玲珑压低声音道:“柳公子为了咱们小姐犯了英王殿下的军令,现在不敢露面呢,我得把这些东西给他送过去。”
羽儿望着玲珑的背影,嘴里嘀咕着:“送过去?我看迟早你要把自己也送过去。” 第564章 青衣,你得负责!
杜薇端了葡萄蹑手蹑脚跑去了偏院。
屋里充满药香,风暮寒听见门外脚步声侧过头来,正对上杜薇笑意盈盈的眸子。
“为何这时候过来了。”他知道她最近每日下午都有小睡的习惯。
“带了好东西过来。”杜薇献宝似的把葡萄拿出来。
看到水灵灵的葡萄风暮寒不禁扬了扬眉,“哪来的?”
“英王让人送过来的。”杜薇捻起一颗,“要吃么。”
本以为她会费一番唇舌,没想到风暮寒居然真的张嘴了。
她把葡萄喂进他嘴里,笑眯眯的看他咽下去。
“如何?”
风暮寒蹙眉,“太甜。”凤眸流转,隐去里面一闪而过的华光。
杜薇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撇了撇嘴,男人大多不喜欢甜食,“你若不喜欢那我吃了。”
风暮寒没作声,杜薇也不跟他客气,捻起一颗塞进嘴里。
风暮寒撑身坐起,略带疲倦地向后靠在迎枕上,唇边掠过淡淡的笑意,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
“吃不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杜薇故意拿起一颗向他显摆着。
风暮寒笑意加深,“你来喂我?”
杜薇伸出手去,将葡萄放到他嘴边,他却连连摇头。
“你还想怎样?”杜薇瞪着眼睛。
“为夫指的是……这里。”他抬手,指尖擦去她唇边粘着的果汁。
“想的到美!”杜薇狡黠一笑,将葡萄衔在嘴上凑过去。
风暮寒刚想张口,她却突然缩了回去,嘿嘿笑着,就像只小狐狸。
“近些。”风暮寒仍是靠在身后枕上。
杜薇再次凑过来,眼中尽是得意的坏笑。
但她刚凑到他面前,忽觉脑后被一只大手按住,直接冲着风暮寒便倒了下来。
她生怕压到他身上的伤处,忙用双手撑住身体,但嘴里的葡萄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夺了过去。
“唔……你耍诈……”杜薇气愤不过,伸出舌头竟反将他刚叼去的葡萄抢了回来。
风暮寒轻笑一声,按在她脑后的大手略一用力,瞬间便攻破城池,闯入她的领地内肆意掠夺,不但抢走了那颗葡萄,还大占便宜,只弄的她呼吸紊乱,脸涨的通红。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薇儿姐姐!”李细君的声音响了起来。
杜薇拼命挣扎,但风暮寒就是不肯放开她。
李细君一进门便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要不是顾忌着他身上有伤,杜薇这会都想将他从窗户里丢出去,当着李细君那丫头的面……她的脸可算是丢大发了。
风暮寒松开她,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就连杜薇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这份定力:这脸皮,只怕都可以做寒沙城的城墙了。
好不容易,杜薇才找回原来的镇定。
“发生了什么事,你竟这样急?”按说这里是南王世子的房间,平时李细君可是绝对不会踏足的,就算是她有事想找自己,也定然会先找到玲珑或是羽儿来寻她。
“姐姐!”李细君嘴巴一瘪,声音带着哭腔,眼睛里亮晶晶的,就像盛满了闪烁的星星。
“到底怎么回事?”杜薇不解道,李细君的性格她是知道的,为了能见青衣一面,竟敢混入军中,若是普通的事,她绝对不会哭成这样。
“姐姐,青衣他不肯娶我……”李细君的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我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我有了他的小宝宝……呜呜……他竟然还不肯娶我……”
杜薇就像被雷劈了似的,顿时呆立当场。
心中的小人已瞬间石化:神马?青衣跟她……难道已经……还有了小宝宝?我擦!这才几天功夫!
杜薇脑子里飞速旋转,这事出现的太过突然,她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风暮寒这时却冷了脸,吩咐外面侍卫道:“来人,去把青衣叫来。”
侍卫转身出去了,杜薇这会终于冷静下来,越思忖这事越觉得奇怪。
若说两人之间有了什么……这个也许有可能,只要他们想,半个时辰也什么都有了。
可是青衣自回了寒沙城便受了重伤,晕迷了三日不算,再加上养伤之类的,这么快就能有了小宝宝?
有道是兵贵神速,可是这也太神速了吧?
想到这里,杜薇偷偷扫了一眼冷着脸子的风暮寒,低声问李细君道:“你可有找大夫看过?”
李细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大夫?”
“就是那个……”杜薇声音又压低几份,“就是帮你诊脉的大夫,不知是城中哪一个?”
李细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姐姐,你说什么大夫?我又没病,为什么要看大夫啊?”
杜薇真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这熊孩子拍死。
“当然是诊出你喜脉的大夫啊!”她怒吼道,只觉连头发都气得快要立起来了。
李细君闻听此言,脸腾地红了,眼中泪水滚滚而下,“姐姐……我……我没有找过大夫……”
杜薇正想问她没找过大夫如何知道自己有了小宝宝,就在这时,青衣从外面进来。
一进门青衣便发现屋里气氛不对。
风暮寒一脸倦容,但眼睛里却冰冷如霜,最近几日杜薇每天都来陪他,所以世子的情绪一直不错,可是今日为何突然又成了这般模样?
