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全文阅读 第4分节
第31章:让她进个门就是纵容了?
江偌既没有自以为是的肯定地反驳对方,又在最后将话题引到洽谈的双方身上,陈总也及时地接过话头,谈话又回到正轨。
江偌低下头,暗里松了一口气,立刻又开始做翻译笔记。
会议结束已经快五点,两边的人又多聊了几句题外话,一晃就快六点才散。
江偌踩着高跟鞋往酒店外走,有种高度紧张之后又突然放松的眩晕感,身体时冷时热,皮肤变得敏感,连衬裙的布料摩挲着腿弯,都传来些微刺痛。
走出没有冷气的酒店,傍晚的烈日余温中荡着清爽的风,江偌却没走几步就感到思维混沌,胃里直犯恶心。
走到出租车站台的时候,她忍不住去寻找支撑物,弯着腰来缓解身体的难受。
下班高峰期车来车往,灰尘漫天,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连来电显示也没看直接接了起来,开口时有气无力,“喂。”
“太太,我是裴绍。”
“你有事么?”江偌勉强打起精神,但无暇去思考对方致电的意图。
裴绍说:“陆总晚上有应酬,回去的时候应该挺晚了,临海别墅的密码是142536。”
江偌记下了。
她自然知道裴绍这通电话是陆淮深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了态度,但对她来讲,说服陆淮深跟她协议离婚,拿回被托管的那部分股份,至少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只是身体上的痛苦很快掩盖过了这微不足道的激动。
江偌此刻只想找张床,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今天是周五,程啸放学比较早,江偌打电话给他,让他晚饭自己在外面吃,又问他钱还够不够。
程啸说:“你上次给的还剩不少,够吃了。”
“那就好。”
“你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程啸忽然声色一厉,“是不是陆淮深欺负你了?”
江偌觉得程啸对陆淮深的敌意比她这个当事人还重,“我只是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
程啸哦了一声,声音柔和不少,“那你好好休息,要不回家来住?”
江偌现在就在城东临海区,距离陆淮深的别墅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回家里的话起码四十分钟,便直接去了陆淮深家里。
另有一层原因是,裴绍刚告诉了她大门密码,她若反而不去了,陆淮深那人难免会认为她在故意跟他斗气,只会对她更加反感。
她上了辆出租车,发觉自己越渐熟于揣摩陆淮深心理,那个男人如果是一门课程,那她算不算是入门了?
江偌第一次在天未黑时进了陆淮深家的门,进去之后便翻开包找感冒药,找了许久发现空空如也,后来发现早上吃了之后把药忘在了乔惠的病房。
她难受得很,懒得关心药的问题,卸了妆就往被子里一倒。
……
裴绍把话带给江偌之后,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气定神闲的陆淮深。
“陆总,您这算不算是开始纵容太太了?万一她真的在江启应的事情上死磕,对您来说是个威胁。”
陆淮深抬眸冷冷瞧他一眼,皱眉说:“让她进个门就是纵容了?”
裴绍笑笑,“不算是。”
可有人让他每天早上改电子锁密码的时候,不是说过,傻子才会让人爬到头上还不采取任何手段么? 第32章:你只需要知道,你们永远没有可比性
六七点的光景,正值将黑未黑之时,深蓝天际广阔辽远。
街道上车流涌动、人潮不息,商务轿车缓慢被卡在拥堵的高峰期,艰难地向目的地移动。
裴绍琢磨了一下,才又说:“我就是担心太太从中尝到什么甜头,又重新对离婚和家产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太太是个挺执着的人。”
裴绍一如既往地善言辞,将‘蹬鼻子上脸’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他一面说着,一面有意无意地从反光镜里瞄了眼陆淮深的神色。
街道两旁的商店鳞次栉比,车厢内的光线随着夕阳消失在地平线而愈渐晦暗,昏黄路灯照进车窗,在陆淮深脸上形成一片忽明忽灭的剪影,使得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几分,自然放松状态下微垂的双眸仍是一片漆黑无波,让人感受不到情绪的涌动,忽而一抬眼,却又冷锐无比。
陆淮深半眯着眼看向车窗外,脑中浮现出那个女人风雨无阻出现在自己家门外的身影。
与其说是执着,倒不如说是固执。前者是目的明确,后者是明知不自量力,仍然困兽犹斗。
“江启应精明一世却愚蠢到把所有赌注都押在江偌身上,就算我把江氏股份还给她,凭她一己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陆淮深不徐不疾道,忽然顿了一下,冷哼一声,“江启应再心有不甘,这辈子也别想回江氏。”
裴绍觉得陆淮深跟普通富二代的差别就在于,他做事决断,却从不是虚张声势,他是的确有那个本事。
这样的人没弱点,却也害怕有弱点。
……
暮夜时分,江舟蔓坐在车里,要跟江觐一起去应酬。
一开始江舟蔓提出要跟他同往,江觐还有些意外,他知道今天陆淮深有个宴会要出席,依江舟蔓的性子,就算不当陆淮深的女伴,也会想办法跟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但她是个极知分寸和进退的人,从不会有任何过分的举动,所以陆淮深明知她是有意为之却随她去,对她倒是包容。
江觐疑心她和陆淮深之间出了什么事,是因为江舟蔓上车之后,全程要么跟他讲这次的客户如何如何,要么说爸爸最近高血压又犯了,关于陆淮深倒是只字未提。
江觐听她闲扯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最近几天怎么没见你去找陆淮深?每天晚上都按时按点回家陪爸吃饭,那老头子都说受宠若惊。”
江舟蔓正在徐徐讲话的声音顿住,眼神一暗,好半会儿没再出声。
江觐在耐心等她开口,江舟蔓迟疑之后,才将那天自作主张找了江偌谈条件的原委道出。
江舟蔓从来都知道,自己对陆淮深的喜欢和在乎远远多于他对她,但同时她也明白,女人不能将自己放得太低,喜欢的同时,不能丢弃尊严,否则,这样的感情终究只能是镜花水月一场。
尤其是对于陆淮深这种永远把野心排在感情前面的男人,可转念一想,她不就正是被这样的他所吸引么?
或许女人多少都是虚荣的,同自古美人爱英雄一个道理。
女人大多享受站在地位不凡的男人身旁,好似这个男人的爱慕和他拥有的一切,能让自己在一众庸碌中脱颖而出成为焦点,成为令人艳羡的对象。
她时刻警醒自己,不要上赶着,切勿过分殷勤,一段感情里,女人可以玩些小把戏吸引住男人的目光,但男人才应该是主动的一方。
可她明知陆淮深不是普通男人,日子过去这么久,他一次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她一旦闲下来,心里就会惴惴,抵不住那种患得患失的慌乱。
“我本该相信他会处理好江偌的事,但我忍不住,我不想见他为难,我也不想……不想让他在那场束缚的婚姻里拖太久,才私自找了江偌,”江舟蔓勉强的扯了扯唇,“估计是我太沉不住气了,惹得他不高兴了。”
江觐听完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蔓蔓,你太矜持,也得想太多。你不能拿适用于普通男人的那一套标准去衡量揣摩陆淮深,他不吃那一套的,更别奢望他会主动。你要是想知道他的方法,你自己就要主动些,把你为他做的告诉他,而不是一味在这儿猜测,自求烦恼,知道么?”
江舟蔓拿不定主意,直觉江觐的话不可靠。自己的哥哥笑面冷心,不把感情当回事的人,提的建议即便在理,也极度缺乏说服力。
想到这儿,她记起一件事,说:“江偌之前去过御楼,你知道吗?”
江觐沉吟片刻,眼眸顿时温和变冰凉,嗯了一声。
“明钰以前不就是在那儿待过么?”江舟蔓说起那个女人,还是不禁微微皱眉,毫不掩饰地表达不满,“我怀疑就是她插手帮了江偌。”
江觐眯了眯眼,并没有说话。
江舟蔓试探着问:“你现在把她安置在哪儿,要不我去问问她?”
江觐否决,一笑带过,“不用了。”
语气坚决,不容再议。
江舟蔓实相的瘪瘪嘴,没有再提。
之后的饭局上,她将江觐的话想来想去,还愁想不出个结果的时候,已经在去陆淮深临海别墅的路上了。
……
江偌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天一夜那样漫长,身体像被泡在高温水池里,烫得心灼难耐。
她难受地睁开眼睛,眼前黑瓮瓮的,她以为自己还在纽约,从学校附近的公寓里醒来,转转眼睛发觉周围摆设十分陌生,缓了好久,才想起这是在陆淮深家里的。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左右,她才睡了两个多小时。
喉咙像被一把火熏干了水分,塞进一把干砂,磨得她又涩又痛。
江偌撑着身子起来,她知道自己发烧了,眼睛和呼吸无一不烫,嘴唇干得起皮,下楼时脚步虚浮,生怕腿弯一软,从楼梯上跪下去。
真到麻烦时,才意识到借宿别人家的不便,想给自己量个体温,却不知道医药箱在哪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水和酒。
江偌拿起一瓶冰矿泉水,灼热的手心浸入一股凉爽,顿时舒服了不少。
她又用瓶身去冰额头和脸颊,难受虽得到一丝缓解,可就像挠痒挠不到痒处,心烧的感觉并没有好转。
她干脆拧开瓶子,灌了三分之一凉水进肚,可是空腹饱水的感觉,让她犯恶心。
江偌正打算换衣服去趟医院挂夜诊的时候,门铃却响了。
江舟蔓本想到陆淮深家里等着,待他回来给他个惊喜,希望能消去这几天无形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隔阂。
远远的,她却瞧见陆淮深家里外都亮着灯,以为他已经回家,她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江舟蔓下车按响门铃,耐心等足了近半分钟,开门声响起的时候,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心里想着陆淮深会对她的深夜造访有什么反应。
然而,门打开的那一刻,江舟蔓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然后消失。
她看见的不是陆淮深,而是穿着睡衣的江偌。
相比于江舟蔓过度的反应,江偌显得淡定许多,她靠着门框,将身体的重量转移,懒懒地抬眼看了看她,沙哑着嗓子说:“有事?”
江舟蔓拎着包包手柄的指节逐渐泛白,“我来找我男朋友,当然有事。”
“你男朋友?叫陆淮深?”江偌以为自己听岔了,以为江舟蔓再明目张胆,再不把她这个原配放在眼里,也不会在自己面前把陆淮深称之为‘男朋友’。
江偌等她改口,江舟蔓却只是看着她,死死盯着她,显然是被她出现在陆淮深家里这事儿刺激得不轻。
江偌撩撩嘴角,笑说:“刚好我老公也叫陆淮深,既然这么巧,那请问,你找我老公有什么事?”
江舟蔓显然被气糊涂了,连跟江偌虚与委蛇的功夫都省了,直接撞开她进去。
江偌没动,皱了皱眉,一来是被江舟蔓撞得肩膀疼,二来是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可言,身体的虚脱,让她心里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缓缓踱步回客厅,江舟蔓正站在沙发旁看着她,江偌站着都觉得累,径直越过江舟蔓,在沙发上坐下,让身子靠着沙发背。
江舟蔓环视了一圈安静得过分的别墅,问她:“淮深呢?”
“没回来,有事明儿请早,你想等一等也是可以的。”江偌中气不足地回答。
她是的确提不起精神,但在江舟蔓听起来,这语气却是不屑又敷衍。
江舟蔓看着慵懒靠着沙发的江偌,她穿着白色丝质套装睡衣,头发散散的披在肩上,姿态随意,两颊浮着类似运动过后的潮红,双眸像沾了水一样,有种不同寻常的澈亮。
江舟蔓即便衣着再光鲜得体,发型再别致,她都有种被江偌压制着的无力感。
江偌现在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江舟蔓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咽了咽喉咙,找虐似的问:“你现在住在这里?”
江偌撑着脑袋点点头,“是。”
“什么时候?”
江偌压了压眉心,江舟蔓那副不敢置信却仍然强作镇定的样子,让她生出自己仿佛是个小三,被原配上门抓了个正着,还被原配伤心控诉的感觉。
“你凭什么质问我?”江偌淡淡反问。
她曲着腿,整个人都像要缩进沙发里一样。其实是胃里一阵一阵地在痉挛,身体发虚,却出不来汗,痛得她要直不起腰。
她咬牙忍了忍,将指尖插进发丝里,指尖因为隐忍而颤了颤,继续道:“这是我的婚房,我进来住还需要请示你的意思么?”
江偌并没有正面回答江舟蔓,主要是怕说错了什么话,陆淮深那怪人怨她离间他和她心上人的感情了。
江舟蔓拧着眉,带着指控的表情质问,“江偌,人还是须得看清自己,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死缠烂打有意思么?无论是婚房还是婚姻,有哪一样是你该得的?”
