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莫若相全文阅读 第11分节

第一百零一章 昭温神伤

    “大人只需两日后与我同去一处地方,我们做好埋伏,必能斩杀那妖人,到时候对朝廷也有个交代。”

    景洪眼中闪露算计。

    即墨清和盯着景洪。

    “本相可是文臣,又如何做埋伏?”

    “大人贵为左相,紧急时刻有调动飞羽卫之权,抽调当天巡城的一队守兵便绰绰有余了。”

    景洪谄媚着说道。

    “看来景行首都已计划好了,倒不像是来找我求救的。”即墨清和语气中带着冷漠。

    “左相大人!那妖人心思歹毒,所有事皆是因他而起,若是能将他项上人头献给王上,必能助大人得王上信任!”景洪连连躬身。

    “景行首不必慌张。”即墨清和忽而又温和了许多。“我既与景行首同气连枝,连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既然行首求助,我自然是要帮忙的,后日,定会赴约。”

    景洪见即墨清和答应了下来,眼中一亮,得了左相的帮助,长老定是必死无疑,只要他死了,这世上就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了。

    出了左相府邸,只等瓮中捉鳖,心神还有些不定的景洪决定去瑞莲堂听一曲琴音养养神,昭温得了景洪之命,正欲前往其雅间,还没走进房门便听见景洪在与其手下之人安排伏击地点,模糊间只听见即墨清和四字,心中震惊,连忙转了身向瑞莲堂外跑去。

    昭温匆忙走后,媛水从拐角处走出来,看着昭温的背影冷笑了声,又闪身出了去,这边景洪迟迟等不来昭温,心中大怒,当下拂袖离去。

    堂主百般劝慰,保证昭温回来之时定让她去府上谢罪。

    昭温出了瑞莲堂径直去了左相府,即墨清和这次却是连她的面也不愿见。

    昭温心中担忧,当下不管不顾朝着开门的小厮挥了一把迷魂香闯了进去,兆钰听到前门响声,以为是刺客来袭,立即飞身拦住昭温去路。

    昭温又欲以迷魂香攻击,药粉刚洒出,一阵带着内力的草香之风迎面而上,瞬间解了这迷魂香的毒气。

    “公子!”

    只见即墨清和闪身挡在兆钰身前,宽袖一甩,被无暇玉冠竖起的发丝也随着香风飘荡了两下,眼睛深邃如深夜的大海,只是眼神中冰冷寒冽,丝毫瞧不见往日的和煦。

    “不知昭温姑娘闯我府邸,所为何事?”

    昭温有些惊喜。

    “你记得我?”

    “昭温姑娘当初自称是王上的暗探,自然是记得的。”即墨清和冷声道。

    “你还是,没有想起来。”

    昭温有些失落。

    即墨清和皱了皱眉。

    “姑娘闯我府邸,伤我家仆,究竟为何?”

    “即墨大人,景洪他要害你!我在瑞莲堂亲耳听到的!”昭温突然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急切着说道。

    即墨清和眼神暗了暗。

    “我知道了,姑娘请回吧。”

    昭温见即墨清和毫不动容,只是冷言让她出去,心中苦楚。

    “你就没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即墨清和看了一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小厮,眼中闪过不满。

    “你既然是王上的人,就不该如此随意妄为,之前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这次你伤我家仆,我看在王上的面子上,再饶你一次,若是以后,你再有如此逾越之举,给王上带了麻烦,我定不会饶你。”

    即墨清和说的寒冽,字字句句直击昭温心扉。

    “你……”

    还没说出口,昭温便似是忍受不住跑了出去。

    “公子可又伤了少女芳心。”

    兆钰在即墨清和探出头来调侃说道。

    即墨清和转过身,看也不看兆钰便往前走。

    “去关门。”

第一百零二章 偷窥沐浴

    昊天王宫,烁格很快查明了自修的住址,稽薪觉着此事速战速决的好,当夜便行了便装前去自修府邸。

    稽薪平日里虽不常走小路,但毕竟是密会,也未先告知自修,为了避免麻烦,便让烁格带自己当了一回飞檐走壁之徒,从墙根上跳了进去。

    自修的院里很是清净,稽薪本以为像他这样爱看热闹的少爷,应该园中大批的侍奴伺候,没曾想跳进的这院子,一个人都没有。

    稽薪让烁格不用跟着,独身一人走上自修府中。

    有光的地方应该就是他房间吧,稽薪想着,便径直走上一处亮着光的地方。

    怎么这窗户透出雾气,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稽薪只看到半掩着的窗户飘出一缕缕的白色的气,心中有些奇怪,趴上窗台上一看。

    当下眼睛瞪得如铜铃,她急急往后一退,又没踩稳脚下,“哎呀”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

    “谁!”

    屋内一声怒喝。

    “来人!”

    四周听着主人呼唤赶来了七八名侍奴,稽薪颇为尴尬站在中间,跑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是什么人?敢夜闯鸿祯商会大主司的府邸!”