他正在迟疑,忽听风暮寒冷冷道:“青衣,你与李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衣呆呆的眨着眼睛,“世子爷所言……属下不明白。”
一旁的李细君顿时又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杜薇以手扶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按说以青衣的性格,她绝对不相信他们两人之间能干出些什么事来,可是李细君这孩子是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人的,这里面,绝对另有原因。
风暮寒面色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杜薇见状急忙道:“此事还是我来问吧。”她转头向青衣道:“我来问你,你可愿娶细君?”
青衣一愣,续而低下头来,“属下自知身份,断不会做出那逾越的事情来。”
杜薇刚要发话,李细君突然跺脚道:“还说没有……那天,那天你明明亲了我的嘴!”
杜薇目瞪口呆的将目光移向青衣,我擦!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么,平日里看着你老老实实的,原来竟下手这么快?
难得的,青衣的脸也红了,不过却是一脸的委屈,“属下真的没有,那天……只是意外……”
“意外?”杜薇耐着性子道:“意外竟连孩子也有了么?”
此言一出,青衣顿时呆立当场,嘴巴惊得半天也没有合上。 第565章 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不枉此生
杜薇此言一出,青衣被惊得呆立当场。
“什……什么?”他瞪着眼睛,“什么孩子?”
转头看向李细君,却见她双颊微红,羞涩的垂下头,“那……那天我跌下台阶时被你接住了,然后就碰到了这里……”她捂着自己的嘴。
杜薇好似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青衣无意中撞到了你的嘴?”
李细君拼命点头,“他的嘴也碰到了我的……所以,会有小宝宝的,可是他居然不肯娶我!”
想起伤心事,李细君顿时泪水涟涟。
等一下!
杜薇被雷到了。
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喷出来,可是又怕在这种场合下笑出声来会伤了李细君的面子和自尊。
饶是青衣这种平日面无表情的男人,这时候也憋得脸色铁青,差点出现内伤。
风暮寒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白了脸色不说,嘴角微微抽动,忍不住轻咳出声。
还从没听说过被亲了一下就会有孩子的。
杜薇双肩不住的颤抖着,“那个……细君……”她努力保持住语气的平和,“只是亲嘴的话,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李细君惊呆了,“就……就是说……”
杜薇露出和善的微笑,“就是说,你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泪水突然自李细君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怎么会什么也没有……他明明亲了我的!”一转身,她疯了似的跑出门去。
杜薇以手扶额,“青衣,你真的不去追么?”
青衣一愣,“属下不能逾越。”
杜薇瞪了他一眼,“若是她因此而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可会后悔?”
青衣身体不由得一滞,自他重伤回来,李细君便一直照料在他身边,虽然他并不想让她照顾,可是她固执的不肯离开。
而且经过这些天,他渐渐发现,这个女孩虽然天真了些,但她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却是真实的。
身为高门府邸的小姐,她哪里会照顾病人,可是为了照顾他,她什么都愿意去学,有时遇到为难的还会去问玲珑她们,或是向崔先生讨教。
可是……
他们之间的身份,却是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是李参军府的大小姐,而他只是一个侍卫。
“青衣,错过了今天,你便可能错过一辈子。”杜薇定定的看着青衣。
青衣目光略有犹豫的投向床上的风暮寒。
杜薇仿佛猜到了他心中的顾忌,朗声道:“此事我说得算,你不用去看他!”
青衣低下头去,双拳紧握,心中似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院里突然传来羽儿的惊呼声:“李小姐,不要啊!”
青衣豁然起身,竟然忘记了施礼告退,三步并着两步冲出门去。
杜薇抚掌大笑。
一辈子,哪怕只有这么一次也好,遇到可以让你忘记一切的人,就算拼上所有的荣耀也想要守护的人。
如此,才不枉此生。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屋内,杜薇仰着小脸,笑得那样开心,仿佛将整个房间也点亮了。
水蓝素娟迤逦散开,外面罩着银毫狐皮马甲,毛茸茸的两只绒球坠在身侧,屋里尽是她的笑声,余音不绝,摇曳生辉。
风暮寒深深的望着她,凤眸深处,冷凝、忧伤,通通都化为无形,随着她的笑声,纷纷碎落。
这一刻,他只愿与她做一对红尘痴人,花前调琴,月下焚香,棱镜画峨眉,且伴伊人锦墨变华发。
杜薇突然回首,发现床上那人正在专注凝视着她,眼睛俏皮的一眨,“你在看什么?”
风暮寒抬手,吐出一个字:“来。”
她乖乖的靠过去,坐在床边。
风暮寒微凉的手指掠过她的眉眼,扫过她的樱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声道:“今晚留在这边可好?”
杜薇眨着大眼睛,脸上露出坏笑,“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风暮寒伸指弹中她的额头,杜薇哎呦一声用手捂住脑门,“这身子才刚好便又要欺负人了!”
“又混说!”风暮寒斥责道,“只是这边夜里冷的很,你就忍心留为夫自己一人在这里?”
杜薇蹙眉思忖半晌,不知为何,她总觉风暮寒刚才的情绪变化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玲珑的声音:“小姐,英王殿下请您到议事厅一叙。”
杜薇一愣,自风暮寒怀中直起身子,在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风暮寒揽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可有说是因为何事?”她问道。
“听说是会见北番使者,因着世子爷伤了不能前去,所以要由世子妃代为前去。”玲珑回道。
杜薇秀眉紧锁,这几日她一直跟风暮寒混在一起,城中大事小情全由英王与康乐王爷主持,北番使者来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突然提出要见面……莫非是要正式合谈了?
