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陆淮深半醉半醒,眼里只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两人目光于昏黑中相遇。

    一个敛去温柔故作疏离,一个酒后柔情不复锋芒。

    车停在空旷院子里,植丛里的聒噪蝉鸣被风带进车里,更衬得周遭夜色寂静。

    男人身上的体温似乎总是高一些,他手心里燥热的温度灼灼渡进她手背,他掌心有薄薄的茧,触感微粝。江偌出神地想,这与抚过她后背时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

    他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就在前不久,她睡前剪指甲时帮他也修剪过。将他大掌放在腿上,抬起一根根修长手指,羡慕地说他手指真好看,骨节分明的,不像她的,虽然骨细,但总有些肉感,随后又自我安慰说,她这是抓钱手。

    回忆如潮水,退涨无规律却又不歇地层层递进,一下一下,总会更有力地拍打在心上。

    江偌恍然如梦般,区区几月,她和陆淮深之间,随便一眼都是回忆,在不经意间丝丝入扣,根种于心。

    “下车吧,我要走了。”江偌不去看他,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陆淮深一开始握得紧,她挣扎了一下,他的手才渐渐松开了。

    江偌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挡风玻璃外,光影下夜色朦胧,身旁想起开关车门的声音,接着陆淮深的身影缓缓融入眼前夜色里。

    他直直走向家门,细看脚步有些虚浮。

    江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知怎地,迟迟没发动车子。

    陆淮深一路没回头,江偌看着他进了家门,正要松开P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响。

    江偌怔住,立马朝家门口方向看去,半一片寂静,什么声响都没了。

    门廊下的灯还亮着,门也没关。

    没听见动静,江偌心底不安,立即推开车门下去。

    走到门口,见到里面场景,她脚步慢下来。

    玄关处一套高尔夫球杆倒在地上,原本放在鞋柜上的钥匙盘此刻躺在地上,陆淮深正俯身捡四散在地上的各种钥匙。

    看样子是他没注意被放在门口的高尔夫球杆绊到,手去撑鞋柜,又将钥匙盘扫到了地上。

    听到脚步声,陆淮深已经站起身回过头。

    江偌避开他的目光,走过去先将球杆扶起来,一整套球杆加上外壳并不轻,江偌刚拎起来,就被陆淮深接过,抬起来靠在一边。

    江偌说:“球杆怎么放在门口?”

    他说:“刚买的,放这儿忘了收拾。”

    江偌又去捡脚边的钥匙,“吴婶呢?”

    以前都是吴婶负责将东西归类放置。

    他看着她说:“这两天有事请假,没过来。”

    江偌看了眼客厅里,茶几上用过的东西随便放,杂志报纸摊开扔在一边,除了水杯还有凌乱摆置的烟和空酒瓶。

    可见他这两天过得还挺放纵的,抽烟喝酒一样没落下。

    以前都是吴婶每天在家盯着钟点工前来打扫,吴婶不在,家里没人,也没让钟点工来打扫。

    江偌将最后一串钥匙放在钥匙盘里,抬头要说话,却见他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似乎已经盯了好一会儿,见她看来,依然没将目光收回。

    陆淮深眉眼生得很英气,剑眉星目,风流潇洒,而今经岁月着色,透着上位者的精明和凌厉。现下醉意柔和了他的眼神,于隐隐中溢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着她时,让她越来越觉得那种情绪和深情挂钩。

    江偌被他看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心下烦躁,她不知道是讨厌陆淮深一言不发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还是讨厌为这样眼神所动的自己。

    她倏地别开头,“我走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还不等她迈开脚步转身,陆淮深探手将她压进了怀里。

    贴上他的那一刻,江偌呼吸也随之紧窒。

    陆淮深身量高大,微躬着身将她紧紧笼着,脸贴在她的脑侧,江偌脑子里嗡嗡地响,感觉太阳穴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她一声不吭去推他。

    她越是想推开他,他反而将他抱得越紧,如同铜墙铁壁,将她重重困住,没有一丝缝隙。

    江偌渐渐从一开始简单的推拒,变成抡起拳头使劲砸他,“放开!”

    他纹丝不动,江偌气馁又无力,张口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肉糙又硬,咬也无用,江偌气得语塞:“陆淮深,没人像你这样的!”

    “什么样的?”他抱紧她不撒手。

    江偌喘着气,挣扎中憋红了脸:“你不要脸,你就会逼我,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不逼你。”陆淮深低声说着,“我没有逼你。”

    江偌心想他反正也喝醉了,便也把心里苦楚一股脑倒出来:“你让我一无所有,又逼我爱上你,是你骗了我,现在又逼我原谅你。是你太本事,是我总无能,你嘴上不说任何威逼的话,做的全是步步紧逼的事。陆淮深,我受够你了!”