“看清自己?”江偌忽而笑笑,顿时目光微凉,笑容也清冷,“我也实在是好奇,你在我面前义愤填膺的自信是谁给的?陆淮深么?他就那么宠着你,把你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么?”
门口响起了开门声,江偌想应该是陆淮深回来了,她却没打算停下,把该说的继续说下去,“说起该不该得,你先问问你自己,再回去问问你老子和你哥哥,江家有哪一分钱又是你们该得的?养子不念养育之恩,夺权夺家产,拿到手的就变成了自己的、变成了该得的,怎么到我这儿,这逻辑就不成立了?”
江偌轻描淡写地讽刺完,眼神微动,看向站在玄关处的男人,毫不意外地,她在陆淮深的脸上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眼神,疏离、厌恶,好像她是私闯进他家门,还欺负他手心肉的存在。
只是那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冷怒,她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
“养子又如何?要是江启应没有丧子,谁知道你江偌这号人,你算老几能在这儿跟别人谈身份地位?”陆淮深相当冷淡地看着她,目光像是淬了冰,低缓说出的话,却每个字都像把尖锐的刀子。
江偌无所谓的笑笑,绯色的脸水色的眸,让她看起来气色极好。
她直视着陆淮深的眼,轻声慢气地讲:“我的确算不上老几,可在有些狼心狗肺鸠占鹊巢的人、甚至是在你陆淮深面前,基本的底气还是有的。”
可底气能有什么用呢?
她孤身一人,而陆淮深强硬地站在一副受委屈模样的江舟蔓身后,仿佛给她筑了一道城墙,两人同心所向、同仇敌忾,而她是那个敌。
就是诸多电视剧里多余又恶毒的女二。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江偌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变得不堪一击,她本就孤立无援,所有的言语和精神攻击都要她独自承受,她怕自己受不了,不得不丢盔弃甲。
江偌没去看他们,半垂着眸转身要往楼上去。
陆淮深厉声喝住她,“你给我站住。”
江偌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背对着他们,轻飘飘的说:“我不想跟你讲话了,放心,我等下就走,正好也给你们腾地方培养感情?”
“不用了,陆太太。该走的是我。”江舟蔓自嘲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接着又是陆淮深斥责的声音:“江舟蔓,别跟我斗气。”
“我怎么是斗气呢?”江舟蔓笑得很难看,她看向陆淮深,低声喃喃的样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天你为什么会头也不回的走掉,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信任你,自作主张做了你讨厌的事?要不然,你为什么不找我呢?你这个人……”
江舟蔓哽咽了一下,偏开头,继续说:“你这个人太深奥,我猜不透你,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妄自揣测你的想法。但我始终觉得我们之间突然有了隔阂,我哥说应该试着主动化解。我本来是想来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江舟蔓重新对上他的眼,见他紧绷着脸,目光愠怒地望着她,她反而又笑了,“你生什么气呢?该气的是我。我左思右想,却没想到隔开你我的原来是江偌。如果你选择开始适应你的婚姻,不忍为难江偌了,你应该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
“江舟蔓。”陆淮深冷冷喊她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你们永远没有可比性,懂了吗?”
江偌想笑,却笑不出来。
没有可比性?她永远没办法跟江舟蔓比是么?
要不是听了这句话,江偌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么令人深恶痛绝。
江偌眼前变得恍惚,耳朵里嗡嗡作响,胃里不停收缩、翻滚,仿佛有东西就要破喉而出,她按住肚子,忍不住微微弯下了腰。
身后那两人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太见。
江偌撑住最后的意识,循着本能往卫生间里跑去,推开门抱着马桶一阵干呕。
除了中午那两口粥,她几乎一天没有进食,胃里全是水,吐出来的也是水。
呕完之后,她肩膀都在发抖,胸膛剧烈起伏着,她平息了好一会儿,猛然察觉有人看着自己,她条件反射往身后的门口看去,陆淮深正皱眉盯着她,连闹着要走的江舟蔓也在,眼神却有些奇怪。
江偌已经快虚脱,意识在消散,她盖上马桶,语声模糊地说:“放心,我不会赖着不走,不用盯着我。”
她说完,撑着马桶盖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脚一动,步子都还没有迈出去,眼前一黑直接往前栽去。
江舟蔓惊呼,身旁的人比她反应快得多,她呼出声时,下一秒,江偌已经在陆淮深怀里了。
江舟蔓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知道现在关注这些有些不厚道,但陆淮深接住的江偌的同时,将手垫在她头下以防她磕在洗手台上的动作,真的刺痛了她的眼。
陆淮深将江偌打横抱起来,从她身旁经过时,江舟蔓说:“她……”
她话没说出口,陆淮深已经抱着江偌越过她稳步往楼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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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真伤心了还是妄想博取同情,嗯?
像播放中的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江舟蔓重重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使得一抹苦涩从心口向全身蔓延,几乎将她吞噬,她拼命地忍着,眼眸仍然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陆淮深他怎么……
她心里挣扎复挣扎,缓缓转过身望向二楼,看见陆淮深把江偌抱进了卧室。
那是他的卧室。
怪她太过天真,都住在一起了,睡在一起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卧室里传来陆淮深的声音,他在打电话叫人安排医生过来,嗓音听不出喜怒,就像他这个人,她永远也猜不透他的情绪一样。
江舟蔓心底一片冰凉,动了动喉咙,他明明上一秒还说江偌和她没有可比性,难道是她误解了什么?
她茫然的看着满室明净,她仿佛和那两个人在不同两个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大门的,夜里微凉的风吹过,她心里还木木的,情绪冗杂,如鲠在喉。
……
陆淮深挂了电话之后,看了眼睡在床上的江偌,她刚吐过之后脸色寡白,透着一股苍青,现在脸色又恢复了方才的红润。
他就说她气色怎么看起来好得不正常,人都快烧成火球了。
陆淮深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江偌发烧本就体温过高,再加上男人手心的温度,令她感到更加难受,昏迷当中又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不满,只能去拨他的手。
然而她根本使不上力气,‘挥’的动作绵软无力,手背碰了下陆淮深的手腕,便垂在一旁了。
陆淮深看着她紧紧拧着细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嘴唇起泡还微微蠕动着,不知在呓语什么,他凝神细听,许久才听轻她说的是:“烫,走开……”
陆淮深哼了哼,故意又将大掌盖在她额头上,果然她眉头越皱越深,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掀开了他的手腕。
“滚……”
这个‘滚’字,咬字无比清晰,陆淮深倏然脸色一冷,威胁道:“再说一遍。”
江偌虽在昏迷当中,但对外界是有感知的,陆淮深的话她也听得见,只不过意识模糊中,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思及他刚才是如何对自己冷眼相对的,说出的话那样伤人,越想越难过,仗着在梦里,可以无所顾忌,她吸吸鼻子,“陆淮深……”
陆淮深忽地听她喃喃他的名字,不觉挑眉,那皱鼻的动作让他略微愣了下,好奇她要说什么,便俯下身贴近她。
然后他听见她说的下半句是:“我让你滚……”
陆淮深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伸手就捏住她的脸,稍微用劲一拧,江偌迷迷糊糊中直呼好痛。
陆淮深这才松开手,伸手在她脸上弹了一下,哼声道:“痛死你活该。”
说完,又盯着自己的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她皮肤带来的温软触感,他嫌弃的哼了句:“肉都没二两。”
床上的江偌没了声儿。
医生来了之后,又是给量体温又是准备挂水,裴绍知道是江偌病了,特地给找了个女医生过来。
陆淮深问:“大致什么情况?”
医生说:“持续高烧,再严重点恐怕要引起肺炎了,胃寒加上空腹才会呕吐,她有多久没进食了?”
陆淮深眉心一敛,看向床上的女人说:“不知道。”
医生:“……先挂水吧,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最好是清粥,醒来之后让她吃点儿。”
陆淮深又转身出去打电话给裴绍,让他弄点吃的过来。
裴绍二十四小时待命,深夜加班也是常事,现在刚到家,鞋都没来得及脱,又要出去给人找吃的。
陆淮深刚要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算了,你打电话给吴婶,让她现在准备过来,我让司机过去接她。”
裴绍惊了惊,“让吴婶在你家过夜吗?”
陆淮深不大耐烦,“废话。”
挂了电话回房间,陆淮深看见给江偌擦拭的女医生,忽然问:“冒昧问一下,刘医生会做饭么?”
刘医生推了下眼镜,不大好意思的笑笑说:“我们家都是我老公做家务。”
吴婶过来熬了粥晾着,陆淮深让吴婶先去休息,有事再叫她。
一瓶点滴打完,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也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如果明早还不退烧,我再过来一趟。”
江偌睡得安稳了些,但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陆淮深准备洗漱休息,这才想起自己习惯性把江偌抱进了自己房间。
他紧锁着眉头,低声说了句:“麻烦。”
随后洗了个澡,到书房处理了些公事,才找了间客卧准备睡觉。
躺下之前,习惯性的找烟和打火机,没看见,才折身去主卧取。
主卧的床头开着一盏橘色的夜灯,朦胧柔和的光晕下,见一颗脑袋缩在被子里,露出贴着枕头的半张脸来。
自己的床被个女人占据,感觉有那么点怪异。
陆淮深看了她一眼,走到另外一边的床头柜上拿烟,下意识捻出一根准备点上,刚衔在唇间又想起什么,遂又取了下来夹在指间。
卧室里一片静谧,脚踩在地毯上也听不见声响,陆淮深正要出去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声哽咽。
陆淮深扭头盯着床上那人,双眸掩映在黑暗中,更显得深沉幽暗。
他顿了两秒,改变了主意,朝床边走去。
夜灯浅浅的橘光浮在她身上,睫毛和鼻梁在脸上留下小片小片的阴影,闭着眼的模样温淡又柔顺,不过么,细看才能发现她脸下的枕头湿了一大片,眼角还有晶莹水渍躺过鼻梁山根,顺着脸庞往下流。
陆淮深立在床边,微锁着浓眉,那沉沉的目光像是在细细地观察她。
过了半晌,江偌还在一声不吭地默默流着泪,像是打开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
陆淮深开口,似威胁,又不似威胁,低沉浅缓,“差不多该得了。”
江偌忽然低低地啜泣了一声,陆淮深眉心一紧,伸手用指腹拂过她的面颊,指心顿时沾上了一股温热濡湿。
“你有什么资格哭?真伤心了还是妄想博取同情,嗯?”他低声问,垂眸凝视着她,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江偌似乎哭得越来越厉害,颇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被子又挡住了鼻子,呼吸不通,看起来十分难受。
陆淮深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将她整张脸露出来,几缕头发被眼泪和汗水的打湿,黏黏的贴在额头和脸侧。
陆淮深越是看她,心里越是忍不住一股躁气。
忽然俯身撑在她脸侧,将她的身子扳正,让她面向自己,脸色阴沉道:“刚才不是还挺横的,现在装什么可怜?”
这次回应他的,连啜泣声都没有。
陆淮深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跟她计较简直是有病,直起身子,瞥见她微抿的嘴唇,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她说的那句:我不想跟你讲话了。
她具体是什么样的语气,他当时没太注意,现在也记不大起来了,类似于受了欺负的小孩子,负气的要回家找妈。
江偌放在床头的手机打破安静,尖锐地响起来,陆淮深看了眼,挂断。
然而,如他所说,姐弟俩一个样,固执得可以,不死心地又打过来。
陆淮深接了,“是我。”
程啸听见陆淮深的声音,愣了愣,遽然怒道:“又是你!”
“对,怎么又是你?”陆淮深往门外走去,就着他的话反问。
“我姐呢?”程啸语气很冲。
陆淮深没好气的说:“她是你姐还是你妈,你一天到晚的找?”
程啸觉得陆淮深简直恬不知耻,“少管她是我的谁,反正不是你的谁,把电话给我姐。”
“她病了睡着了,”陆淮深漫不经心道:“什么叫不是我的谁,她的名字只要还在我结婚证上,她就是我老婆,一口一个你,小孩子要学着懂礼貌,知道没?”