风暮寒松开手,“你去吧。”
杜薇笑道:“你就这么放心?”
“康乐王爷也会在,为夫自然不会担心。”
杜薇这才想起,康乐王爷是风思远的父亲,想来她的事风思远已经对他提起过,不过这王爷鬼精的很,人前一直装做与她不熟的模样,暗中却是经常使人照应着她。
杜薇起身道:“那我便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晚上,留下。”风暮寒一字一顿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杜薇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看着她跟着玲珑出了房间,风暮寒突地长出一口气,身体颓然的靠回到迎枕上。
“来人,请崔先生过来。”他吩咐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完全不似刚才与杜薇说话时的轻快。
杜薇与玲珑刚离了院子,无意中回头,恰好瞥见崔先生急急的进了风暮寒的屋子。
“等一下。”杜薇站住脚步。
玲珑不解道:“小姐,为何停下?”
“你在这里等我。”她命令道。
玲珑奇怪的看着杜薇返身回了院子,院中站着不少侍卫,他们见世子妃突然折回来,不禁全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杜薇伸出食指竖在唇上,脸上带着俏皮的微笑,蹑手蹑脚的靠回到风暮寒的窗下。
院中侍卫见此情景都以为世子妃是打算跟他们主子开玩笑之类,人家小夫妻偶尔逗逗乐子,他们自然不好去看,于是全都转过身去。
杜薇闭住呼吸来到窗下,一颗心砰砰乱跳。
以风暮寒的武功,就算她躲在窗外他应该也能发现,不过她现在是抱着一种试探的态度躲在这里。
若他发现了,大不了自己就装成是开个玩笑。
若是他发现不了……那则表明他的身体恢复的不好,或是根本就没有恢复。 第566章 久伤不愈,北番来使 撒花!为我的夫君两块巧克力加更!!!
屋里响起净手的水声,崔先生似在为风暮寒伤口换药。
“拿药来吧。”风暮寒声音低弱,但却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
“世子爷,不可!”崔先生劝道,“此药虽可暂缓痛楚,但药效过后会略有加重,现在用了,只怕这一晚上您都无法睡得安稳。”
“北番使者久不见本世子必会生异心,难保节外生枝,我怎能放她独自前往……”
“世子爷!”
“莫要再说了,去拿来吧。”不多时,屋里响起瓷盏细碎的碰撞声,窗外偷听的杜薇心中不由得一紧。
又过了一会,风暮寒吩咐道:“更衣。”
崔先生道:“去天禅寺取药之人至今没有消息,是否半路上遇了意外?”
风暮寒低声冷笑,“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本世子。”
“可是这几日伤口又有恶化的迹象,时间久了总是不妥。”
风暮寒却不以为意,“往后你只管多注意世子妃那边的事,但凡英王派人送来的东西,要细心提防,就算他不忍心对她下手,可难保他手下那帮人不起异心。”
“听说今日英王送来了些葡萄。”崔先生犹豫道。
“本世子已尝过,并无不妥,只是以后此等事要先派人多多留意,不要让世子妃知道便是。”
“是。”
屋里响起衣衫徐徐索索的摩擦声。
杜薇站在窗户外面,越听越是心惊。
难怪他要她晚上搬过来,原来是为了方便暗中保护她。
可是她从没想过英王会对她如何,之前虽然她已觉察英王性情有所改变,可他们之间并无厉害关系,她想不明白,英王为何会针对他们。
议事厅。
杜薇将玲珑等人留在外面,独自进了门,无心早已等在门口。
见她过来,无心拱手道:“英王殿下早已恭候多时。”
杜薇应了一声,与他擦身而过时但听无心低语道:“小心从事。”
她脚步顿了一顿,但并未停下,而是轻轻“嗯”了一声,直接进了室内。
议事厅内,北番来使与英王、康乐王爷等人分宾主落坐,正在说着话。
屋内炭盆烧得正旺,一进屋暖意扑面而来。
杜薇飞快环视屋内,但见北番来使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竟然还是女子,十五、六岁年纪,身着豹纹兽皮短裳,面容冷艳,一看便知是异族之人。
另外两人皆是男子,一个三十多岁模样,蓄着小胡子,态度略带恭敬,另一人大约二十多岁开外,身着金色兽皮大氅,束发未戴冠。
英王见她进来,连忙向北番来使介绍。
他指着二十多岁的男子道:“此乃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
那人转过头来,一张略显呆板的面孔,眼神带着无法动摇的坚毅之色,只惊得杜薇险些脱口叫出声来。
青衣?
她定了定神,不,此人不是青衣。
贺木景然见杜薇神色变来变去,拱手道:“时才英王见了我也是这般模样,不想你们这里竟有人长的与我如此之像,到真引得我有些好奇,不知能否与之见上一见。”
杜薇这时已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有机会自然能得见。”
英王又介绍了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杜薇才知道他才是这次出使的真正的来使。
当介绍到那名十五、六岁的女子时,那人竟自己大大方方站起来,豪爽拱手道:“我乃番王小公主,贺木绘,你便是威武将军的正室夫人吧?竟然如此年轻……”说着她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杜薇。
杜薇仍是行了女子之礼,“公主以为我应是多大年纪?”