    一个侍奴手拿长棍试探问道,这女子生的好看,看这身上的长穗宫绦也不是凡品,怎的如此龌龊。

    “在下是来探望自修公子的。”稽薪拱手道。

    “探望?你这人看上去像个正经人,若是探望,怎么不走正门,反而,反而,”侍奴羞愤开口。“反而偷窥我主上沐浴!”

    稽薪面色一红,总不能说自己只是好奇吧。

    “何人夜闯。”一声轻喝,自修已是整理好衣衫,从房门中踏出来。

    见自修出来,稽薪颇有些歉意的抬起胳膊打了个招呼。

    “小薪?”自修又惊又喜。

    稽薪微微点了点头作以示意。

    自修赶紧屏退众人将稽薪请入屋内。

    侍奴们面面相觑,看样子这个姑娘还是大主司的熟人?

    “小薪,你怎么来了?”

    自修看向稽薪,她今夜隐秘行事,着了一件白色琼花烟罗软纱,一头锦缎般的长发只用了一支珊瑚簪子,寐含春水脸如凝脂,这飘渺仙气比起自修之间所见的华贵威严又有些不同,只觉得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感觉。

    “深夜叨扰,实在没想到竟会是如此情形。”

    稽薪半低着头将一缕青丝挑至耳后。

    自修想到方才,笑意闪过,随即又是狡黠道。

    “小薪刚刚……唉,我尚未娶亲,你又看了我,想必是要对我负责的。”

    自修说的带着三分委屈,惹的稽薪更是心中不安。

    “实在是……”稽薪似是下了决心。“我虽然是无心,但终于对你的名声不好,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定会负责,不会让别人以为你是个浪荡之徒的。”

    “那小薪准备如何对我负责呢?”

    自修满怀期待的看着稽薪。

    “这个简单,若真因为此事耽误了你的婚事,我定会挑选一批良家子,由你选定,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

    王室贵胄结亲常都是选好世家良家子,有时候还得挑选个两三轮,在稽薪看来,自修应该也是如此。

    听稽薪如此说,自修不由莞尔一笑。

    “那若是无人愿意嫁给我,小薪可会负责我一生?”

    “自然,你是我的好友,若是真到了如此境地,我自然是会担负起这个责任,耽误了你这辈子,那必是要赔给你的。”稽薪郑重点头。

    若是没人肯嫁,那就养到他终老,也算是负责此生了,稽薪心中思量,自修却是眼中突现光芒。

    “好。”

    半晌自修低声说道。

    “对了,自修,我今日前来寻你,是想当面问你,当初,你为何要不辞而别。”

    稽薪开口问道。

    自修抬眼,又低头自嘲笑了一声。

    “我遇到了我的母亲,被她带了回去。”

    “被她带了回去?”稽薪有些不解。

    “我母亲是如今康平国右台御史,苏素宜。”自修解释道。

第一百零三章 飞箭传书

    苏素宜?美貌天成,用智铺谋,短短几年就坐上了右台御史的位置,是那个市井传闻中可与即墨清和比肩的人物?

    “她,竟是你的母亲?”

    稽薪有些难以置信,从未听闻苏素宜有所出,却突然得知她竟是有个儿子。

    “你又是月落王室后裔,所以说,你的母亲,与月落旧主,生下了你?”

    稽薪分析道。

    月色从窗缝中撒下,自修将手抬起看向掌心的月光。

    “确是如此,只是我年少时,她就遗弃了我,如今说要找我回来弥补于我,没有及时告诉你,是我的过错。”

    稽薪心中一叹,没想到自修瞧着少爷气十足,身世也如此悲惨。

    “那你又为何不让弗图告诉我在鸿祯的是你?”

    稽薪问道。

    听稽薪发问,自修将掌心握起。

    “当初在旭日时,我便差点做了回坏人,此次昊天王策困难重重,又是因我的过失,我担心若是说了,你会因此疏远于我。”

    “你啊,”稽薪向前走了一步站于自修身边。“既然知道是无心,身为友人,又怎么会将这罪名强加在你头上。”

    自修转身看向稽薪。

    “小薪,你记得当初你我初识时在望月桥下放的河灯吗?”

    “自然记得。”稽薪笑着答道。“这河灯虽说只是寄托之物,但还很是管用。”

    虽只有一段日子,但夙夜能出现在旭日,已是大幸。

    “是啊,很是管用,当初你说,希望我找到能值得思念的人,如今,我已是找到了。”

    自修望着稽薪缓缓说道,他白皙的皮肤衬托着俊美突出的五官,上身纯白的衬衣微微有些湿,稽薪忽而觉得有些隐隐的压迫。

    “自修找到了,当真是好事,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

    “那个人,她叫稽薪,是昊天王上,也是我的命中挚友,是自修愿以一生相托的人。”自修一字一句的开口,眼中是璀璨星河,带着不加掩饰的期待。

    稽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慌乱了一下,仓皇中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勾上自修的脖子,拍了两下。

    “我们是朋友嘛,是兄弟,你思念我,也是应当的!”