程啸低声压抑着愤怒,“姓陆的你脸皮也真够厚的,什么狗屁老婆,我看你是把她当仇人。别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淮深听完缓缓收起笑容,语气仍然不徐不疾,“我倒想知道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日子总归还长着,咱们走着瞧。”程啸说完挂了电话。
……
身体和心理都不堪重负,江偌连夜是梦,这梦就像是她人生的走马灯,每一个场景都真实得恍如昨日。
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好像完全被剥离,她看的见的只剩痛苦。
比如,小姨和小姨父因负债累累而争吵不休,全然忘记了日子美好时的恩爱和谐,程栋醉酒回来,在家里大发脾气,给了小姨一耳光,将锅碗瓢盆全往地上砸,还不到十岁的程栋一点也不害怕似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又比如家里出事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勉强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即便进了重点班也是吊车尾,高一文理不分科,她偏科严重,第一次期末考试物理考了37分,被班主任威胁要叫家长。
因为家庭变故,她的性格也变得沉默寡言,不合群,同学看她的眼光也总是带着几分探究。男同学们塞进她课桌的情书,被同班女生在课间当着全班人朗读。
而她不为所动的态度,使得原本爱慕他的男同学在背后恶意议论她。
她又梦见她在江启应的生日宴上,她第一次礼裙,烟粉色的半露背拖尾长裙,这种装束令她觉得浑身别扭,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歪歪扭扭,随江启应见过一些人之后,只好躲在一旁的休息区坐着。
她捶着发紧的小腿,看见不远处,江觐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说话,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她,朝她扬了扬下巴,她看见他的嘴型在说什么‘小村姑’。
接着,那个男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容却犀利,仅一眼,就让她面红耳赤,她低着头起身,拎着那滑稽的裙摆走开了。
她一想到自己变成笑料被江觐跟他提起,就觉得难堪。
再后来,她看见程栋被推进火化炉,看见江启应躺在病床上俨然是没了生息的样子。
睁开眼时,江偌心绪恍然,仿佛还沉浸在梦里,准确说,应该是沉浸在过去里,差点出不来。
她适应着眼前的黑暗,等眼睛能视物了,思维也重回正轨,才记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摸了摸手心下的被子,又瞧瞧周围一切,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在陆淮深的床上。
江偌打开灯,房间安安静静,确定里面没有别人之后,才昏头昏脑的坐起来,伸手摸了摸额头,好歹是退了烧。
她刚咽了咽喉咙,嗓子发痒,引得她一顿咳嗽。
门突然被推开,江偌咳嗽声卡了一下,看向门口,陆淮深穿着灰色睡袍进来,短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起床。
昨晚换了床,客房那床垫软得要死,陆淮深睡得浑身不周正,心情也跟着阴郁,看了眼床上睡眼惺忪的女人,刺了她一句:“你倒是睡得舒服。”
江偌一言不发盯着他,昨夜陆淮深的话犹在耳畔响起,她顿了两秒,没应他,但是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没走两步,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一抬头,发现陆淮深正盯着自己胸前看,眼神微暗,江偌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了眼,突然面如熟虾。
她就说哪里不对,原来是洶前空荡荡的,薄薄的丝质內衣下凸起两点,白色微透的布料下甚至能看见那两朵梅花大小的东西。
江偌脑子嗡的一声,抬手护住自己的洶,一边转身在床上四处寻找,谁脱掉了她的內衣!
江偌如同烧锅上的蚂蚁,慌乱得不行,越慌手越抖。
忽然身后一道声音提醒她:“沙发上。”
江偌一看,在沙发的抱枕旁边,躺着一只浅蓝色的蕾絲薄洶罩,沙发正好在露陆淮深旁边脚。
江偌根本不敢抬眼,硬着头皮往那儿走,每靠近他一步,就越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走到陆淮深面前,她一把抓起东西,大步出去了。
离开之前,她听见陆淮深带着清凉笑意随意的戏谑一句:“害什么羞,还以为自己是小女生。”
江偌抱着手臂转身,恼怒地看着他,“你不说话心里不舒服?”
陆淮深面色坦然,“嗯,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江偌气得不行,偏偏自己脸皮不够厚,脸颊发烫,连说话都像欲拒还迎的娇嗔。
刚才看见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江偌的心里明明是恨怒交织,寻思着怎么也要在气势上先压他一头。
现在别说是气势了,连说话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她不自在地转身,进了客卧。
洗漱之后换了衣服拎着包出来,又跟已经穿戴得人模人样的陆淮深撞了个正着,江偌已经平复下来,故作若无其事,木着脸从陆淮深面前经过。
却被陆淮深一把抓住手臂,“你在跟我发脾气?”
他似笑非笑,语气却凌厉,漆黑目光给人无形的压迫。
江偌目不斜视,听完之后笑了笑,生病的嗓音沙哑还具有磁性:“我算老几,哪有资格跟你耍脾气,我又不是江舟蔓。”
江偌用他说过的话回击。
陆淮深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住,“都能在我面前耍横,看来病是好得差不多了。既然好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江偌怔住。
陆淮深冷笑,“怎么,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话了?不是说要给我腾地方么?”说完他顿了下,又说:“家里有个常常不穿內衣在我面前瞎晃的女人,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饥不择食的事情。”
说着,目光还往她洶上看了一眼。
“别说你不想饥不择食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江偌别开眼,没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洶。
“不想委屈自己还往天天我家里钻?”陆淮深看向她的动作,语气不屑,“就那几两肉,遮什么遮。”
说完径直下了楼。
江偌气得面无表情,下楼的时候发现吴婶已经做了早餐,正盛了一碗粥放在陆淮深坐的位置对面。
见她要走,吴婶招呼道:“江小姐,快吃点饭再走啊。”
江偌回绝说:“不用了,我等下还有事。”
“什么事情有身体重要呐,你这都空腹一天两夜了,怎么吃得消,昨晚医生说要你醒来就要吃东西的。”
经过昨晚,江偌觉得看着陆淮深那张脸,她不一定会有胃口。
她犹豫的两秒钟里,陆淮深已经慢条斯理地开口,“她想走就让她走,死在外面我也不会管她。”
江偌听见他这话,敛目清声道:“放心,我生也好死也好,都不会让你多操一分心。”
她说完,踱步过来走在餐桌上坐下,她何必因为他而为难自己的身体?
陆淮深看着她拿着调羹,小口小口的喝粥,姿态悠闲的往后靠着椅子,说:“不是不想吃么?”
江偌咽下一口白粥,舔了下唇,朝他笑笑说:“身体才是革命的资本,我要是有个万一,怎么跟你耗下去呢?”
“你果然还是病着比较好,半死不活的,这张嘴也没那么讨人厌。”
陆淮深才说完,想起她浑浑噩噩仍然说出让他滚的话,顿时脸色又不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江偌感觉头顶目光如炬,抬眼看见他沉着脸盯着她,又不做声,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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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你要是两年前有这个觉悟,现在就没这些破事
这边别墅区不好打车,江偌是在吃饭的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心里庆幸刚才没有一气之下直接走人。
打了点滴之后今早已经退了烧,胃上的不适也缓解了,两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看见食物的时候没觉得有食欲,吃起来却觉得越来越饿。
陆淮深的是花样繁复的西式早餐,江偌的是清粥和奶黄包。
陆淮深吃的不多,一边吃还要喝咖啡看报纸,江偌已经开始解决第二碗粥,手里捏着奶黄包,嘴里味道寡淡,心里就馋他盘子里的培根,总是时不时忍不住的瞄一眼。
她脸皮薄,又不好开口。
跟着,陆淮深放下报纸,将盘子里的培根慢条斯理地解决完。
江偌:“……”
周末两天,江偌都不敢去医院待太久,乔惠本来就还没痊愈,她怕自己将感冒传染给她,只好戴着口罩去看看她,待不了多久就离开,大多时间是程啸守在医院。
江偌的身体也才见起色,待在自己家里养了两天。
在周末晚上,身体舒服了些才回了陆淮深的别墅,刚好遇见了出差回来的陆淮深。
看见她出现,陆淮深根本没觉得意外,只是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是不是不知道出尔反尔四个字怎么写?”
江偌知他指的是江舟蔓过来那晚,她说要给他们腾地方。
她披着长发,脸上还有大病初愈的憔悴,本来就巴掌大的脸,现在又清瘦两分,下颌棱角更加明显了,些没化妆的脸清淡干净,不及眼底的淡笑使其眉眼看起来相当冷清。
她抬起目光看向他,:“我说给你们腾地方,又没说不再来。以后江舟蔓要来,你也好,她也好,先给我提前打声招呼,我自然会回避,给你们充足的空间培养感情。毕竟我最后的目的只是拿钱离婚,对棒打鸳鸯没什么兴趣。”
江偌的感冒症状明显,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也很喑哑。
陆淮深垂眼直直盯着她,目光沉冷,忽然抬手掌着门框,江偌被他困在身前,忽然下了一跳。
他气得一笑,然后又冷下脸说:“你要是两年前有这个觉悟,现在就没这些破事。现在说这种话还以为自己特别大度识趣?弱者的悔恨,难以让人信服。”
陆淮深真的很有教训人的天赋,江偌本来理直气壮都要差点被他说得没了底气。
加上他挨得太近,想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话,抬眼最先看见的却是他的下巴他的唇,顿时又别开视线,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江偌根本没办法好好跟他说话。
她嗓音依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压根儿不是一路人,追求的不是一回事,我不跟你争。”
说完,立刻推开陆淮深往里面走去。
陆淮深在后面说她:“你还真这儿当自己家了。”
江偌头也不回,换了鞋就缩到楼上房间。
……
次日一早,吴婶进门时看见她的鞋,便准备了两人的早餐。
吃过饭,司机的车已经等在外面,陆淮深准备出门,江偌也跟着起身,说:“这里不好打车,捎我一程吧。”
陆淮深没说什么,算是默许,江偌拿了包跟上。
上了车陆淮深才问她:“你以前怎么出去的?”
“打车软件叫的车,进来比较麻烦,又要等很久,我今天有急事,等不了。”江偌低头翻看包里,确认东西都带齐整没有,发丝垂下来,她伸手勾在耳后别好。
陆淮深瞥了眼她的动作,随后注意力又放在了她的着装上。
“找到工作了?”陆淮深随口问。
陆淮深对女人的穿衣打扮没什么见解,但看她这一身,不得不说,小村姑,其实不怎么村。
江偌穿的黑裙白衫加七公分的高跟鞋,知性成熟又不刻板的ol风,裙摆和衬衫设计的小细节又很适合她这样气质出挑的年轻半熟女性。
“还在面试,”江偌合上包,顿了一下,又说:“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我还是要感谢你。”
江渭铭现在的位置应该坐得不怎么顺心,江启应那么多年奠定的根基,公司里很多老董事都跟他有过硬的矫情,江启应出事,这些人不会服江渭铭,但又不得不明哲保身,表面上反对,但也不会付诸实质上的行动。
但如果江启应最后脱罪,这批人肯定最先倒戈。
江渭铭就怕江偌会不遗余力帮江启应,自然要先断了她的生路,没有经济来源,就算想跟他斗,时间一长,江偌必定有心无力。
找不到工作的事,陆淮深以前到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插手其中,江偌不得而知。
但她跟陆淮深讲过这件事之后,她再发到各大公司的简历得到了回应,应该是跟他有关系。
陆淮深沉默了两秒之后,又沉了声淡淡道:“你用不着感谢我,找到工作对你而言不过只能保证你和你家人有口饭吃,其余的,起不到什么作用。”
江偌觉得自己果然愚蠢,得了点好处,就选择性遗忘他对自己做过什么。
她自我反省之后,点点头说:“也是,我有今天也少不了你的功劳,这声感谢确实也多余。”
陆淮深没回答她,无人再出声,车轮碾压过地面的沉闷声衬得车里更加寂静。
江偌在城东这边的商圈中心地带下了车。
她收到ds第二次面试提醒的时候,心情略微复杂,接着是后悔昨天在会议上一时冲动说了那么一番话。
虽然昨天她回怼的那个白人女性是ds美国总部来的人,但她不知道那人今后会不会在大中华分部这边担当什么重要角色。
如果她进了ds,又遇到了这人,会不会被对方有意刁难?
可转念一想,江偌安慰自己,她就是一个小角儿,哪能招来人家的注意?况且她面试的职位,应当鲜少有机会跟这样的高层打交道。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在重要时刻发挥作用,典型的怕什么来什么。
江偌等待面试的时候,遇见了这人。
她与三男两女并排而坐,都在为等下的面试做准备,她听见有高跟鞋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时,下意识看了一眼,顿时就懵了。
来不及收回眼神,对方已经注意到她,眼底闪过诧异,随后扬起红唇朝她微微点头一笑。
江偌笑不出来,勉强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笑的动作,很是僵硬。
那人推门进了面试的办公室,没过多久又出来了,这次没再看她,领着手下扬长而去。
那时江偌已经有了‘这面试差不多黄了’的心理准备。
但之后面试过程却出奇的顺畅,江偌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被列入了淘汰名单,所以对方根本不想在她身上费口舌,导致她也提不起几分热情。
结束之后,临近中午十分,听了‘等结果’三个字,江偌心里已无太大起伏,随众人一起等电梯离开。
站在电梯间里,有人从另一部电梯下来,四下寂静,有公司员工在打招呼:“钟总。”
江偌刚想抬眼去看,手里的手机震动,是乔惠来的电话,说医生让她中午过来谈出院的事。
她瓮声瓮气的嗓音,在安静的电梯间里清晰无比,让她有些尴尬,便将手拢在唇边,压低声音讲电话,电梯轿厢门开的时候,随着人群进了电梯。
她也没注意到电梯关上之时,那位‘钟总’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下人事部的人:“刚才那些人是公司员工?”