贺木绘想了想,“我北番国素来崇尚武德,只要有实力者便可身居高位,威武将军虽是敌手,但我北番人却敬他威名,想来他的夫人也应是孔武有力。”
杜薇一笑,“这下让公主失望了。”
贺木绘爽快一笑,“失望到不至于,只是替威武将军感到不值……”
话音未落,贺木景然出言喝止,“绘儿,不得无理。”
贺木绘不以为意,爽快道,“这有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们北番谁不知烈马当配将军,好弓当配利箭,焉能有盖世英雄配那弱不禁风的抚柳的,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贺木景然无奈向杜薇拱手道:“我皇妹此前从未来过贵国,并不熟悉贵国风俗,故有冒犯,还望世子妃海涵。”
杜薇对着那张似有相熟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位北番国的四皇子,长的实在与青衣太过相似,要不是他穿着这身衣裳,她总觉得他就是青衣无疑。
康世王爷适时笑道:“有道是风俗不同,何为配得配不得。”
英王也随声附和,众人俱都笑起来,杜薇知北番民风彪悍,自然也不以为意,来至康乐王爷下首落坐。
众人重新议起此次和谈内容,杜薇并不插话,手持茶盏,慢慢以茶盖拨弄着那一泓金色的茶汤。
到现在她还不明白为何今日和谈要让她到场,想起刚才在进门时无心在外面的提醒,她总觉得今天这事好似最终要牵扯到她身上。
果然,才一会功夫只听贺木绘道:“听闻世子妃能看懂我北番军中密文,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停了谈话,转过头来看着她们。
杜薇慢悠悠啜了口茶汤,淡淡一笑:“真真假假,公主可自行猜测。”
贺木绘身为北番公主,向来直来直去惯了,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当面驳她的面子,不由得黑了脸色,“世子妃好不爽快,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你都不敢直说么?”
杜薇也不生气,仍是慢慢饮着茶水,“公主此言差异,正如你们北番的军中密文不可随意告之别人一样,若是我现在当面问起你,你可会直言相告?”
一句话便把贺木绘噎住了。
“可是……这明明是两回事!”
“这是一回事。”杜薇将茶盏放回桌上,正色道。他们两国现在是在和谈,而非是一家人,她凭什么要直言相告。
贺木景然也没想到这位世子妃竟面柔心坚,看似弱不禁风,可说出话来却是一点也不退缩。
“其实,此次除了和谈,我与公主乃是奉了番王之命,前来请威武将军与他的夫人进番,番王想与他们一见。”
北番王竟然想见南王世子与世子妃?
英王与康乐王爷顿时全都愣住了。 第567章 青衣?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
英王听到北番四皇子称要请风暮寒与杜薇进番见番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先不说此行多有凶险,不亚于孤身闯狼穴一般,单是番王的意图就很难捉摸。
若谈得好还好说,若是翻了脸,只怕当场就会被乱刀砍死,北番国可是蛮荒之地,向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贺木景然看出英王脸色不善,开口道:“英王不必担忧此事有诈,番王此次乃诚心实意想请两位贵客前往,而且在他们前往北番期间,我会留于此地。”
英王与康乐王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贺木景然是准备留在这里做为人质了。
“不过以你北番四皇子的身份,换我们威武大军将……可还是我们亏了些。”康乐王爷冷笑道。
杜薇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暗忖:只怕一打北番皇子都换不来一个风暮寒。
“更别说我们世子妃精通你们军中密文,此二人如此重要,岂可如此轻易就将他们置于你们北番的险地之中?”康乐王毫不客气的摇着头。
贺木景然不慌不忙,向身边的使者便了个眼神,使者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
“此乃番王亲笔所书,内详此和谈全部细节。”说罢递将上来。
英王接过,展开细看,不由得暗暗吃惊。
虽说此次与北番和谈,但他此前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与北番之间的战势非一朝一夕,从来都是今天和解明日又战。
可是此次,番王竟然肯退兵百里,而且割让出五座北番边城做为赔礼,这实在是……
他不由看得康乐王。
康乐王看过信后也是大吃一惊。
要是按照此等和谈,皇帝必定会对他们大加赞赏,想来从他即位到现在这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
番王居然做出此等让步,足以见其诚心。
“如何?”贺木景然微笑道,“只要贵方能答应我们的条件,请贵客前往,那五座城池便归你们皇帝所有。”
英王脸色忽明忽暗。
要不是番王所请之人是风暮寒与杜薇,只怕他当场就要点头答应了。
“世子伤势未愈只怕不能远行。”英王沉吟道。
贺木绘接口道:“莫非威武将军伤重不治的传言是真的?”
康乐王不屑一笑:“此等传言也有人信?”
贺木景然眸光忽闪,“有道是兵不厌诈,若是将军不能成行,那便将世子妃一人代为前去便是。”
杜薇闻听此言心中更是疑惑。
按说番王要请风暮寒她还可以理解,一代枭雄将军,北番又敬又惧,自然可能会在他身上打什么算盘,可是现在居然要单独请她去?
“世子妃一介女流,岂能独往。”英王不满道。
贺木绘不屑道:“这有什么,能随军的女子想来必不会太过在意这些,番王请她那是看得起她,这在我们北番可是想也想不来的荣耀。”
杜薇轻笑:“看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贺木景然笑道:“反正我们此次和谈内容便是这些,你们要是接受便罢,如若不然我们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英王为难的看了眼康乐王。
北番来使若真这么走了,他还真有些不甘心。
那可是五座城池啊,回了京城皇帝自会记他大功一件,他便会在通往帝位的道路上又近一步。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忽听门外有人高声通报:“威武将军到!”