    稽薪生硬圆着这个话语。

    自修一怔,复而笑起来。

    “我同你开玩笑的。”

    “你这人,和我当初见你一样,没个正形。”

    稽薪长舒一口气,半嗔怪道。

    自修笑的更是开心。

    “如此才能看到昊天至尊在我此处失态,多有趣。”

    “谁说我失态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稽薪硬气不承认,撇了撇嘴。“你既说我是昊天至尊,被人记挂也是常有的事,我若是想,身边留下那么一二三四个人也只是小事。”

    “是,小薪说的是。”自修语气宠溺。“那若是真有朝一日,自修无处可去,请小薪一定要收留我。”

    “好说。”稽薪眼波流转,得意一挑。

    自修见稽薪如此,摇头笑笑,两人坐下来商量了些鸿祯商会与昊天商策事宜,不觉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稽薪见夜色渐深,起身欲离开。

    本来抬步便想往来时的地方走,自修却是拦住了她。

    “小薪不会走时还想翻墙吧,从正门走吧。”

    院中草色正青,四周无人,自修略带调侃使得稽薪更显窘迫。

    “确是正门好些。”

    自修低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行至正门处,稽薪刚想拜别,一阵破空之声却是传来直射稽薪面门。

    “王上小心!”

    自修刚堪堪挡住稽薪,烁格快速飞身而来,一脚将铁箭踢飞,钉在了府前红柱上。

    “小薪你有没有事?”

    自修见烁格赶到,赶紧转过身扶住稽薪,四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稽薪摆了摆手。

    “我无事,自修,你看。”

    说罢指了指柱上,自修与烁格回头一看,铁箭上绑着一封书信。

    自修皱了皱眉,上前拔下箭身取了信。

    “明日戌时,瑞莲堂,限商新策要事相商,可助鸿祯更上一层楼,请鸿祯大主司务必赴约,”自修一字一句读出来。“即墨,清和。”

第一百零四章 琼花之赏

    “即墨清和?”稽薪重复了一遍。

    自修将信交给稽薪。

    “这信上是如此说。”

    稽薪拿着信不言语,周身气场渐渐暗淡了些,自修看了看稽薪。

    “要不小薪,明日我去赴约,你提前去往瑞莲堂,到时候到底是何事我们当面对质?”

    “这封信不是清和所写。”稽薪突然开口道。

    自修眼中闪过疑惑。

    “若是他,绝不会挑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稽薪看着手中书信道。

    “那?”

    “明日你赴约。”稽薪转过身看向自修。“瑞莲堂处于王都繁华地段,有飞羽卫巡城,我身边有烁格,有你,我要看看,是谁以清和的名义要见你。”

    “好,”自修点头。“明日我会准时赴约。”

    稽薪与烁格回王宫的路上,烁格忍不住还是小声问了句。

    “王上,您当真毫不怀疑左相大人吗?”

    月色正好,周边无人,稽薪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随后将手覆与胸前,难得这番轻松自在。

    “本王对他,犹如对你一般,既然选择信任,就绝不会再怀疑。”

    此时的鬼面人府中,一片肃杀之气,数十个同样头戴鬼面的黑衣人齐齐跪于院中。

    “此此务必一击必中,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鬼面人低喝道。

    “是!”

    凯风从院外走到鬼面人身边。

    “长老,信已送到。”

    鬼面人点点了头,冷眼看向跪了一地的黑衣人,心中很是畅快,终于到了这一天,这天,很快就要变了。

    第二日是个惠风和畅的日子,弗图看天气尚好,便请旨进宫照养照养他所种的琼花,宫中侍奴照料的好,琼花在御花园中开的甚是灿烂。

    稽薪觉着这等风景若不能人人观赏实在可惜,便传话让今日不当值的大臣们都来御花园赏一赏。

    能得王上相邀赏花,这样的热闹自然是人人都想来看看,稽薪见来的人确是有点多了,便让侍奴们临时在御花园搭了个台子,省的这一个个的都没地坐。

    即墨清和身为左相,不用坐值,自然也是前来,御花园本就是收集各种奇珍异品的地方,百花争妍香风弥漫,即墨清和一身红色玄纹云袖锦服而至,仿若珠玉在瓦石间,他平日里好清浅些的颜色,无论是长袍还是华服都以白青蓝色为主,如今偶然穿了身红衣,清冷淡漠间又多了些贵气魅惑。

    弗图看了看即墨清和,觉得很是熟悉,无意间瞧见正在听郑昔泽报备事宜的稽薪,才恍然大悟。

    今日王上也穿了件绯红金线绣百蝶度花的上衣,袖子做得比一般的更宽大些,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金凤碎花华胜,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薄施粉黛,便是倾城之貌,眉间坚毅更显其迎风飒飒。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一为云,二是雪,此句用来形容王上与左相大人正好,弗图心想。

    “左相大人来了啊。”弗图想着上前寒暄道。

    “弗图大人。”