员工答:“是来参加面试的。”
男人走进刚才的面试办公室,半英半中的跟人打了招呼,随手翻了翻桌上的简历,翻过两页后停下动作,手指点了点简历右上角的照片,随口问:“这女孩儿表现如何?”
“还行,我们之前都挺看好她的,但是……”
男人疑惑:“嗯?但是什么?”
“但是刚才gisele的意思是说,这女孩儿不适合。”
“唔,不适合么……”男人沉吟一下,忽然笑了笑,“现在是我说了算,就她。其他几位你们看着办。”
“为什么呀?”人事部的某位经理的眼神忽然变了味,暧昧又猥琐,“难道是钟总……”
“她是我校友。”男人笑着指着她学历那一栏,“这算不算理由?”
……
江偌到了医院,跟医生谈了谈,敲定了后天出院。
回到病房江偌又将口罩带上,乔惠坐在病床上看电视,见她还是这幅样子,焦心地问:“感冒还没好啊?”
“没那么快。”江偌说。
她怀疑是之前淋了雨,后来又在露天的院子里睡着了,前后折腾,应该是闷了很久的病,一下子爆发了,没那么容易好。
乔惠又问她面试是否顺利,江偌心里没底,直说:“广撒网,总能捞得着鱼。”
她现在倒是收到了一些offer,但考虑来考虑去都觉得不太满意,希望再等等,能找到一份更合心意的。
眼高手低这样的毛病,她其实也有一点。
江偌中午离开医院出去吃饭,刚走出大门,取下口罩等出租车,突然有人喊住她,带着疑惑:“江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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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她让我晚上去陆家吃饭,就你爷爷那儿
声音从右后方传来,但是很陌生。
江偌转身看去,一个漂亮女人挽着皮包看着她,在她转过身的那瞬间说:“果然是你!”
江偌怔了怔,看她两秒,才尴尬地开口:“……小姑姑。”
女人正值三十多岁风华正茂时,穿着十公分的一字带凉鞋和吊带连衣裙,多年来从头到脚的精心保养,皮肤和体型都保持得极好,不细看的话,在她脸上发现不了一丝皱纹。
这人叫陆星叶,是陆家最小的女儿,陆淮深的小姑姑,她领证后去陆家吃过一顿饭,陆星叶自然也在。
陆星叶笑着受了她这一声小姑姑,她其实就比陆淮深大三岁,陆淮深也从来不会叫她姑姑。
一来碰面的时候少,二来交流的机会不多,更主要原因是,陆淮深不想叫。
陆星叶其实有点畏惧陆淮深这人,只敢跟在众位哥哥后面搭腔偷偷数落他,要是听他叫一声小姑姑,她估计要坐立难安。
“太久没见,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怎么在医院呢?”
陆家一众男男女女就没有样子长得寒碜的,陆星叶也是典型的美人儿,上唇有唇珠,笑起来很好看。
江偌说:“我小姨在住院,我过来看她。”
跟陆星叶仅一面之缘,说穿了,不过是认识的陌生人,陆淮深家的亲戚,江偌更应该避之不及,陆星叶这么热情,她适应无能,稍显拘谨了些。
“淮深他都没提起过,我来这儿看我朋友,早知道的话顺便也能去看望一下。”陆星叶懊恼的说。
“没关系的,一点小病痛。”江偌撒了个谎,反正陆星叶也不会闲着没事做去调查她小姨生的什么病吧。
“那就好,你现在要去吃饭么?”陆星叶上来问。
江偌点点头。
陆星叶上来就搂了搂她的肩膀,说:“我也正好要吃,没人约,跟我搭个伴儿呗。”
江偌懵了懵,她真的不记得她和陆星叶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是说她本来就是个自来熟?
江偌心里排斥跟陆家人打交道,陆家家庭情况复杂,她分不清陆星叶跟陆淮深是敌是友,这些年她早就怕了这种家庭血缘亲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她怕自己被人利用都不知。
江偌下意识就想拒绝,陆星叶力气之大,常年健身,膀子虽细却都是腱子肉,一把捞着她就走。
“喜欢吃什么?”陆星叶问。
“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陆星叶要同她一起进餐的态度十分坚决,江偌再拒绝似乎不大好,心想只是吃顿饭而已,心里半情不愿的答应了。
“那就我定了哈。”陆星叶解锁车门,把江偌塞进副驾驶。
陆星叶开了辆黑色宝马i8,车型拉风,但是在临海市的拥堵的马路上飞驰不起来。
开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陆星叶选的餐馆。
是一家装修风格极具创意、融合了科技元素的网红餐厅,用餐皆需预订,价格惊人,不少名人名媛慕名找来,就为了发到社交网站。
陆星叶订的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后问江偌:“你现在住在淮深家里么?”
“对。”虽然是强行入住,并且不同床。
“今晚家里聚餐,你会一起过去么?”陆星叶又笑着问。
这话才让江偌一愣,她喝了一口白水,放下水杯垂眸看菜单说:“他没跟我说。”
江启应入狱的事轰动东临市,陆星叶是陆家人难道会不知情?陆淮深即便没主动提起,但他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陆家的人也应该是有数的,况且,陆淮深和江舟蔓的事,他们不都心如明镜么?
大概只有陆淮深和她夫妻关系名存实亡这件事,陆家人是丝毫不知的。
陆星叶现在要么是在粉饰太平,不想让气氛太尴尬,要么是别有目的,跟她装傻。
搞不清陆星叶的目的,也不知道她对自己和陆淮深的关系了解多少,江偌只能谨言慎行,没直接说‘不去’。
陆星叶说:“那今晚一起过去,之前我爸知道你回国了还问起你来着,淮深说你在忙,今天刚好遇见我,跟我一起去吧。”
“不用……”
江偌话音未落,陆星叶便打断她说:“你毕竟也是我们陆家的孙媳妇,结婚两年就见过家里人一面,以前你是在外上学情有可原,现在既然回来了,还不露面,似乎不太好,大家毕竟是一家人,以后总有打照面的时候是吧,就像今天突然见到我,你一副惊讶得差点都要认不出来的样子。”
陆星叶靠着椅背,说话的语调不如之前轻快,一字一句的,似乎是为了让江偌听清楚,笑容淡了些,目光也犀利。
江偌承认自己错了,不该认为她是一根筋的自来熟,现在上了贼船,可以说是骑虎难下了。
“那我一会儿跟陆淮深说一声。”陆星叶粲然一笑,立马叠着腿,把手机递给江偌,拗了个造型让她帮忙拍照。
江偌:“……”
陆家的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一个比一个奇葩。
吃完饭,陆星叶不让江偌走了,说:“反正晚上跟我一起过去吃饭,咱们下午一起去逛街好了。”
江偌说:“我还没给陆淮深打电话。”
陆星叶笑着打趣,“怎么别人夫妻之间都是妻管严,到你这儿就成了夫管严?怕他作什么,你是他老婆,是他爷爷的孙媳妇,过去吃个饭他难道敢把你赶出去。”
江偌心想,我不是怕他把我赶出去,我是怕你们这些姓陆的利用我。
陆星叶又开始说好话:“电话么,吃饭之前打都不迟,你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你就陪我逛逛街嘛,你又不吃亏,我过几天要去海岛玩,想买些衣服,我朋友都有事,一个人提不起劲。”
江偌真的怕了陆星叶,这人绝对是个笑面虎狠角色,前一秒能不带狠色的威胁你,下一秒还能跟你撒娇。
那种不容拒绝的强硬性格,倒像是跟陆淮深从同一个基因市场批发来的。
商场里全是奢侈品店,相对于一般商场要清净很多。
女人大多抵抗不了衣服包包的,江偌也一样,换做是以前,她倒是会去逛也会买,因为有江启应在,经济方面没压力。
她是知道这些奢侈品的价位的,知道现在的自己承担不起,进了店便不会多看一眼。
陆星叶塞了条布料极少的裙子给她,让她一起试,江偌婉拒了,在外坐着等,估计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给陆淮深打了个电话过去。
打过去却被人挂断,江偌猜他有事,打算一会儿再打。
陆星叶试好衣服出来,说:“都包起来,”她又指着刚才递给江偌那条黑色的裙子,“这个单独装。”
结完账,陆星叶把那个袋子塞给江偌,笑着说:“送给你的,没提前准备什么,就当是小姑姑的见面礼,限定的,这个码仅此一条,绝对不撞衫。”
江偌若是再拒绝,显得矫情了,说了谢谢之后接下了。
陆星叶再去试衣服的时候,江偌又拨了陆淮深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人接起,清凉声线带着半分散漫,“什么事?”
“我遇见陆星叶了,”江偌拿着电话走去外面,压低声音说:“就是你小姑姑。”
他不以为意道:“我知道陆星叶是谁,不用特别说明。”
江偌走到外面才用正常音量说:“她让我晚上去陆家吃饭,就你爷爷那儿。”
陆淮深那边的沉默蔓延过来,两秒之后他哼了声,压着嗓音不屑地说了三个字:“那蠢货。”
江偌:“……她是你小姑姑,你用不着这样吧?她还送了我东西,我觉得好尴尬。”
“拿人手软,不怪你帮她说话,但她就是个搅屎棍。”陆淮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烦躁。
江偌:“那怎么办?”
陆淮深沉了沉气说:“还能怎么办,让你去你就去,没意外的话,陆家上下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你晚上要过去,你没出现,那帮人的矛头对准的就是我一人。”
“那我不去了。”江偌果断的说。
陆淮深嗤笑一声威胁:“行,那接下来我那儿你也不用再去了。”
江偌气得不行,直接挂了电话。
……
这边陆淮深收了线,将手机扔在大班台上,看了眼下面人送上来的报告,抿了一口咖啡,觉得味道太甜,皱了皱眉,放在一边。
翻了两页报告,眉头锁得更紧,脸色越来越黑,看得部门经理心里直打颤,陆淮深不说话,他也缄默不敢言。
末了,陆淮深拿笔在上面圈了几处,啪的将文件夹合上,扔在那人面前,言简意赅:“自己看。”
经理颤巍巍的翻开报告,一看某个数字后面多了个0,再看某个表格少了一列。
他涨红了脸,“我这就让人重做。”
陆淮深往后一靠,指了指他,说:“下次交上来的报告再有一个错误,你就给人挪位置吧,刚好公司需要点新鲜血液。”
那话说得轻描淡写,笑中带怒,经理吓得不行,拿着东西赶紧走人。
“废物。”
裴绍刚推开门就听见这两个字,愣了愣,指着自己鼻尖:“说……说我吗?”
陆淮深瞥他一眼,“你是吗?”
裴绍:“我……我当然不是!”
“晚上的行程推了,要回陆家吃饭。”
裴绍疑惑:“咦,不是说不去吗?”
“江偌不知怎么被陆星叶逮个正着,扬言要带她回陆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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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趁我不在为难我的人
说起陆家那个尤爱兴风作浪的小姑姑,裴绍都缩了下脖子。
但陆星叶这人又十分可笑,可笑之处在于,她虽然爱兴风作浪,但是个怂包,并且是根墙头草。
裴绍问:“那今晚和江小姐的约会,另外定时间还是……”
陆淮深头也未抬,‘唔’了一声,皱了下眉,“再说。”
说完大笔挥洒,在一份文件底部签名处落下大名。
随后用钢笔笔头指了指茶几上包装精美的东西,“你先把东西给她送过去,还有上次那什么酒庄老板送的那瓶红酒,还放在我车的后备箱里,你一起拿了送去。”
裴绍得令之后立刻去办,庆幸位子虽然订了,但还没通知江舟蔓,要是放了她鸽子,不费一番功夫,恐怕还安抚不下来。
江舟蔓虽不骄纵,却也不是个没脾气的。
……
陆星叶逛完商场,就要先带着江偌去陆家。
陆家一大家子,从老到小,没一个省油的灯,江偌跟对方一没血缘关系,二没联络过感情,陆淮深年纪轻轻权高位重,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然而陆淮深谁的面子都不卖,三姑六婆叔叔伯伯谁惹了他,照样刺得人家狗血淋头,他一出现在陆家,就是别人眼中钉肉中刺,没他在,她自然就会变成对方唇枪舌剑的靶子。
江偌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跟陆淮深一起过去。”
陆星叶看她不经意流露出的为难姿态,笑着打趣道:“陆淮深又不能罩你一辈子,何况他那样的男人,时间精力大多用在工作上,当然希望自己的妻子有独当一面的本事,你要是事事都想着依靠他,只会惹他心烦,慢慢地,他会怎么看你?再说了,我爸和我哥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陆星叶想,江启应失势,江偌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孙女被扫地出门,陆淮深另有所爱,却是她唯一的仰仗,她必定要想方设法留住陆淮深。
江偌也在想,这陆星叶还挺会忽悠人的,但她抓错了切入点,她不是仰仗丈夫鼻息而活的豪门太太,她也不在乎陆淮深怎么看她。
陆淮深处境如何,她管不着,独善其身更为重要。
两人各有所想,陆星叶看了看时间说:“你到的时候陆淮深也到了,何必非要跟他一起。”
江偌笑笑,赴鸿门宴哪能毫无准备?