贺木景然等人豁然站起身,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只见门口掠进一袭黑色锦袍,银暗云纹,袖口绣万字不到头,衣襟下摆海水江垭,顿显睥睨之势。
妖冷的面容带着七分苍白,三分冷峻,举手投足间尽显天生的清贵与倨傲,薄唇紧抿,宛如锋利的剑刃。
贺木景然与贺木绘双眸在他脸上流连不去,拱手道:“见过威武将军。”
风暮寒衣袖舒卷,竟连礼也不回,随口应了声便越过他们。
贺木景然等人拱手立在那,一瞬间脸上全都滑过尴尬之色。
就连英王等人见了他们也要彼此见礼,不想此人竟比皇子还要倨傲不凡。
杜薇看着风暮寒,那凤眸内若藏着万道星辰,直叫人不敢对视,他的桀骜不驯,狂妄自大,完全与他的身份无关。
他从不仰仗自己的南王世子身份,他是一品威武将军,一刀一剑万马军中饮尽热血杀将出来的,北番来使在他面前,形同战败的俘虏一般,他自然无需对他们客气。
杜薇想到这里不由得面露微笑,她懂他。
见他往这边而来,她急忙起身,低垂玉颈盈盈下拜,开口却是轻唤了声:“夫君。”
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这种正式场合,本该称以官衔相称,她应唤他将军,或是世子,可这一声“夫君”却是自降了她的身份。
风暮寒凤眸微眯,来到她身边,唇角轻挑。
杜薇极其自然的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将他让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英王一愣,急忙道:“世子这边请。”风暮寒的位置岂能屈居于他与康乐王爷之下。
但风暮寒却已然借了杜薇的力道坐了下去,剑眉同时一凌,“不必了,你们继续。”
杜薇在风暮寒坐下去的同时,垂首侍立于他身侧,态度恭敬,目不斜视,只把英王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自凉州城的时候就见识过她的脾气,普通女子的规矩、拘谨之类的,从来就没有办法在她身上找到。
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到装起温顺来了。
贺木绘时不时打量着风暮寒,目光灼灼,终于忍不住道,“没想到堂堂世子妃在将军面前竟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风暮寒纤长的睫毛微垂,语气幽幽,“她是本世子的女人,自然一切都要听本世子的安排,本世子让她往东,她便不能往西。”
贺木绘不可置信的去看站在他身边的杜薇,杜薇一语不发,低着头,姿态优雅娴熟。
只要有风暮寒挡在那,她不需要说任何话,北番之行去得成或是去不成,都无需她来忧心,这尊大神坐在这,谁敢逾越?
贺木景然笑道:“将军还是先看了番王的书信再说。”言罢英王将那书信转交到风暮寒的手上。
风暮寒扫了一眼那书信,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的脸上。
贺木景然无奈一笑:“莫非将军也认为我长的与某个人很像?”
首,发,若,初,网(本结尾见作者有话) 第568章 信不信本世子灭了你们?
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沉了脸色。
威武将军竟将他与侍卫相提并论,如何能令他高兴得起来。
贺木绘不悦道:“四哥好歹也是我北番堂堂皇子,将军你怎能如此形容,难道你就不怕惹怒了我们,取消这次和谈么?”
“取消和谈?”风暮寒微微冷笑,“取消又如何?”
贺木绘扬起秀眉:“纵是你身为将军,功高盖主,但若是和谈取消,你们皇帝怪罪下来,想来就连你也是吃罪不起的。”
“你们一小小北番,本世子还未看在眼里。”风暮寒不屑道,“先不说以前如何,现在就连你们军中的密文也被本世子的女人解开了,你们自认还有何胜算?”
贺木绘倔强的瞪着眼睛,嘴唇翕动半天也没想出可以接下去的话。
对方说的不错,他们仰仗的不过是地势险要,再就是他们的军中密文就算被敌方拦去也无人能破解。
可是现在他们手中两道保障只剩下了这地势险要一条。
“不过是多打几年仗,本世子还奉陪得起。”风暮寒凤眸眯起,眼底冷光如箭,只看得贺木绘背后阵阵发冷,“到时直接灭了你们北番……那城池,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一番话只说得贺木绘哑口无言,不单是她,就连一旁贺木景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威武将军他们确实惹不起。
此人软硬不吃,根本就劝说游说不动!
英王听了刚才风暮寒那番话,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就在他还在为对方五座城池而迟疑不决之时,风暮寒的眼光却放至更远,区区几句话便将北番来使逼至毫无反驳的境地。
取消和谈?没问题,我们重新开战,直到灭了你们为止!