    即墨清和点头示意。

    “只不过是我这琼花开了,王上竟招群臣都来观赏,真是有些惭愧。”弗图笑笑道。

    即墨清和也露了两分笑意。

    “王上不是个爱独赏的性子,这花开的如此灿烂,朝中事务繁杂,想来王上也望众臣能同乐一番。”

    说罢走上前向稽薪行礼。。

    “王上万安。”

    “清和。”稽薪略带笑意抬眼,郑昔泽见状退至一边。

    “今日清和好像有些不一样。”

    即墨清和笑意晏晏。

    “芳菲四月盛,人间琼花天,为王上这琼花邀约,自然是要庄重些。”

    “清和当真是个妙人。”

    稽薪失笑,君臣间一来一往,又是一派和谐的氛围中,周围有看见的官员也纷纷笑起来,只有郑昔泽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难得如此聚首,稽薪很是高兴,当下便是设宴宴饮群臣,众臣皆是拱手称是,只有即墨清和,言说自己晚间还有政务,无法留在宫中。

    听即墨清和如此说,稽薪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带着笑意,挥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稽薪当晚与自修还有个瑞莲堂的约定,众臣欢饮未过半,稽薪便先行离开,郑昔泽见王上离去,也立马跟上。

第一百零五章 若华亭会

    “王上,郑大人求见。”

    内殿中,烁格向正在换上常服的稽薪禀报道。

    “今日没有空,让他回去吧。”

    稽薪说道。

    “等等!”稽薪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他在门外等着。”

    “是。”

    稽薪换好常服,仔细整理了一遍,绕了一圈觉得还不错。

    殿外郑昔泽等在门外,见稽薪换了一身鹅黄常服出现。

    “王上?”

    “郑卿可愿陪我王都一游。”此时稽薪倒像个邻家姑娘。

    郑昔泽微怔。

    “自然愿意。”

    稽薪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便走吧。”

    鸿祯大主司府中,自修正准备前往瑞莲堂,为稽薪试探一番,和颂却是匆忙前来传话。

    “少爷!主人,主人召您!。”

    “慌什么?她也来昊天了?今夜我已有约,改日吧。”自修整理着袖口说道。

    和颂眼中尽是惊慌,

    “主人前来昊天是为件大事,实在是刻不容缓,和颂请少爷立即前往。”

    自修转身,眼神渐冷。

    “你在命令我?”

    “属下不敢,”和颂赶紧低头。“只是此事实在紧急,主人本来被维运商会相邀共商大计,叫属下等他回来再召您,可是主人已去了两个时辰,还未归来,”

    “又是维运,”自修甩袖,“没有人跟着她吗,还不派人去查!”

    “属下派人去寻了,可到现在也没人来回禀,属下不得以,才来找公子。”

    和颂言语中透着焦急。

    自修想到之前维运对苏素宜下毒之事,内心不由有些慌张。

    “他们约在哪儿。”

    “京郊,若华亭。”

    和颂快速说出,似是早就准备着等着自修问出口,可惜自修关心则乱,并没有注意到和颂丝丝的不对劲。

    现在还未到戌时,若是无事还好,若是娘亲真的有危险,我先去若华亭一探究竟,应是来得及,自修心中暗想。

    “走!去若华亭。”

    如此想罢自修开口道。

    和颂立刻拱手领命。

    京郊若华亭本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今夜更是安静的异常,自修带着和颂穿过青石板路,远远便看见挂满灯笼的京华亭,在黑夜中显得犹如孤舟一只,苏素宜与穿着乌色玄衣,头戴鬼面之人对坐着,鬼面人眼熟的很,自修面色一沉,向前走过去。

    “自修少爷来了。”鬼面人见自修走来,很是熟络的嘶哑招呼道。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自修没有理睬鬼面人,看向苏素宜问道。

    “说了多少遍了,你得叫我娘亲。”苏素宜手肘撑着亭中石桌,语气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漠。

    自修面色不善,转身就要走,和颂却是用剑拦住了他。

    “你做什么!”

    自修怒喝道。

    鬼面人嘶哑着笑起来。

    “自修公子何必这么急着走,人还没到齐呢!”

    苏素宜听到鬼面人的话,将手放下来蹙眉。

    “你没有告诉我今夜还有别人。”

    林木中一阵隐约的窸窣声,鬼面人环视了一遍四周。

    “来了。”

    话音刚落,景洪出现在青石小路前,站在一旁的赫然就是穿着霜色织锦长袍的即墨清和。

    “你这是何意?”

    苏素宜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两人,冷声对鬼面人问道。

    “这就是能够控制维运商会的关键,”鬼面人说着站起身。“景行首倒是准时,即墨大人安好?”

    景洪冷哼一声,

    “我人已来,不要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不急不急,”鬼面人像是一点也不着急,“都是初次相见,先认识一下。”

    “这是维运行首景洪,还有我们昊天的无双公子,当朝左相,即墨大人。”说着向苏素宜介绍道。

第一百零六章 萤火伤心

    “即墨清和?”