陆星叶见她分毫不动摇,便有些不愉快道:“我都告诉我哥哥他们你会跟我一起回去,你这样可会让我下不来台。”
陆星叶没想到江偌这么轴,好言相劝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一急之下把自己干的事招了。
说完怕江偌生气,也怕她和陆淮深告状,心虚了一下子,转念一想,陆淮深压根不怎么用正眼看她,估计也不会重视她说什么,于是又理直气壮地抬出了长辈的架子来。
“江偌,你这是摆明了不信任小姑姑。”
停车场里,陆星叶假装生气地把一个又一个购物袋装进车里。
要不是陆淮深之前警告了她,江偌还差点着了陆星叶的道,她站在一边,面不改色地看陆星叶演技精湛的演来演去。
最后才松口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陆星叶这才满意点头。
陆家大宅在城南,从市中心开过去要一个小时左右,高峰期至少也要两小时。
去的路上堵了会儿车,一路上看着微光西沉,星子铺陈在还未黑透的天际。
车开进弯弯绕绕的庄园停在主楼前,院子里已经停着好几辆轿车,该来的人已经来了,除了还被堵在路上的陆淮深。
陆星叶和陆家现在的大家长陆终南常住在这里。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群犀利的人精,而自己不一定有本事一一应对,江偌的不安膨胀得越发厉害。
换了鞋进门,楼下大客厅里不少人参差落座,男男女女二十来人,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
说起来,相比于江家子孙凋零,陆家后代极多,将开枝散叶这回事发扬到了极致,陆家的男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爱乱搞。
这种基因似乎是从陆家大家长陆终南那儿遗传下来的。
陆终南在和原配的婚姻关系维系期间,前后和多个女人确认过不受法律约束的同居关系,并且公然带到公众场合,美其名曰:情人。
为他生了孩子,并且孩子的身份得到承认的女人,有三个。
陆终南名下有四子两女,老子生儿子,儿子再生小子,条件最允许的长孙陆淮深再生个小小子,陆终南就能成功晋升为太爷爷了。
如果陆淮深的各种堂兄堂弟愿意弯道高速超车,跑在他之前生孩子,陆终南估计也是一万个乐意。
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下,陆终南每个情人跟自己名下的儿女自成一家,各自对陆家的家产打着小算盘。
对比起来,丧父又丧母,老爸还留下个继母和同父异母儿子的陆淮深孤立无援,有些可怜。
偏偏这人就是倨傲得很,一副这些庸物能耐老子如何的态度。
毕竟本事手腕都有,长子长孙的地位不可动摇,自然是陆终南看好的第一人选,成为众矢之的也是不可避免。
陆淮深是不怕这些人,但江偌是怕的。
她已进门,本来众人各聊各的,陆星叶吼了一嗓子:“我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在宽敞的客厅里回响,蓦然间,四下目光纷纷投来,聚焦在江偌身上,连陆淮深那个刚上初中最小的堂弟也扭头好奇地打量她。
江偌看着一张张似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弄不清楚谁是谁。
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江陆两家人,一个大包间分坐了好几桌,这个叔叔那个伯伯还有两个姑姑,陆终南的原配,也就是陆淮深的亲奶奶已经不在世,但另外还有三个奶奶。
江偌那时认得眼花缭乱,除了面目冷肃严厉的陆终南,记得最清楚的就属陆星叶。
因为当时江启应用羡慕又调侃的语气对陆终南说了句话:“还是你有福气,老来又得一女,贴心又孝顺。”
而且当时还正在成长期的堂弟堂妹,现在已经变了模样,更加认不出。
江偌下意识抿着唇,表情凝固,眼眉清亮,看起来有些严肃。
陆星叶似看出江偌因为什么苦恼,主动带着江偌去认人。
陆星叶是个挺会来事的人,转着弯的跟哥哥们套近乎。
江偌跟这些叔叔姑姑辈的人打完招呼,陆终南才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仍是那副目光矍铄,表情严肃的模样。
江偌喊了声:“爷爷。”
“嗯。”陆终南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环视一圈,没看见陆淮深,问江偌:“陆淮深呢?”
他语速快,听起来有点儿京片子的味道,老者威严之下,江偌一时心慌意乱没听清他说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他问陆淮深在哪儿。
江偌说:“他从公司过来,路上堵车。”
陆终南年迈,也常常病痛缠身,原本高大的身形微显佝偻,他抬起拐杖指了指餐桌方向,“先坐着。”
忽然又扭头盯着江偌,“你再问下他,什么时候能到?”
江偌点点头。
陆终南又说:“他以为自己算老几,回回要一大家子人等他。”
这话说到江偌心坎上了,陆淮深上次说她是老几,人外有人,现在他不照样被别人说算老几?
让她心理上觉得痛快了一番。
于是给陆淮深的打电话的时候,心情莫名愉悦,“到哪儿了,爷爷让我问问你。”
“五分钟。”陆淮深低沉缓缓的声音传来。
“嗯,”江偌回应,看着落地格子窗外的夜色,隐隐传来虫鸣,她心情一好,就说:“刚才你爷爷骂你了。”
那边陆淮深似笑非笑说:“他骂我什么?”
江偌嘴角漾着清浅笑意,温温的嗓音里尾音飞扬,“他说你算老几,每次都让人等。”
陆淮深呼吸一沉,淡淡哼了句:“小人得志。”
返身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下了,留了三个位置,江偌坐在空位中最左边的位置。
江偌刚落坐,从楼上又下来一个男人,走到江偌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
这人看起来跟陆淮深不相上下的年纪,模样能看到一两分相似之处,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陆淮深是沉稳中带着倨傲张狂,这人完全是阴郁的那一挂的。
他站在江偌的椅子后面看了她两秒,还拧了下眉,江偌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也困惑的歪了下头。
他这才伸手敲了敲她的椅背,说:“挪个位置。”
他的眼神指向中间那个空位。
陆终南看他一眼,“坐哪儿不都是一样的,瞎讲究。”
江偌已经站起身挪了位置给她。
那人坐下才悠悠笑说:“她总得挨着陆淮深吧,您又要陆淮深坐您手边,怎么就变成我瞎讲究的?”
陆终南斜他一眼,翻个白眼把脸别向一边,朝右手边的二儿子说:“好歹还是管教管教你家那个死孩子。”
二儿子听老子的话,清清嗓子教训自己儿子,那语气不轻不重:“陆重,好好说话。”
陆终南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
随后二儿子又朝父亲说:“其实陆重也没说错,江偌是淮深的妻子,两人坐在一起没什么问题,离您也近,两年不见,您有什么要问的,也方便交流,免得跟隔空传话似的。”
江偌数次被点名,已经引起不少人的关注,再加上各人心怀鬼胎,早就琢磨着如何将话题引到她身上,现在抓住契机,立刻有人接话说:“对啊,江偌,怎么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你回来跟爷爷大声招呼。”
江偌连背脊都紧了紧,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快速地想了一圈,要如何讲,才不能让这些人抓住把柄为难。
她一边开口,一边寻思,话就这么出口:“刚回来不久,还在处理家事,不想给大家添麻烦。陆淮深之前还说,让我哪天处理完事情了回来吃顿饭,该有的礼数和孝心,还是要尽到。我今天去医院看我小姨,只是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小姑姑。”
江偌说话时差点闪了舌头,明显感到席间诸位不约而同沉默了两秒,估计是在想这场面话胡诌得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至少不要这么书面化?
二婶接话说:“难为淮深还记得要将老婆带回来见见我们这些亲戚,再拖着不回来,我们可能都要忍不住胡乱猜测你们的婚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话说得十分有意思。
陆家的人都知道以前陆淮深跟江舟蔓是一对,结婚之后江偌两年在外瞎晃荡不回家,自然给陆淮深和江舟蔓提供了旧情复燃的绝佳机会。
现在江启应也倒了,江偌对于陆淮深而言,连那一丁点的利用价值都消失殆尽。
大家都认为,陆淮深该换老婆了。
周转豪门的太太们对男人的劣根性早就习以为常,何况,陆家的男人在偷腥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几位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其他一切都好说。
但是在江偌和陆淮深这件事情上,她们又跟丈夫是一条心,希望陆淮深能跟一无所知、一文不名的江偌双宿双栖白头到老。
陆淮深手上股份最多,地位本就难以动摇,如果再找一个家庭背景雄厚的老婆,这陆家以后啊,哪里还有他们儿子们的份?
江偌只是笑笑,“没什么问题。”
二婶笑容顿时有点僵,跟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套不出话,也没让对方难堪。
羞辱江偌就是看陆淮深笑话,在这方面大家都是达成共识了的。
“是么?”三婶端正坐着,嘴角噙着笑看向江偌,讲话的节奏很舒服,说出的字眼却不那么让人顺心,“上个月我去城东一个山庄里吃饭,碰巧看见了陆淮深跟江舟蔓,那时候你已经回国了吧?”
江偌说:“回了。”
她胸腔感觉闷闷的,呼吸有些不顺,一忍再忍,调平心态,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是针对陆淮深的,跟她没多大关系,也许这就是她和这些人吃的最后一餐了,以后离了婚,大家天各一方,再无关系。
三婶看了一眼老爷子,见对方表情无异样,似乎是默许他们刁难江偌的行为,便有了底气,再接再厉,“江偌啊,你终归是年龄太小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要是连老公都抓不住,以后怎么办呢?”
江偌听她说的话有点想笑,似乎从她的话里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没钱没自尊,离婚后老公新妻在怀好不快活,她却过着怨天尤人的日子。
江偌好奇,这些人那么努力的维持着自己腐朽的婚姻,是不是就因为害怕到头来一无所有。
但这话她着实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毕竟,陆淮深和江舟蔓的事是铁打的事实,她不可能硬要绷面子说:不是这样的。
另外一桌的小孩子吃得正欢,大一点的聊暑假准备出国去哪里玩,小一点一边抱怨学习,一边说某款游戏越来越难打,十分垃圾。
这一桌的大人却是阴谋阳谋,你一嘴我一句,希望将从陆淮深那儿受的气尽数奉还给他的那个嘴巴笨的年轻老婆。
江偌抿着唇,不打算反驳了,因为她渐渐意识到,这些人只是想在她身上找优越感,她就算再能言善辩,毕竟只有一张嘴,斗不过他们十几张淬了毒的嘴。
江偌还看见陆星叶在那边眼珠子动来动去,认真听着嫂嫂哥哥的精辟发言。
对方喋喋不休,“别以为自己没靠山就任由小三爬到自己头上兴风作浪,你为人可不要太懦弱……”
“有劳三婶这么关心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三叔长期卧病,我理解你守活寡闲着没事又心痒难耐,相比于嘴上议论别人夫妻之间的事,你赶紧出去找个男人才是正经事。”
一道漫不经心中透着冷笑的声音插了进来,陆淮深一边说着一边稳稳在江偌身后站定,长臂撑在她的椅背上。
那姿势,宛如一座靠山,就是来得有点迟。
三婶顿时色变,脸上青红交加,端庄模样不见踪影,瞪着眼说:“你扯什么浑话呢!”
陆淮深一手拍在椅背上,在江偌身旁坐下,深邃冷然的目光遽然刺向她:“你又是在扯的什么屁话?有的人心眼也就那么大,胆子却不小,趁我不在为难我的人,江偌算是尊重人了,偏偏有的人不知轻重死活。”
他忽的一笑,“我看是三婶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找点事就闲得发慌。”
“行了,吵什么吵,吃饭。”陆终南出声终结了所有声音。
陆终南不喜欢江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江偌被百般为难的时候,他没帮腔一句,后来陆淮深来了,他也只是息事宁人了事。
陆终南同儿子媳妇的想法不一样,他希望陆淮深的老婆有本事有背景,以前的江偌一切条件吻合。
现在么,是应该换个老婆了。
二婶替三婶说了句话,让陆淮深别动气,“你哪句话听见她有为难江偌的意思呢?她不过是作为过来人给江偌一点过来人的建议,江偌毕竟年轻,很多事情处理方式上可能不成熟。”
陆淮深哼了一声没理她。
饭吃到一半,阴沉一下午的天像被割裂了一道口子,大雨如柱,倾盆而下。
坐在客厅里能清晰听见雨珠嘈嘈的声音,大得几乎盖过人声。
陆终南说:“今晚就都在这儿住下。”
江偌心里一咯噔,目光下意识地逡巡在各个人的脸上,大家似乎都没异议,可在陆家,她怎么可能敢明目张胆跟陆淮深分床睡!