这满身的桀骜与霸气,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就连英王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自愧不如。
他想登上那帝位,君临天下,但风暮寒却已马踏山河,不惧任何对手,信手将其臣服于脚下。
他想四海升平,缔造盛世,但风暮寒却已佳人在怀,袖手天下,潇洒转身不屑一顾。
宽袖中,英王的拳头不禁攥紧了。
他,终是不及他半分。
康乐王爷手持茶盏,慢慢饮了口,目光偷偷自在场众人身上掠过。
看这情形,和谈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他清了清喉咙,道:“时候已不早,本王设了酒宴,还请北番三位使者赏光。”
贺木景然最先反应过来,道:“有劳康乐王爷,却之不恭。”
英王这时也恢复了常态,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既然如此,就请三位入席吧,其他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谈。”
贺木绘等人全都站起身来,杜薇偷偷扫了一眼风暮寒,只见他凤眸微凌,神色冷峻。
其他人可能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因着风暮寒原本就是个冷面将军,谁闲着没事敢去打量他。
杜薇见他薄唇抿得似比平时紧了些,袖中的手紧绷着,似极不自然。
杜薇见状忙向英王道:“既然使者入席,那我便先回去了。”
还没待英王开口,贺木绘不满道:“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竟连酒宴也不出席?”
杜薇淡淡一笑:“我不能饮酒,公主莫非需要我陪你喝果汁么?”
贺木绘面露不屑,“我的酒量堪比男子,果汁那种东西是人喝的么?”
“绘儿!”贺木景然投来警告的目光。
趁着杜薇与他们说话的功夫,风暮寒已然站起身来,无人注意到他起身瞬间身子微微一晃。
他淡淡对英王道:“今日就有劳英王招待各位。”言罢也不与众人施礼,负袖径直出了议事厅,只留下这一屋子的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杜薇忙施一礼,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什么话也没说,低头匆匆追了出去。
威武将军完全是一副不屑于出席酒宴的姿态,北番三人谁也不敢再追问半句,只得随康乐王去了安置酒宴的正厅。
英王不动声色的走在最后,离去前,回首凝望着杜薇离去的背影,眼中月华潋滟如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了院子,风暮寒差人将崔先生找了来,进屋前对杜薇道:“你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杜薇一瞪眼,刚才人前温顺如小羊般的那个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为何要晚些再来?”
风暮寒剑眉深蹙,似在隐忍着什么,道:“你待用过晚膳再来,为夫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陪你。”说罢带着崔药师进了屋,反将房门关上了。
杜薇赌气站在门外,玲珑小心翼翼靠过来,唤了声:“小姐?”
杜薇一动不动,玲珑低声道:“世子爷不是让您回去么?”
杜薇抬手点指她额头:“你这笨丫头,他让我走我就走么?”
“那你这是……”玲珑不解的捂着额头。
“我在等。”杜薇突然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门前,猛地推门而入。
崔先生正在水盆里净手,水面呈现出暗红色,散发出浓浓的血腥之气。
他没想到竟有人敢擅自闯入,吓了一跳,待他看清来人是谁时不由得苦了脸。
杜薇不去理会一脸惊愕的崔先生,几步转到屏风后。
风暮寒这时早已解了衣裳,靠坐在床头,抬起头时正好与杜薇的视线撞在一处。
“你……”待他反应过来,抬手便去扯放置在床头小几上的衣物,没想到杜薇比他动作更快,一把将他衣裳夺了过去。
房间内,一切都安静了。
屏风外,崔先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玲珑只敢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
杜薇定定的望着他身上刚才被崔先生清洗过的伤口,虽然重新上了药,可是那创口仍是可怕而骇人。
几处箭伤恢复的还算不错,但腹部被长剑所伤的地方,却好似根本没有愈合的迹象。
风暮寒嘴唇抖动几下,他有些恼怒,刚才他不让她进屋便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事,可是现在到好,她直接闯进来了不说,还把他看了个透。
她那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微翘的嘴唇带着特属于她的倔强,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虽然一语不发,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分明露透出指责的意味。
一时间,他的恼怒竟被这她的这一双清澈的眸子击败了,令他无所适从。 第569章 床头吵架床尾合,北番公主生事端
“薇儿……”风暮寒嘴唇翕动几下,凤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融化,面上那丝恼意也变成了尴尬。
“崔先生。”杜薇平静唤了句。
屏风外,崔先生急忙应声。
“你继续吧。”杜薇将风暮寒的衣裳仔细理好,重新放回床头小几上,语气带着几分疏离:“刚才我多有冒犯,还望世子见谅。”言罢抽身便欲离去。
风暮寒一愣,忽地伸手想去抓住她的手腕,但杜薇却向一侧退开,让他扑了个空,淡淡道:“世子莫非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风暮寒僵在那里,崔先生站在一边,见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他站在这里越发显得多余起来。
崔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世子伤口在下已然清洗过,药也调好。”言罢他将药放置在桌子上,“在下要回去调制新的药剂给世子替换,这边就有劳世子妃帮着世子爷换药了。”
说完也不待风暮寒发话,崔先生已逃也似的跑掉了。
风暮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处,刚才动作幅度大了些,这会又渗出些血迹。
他与杜薇的视线同时落在了桌面的药瓶上。
杜薇刚才也只是赌着一口气,气他竟然这事也瞒着她,不过现在冷静下来,她也明白,他只不过是怕自己担心才会如此安排。
就连她自己也何尝不是有事背着他。
他们都是宁愿独自一人舔舐伤口,也不愿让对方知晓、担心。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抓起桌上药瓶,语气缓和了几分:“我来帮你换药。”
“嗯。”风暮寒轻轻应了声,暗自也松了口气。
杜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丫头虽然看着直爽大度,但同时她却有着及其固执的一面,刚才她若是真的负气跑出去,晚上不会再露面不说,可能一连几日都不会再跟他说话。
杜薇将药粉均匀的洒在他腹部的伤口上,放置纱布的时候,她的手落的重了些。
风暮寒猛地蹙起眉头。
杜薇吓的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弄疼你了?”