    苏素宜上下打量了下即墨清和,他未戴银冠,只插了一根羊脂玉簪,腰束月白祥云纹,缀着一枚白玉佩,袖口上隐隐绣着琼花印信,身形极为欣长,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只是清冷的负手而立,似是不知此刻是什么状况。

    “久闻无双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与传闻中别无二致。”

    苏素宜用手抚了抚自己面庞,眼波流转向即墨清和说道,自修在一旁见自己母亲有些出格的言语,岂能不知其中意味,当下皱了眉。

    “苏大人大名,在下也久有耳闻。”

    即墨清和虚虚一拱手。

    苏素宜见即墨清和回应,面色添了几分喜色,这即墨清和,倒是难见的美男子,若是……

    鬼面人在苏素宜和即墨清和之间打量,眼中闪过轻蔑。

    “你说等人到齐,到底什么意思!”

    自修厉声道。

    “哦,对了,自修少爷,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与你母亲,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易。”

    鬼面人看向自修。

    “我把维运送给她,她就把你送给我,你看这交易,可划算?”

    “你说什么!”

    景洪见鬼面人打的竟是这种主意,恼怒道。

    鬼面人摆摆手。

    “景行首别急,景行首当年借我之力杀了维于诗,坐上了这行首的位置,这份恩情你可还记得?”

    “我从没叫你杀他!”景洪听到鬼面人说起当年之事眼中瞬间充血大吼道。

    “看,为了权位杀了自己兄弟。这是第一条。”

    鬼面人向苏素宜比了个手势。

    “还有这位,无双公子,和景洪同谋,多少利,七成吧,还偷偷当了维运的合议长老,政商同体欺君罔上,这是第二条。”

    即墨清和只是淡淡的听着鬼面人的言语,眼中毫无波澜。

    “凯风。”鬼面人一声呼和,凯风从暗处现身,手中拿着厚厚一本账簿。

    “维运商会往来的账目,其中景洪从中拿了多少私利,皆有记录。”

    “这些够不够一个自修?”

    景洪气急,上前就要抢夺账簿,即墨清和却是侧身拦住了他,苏素宜颇为满意的盯着凯风手上卷册。

    “君华长老果然好手段,我苏素宜说到做到。”

    说着给了和颂一个眼神,和颂会意,上前就要压下自修,自修反抗却是敌不过和颂,即墨清和在一旁虽看在眼里,但无动于衷。

    “你这儿子,真不是个听话的主。”

    鬼面人低声笑道。

    苏素宜冷眼瞧了一眼自修,从袖中掏出一个琉璃小瓶,里面装着的物件似是萤火虫一般闪闪发光,她打开瓶口,东西飞到了苏素宜指间,苏素宜在手上把玩着。

    “这叫萤虫,至于作用,”苏素宜微微吹了口气,萤虫盘旋着飞上上空,自修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随即跌倒在地。

    “你……”自修眼中除了难以置信,更多是难以酝酿的悲痛。

    “哈哈哈哈!”鬼面人鼓掌。“苏大人果真比我想的还要狠心,连自己的儿子也能下如此重手。”

    苏素宜将萤虫装入瓶中,递给鬼面人。

    “如果不是意外,我才不会有这个累赘,这蛊只要萤虫不死,受蛊人便会永世受蛊物牵制。”

    苏素宜语气冷漠,自修捂着心口低低冷笑。

    “萤虫,是那时你说维运商会下毒于你的时候种的吧。”

    “萤火微光,万般皆灭,是为萤蛊,你倒是很聪明,可惜了。”苏素宜略带惋惜说道。

    “你的模样,真是与我一点也不像,倒像极了那个负心人,着实令人厌恶。”

    自修扶着胸口,边低笑边踉跄的站起来。

    “既如此恨我,又何必将我从旭日来回去。”

    “那时我即将上任右台御史,自然需要一个人帮我牵制鸿祯,而你,我的儿子,是最好的选择。”

    苏素宜站起身,言语中比起寒夜还要冷上三分,那不加掩饰的厌恶,让自修如坠冰窟。

    原以为的伸手可触的温暖,依旧是个可笑的谎言。

第一百零七章 清和生怒

    景洪在一旁看了这出母子相残的戏码,又被苏素宜知晓了把柄,看向鬼面人恶狠狠道。

    “你当真以为我等会做你手中玩物,任你蹂躏?“

    “自然不会。”

    鬼面人缓缓摘下面具说道,面具后的脸沟壑纵横,极是可怖,连景洪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素宜有些厌恶的开口。

    “你常年戴着面具,没想到面具后竟是这样一张脸。”

    鬼面人没有恼怒,反而大笑。

    “这可都拜苏大人所赐。”

    苏素宜见他话中有话,皱眉看他。

    “当年月落陷落,你那个负心人一把火烧了国师府,我的师兄,国师渊翔为了让我逃出来在大火中被活活烧死,而我,也成了如今这副鬼模样。”