她心里脑子里无一不乱,只希望陆淮深能说点什么,偷偷用眼神示意他。
然而陆淮深跟她没有心电感应,或许是压根儿不想搭理她。
江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陆终南忽然问她和陆淮深:“你们什么时候把婚礼办了?”
陆淮深回:“不急。”
两个字,再无其他。
那驾轻就熟搪塞人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被问起。
陆星叶立马搭腔说:“怎能不急,江偌现在已经23了,领了证不结婚,也不公布,不像话吧?准备婚礼耗时费力,万一江偌怀上了,到时候准备婚礼那么长的过程,穿婚纱的时候肚子都大了,不好看!”
所有人都等着他们说话,陆淮深却不动如山,扫了陆星叶一眼之后,动作斯文优雅地夹菜吃饭。
江偌的头越埋越低,觉得陆淮深是故意的。
陆星叶把目光转到她身上,“江偌,女人一生就这一次,你也不想大着肚子穿婚纱吧?”
江偌勉强咽下嘴里的东西,“我……我无所谓的。”
说到这儿,陆淮深根本不理他们,大家话也接不下去了,便才作罢。
夜里这雨大有下一整夜的趋势,江偌心里担忧留宿的事。
她吃好之后,借口去洗手间,用手机给陆淮深发了个短信,让陆淮深出来,想让他不要留宿。
发完短信江偌在洗手间的马桶盖上坐着,等了快十分钟也不见陆淮深的踪影。
她又不好在里面待太久,只好重新回去。
见陆淮深早已吃好,正姿态放松的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江偌一股无名火蹭的从胸膛蹿到头顶,坐下后,抬腿想在桌下踹他一脚。
她不知道陆淮深是怎么察觉到她的动作的,抬手就按住了她的膝盖,江偌瞬间动弹不得。
吃过饭,老爷子叫上家里男人到书房谈事情,江偌在楼下客厅如坐针毡。
陆星叶提醒她陆淮深的房间在三楼,电梯上去右边第二个房间。
江偌点点头,只好去了陆淮深的房间等着。
她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没过一会儿,她听见门有动静,将脸抬起来,看向门口,陆淮深推门而入。
江偌心里不平静,想问他为什么不拒绝在这儿留宿,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暴雨路况不好,开车危险,而且人家是陆家人,住在这儿也没毛病。
于是便木着脸瞪着他。
“看什么看?”陆淮深进门见她那样看着自己,登时没好气,一把掀上门,低笑着挺和气的说:“在我面前嘴里都能开出花来,怎么在别人面前就怂了?被人说成那样,嘴也不回,你丢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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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先赶紧解决掉你这个麻烦
这一天对江偌来说,无时无刻不在绷紧着神经。
她和陆淮深畸形的关系和婚姻,以及陆家这种深藏暗涌的家庭关系,使她面对陆家的人的时候,像被扼住咽喉一样难受,一颗心时刻提在嗓子眼。
一整天心绪就没宁静过,本来以为吃过饭,这场闹剧似的相处总该画个句号了,谁知连老天爷都要插一脚。
江偌方才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心里头一直在想留宿的事情,思来想去却找不到完美的解决办法,自己跟自己着急,谁知陆淮深一进来还怪她丢人。
江偌顿时气得指尖轻颤。
她气极之下,强压怒意,梗着脖子望着他说:“我是比不得你们陆家的人巧舌如簧,也比不得你会讽刺人。可你也不想想那么多人在场,别人为什么沆瀣一气,集中火力针对我一人?”
陆淮深没什么情绪的深眸,轻轻瞥她一眼。
江偌看着他的眼,胸膛剧烈起伏着,冷笑说:“要不是你为人处世太强硬,脾气差劲眼里容不得沙子,只知道欺压别人,别人怎么会只敢趁你不在欺负你老婆!”
陆淮深的脸寸寸冷了下来。
生气时的陆淮深,气势逼人,连带着眼神都极具戾气,江偌还是有些害怕这样的他,不敢去瞧他眼神,只把脸偏向一边,手里紧紧抓着手机,从牙缝里逼出最后结论:“你还好意思!”
说完之后,陆淮深半天没出声,江偌也没去看他,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陆淮深冷不防笑了一声,“为人处世太强硬?”
他重复她的话,是质问。
江偌心里头咯噔往下荡了一下。
他又说:“脾气差劲,只知道欺压别人?”倒笑不笑的语气,却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偌心里头又咯噔了一下。
原本昂昂气势,竟然在他连逼带问下,弱了不止一分,头也往下低了低。
陆淮深见她像尊佛一样坐在床上,头扭在一边,侧脸线条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柔和有致,黑发虚虚掩着侧边半张小脸,却对他爱理不理,不知是什么情绪,但显而易见,不是为了自己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那紧抿的唇线,以及半垂的眼眸,一声不吭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在进门那一刻远远看见的她的模样,也是这样一副任人宰割的小媳妇样。
陆淮深不觉紧了紧眉心。
他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正对着自己。
江偌厌烦他的触碰,指腹微粝干燥,碰到她的皮肤,她心里顿时被烫了一下似的,赶紧想躲开,于是摆了下头,想逃开他的手。
然而陆淮深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这次直接伸手钳住她的下颌,手心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往上一抬,江偌不适地扭头挣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抬着一双流转的黑眸冷冷地望着他。
陆淮深居高临下垂眼审视她,“江偌,你这指甲盖大小的熊心豹子胆也就只够在我面前横那么一两下,你在他们面前能这么牙尖嘴利,哪个敢在你面前肆无忌惮挖苦你?”
江偌说:“你的婶婶说那样阴阳怪气的话,你爷爷都不出声制止,我不信你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抱团,我孤立无援,我再能说又怎么样?”
她顿了顿,心里挺想笑的,继续道:“你们家哪个不晓得你和江舟蔓勾勾搭搭那些事!你婶婶明知故问我们的婚姻是不是出了问题,难道要我说,只要给我钱我就离婚?你婶婶又说,在我回国后在某某山庄看见了你和江舟蔓吃浪漫晚餐,你要我怎么回答呢?说明天就去打小三,还是说我不在乎?”
陆淮深渐渐松开了擒住她下颌的手。
江偌无惧他阴沉如水的眼色,说这么多,情绪倒是莫名平复了不少,胆子也壮了。
她看着他,攒了个淡笑,温声慢气的讲:“你恐怕不知道我这个遭人讨厌的陆太太多么不容易,你们家里人一个个都等着看我笑话,连你爷爷也希望你另觅良人,我回答别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需字斟句酌,生怕露了破绽,要是一个不小心惹了你,我人财两失,哪里诉苦去?”
江偌说完低下头,小幅度动了动自己发酸的脖子。
头顶传来他暗藏愠意的声音:“难道你惹我的时候少了?”
江偌正将手绕到自己的后脖颈,伸手按了按,听见这话,抬了下眼皮,视线所及是他的腰。
初夏天气炎热,陆淮深褪去了西装外套,只穿了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敞开两个扣子,袖子挽至小臂中上位置。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搭在腰间,青筋微突,从手背蔓延到了看起来遒劲有力的小臂,直至隐没在衬衫之下。
江偌沉默两秒,才压着嗓子小声含糊说:“是你逼我的。”
“谁让你欠。”
陆淮深说完,江偌见他走向了衣柜拿换洗衣物,似乎要准备洗澡,她一时没按捺住,整个身子都绷直了,用妥协的语气问他:“今晚可以不住在这儿吗?”
“不可以。”陆淮深站在衣柜面前,背对着她,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江偌冒着胆子说:“你,你可以慢点开车。”
她见陆淮深找衣服的动作停下了,她噤声。
陆淮深转过身来看着她,“且不说大雨淹了路,这条路出去又是事故频发地带,”他顿了下,微眯了下眼说:“江偌,你以为这家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心里都是想的什么?是怎样才能抓住我陆淮深的小辫子。”
他拿出一件睡袍,扔在床上,走过来俯视着她,语气微冷,一字一句说得极狠,“他们现在就盼我一辈子能跟现在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的你拴在一起,这事于他们而言喜闻乐见。你要是现在走,被人嗅到一点我跟你玩完的端倪,那些人心里的算盘又要打得叮当响,你在算计,别人也在暗中磨刀,懂么?”
江偌怎么会不懂,她甚至深有体会。
陆淮深渐渐收敛厉色,淡淡看她一眼,“好好待着,住一晚能给我少一堆麻烦事。”
江偌闻言一挑眉,“那我有什么好处?”
陆淮深笑笑:“没什么好处,你走了,我明天就诉讼离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先赶紧解决掉你这个麻烦。”
江偌看着他,心里气不过,抄起枕头就往他砸去,陆淮深一偏头精准闪开,反手抓住枕头扔回床上,一击即中,扔在江偌脸上,江偌没躲闪开,反而身体失去平衡,连人带枕往后摔在床上。
“胆子肥了你。”陆淮深说完要拿起浴袍去洗澡,见江偌姿势扭曲的腿突然一抖,她叫了一声。
“我的腿!”江偌拍开压在脸上的被子,气都没顾得上发,腿半曲着动也不敢动,“抽筋了……”
陆淮深转头就看见江偌皱着张脸,面露痛色。
他不耐烦拧着眉,“把腿抻直。”
江偌发现这动作难度系数太大,她一动就像筋都被扭了一圈似的,她哭丧着脸:“不行,真的不行……”
“麻烦!”陆淮深折身回来,将她盖在腿上的薄毯掀开,一手拉着她右脚的脚踝,一手按住她的膝盖,让她抻直了腿,保持一会儿过后,问:“好了没?”
江偌渐渐感到痛楚消失,脚也能活动了,才点点头。
不过她今天穿的是半裙,刚才有毯子盖着,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这会儿没了毯子的遮掩,又折腾了一番,荷叶边的半裙裙摆早就往上缩起。
两条纤细白皙的长腿,其中一条还被陆淮深握在手里。
江偌脸色大红,行动比思想更快,她猛地后缩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局促和急切,“好了!”
话音刚落,她却感觉脚踝和膝盖上的力量莫名加重了一些,有那么点故意桎梏着她不容闪躲的意思。
江偌下意识瞪向陆淮深,对方视若无睹,是目光根本没在她脸上,而是盯着她裙摆附近的位置。
江偌羞恼,一急之下抬起能活动的脚就想要踹他,却被陆淮深用膝盖死死压住。
“陆淮深!”江偌怒道。
一出声却发现声音怒意大减,却平添了一丝嗔怪的味道。
陆淮深眼睑微垂,盯着她腿上那处,黑浸浸的眼底是一种类似看不清的暗涌。他微微俯下身直接将温热指腹按在她的肌肤上。
陆淮深大掌有力,不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这样动弹不得的姿势,让她感受到羞愤和无力。
“陆淮深!”江偌加重了语气重复喝止他。
陆淮深却按着她那处,很快用手按压摩挲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江偌不明白他说什么,只想让他赶紧松开,陆淮深却抬起头,折起她的膝盖往上一抬,让躺着的她也能看到。
江偌顺着看去,总算是明白他刚才在看什么了。
橘调的灯光笼罩,皙白的皮肤染上暖意,距离膝盖一掌半的位置,有片形状怪异的叶子纹身。
江偌手忙脚乱扯着裙子去盖,一边不以为然地说:“文身。”
“下面怎么有个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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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陆淮深放松了一些力道,只用指腹描纹她皮肤的表面,似乎在感受疤痕留下的细微的凹凸痕迹。
那指腹带着薄茧,江偌松开裙子,直接去拿毯子将自己裹起来。
陆淮深松了手,直起身来看着她,目光幽黑,“问你怎么弄的?”