风暮寒疼的脸色发白,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勉强道:“还好。”
杜薇站起身,“算了,我还是去唤崔先生过来帮忙吧。”她自认没有护理方面的天赋。
风暮寒这一次却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试了几次都没有能够把手抽出来,不由得又气又恼瞪了他一眼。
“不生气了?”风暮寒幽幽道,眼中隐隐透出一丝疼惜。
他已摸透她的脾气秉性,他要是与她硬碰碰,她还真不怕他,可她却经不住自己轻声细语,往往很快就能把她哄好。
杜薇哪能猜到此刻床上这腹黑世子的心思,见状也就心软了。
“我要是真生气,只怕一早就被你气死了!”
这本是句玩笑话,风暮寒却脸色一沉,不悦道:“又混说!”
杜薇撅了嘴,“你再吼我,今晚我就不留下来了。”
话音刚落,风暮寒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拉至近前,“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你若敢不听话,那我就……”
“你就怎样?”杜薇一扬眉。
风暮寒心中顿时郁闷之极,以前这丫头还会惧他几分,可是随着情丝入骨,她竟也敢给他脸色看了。
他能拿她怎样?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会遵从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规矩。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两人间刚才的那些芥蒂,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屋里虽说放了炭盆,但也不能总赤着身子,杜薇只得硬着头皮,仔细帮他将伤口包扎好,又帮他重新换了衣裳,等一切都收拾好,她却出了一身的薄汗。
风暮寒看了又有些心疼,“明天还是叫崔先生过来帮忙吧。”
杜薇知道自己手艺差的很,于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时玲珑和羽儿将晚膳端了进来。
杜薇见风暮寒靠在床头神色略显疲惫,于是吩咐她们将饭菜端进里屋来,又在床上放了矮几。
看她亲自端了碗过来喂他,风暮寒唇角扬起,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玲珑跟羽儿见状,彼此会心一笑,不敢多停留,全都悄悄退了出去。
两人刚用了饭,还没等让丫鬟们将东西撤出去,院里忽地响起一阵叫嚷声,其中还夹杂着男子的呵斥之声。
风暮寒剑眉深蹙,唤了声:“青衣。”
门外不多时进来一名侍卫,拱手道:“世子爷有何吩咐?”那人却不是青衣。
杜薇也不由得一愣,“怎么回事,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那侍卫一脸的为难,回道:“是北番来使……与青衣大人发生了冲突。”
杜薇听到这话,心里的浮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可能!
青衣办事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与北番来使发生中突,就算是对方先挑衅在先,他也定会隐忍不发。
“你说得清楚些。”杜薇急道,“青衣现在何处?”
“正在外面。”
这侍卫显然并不常进来回话,所以她问一句,他便答一句,还没一会功夫杜薇就烦躁起来。
“我出去看看。”她对风暮寒道。
风暮寒凤眸微凛,显然他是极不愿意让她此时出去的。
杜薇见他频频蹙眉,知他是被身上伤痛所累,于是安慰道:“反正我也不走远,就在院里,去去就回。”
想来院中全都是他的手下,量北番他们那些人也不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手。
于是他轻轻颔首,杜薇这才披了赤狐裘皮大氅,随着那侍卫一同出来。
刚来到廊下便听到院里传来贺木绘愤怒的声音,语气狂傲之极:“四哥,你看看我的脸,全都是让这个贱人害的!她竟敢出手伤我,今天我便要杀她泄愤!”
杜薇几步来到廊下,朗声道:“不知我们何处照顾不周,你们这些远道的贵客竟然要在威武将军的院子里动手杀人?”
院中,贺木景然与贺木绘同时寻声望过来,杜薇一袭赤狐裘皮雍容华贵,单是站在那里便隐隐显露出不可侵犯的气势。
“世子妃?你来的正好!”不待四皇子发话,贺木绘公主抢先道:“我们本为和谈而来,现在你们到好,不同意和谈便罢了,竟然暗算于我。”
“何人暗算于你?”杜薇不解道。
贺木绘用手一指对面,“就是她!她暗中放箭,要不是我躲的快,定会被射中!”
杜薇这才发现贺木绘的脸颊上有一道血痕,像是利器擦过时留下的。
转头去看贺木绘对面,杜薇不由得愣住了。
青衣跟李细君正双双站在那里,李细君小脸涨的通红,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号的金缠弓。 第570章 女人间的纷争 撒花!为钻钻1200加更!!!
杜薇没想到李细君也会在这里,看着她手上握着的小号金缠弓,想必刚才向贺木绘射箭之人便是她无疑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杜薇秀眉挑起,质问道。
“是她!”李细君小脸涨的通红,朝向贺木绘,“她竟然向青衣动手!”
刚才贺木绘说李细君向她射箭伤她,这会李细君又说她对青衣动手,杜薇心中小人不禁扶额叹息:这都什么跟什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青衣,你来说。”这时候,她已经不能指望能从贺木绘和李细君嘴里打听出实情来了。
青衣见杜薇转向他,拱手回道:“回世子妃,属下刚才在院中安排夜值守备,此人突然从身后袭击属下。”
青衣所指之人便是贺木绘。
贺木绘满不在乎道:“他只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如何竟敢长的貌似我四皇兄,我本打算毁了他这张脸,饶他一命,可是他竟敢躲闪!”