    鬼面人突然拍桌大声道,声音嘶哑而愤恨。

    “我的师兄用尽一生心血维护月落正统!他却在最后时刻,怪我师兄劝说他娶了锦瑟王后弃了你,你说得对,他确是是个负心人,”鬼面人又忽而声调变得诡异起来,

    “若不是他利欲熏心,若不是他想开疆扩土,当年又怎么会抛弃你们母子,我直到今日都记得,他在大火中声声哭喊你的名字,哎哟,那场景,不知情的还当真以为这是个情种呢。”

    苏素宜听鬼面人说起当年旧事,眼中却依旧是冷漠异常,对她来说,那些情事早已逝去,如今只有权力,只有拥有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才是她苏素宜该做的事。

    “你说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让你们为师兄陪葬。”

    鬼面人说着打开琉璃瓶,将萤虫放出,自修心口又是钻心疼痛,却还是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

    “长老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苏素宜冷眼,一把将桌上茶盏打破在地,树林中立即飞身出五名紫衣剑客,景洪见状转身向即墨清和示意,即墨清和点了点头。

    “来人!”

    景洪大喝一声,六名维运刺客也同样飞身而来,随即若华寺周边火光突然大亮,无数箭弩纷纷对准鬼面人。

    “苏大人,景行首,还有即墨大人,飞羽卫。”

    鬼面人毫不慌张一个一个数道。

    “今夜的飞羽卫被即墨大人调出来了,想来定没有和王上说吧,若是今夜王都中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即墨清和抚了抚衣袖。

    “这事乃朝廷政务,就不劳长老操心了。”

    鬼面人邪佞一笑,拿起手中杯盏,扔进水中,之间若华亭突然震动,慢慢与岸边分离,从水中飞身出六七名黑衣人,剑锋直指苏素宜与即墨清和。

    “若是我算的没错,今夜那个太尉方世已经醉倒在王宫中了,你如果嘱托了他什么事,怕也是无力完成了。”

    鬼面人站起身狂妄笑道,岸边飞羽卫丢了箭弩可射的射程,也不知所措起来。

    “我要你们,要昊天,为我的师兄陪葬!”

    “即墨清和,”自修突然想起什么脸色惨白,“小薪,小薪去了瑞莲堂!”

    眼见若华亭已经离岸边越来越远,鬼面人面目全非的脸上尽是复仇后的畅快,苏素宜和景洪困于对付黑衣人,几方人马都泅水而来,即墨清和清和原本只是收敛着实力在黑衣人间周旋,自修话一出口,即墨清和心中当下一沉。

    若真如鬼面人所说,方世已醉于宫中,那自己嘱咐他调拨飞羽卫值守王都重要关卡的事……

    王上去了瑞莲堂,为何会去!

    但此时已不能再等,多耽搁一分便多一分危险,即墨清和眼中一冷,立刻从腰封间抽出软剑,周边气温骤然下降,他足尖一点,剑光闪过,百刃之君以穹苍之力瞬间斩杀四名黑衣人。

    即墨清和没有理睬或是猜疑或是震惊的周边人众,持剑直冲向鬼面人面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鬼面人琵琶骨下方刺了一剑。

    “说,你做了什么!”

    鬼面人鲜血顺着剑伤流下,但此时他却似乎感应不到疼痛,只是惊恐的看着即墨清和手中的剑,声音颤抖。

    “你是,你是……”

第一百零八章 鬼面落幕

    即墨清和眼中狠戾闪过,还没等鬼面人说出口,一剑刺向其心脏,鬼面人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随着软剑的刺入抽搐了两下便死了。

    此时的即墨清和,霜临冷绝,剑出无声,平日的和煦温润皆不见踪影,杀神出世,所见皆灭。

    鬼面人倒地,手中的琉璃瓶也一并掉在了地上,即墨清和用剑一挑,瞬间将瓶身斩成两半,瓶中荧虫也被剑气震碎,瞬间化成粉末。

    荧虫一死,自修心口的疼痛立刻缓解,即墨清和心有顾虑,颇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后立刻转身,踏水而行飞身回到岸上。

    “回王都!”

    即墨清和脚尖刚站上地面就立刻命令道。

    此时的王都中很是热闹,瑞莲堂所处闹市,要去这儿必是要经过王都的朱雀大街,朱雀街上灯笼繁复五彩斑斓,琉璃瓦丽店铺林立,来回吆喝的商贩,做着杂耍的戏人,还有各式各样的百姓和生活,这繁华王都的生动日常,在此处更是显得淋漓尽致。

    “走在此处,才觉得安定与繁荣,当真是相辅相成。”

    稽薪边走边感慨道。

    郑昔泽走在稽薪身边,看这王都盛世璀璨华景,也不由生出些感慨。

    “许多百姓所求,也不过就是个安定祥和,能生在昊天,是大幸。”

    “郑卿,你可知为何我今日叫你一起?”

    稽薪偏了头看向郑昔泽。

    “是想告知臣,”郑昔泽顿了顿,忽而想起稽薪勿用尊称的嘱咐。“我,需为国家安定尽忠职守?”