    这话,他也曾对她说过了。

    人喝醉了,是梦是醒难分清,江偌不知道他有没有将她说的话听进去,只发现他箍着自己的双臂紧了紧,又去亲她耳廓,亲她下颌,动作一下比一下轻柔。

    无声挽留最致命。

    江偌心底动容,又不想理智被感情战胜。

    “贺宗鸣为你抱不平,说你跟我在一起跨越了极大的心理障碍,我不该这么跟你置气。那我呢?”江偌没再推他,安静待在他怀里说,她停了停,静静反问:“我抛弃的原则底线就不值一提吗?每次爷爷提起你,我都不敢直视他。”因为我爱上了置他于此地的人。她在心里补充。“当初我在他面前信心满满,现在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说,我做的选择没有错。”

    江偌又顿了下,带着淡淡讽意笑道:“你有什么资格买醉装失意?一句话不说就想让我围着你鞍前马后吗?”

    江偌感觉他身体有些紧绷。

    江偌说完便不再吱声,等陆淮深放开自己。他却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往自己颈间贴去,哑声喃喃道:“不知道该拿你怎样。”

    这话几乎是贴着她耳畔说的,他的呼吸蹿进她耳蜗,潮暖酥痒。

    江偌僵硬回:“我也是。”

    “你随便拿我怎样。”

    江偌权当他是在说醉话,故意道:“我要你放开我。”

    陆淮深:“……”

    她冷嘲:“不是说随便拿你怎样?”

    他没了声响。

    江偌觉得这样子很傻,两个人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抱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难舍难分,其实只是陆淮深在发酒疯。

    江偌像个布偶一样被他揉在怀里,过了良久,他还是不撒手,一开始那点触动和温情过了,江偌就有些烦了。

    她不耐道:“上次我就说过,你再喝成这样我不会管你。”

    江偌没听见回应,抱住她的手也有松动的迹象。

    江偌一挣扎,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滑落,她肩头一重,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要全落在她身上。

    江偌:“……”

    陆淮深块头大,江偌的力气是不可能把没什么意识的他弄上楼的。

    江偌把他扶到沙发上躺下,气喘吁吁地直接坐在了身后的茶几上。

    她缓了一口气,见他一跳腿还吊在沙发外面,又弯下身将腿给他推上沙发。陆淮深动了动,光线太亮,他皱着眉将手臂搭在了眼睛上挡光。

    江偌发了会儿呆,也不知明早醒来,今天的话他能想起来多少。

    盯着他紧抿的唇,江偌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他长出胡茬的下颌,指腹摩挲,传来痒刺感,自言自语般低喃:“陆淮深……你总是让我在迈出一步后又想退缩。”

    江偌看着他,心情复杂,还是缓缓靠近他,蹲在沙发旁,抱着有今天没明天的心态,拇指擦过他的唇瓣,像他往常抚摸她的唇那样,然后低下头,亲了下他的唇,停留两秒后离开。

    目光稍往上移,忽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手背搭在额头上,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目光深邃幽黑,辨不出他是清醒与否。

    江偌一怔,陆淮深突然扣着她的后脑勺往下轻轻一压,两唇再次相碰。

    陆淮深不像她刚才那样无欲无求,蜻蜓点水般般浅尝辄止,动作急切又不紊地撬开她唇齿,情谷欠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姿势别扭,江偌一手撑着他胸膛一手撑着沙发才能稳住身形,看上去整个人像是覆在他身上一般。

    江偌一开始受不了他节奏,呼吸艰难粗重,难受得直皱眉,适应之后,嘴里发出模糊的轻哼,情难自禁地闭上眼。

    等两人都有些呼吸耗尽时,他微微松开她,各自情绪都难以平复,鼻尖依旧抵在对方脸上,呼吸交缠着。

    江偌睁开眼,人还愣愣的,她直觉想要逃,条件反射地直起身来,陆淮深眼明手快将她捉住,困了她半个身子,坐起身来就就要将人往自己身上抱。

    江偌刚被他亲得反应迟钝了不少,坐在他腿上时,从他带笑的眼底看见了自己那无措的神情。

    陆淮深懒懒地轻摩她的脸,用微醺的语气低声道:“还要走吗?”

    江偌仿佛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口是心非,心里狂跳,过后便是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从他身上站起来。

    陆淮深半醉半醒,眼里只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