江偌坐起来,毯子从腰上往下,将自己围得紧紧的,脸上的绯色还未完全消散,她垂了下眼睫,淡淡说:“不小心摔的,有个疤觉得不好看,就去做个了个文身。”
其实她以前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是在上大学之后,一开始住的学校宿舍,同寝里有个女生爱好文身,纹了两条颜色绮丽的花臂。
江偌有一回在浴室洗澡,拿进去的衣服不小心弄湿了,只围了条浴巾出来拿衣服,被人看到了那处伤痕。
之后有次出门的时候,带她去了文身店。
江偌以前成长的环境相对传统,对于别人文身不会有任何偏跛的意见,但是如果让她自己文她还真有点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最后那个女生,你的疤痕像叶子,就只沿着疤痕的形状文个叶子好了,既能遮住疤痕,跟你的肤色还相得益彰。
文身师把基础形状图给画出来给她看,江偌心动,最终文了个那东西。
其实她基本不会穿短到那个位置的裙子,所以基本也没人瞧得见她那儿是疤痕还是文身,只是文了之后,江偌洗澡无意中看见,盯着水珠淌过,那淡绿色文身就像雨后绿叶,她很喜欢,会用手指摩挲,就像陆淮深刚才那样。
但那只是她自己关起门来的自我欣赏,跟陆淮深这种性质完全不一样。
陆淮深摸她,她只会心如擂鼓,避之不及,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
江偌一直没敢去看他眼睛,强作镇定盯着床头那盏欧式壁灯。
陆淮深微抿着唇,沉着眸看她的脸不知想什么,过了会儿拿了浴袍进了浴室。
江偌听见隐在浴室门后的脚步声,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掀开毯子,失神地用手指摩挲文身,仔细感受指腹纹理下那圈细不可见微凹的皮肤。
没一会儿,她收回手,看着坐着的大床,思考今晚睡觉的问题。
她看了看,房间里也就床能睡,其余还有躺不下一人的大沙发和单人沙发各一张。
床倒是大,但是只有一床被子。
江偌早上起得早,睡眠不足,从面试到遇见陆星叶,直至到陆家,没一刻松懈过,现在卧室里私下静谧,她的影子淡淡投在床上,她渐渐被困顿包围。
心里想,这里没有卸妆油也没有护肤品,也没有换洗的贴身衣物,怎么过这晚上呢,在外留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不着调地想了许多,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卧室门外一阵敲门声同时响起。
江偌先看了眼浴室,才下床,趿着室内拖鞋去开了门。
打开门的时候,陆星叶正笑着站在外面,浴室门被打开。
“小姑姑,你有什么事?”江偌故意说得大声了些,以此提醒陆淮深有人在,让他整理仪容。
陆星叶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我今天送你的裙子啊,保姆刚才看我从车上拎了很多东西下来,以为是我落在下面的,送到我这儿来了。”
江偌接过,说了谢谢。
通过短暂相处,江偌觉得陆星叶不像是会自己亲手做这种事的人,除非别有目的。
江偌提防着她,至少在晚饭时,她添油加醋帮腔说的那番话,让江偌知道两人不是一个阵营的。
不,应该说是陆星叶跟陆淮深不是一个阵营,从她这儿入手不过是有图谋。
陆星叶刚洗过澡,垂下的长发微润,穿着暗红色的真丝睡裙,外面套了件收腰睡袍,素颜也不必带妆时逊色。
陆星叶问她:“你之前没在这儿住过,应该没有日用品吧?”
江偌微微诧异她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陆星叶说:“我那儿有卸妆油和护肤品,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江偌自然不会拒绝,她不可能晚上带着一脸的化妆品睡觉,离开前她朝里边跟陆淮深说:“我去趟小姑姑那儿。”
而且需要换洗的贴身衣物,她也不好向陆淮深问出口。
陆星叶的房间也在三楼,家里房间多,人却也多,每层楼住几个,四层楼都快住满了。
推门进去,小叔的大女儿陆嘉乐在里面玩,试穿小姑姑的新衣服,背她的新包,十五岁的少女身材已经十分高挑,自恋的在镜子前摆各种pose。
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就问:“小姑姑,这件裙子和这个包包能送我吗?我觉得很陈我的身材,而且我毕业旅行想去西班牙,这裙子的风格跟那边的建筑很搭。”
陆星叶满不在乎的说:“送你送你,喜欢的都拿去。”
“小姑姑最好了!”陆嘉乐开心的看向她,也瞧见了江偌,一时愣了下,“呃……”
陆星叶说她:“你这孩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叫大嫂。”
陆嘉乐点点头,局促地取下肩上的包,乖乖叫:“大嫂。”
江偌回了个笑。
陆星叶一边领江偌去拿东西,一边说:“她晚上跟我睡这儿,玩半天了也不洗澡。”
陆星叶在这儿放了套崭新备用的护肤品,全给了江偌,说:“睡衣你们自己的卧室里应该准备有的新的,你去看看。”
江偌手里抱着东西,有些不好开口,最后还是咬咬牙说:“小姑姑,你这儿有新的贴身衣物吗?”
“当然有啦!”陆星叶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条还未拆过的崭新內褲递给她。
江偌看着那东西,一时间竟然伸不出去手。
就跟陆星叶送她那条裙子一样,这小裤也是布料极少的t-back。
陆星叶看她微怔别扭的神色,狡黠的眨眨眼,凑近她问:“怎么,没穿过这个啊?”
“穿是穿过,只是,日常里不太习惯穿。”
她曾经穿礼服的时候才穿过一次,平常的贴身衣物虽然也不算老式保守,但也不至于这么……
她觉得穿起来相当难受。
陆星叶摊了摊手,“可我只有这种诶,你要不将就一下吧,就一晚上。”
江偌也是这么想,就一晚上,将就算了,不然就没换的。
江偌离开,陆嘉乐笑着跟她说‘拜拜’,门关上,那丫头立刻朝陆星叶摇摇头,“小姑姑,你也太坏了吧?”
陆星叶摊手,“我怎么了?”
陆嘉乐搓搓自己的鸡皮疙瘩,“你自己穿就算了,竟然还给大嫂那种东西,恶心。”
“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陆星叶白她一眼,做了个挺洶的姿势,“女人,要从头到尾都精致。”
陆嘉乐想吐。
陆星叶哼哼,“这种东西能让男人提升‘幸’福感,你大哥会感谢我的。”
“哪天能听到你大侄子说感谢你的话,我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
江偌抱着一堆东西回卧室,陆淮深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江偌看他一眼,藏了藏手里那块布料,然后找了件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吹好头出来,卧室里灯已经暗了,只留了两盏床头灯,陆淮深靠着床头看书。
江偌站在几米开外,看着那床,难以下定决定。
想是陆淮深早已察觉到她在那儿犹犹豫豫,直接头也不抬地说:“要是不想睡床,睡地睡沙发也可以。”
略带疲倦的嗓音,透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慵懒。
江偌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地,心想那床起码两米多宽,两人分隔两边,正常情况下是碰不到的。
便硬着头皮,几步上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一个翻身,背对着陆淮深。
外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室内悄无声息,只有陆淮深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江偌一动不敢动,害怕打破这样的沉默,全身都要僵硬,尤其是……裤子,真的相当不舒服。
她已经困极,闭上眼睛却因为精神紧张而难以入睡。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有了睡意,思维渐渐混沌的时候,陆淮深合上书‘啪’的一声,又惊醒了她。
她气不打一起处来。
陆淮深那边关了灯,同在一张床上,他每个动作引起的床垫起伏,她都能感受得到。
黑暗中,陆淮深的声音懒懒传来,似乎是闭着眼睛问的:“你跟陆星叶很熟?”
江偌顿了一下才回:“不是很熟。”
陆淮深说:“以后少跟她接触。”
江偌这下没出声,因为心里觉得奇怪。
过了会儿,她拢了拢被子,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你小姑姑给我的感觉很复杂,送我这个又主动给我那个的,也不算别有居心,但是晚饭的时候,她明显是在找事,这人立场似乎有点摇摆不定。”
她听得陆淮深不屑冷嗤一声,“什么摇摆不定,她就是颗夹缝中求生存的墙头草。有奶便是娘,谁能给她好处她就帮谁说话。”
“为什么,老爷子老来得女,看起来不是挺宠她的吗?”江偌不解的问。
陆淮深说:“一张嘴涂了蜜一样,老爷子老糊涂了,又不小气,能不宠么?”
“可是……”
“可以闭嘴了么?”陆淮深不耐烦的打断她。
江偌闭嘴不言,两秒过后,刷的将被子使劲往自己这边一拉,将自己团团裹住。
身后除了呼吸声,没听见其他声响,江偌稍微放松了身体,突然陆淮深抓着被子一扯,力气之大,将被子拉回来的同时,在被子里的江偌被连带着朝他那边滚了好几圈。
江偌瞬间晕头转向,不知躺在何处,手摸索着床想要找枕头,手心猛然触到一团温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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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陆太太总是这么大方,拿什么奖励你比较好?
丝被高高荡起又落下,江偌整个人都被密不透风闷在了里面,眼前铺陈了大片黑暗,触不及丁点光亮,呼吸也变得稀薄。
她在黑暗中,全凭感觉伸手找出口和摸索枕头,但她也没忘记身旁还有个大活人。
手心下的触感坚硬,隐隐能感觉那轮廓壁垒分明,像是腹肌那一块,隔着薄薄的睡衣,热度源源不断传来。
这张床上,这样的触感和体温只能来自陆淮深。
江偌一动不敢动,怕自己心慌意乱中横冲直撞,会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被子里烘着两个人的体温,灼热难当,她心如鹿撞,浑身都不自然地变得紧张僵硬,她受不了这样的煎熬,用另一只手刷的掀开被子。
她这才发现自己落了枕,枕头在自己头顶上面。
闪电划破夜空,一瞬间,刺空光亮从窗帘缝隙里将卧室照的澈白,她也看见了距离自己咫尺的陆淮深,她的手正以一种肆无忌惮的姿势抓着陆淮深的小腹。
光亮瞬间又消失,陆淮深那双暗如深潭的眼却像烙印一样,在那一刻印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六神无主,受惊似的缩回了手,压制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强装平静地坐起身来。
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丝滑睡裙外袍都快缩到腰际,她慌手慌脚地去理,想当然地认为黑瓮瓮的一片,伸手难见五指,陆淮深不会看见。
“你穿的什么东西?”
江偌自我安慰之后,正想敛住声息,默默往自己那边缩去,陆淮深一句话将她刺激得抖了一抖。
江偌装傻,尽力压抑着嗓音里的颤动说:“睡袍。”
陆淮深借着黯淡的光线,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窸窸窣窣往旁边爬去,那床褥衣料细微的声响,加上刚才所见,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里面。”陆淮深嗓音里罕见的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关乎情,关乎谷欠。
江偌这下再不能自我催眠,陆淮深看见了,这让她生出无地自容的感觉。
“关你什么事。”她躺下,故意用冷硬的语调来掩饰自己飘忽不定的情绪。
江偌不知自己说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陆淮深,她话音刚落,一条有力长臂伸了过来,连人带被将她往自己这边捞,翻身便将她压住。
江偌大惊,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来,反而睁大了眼睛看着身上的男人。
陆淮深同样看着身下的人,“你睡在我床上,你说关我什么事?”
又是一道闪电,视线忽然变得明亮,陆淮深冷酷的脸廓也忽而清晰,转瞬又被黑暗笼罩。
黑暗中,视线受阻,其他的感官变得愈加敏锐。
比如他靠得那样近,鼻尖全是他的味道,湿热的鼻息喷薄在她脸上,以及他那充满威慑和攻击性的气息的都透过黑暗,以眼神、以扣着她手臂的力道一一让她感受到。
而她忍不住想逃开。
她知道洶腔里头的心跳意和紊乱的呼吸频率代表着什么,那股躁动而又失控的感觉,由心而起,通过生理反应表达出来。
江偌抗拒这样的感觉,无论是对陆淮深有心理还是生理感觉都让她觉得失去自我一般对自己感到厌弃,屡次犯蠢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她轻颤着,陷入纠结的自我矛盾中。
即便看不清他的脸,他的眼神却在逼着她回答。
江偌迎视着她,横横心说:“睡一张床又怎样,我户口还在你的户口本上呢,我这个人也没关你的事。没尽过丈夫义务的你,难道还想我履行夫妻义务?”
江偌说着说着,抿唇轻笑,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打气。
“这么说起来,你怨气还挺大的。”陆淮深将她的手举过头顶,一只手扣着她两只手腕压在枕头上。
江偌只听见他声音很轻,那种轻到察觉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无波无澜,可越是这样,越让她感到胆寒。
“可有些人,妄想不劳而获,不履行妻子义务,还想从我这儿捞好处。”
陆淮深说着,低下头,一边扣着她的下巴,一边重重吻住她。
没一下又抬起头,仍是那般淡漠语气,“不就是夫妻生活么,我想过不一样能过。”
说完又吻住她。
江偌整个人僵住,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现在做的事。
江偌慌了,想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腕,想去推开他,才发现自己动也动不了。
“陆……陆淮深,放开我吧。”软下来的嗓音,带着讨饶。
江偌可以说是很识相了,这种识相是从以往的血泪史中总结出来的,一旦确定自己处于弱势,并且无法反击的时候,立刻示弱。
男人一般吃这一套。
但是陆淮深不。
江偌越是服软,却莫名让他生起一股亢奋。
陆淮深拍拍她的脸蛋儿,声音有些哑,有些漫不经心,“我现在放了,下次你是不是又有胆子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嗯?”