    深沉夜色下,朱雀街排排的灯笼映衬着稽薪的脸,郑昔泽只看见稽薪笑意渐渐从脸上浮现,带着狡黠的灵气,朝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非也,我是来约郑卿喝茶的。”

    “啊?”郑昔泽一怔,对上稽薪清澈的双眼,只觉似是突然燃放起朵朵烟花,在心中噼里啪啦,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难道是吓到你了?”稽薪见郑昔泽愣住的模样,觉得很是好笑。“郑卿,我确实是约你喝茶的,但除了喝茶,还要当一回,隔墙有耳。”

    见郑昔泽似是还有些疑惑,稽薪继续解释道。

    “昨日我无意知晓有人假借清和名义与鸿祯商会大主司相会瑞莲堂,陷害朝廷重臣可是大罪,我是要去看看,谁这么大胆子,郑卿今日,也刚好可做一回我的友人,省的我一人喝茶,寂寞又奇怪。”

    又是即墨清和,郑昔泽心中除了怀疑还有丝丝莫名的失落,眼前人笑靥如花举世风华,偏偏又身居如此高不胜寒的位置。

    “能为友人,荣幸之至。”

    半晌郑昔泽低声道。

    “左相大人能得您如此信任,也让我十分羡慕。”

    郑昔泽说的是实话,自古君王多猜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即便是即墨清和智计高明举世无双,在如今的位置依旧能得君王全心信任,颇是难得。

    稽薪有些讶异的看了郑昔泽一眼,他生的俊朗,若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但与即墨清和的和煦春风不同,他更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五官分明,眉眼间更加凌厉。

    “我也同样信任郑卿。”

    稽薪抬起手拍了拍郑昔泽。

    “从在旭日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不知是谁放了烟花,巨大的声响冲天而上,在空中绽放出最美丽的一瞬,稽薪只看见郑昔泽面对着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但又实在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稽薪大声说。

    郑昔泽微微笑了笑,露出一个满是暖意的笑容,烟花落下,出现一瞬安静。

    “郑卿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您该去赴约了!”

    郑昔泽突然有些想要打趣稽薪的恶趣味,略带戏谑大声说道。

    稽薪怎么会瞧不出,略微撇了撇嘴,

    “知道了知道了。”

    如今臣子也能如此打趣自己了,是不是平时太不严厉了,稽薪心中腹诽。

第一百零九章 黄金争端

    瑞莲堂如往常一样,流水曲殇竹林绿溪,文人墨客饮酒谈诗,没有一丁点异样,稽薪要个了大堂的边角地方,如今暂且不知自修会去哪间雅室,大堂中视野宽阔,很是合适。

    小二给两人上了一壶茶,临走时还好意提醒道。

    “今日二位可是来对了,昭温媛水今日将要表演新曲,稍后两位就要上台,若是两位喜欢,到时候不妨打赏一些。”

    稽薪觉着有趣,从腰间荷包掏出一锭金子。

    “那现在就帮我打赏昭温吧。”

    “哎!这位姑娘真是大手笔!”小二得了赏钱态度更是热情。“姑娘您要不要更好的座,我们楼上可是有雅间,看着台上表演最佳。”

    “不用不用,”稽薪摆了摆手。“就这里很好。”

    稽薪说着,却没发现一旁几张桌案边的人都将扶上袖口的手又放了下来。

    “好嘞!那您二位好好看,若有什么事就叫小的!”

    郑昔泽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您刚才的一锭金子,可是普通百姓半年的开销,在这瑞莲堂中多是风雅清士,虽也打赏,但多是看完表演后才略给金银,以示琴舞美妙,鉴赏之意,这些人自恃清高,浅尝辄止,您这还未开场,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手笔,怕是会被当不懂音律财大气粗之徒,触了众怒了。”

    稽薪听到郑昔泽如此说,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确是有些文士面露不屑。

    “那我需要找小二要回来吗?”

    稽薪侧身靠近郑昔泽低声问道。

    郑昔泽放下茶盏,转头看向稽薪,猝不及防对视上稽薪的眸子,因着离着近险些碰到唇瓣。

    稽薪立刻向后退了一些,郑昔泽也转过头端起已经空了的茶盏又作势喝了一口。

    “高兴就好,无需在意这些人。”

    “粗鄙!”

    郑昔泽话音刚落,就有一穿着水色冠服的男子面色不善开口道,惹得周边人低低嗤笑。

    此人眼中不满意有所指,稽薪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当下伸手拦住正欲开口的郑昔泽。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瑞莲堂也算情趣高雅之地,竟也有人不知道黄金这种可安身立命的东西,自是该给像昭温琴师这种才德兼备的人。”

    稽薪将才德二字咬的极重,郑昔泽见稽薪如此说,立马接着开口道。

    “有些人虽是读了几本书,但只懂得沉迷风月做首不得名的酸诗,仇富嫌贫的清高,连这杯中的茶水都不如。”

    郑昔泽拿起茶盏朝着稽薪晃了晃。

    稽薪笑开,伸出手指了指茶水。

    “郑兄,你可知面对这种人该怎么办吗?”