杜薇冷冷的看了一眼贺木绘,“公主的意思是,别人拿了刀子往你脸上划,你不但不能躲,而且还要笑着欢迎?”
“他如何能跟我相比!”贺木绘不屑道,“在我们北番,下人便当是畜生一般,想杀想留都只凭主人一句话。”
杜薇冷笑,“刚才你也说了,想杀想留都要主人开口,你现在并不是在你们北番领地,这是南王世子的院子,你要伤的也是世子的人,此处岂能由你随意动手?”
贺木绘没想到杜薇竟然如此强硬,刚才在议事厅时,她见她在风暮寒身边温顺的像只小羊,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带有利爪的母狼?
“那我现在便去向将军说明,要他把此人送给我便是。”贺木绘不服气道。
李细君一听立时喝道:“你敢!”
贺木绘一见李细君就气不打一出来,“我堂堂北番公主,有什么不敢的,你刚才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下人向我放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李细君毫不退缩,“你敢伤青衣,我跟你拼了……”
还没等杜薇开口,这两人竟然各自从身上拉出兵刃,竟想要当众动起手来。
“都住手!”杜薇立即喝道。
四皇子贺木景然那边也见情况不对,上前制止他的皇妹。
杜薇没想到李细君虽然年纪小,但动起手来毫不留情,要不是青衣及时拉住她,这会功夫她跟贺木绘两人已经扭打到一起去了。
“青衣,快把李小姐带走!”杜薇无奈之极。
别看李细君平时乖乖的,天真又可爱,刚才她见贺绘木欲毁青衣脸不成,便下狠手,想置青衣于死地,她想也不想便抽出箭来,直接给了贺木绘一箭。
这箭险些射到贺木绘脸上。
女子最注重的便是这张脸,贺木绘见脸上见血,焉能不发疯。
贺木景然见青衣将李细君强行拉开,于是也将贺木绘扯至一边,训斥道:“够了,别再闹了。”
贺木绘哪肯善罢甘休,在他的手中仍挣扎着:“四哥,你快放开我,今天我一定要杀了她!”
杜薇看着贺木绘冷冷道:“李小姐虽不该向你放箭,但今日之事你也有错在先,此处乃是南王世子所在,这院中的每一人,其性命都归世子所有,非是你想取就能取走的。”
贺木绘见青衣强行带走了李细君,自己失去了发泄目标,于是道:“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寻将军,让他把青衣送我便是。”
说完她挣开贺木景然,向正屋走去。
风暮寒并未歇在正屋,贺木绘并不知晓,不过即使这样,杜薇也不能容她靠近。
“南王世子现在不见客。”她朗声道。
贺木绘回头瞥了一眼杜薇,“那你就去告诉他,我想见他。”
杜薇秀眉一凛,“公主刚才可能没听清,我再说一次,世子现在不见客。”
贺木绘一撇嘴,“我才不信呢,一定是你妒忌我近接威武将军……”说着她转头准备迈上正屋台阶。
杜薇突然高喝一声:“来人!”
“在!”院里众侍卫齐齐应声,把贺木绘吓了一跳。
杜薇淡淡道:“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私闯入内,违令者,格杀勿论。”
众侍卫高声回应:“遵命!”
言罢,齐齐抽出腰中佩剑,一时间院中犹如亮出道道闪电,晃人眼目。
贺木见此情景也不由白了脸,回头愤愤盯着杜薇,“你敢!”
“敢与不敢,公主大可一试。”
贺木景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若威武将军知道世子妃此举,不知会作何感想。”他断然不会相信风暮寒能允许自己下属向北番来使动手,于是他大胆的猜测刚才这一切只不过是眼前这个女子的独断专行而已。
虽然够气魄,也够胆敢,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她真的敢动手么?
杜薇仍旧站在那里,脸上神色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们,“看来四皇子是心存疑虑了?”
贺木景然微微一笑,“我觉得将军断不会做出如此鲁莽的决定。”
贺木绘目光掠过杜薇,审视片刻,转身继续踏上台阶。
“咻!”空中响起破空的锐响。
贺木绘心中一惊,急忙闪向一边。
一支箭簇正落在她脚边。
转过头来,只见四、五名侍卫手持长弓,已然将箭头对准了她的方向。
“你们……”贺木绘不可置信的猛然退了半步。
“本妃所言,便如同世子之命,公主可是不信?”
贺木景然目光如电,直投向杜薇。
杜薇身披赤狐裘皮,火红如焰的毛皮映衬着她满头的乌发,漆黑的眼眸似不见底,幽深一片。
她站在那里,从容自若,仿佛眼前的刀光剑影只不过是满庭的繁花似锦,她对贺木景然清浅一笑,唇角荡漾开涟漪,波光似浩瀚湖面。
可是不知为何,贺木景然却觉得这微笑中似含着万重杀机,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气势是出自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
“绘儿。”他干涩的唤了声,“威武将军既然不见客,我们改日再来。”
贺木绘已被刚才杜薇的气势震慑住了,这会才稍稍回过神来,顺从的从台阶上退了回来。
杜薇站在回廊前,望着贺木兄妹离去的背影,头痛不已。
本来为了和谈的事已经够乱了,现在又突然冒出来李细君这么一出,依着北番公主的性子,如何肯善罢甘休?
她正想着心事,忽听玲珑低声道:“小姐,柳公子求见。”
柳无言?
杜薇一愣,因为砍断吊桥绳索,他触犯了军令,这几日柳无言一直躲着没敢露面,这时候他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