“不会。”江偌斩钉截铁说。
陆淮深哼了一声,低头亲她脖子,“你那些小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放任自流,后院容易起火。”
江偌颤颤的嗓音带了哭腔,“陆淮深,我错了。”脖子传来酥麻感,她慌乱之下口不择言说:“那个,你要是真的忍不住,要不然你去找江舟蔓,我明早会跟别人说你临时有公事先走了,绝不出卖你,反正现在雨也小……啊!好痛!”
陆淮深竟然咬了她一口!
他盯着她,低沉笑声里透着浸骨冷意,“陆太太总是这么大方,拿什么奖励你比较好?”
江偌一边瑟缩着肩膀一边说:“大方不好么?每个女人都小气,希望男人只有自己一个女人,以后你跟江舟蔓在一起了,要是被她知道你碰过我,她会觉得恶心,要是因此影响你们二人感情,你到时候别找我哭。”
她语声清晰,语速极快,想要说服陆淮深。
“恶心?”
江偌似乎能从陆淮深的语气里感觉到,他那点阴沉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被冷硬代替。
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是怕别人以后觉得恶心,还是你自己觉得恶心?”
江偌忍住了那不算亲吻的亲吻,将眼睛看向一边,没有说话,心里腾起一股子自嘲来。
陆淮深强硬地扳过她的脸,低声疏冷地命令道:“说句话,怂什么?”
江偌被迫看着他冷峻的脸,仿佛感觉到什么叫心灰意冷,什么叫无计可施。
如此一想,她反而笑了,淡淡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陆淮深说:“两个都想听一下。”说完他面无表情地掐住她脖子,“要是让我听出哪个回答中有假话成分,我就捏死你。”
江偌无惧般,慢条斯理开口:“假话是,一点都不恶心,我很享受。”
她停了一下,又才调子一转,笑意中带着嘲讽,“真话是,我觉得十分恶心。一想到你这张嘴亲过江舟蔓,以后也会亲江舟蔓,一想到你跟江舟蔓做跟我做的这种事……我就觉得想吐。”
反正她无论软硬,说好话坏话,陆淮深也没放过她的打算,还不如骂他一顿解解气。
她话说完,气氛静得吓人。
外面狂风造作,大雨闷声作响的声音,将这沉默衬托得如同死寂一般。
陆淮深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当他重新覆上来那一刻,江偌心里一股情绪膨胀到了临界点,像岩浆喷出火山口一样,铺天盖地将她湮没。
眼泪溢出眼眶,她咬着唇没让自己出声。
她一直没想到陆淮深这么混蛋,就连她自己也受不了一个讨厌自己的人碰自己,而陆淮深明显是个用下半shen思考的动物,即便厌恶她,还要碰她,或许他认为肉體上的关系,什么也不算。
渐渐地,她颤抖着,忍不住去闪躲,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陆淮深亲回她脸上,唇间浸入一股冰凉湿意的时候,那感觉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什么兴致都在这一刻败光,只有一股无名怒火在体内横冲直撞。
陆淮深停下好一会儿,江偌喉咙隐忍哽咽的声音传来。
“再哭给我滚出去!”陆淮深松开手,忍无可忍低骂了一句。
江偌手脚自由,立刻抓着被子滚到床的边沿。
陆淮深在另一边睡下。
江偌登时间感到身心俱疲,她头脑如一团乱麻,略一思考就将一些话说出口:“陆淮深,我求你离婚,给我个解脱。我只要托管在你手中的江氏股份,其他的一分不要。也正如你所说,你可以摆脱掉我这个麻烦,何乐而不为呢?就算我爷爷回到江氏,他手中只有那点股份,对你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造不成什么威胁?”陆淮深像是在笑她的愚蠢无知,“你这人就是头脑太过简单,低谷了江启应那个老东西的手段,你不如先去问问他,为了让我娶你干过什么事,问过之后再来跟我谈这事,看看你还有没有那全世界都欠你的底气。”
江偌彻底摸不着头脑,江启应虽说拿捏着陆淮深的短板,却从未真正意义上做过损害陆淮深利益的事情。
陆淮深这么说,难道是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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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陆淮深本来就薄情寡性
江舟蔓在雨势刚起的时候回了家。
在外面见了客户,吃过饭后没再去公司,也没有什么自由活动,便驱车往家赶。
连日来她悬着一颗心从未放下,如这阴雨沉沉,却不像这雨可以利落地下,她心里憋了一腔情绪,无处发泄。
深夜里,雨势渐小,江觐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过来敲她房门,问:“蔓蔓,睡了没有?”
江舟蔓那时候才刚看了会儿书,还没熄灯,“没睡,有什么事?”
周末时,江觐也忙碌在外,或应酬或玩乐,况且他自己在公司附近有套大平层公寓,晚了会宿在那儿,因此两人这两天还未在家里碰过面。
江舟蔓本以为这样的天气,江觐不会回这里。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酒气,江觐站在门口,身上还夹杂着从外带进来的湿冷,手里拿了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还有瓶红酒。
那两样东西第一时间吸引了江舟蔓的眼球,她扬扬下巴,皱眉看着她哥手里的物件,“什么东西?你送我的?”
江觐说:“陆淮深让人下午送来公司的,那时候你不在。”
江舟蔓听说是陆淮深送给她的,原本没什么光彩的眼神顿时明亮,随后又淡淡敛下眼眸,兴致不如一开始那般,微微抿了嘴角接下东西。
这礼物究竟算什么呢?弥补,道歉,安抚?
她竟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江觐见此,问:“之前你不是去找陆淮深了么,结果如何?”
那天的事,江舟蔓本不想再提,因为仅仅是想起,她就觉得心里头扎了一根刺。
江觐眼尖,立马察觉肯定不如想象中如意,不经意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问题。”
江舟蔓招招手,让她哥跟她进了书房。
江舟蔓在沙发上坐下,叠着腿,看着自己指甲,思考两秒才说:“本来我不想说这件事了,但是和江偌有关,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毕竟除了跟我和他的事,江偌的举动还会影响到我们家。”
江偌将江偌在陆淮深家住下的事告诉了江觐。
江觐带着些倦意靠在沙发上听他妹妹絮絮,但是重点都在陆淮深的表现对江偌多么的在乎,这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在江舟蔓说完之后,他直接下结论说:“所以,陆淮深不仅没将离婚提上日程,还让江偌住到了他家里。”
江觐犀利的结论一出口,江舟蔓一愣一愣的,像被钉住一般,然后一颗心猛地下沉,点点头,失神嗫嚅着说:“是。”
男人看问题,焦点永远和女人不同。
江舟蔓之前满脑子都是陆淮深抱着江偌丢下她的画面,她觉得男人对女人的细节能看出很多东西,这也是一直困扰她的。
这事重复的向她传递一个信息,她以前看不透陆淮深这个人,现在她连他的感情都看不透了。
她一直以为陆淮深十分在乎她,即便不明显,那也是性格使然。
那天之后,她茫然间发现似乎不是这样,陆淮深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在意她。
她用感情思考问题,江觐却在用理智分析事情,忽然间给她醍醐灌顶的感觉。
可是江舟蔓又忍不住反驳,“可是江偌不肯离婚,她想要分财产,也不知是江启应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净身出户。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偌什么性格,真的惹急了她,她也不是做不出来玉石俱焚的事。事情闹大,对两家都有影响。”
她不知是在替陆淮深辩解,还是想说服她自己。
江觐却远不如她自己这般自欺欺人,他喝了口保姆送上来的解酒汤,垂着眸盯着杯面,嗓音徐徐,嗓子被热水浸泡过后,带着股不切实际的温润,“陆淮深想让江偌净身出户,并不是难事。”
江舟蔓没出声,似乎消化着江觐这简短的话其中的意义,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却渐渐紧握。
“不过你想得也没错,也许江偌会将事情闹大,带来一些必不可免的损失,但是你想想,如果陆江两家一起出面,粗略的估值一下,这些损失会不会江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多?何况陆淮深手里的托管的江氏股份还不止百分之十五。”
江觐闭了下眼,“如果陆淮深真的喜欢你喜欢到非你不可,承担一点风险又如何?更何况,以后你们若是结婚,有江家为他助力,还怕损失无法弥补?”
江舟蔓听着江觐缓缓说着,不经意间已经白了脸色。
江觐自己说着,最后也冷冷哼笑了一声,看向她,“蔓蔓,你有危机感,是对的。”
江舟蔓像被平地惊雷炸醒,可她心理上又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和陆淮深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变心……
她的声音仿佛都被抽走了力气,她故作冷静看向江觐,“你的意思是说,他变心了,他喜欢上了江偌?”
最后那话,明显带着质疑的意思。
江觐无奈的皱了下眉,“只能说明你太理想主义,一直活在想象里,一直认为他对你情意深重,非你不可。单凭你的描述,确定不了他对江偌是什么心思,但是能确定,他的确没那么喜欢你。”
江舟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哥,却又质问不出口,因为她自己潜意识里认为江觐说得并不是不无道理。
江舟蔓忽然有一股多年信仰忽然间支离破碎的感觉。
见江舟蔓表情都滞住了,江觐平淡劝说:“蔓蔓,是不是那么喜欢,真的那么重要么?”
“重要!怎么不重要!”江舟蔓登时肃着脸,圆眼微微瞪起,随后喃喃自语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看见江偌呕吐的时候,我……我以为她怀孕了。”
江觐沉了沉气,怒其不争地说:“怀孕又怎样,只要没生下来,只要陆淮深想要的还是你,只要你是以后的陆太太。一切,都是有转机的。”
江舟蔓惊讶于江觐的说辞。
但是转念又想通了,在江觐的眼里,或者是在这种阶层大部分男人的眼里,认为身、心,两者独立。婚姻看重的是利益,就像出轨不能不在乎肉體,才能确保各自欢愉。
他们认为谈钱又谈感情的女人,都是贪婪的衍生物。
一个人,怎么可以要求那么多呢?大家要在这深水泥潭里生存,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家族。
同利益当先的男人谈感情,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道理都懂,但是要逼她走出自己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她做不到。
江觐有些心疼,微微倾身看着她说:“既然他还送东西给你,不管是道歉也好,补偿也好,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动摇。他在乎的,还是你。”
他希望这话能让她定心。
“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江觐又靠回沙发,说:“江偌她始终是个威胁,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你要趁着陆淮深的心还在你身上的时候,赶紧想办法催他把婚离了。江偌现在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会去缠着陆淮深,她日子也不好过,别把她逼太死,给她点好处,再适当施压,让她主动提出离婚,陆淮深不离也说不过去了。”
江舟蔓犹豫不定。
江觐打算最后再推了她一把,说:“陆淮深本来就薄情寡性,你别指望他会哪个女人动多深的感情,只要他看起来是喜欢你的,你就可以争取,知道么?江家也需要陆淮深,我和爸都会帮你的。”
江舟蔓回到自己房间里。
那礼盒还放在放在她的梳妆台上,她坐下拆开来看,里面是一只珠宝盒,打开的时候,她才展露笑意。
原来,她说她喜欢什么,他都记着。
不管怎么说,他对她至少还是有心的,不是么?
……
江偌睡前一颗心被弄得七上八下,早上起来精神不济,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
陆家人早上起得又早,包括陆淮深。
江偌睁开眼茫然四顾,昨晚睡觉僵着身子睡在床沿,一直没翻过身,她被他喊醒的时候,此刻感觉肩腰肌肉酸痛。
窗帘厚重,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卧室里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外面天亮没有。
“天都没亮,几点了啊?”江偌一边咕哝一句,一边伸手去拿手机看。早上起来,感冒的鼻音听起来又加重了不少。
陆淮深开了灯,理也没理她,径直去洗漱了。
她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七点。
连日来的睡眠问题严重影响她的精神,她觉得最近身体发虚,走路时脚步虚浮。
起床之后,陆淮深对江偌的存在视若无睹,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吃完早饭之后。
生理知识江偌该懂的都懂,所以客观上还是能理解陆淮深,一身谷欠火无处发泄,对男人来说当属憋屈。
陆家一大家子一起吃完早饭,江偌自然搭陆淮深的车一起走。
但是她离开之前上了个洗手间,陆淮深上楼拿东西,下来就找不到人了。
江偌还在洗手的时候,陆淮深的电话就打来,她一接起就是那男人要怒不怒的声音,“你到底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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