    郑昔泽颇为配合的摇头。

    “不知,该如何办?”

    “拿黄金,砸死他。”稽薪做了一个砸的手势,惹得郑昔泽忍俊不禁。

    两人一唱一和,虽看上去是闲聊,但未压低声音,反而如同说书般字句直指冠服男子。

    冠服男子气急,当下站起身直指稽薪。

    “身为女子不回家相夫教子,也来这风雅地口出狂言,真是荒谬!”

    冠服男子话音刚落,只见稽薪手中茶盏重重的拍在茶案上。

    “砰”的一声,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稽薪脸色渐渐铁青,半低着头声音骤然冷冽。

    “我还以为,昊天国境不会再有如此无知的人。”

    “这瞧不起女子的姿态真是令人耻笑,相夫教子?莫不是以为读书习字选官科考只是男子的特权?放眼我朝,渝中巡抚孙晓珂,经略使王志妹,渊阁主薄于辛,光禄大夫悦兰,哪个不是女子?”

第一百一十章 瑞莲遇伏

    稽薪疾言厉色,冠服男子一时语塞面色渐渐泛红,丝竹乐声响起,眼看昭温与媛水就要登场,一旁人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

    “算了算了。”

    越苏流水,凰飞凤天,今日瑞莲堂这支新曲,名叫《凰缔》,贵女倾城,华贵雍容,颇有隐喻昊天王室之意。

    昭温上台前特意向侧边看了看,小二说有位出手阔绰的大主顾,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昭温心中咯噔一声。

    王上?

    稽薪看昭温望向自己,也微笑点头致意。

    王上今日为何会来?昭温略微恍神,媛水走到其身边不经意的碰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下面请各位欣赏瑞莲堂新作——《凰缔》!”

    堂主在台上报幕完后下场。

    媛水一袭大朵牡丹嫣红霞罗,身披金丝薄烟翠纱,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舞步翩然,发出叮咚的响声。

    昭温在一旁弹奏,浅蓝色纱衣配着肩上的白色轻纱,飘飘洒洒甚有意境。

    《凰缔》演奏至高潮处,不少人掌声高赞。

    “听闻昊天王上贵女出身,绝色倾城,这凰缔有凤凰缔约之意,凤为男,凰为女,也不知王上将来会迎哪位凤君?”

    台下有好事者议论道。

    昭温听此一言,瞧了说话的人一眼,见其相貌平平面带戏谑,便知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普通人,刚转头,却看见其人身边一男子袖口里似是藏了什么东西。

    再定睛一看,昭温大惊,慌乱中竟弹错一个音,正在弄舞的媛水察觉到不对,瞧了昭温一眼,昭温连忙低头,心中很是慌乱。

    若是没看错,那银光,是匕首?可在这里是瑞莲堂,袖手藏匕首是为了什么?难道……

    昭温正想着,媛水已舞至最后一章节,花雨洒落,帘纱垂髫,忽然灯光突暗,昭温位于台上,只看见寒光一闪,她下意识的起身大喊。

    “王上小心!”

    话音刚落,八九个看客从席位中跳起,拔出袖口的匕首直刺稽薪,郑昔泽立即起身,稽薪迅速后退,第一刀堪堪砍到了桌上。

    “王上快走。”

    郑昔泽虽不会武功,却是立刻将桌案掀起限制刺客们的行动,转头向稽薪说道。

    稽薪没有多做思考,深深看了一眼郑昔泽便立刻向门外跑去,刺客见稽薪逃脱,当下不再纠缠郑昔泽,也立即向门外飞身而去。

    台上媛水收起舞势拦下正欲奔向稽薪的昭温,

    “你别忘了,当初是谁见死不救,拒绝见你,弃你于不顾。”

    媛水声音寒彻,令昭温忽而惊醒。

    “可……”

    昭温眼中痛苦,可那是王上,是曾经予她温暖救她于水火的人呐。

    媛水轻轻拉过昭温的手。

    “她不过是在利用你,如今你没了利用价值,便弃了你,她当你是棋子,你又何必为她卖命?”

    瑞莲堂因着如此变故早已人人四散逃去,轻轻荡荡的舞台上,昭温无力的垂下手,不再言语。

    此时的即墨清和正骑着马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回王都,再快一些,再快一下,纵是步步为营,即墨清和也在此刻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震心痛肺的慌乱,他一面向前狂奔一面盯着天空,心中既期望又惧怕。

    身后飞羽卫也尽全力跟上即墨清和,一向清冷无双的左相大人,此刻气息紊乱面上焦急,月白长袍随风翻飞,似是于黑夜低吟,轻颂悲歌。

    朱雀大街上,一女子拼命狂奔,后面追着多名手持匕首之人,商贩的机巧玩具,路边的灯笼架杆倒了一地,稽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狼狈过,一边跑一边将随手看的到物件全都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