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莫若相全文阅读 第7分节
第六十一章 施粥善人
即墨清和回到官署时已是傍晚,刚进入房间就听见有人敲门。
“郑长史?”即墨清和打开门。
“左相大人,介意我进去吗?”郑昔泽站在门外拱手说道。
即墨清和让开身。
“自然无事。”
郑昔泽进入房中,环视了下挂在房中的画件。
“今日看,左相大人似是很欢喜这里的挂画古董?”
“这些都不过是些街面上的赝品,委实不过一锭金子。”即墨清和清浅说道。
郑昔泽突觉着有些不解。
“大人既知如此,又为何……?”
“他刻意装扮了这间房,又用的不是珍贵名品,想必只是担忧我等王都重臣难以伺候罢了。”即墨清和瞥了一眼墙上的画作。
“今日我与他一同走访,看他的模样确实也不像个中饱私囊之徒。”郑昔泽点头。“对了,左相大人,今日我所见,皆因商户闭门关仓致使灾情愈发严重,我昊天长期行放任商旅之法,怕是有些轻率,不知大人是何看法?”
即墨清和摇了摇头。
“商户闭门是因想要太高价格,只要有比其价格更低数量更多的产物进入琼玉,便是解决之时,强行干预并非会有好结果。”
“大人似乎与维运商会,关系匪浅?”郑昔泽只觉即墨清和太过重视商行互通,便有心试探问道。
“因着商旅事宜有些平淡之交罢了。”即墨清和不知郑昔泽今日看到了他进入茶楼与孟君会晤回答道。
郑昔泽却是在心中思量了几个来回,政商同体本就是官场大忌,左相莫不是也吃了维运商会的好处,做些不轨的举动?
但没有实证,郑昔泽也不可随意妄测诬陷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件事也就只好就此作罢。
即墨清和与郑昔泽来到琼玉的第三日,两人正在商讨如何进行官府放粮事宜之事时,突然有人禀报,说是城中出现了一个大善人,在城中施粥释粮,还送金子,很是大方。
郑昔泽疑惑此时家家门户紧闭,谁还肯出面养活这么多难民,说着便要去看看,即墨清和想了一下也点头同去。
大善人带了十几个侍奴在城中摆了好几个善心铺,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大人,那个就是大善人。”
衙役指了指正在为百盛粥的玄衣年轻男子,郑昔泽打量了两下,除了年轻了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即墨清和却是微微一蹙眉。
承安侯宗锋,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几人并没有打扰施粥的进程,难民如此多,能救助一天就多一天时间,是好事。
郑昔泽不知大善人就是早已被宣判暴毙的承安侯,即墨清和却是清楚的很,他当初调查黑火之事时将宗锋调查的一清二楚,只是如今宗锋突然出现,看来,我们王上还是没有狠下这个心啊,即墨清和心中轻叹。
当天晚上,即墨清和便以昊天左相的身份登了宗锋的门拜访。
“你就是那个无双公子即墨清和?”宗锋绕着即墨清和转了两圈。“除了好看些,好像也没什么太特别的。”
即墨清和只是拱了拱手。
“承安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认识我?是王上告诉你的吗?”宗锋提到稽薪就有些兴奋。
即墨清和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禁头疼,这个承安侯,当真还不知道状况吗?
“您虽曾为承安侯,但如今您承安侯的身份已然身亡,留在世上的只有宗锋,我想王上保护您留下性命,您当时明白这个道理。”
“对哦,你说得对。”宗锋有些委屈的低头说道。
即墨清和看了宗锋一眼,低声道:“想来临行前王上应是为您规划了去路,应当不是这琼玉吧。”
“王上让我北上去千泽,可我听闻琼玉旱灾,王上很是头疼,我也想为她为昊天做些事情。”宗锋越说越是觉得委屈。
即墨清和微微摇了摇头、
“那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您在昊天被有心之人认出来,会给王上带来多大的麻烦?”
宗锋面露难色。
“我,我没想过。”
“您若是真的想要帮助王上,在下有一个好去处……”即墨清和眼见宗锋年少又诚挚,终还是说出了口。
“你能帮我?”宗锋见不再被责怪,终是悄悄舒了口气,这即墨清和看着斯文,气场倒是颇有威慑。
这天夜里,命运的齿轮悄悄转动,一切又朝着未知开始前进。 第六十二章 昔泽生疑
城里的大善人走了!这个消息飞快的传遍了整个琼玉,这大善人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城中许多的百姓刚吃饱了一顿下一顿又不知在哪儿。
“左相大人可知这是怎么回事?”郑昔泽与即墨清和站在街头,看着寥寥几个相互搀扶的百姓说道。
即墨清和目视前方。
“或许是有什么变故吧,我也不知。”承安侯没有死的事越少人知道越是安全。
郑昔泽有些狐疑的看了即墨清和一眼,正想说些什么,传话的衙役却是到了。
“左相大人,城中突然进了好些粮车,千泽许多商户进了琼玉公开卖粮。”
即墨清和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孟君,动作倒是迅速。
“原本琼玉之人前往千泽都难以买到粮食,如今却是主动上门卖粮,怕是有蹊跷,左相大人不需要去看看吗?”郑昔泽问道。
“郑长史去看看吧。”即墨清和扶了扶衣袖。“中书舍人丁翰杰从周边县中回来尚有要事禀报,我就不同行了。”
郑昔泽看即墨清和并没有什么惊讶或是好奇的表情,看上去倒更像是,胸有成竹,当下在心中本就隐藏的疑云更是深重。
“是。”郑昔泽终是低头道。
孟君的手笔铺的很大,千泽国商旅的进入狠狠的打击了琼玉的豪门商铺,使得大量囤积在仓库中意图高价出售的米粮变的不值一文。
无奈之下,琼玉本地粮商们也只好平价开启粮仓,琼玉郡终于是恢复了七分生机。
“锐思,你说左相从到琼玉郡第一天起,就似乎算好了步步计划,看似为了百姓民生,却处处透着不寻常的地方,此次赈灾,除了平息民怨,谁的利益最是大呢?”深夜,郑昔泽提笔盯着眼前白色宣纸说道。
“若是说利益,自然是商贩们了,虽然平价买卖,但薄利多销,想必也是有些赚头的。”锐思站在一旁答道。
“商贩。”郑昔泽落下一笔。“维运。”
“大人您曾说过左相大人似乎与维运商会关系匪浅?”
锐思说道。
“确实如此,虽都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细想却是让人心惊。”郑昔泽盯着自己写下的维运二字。“若不是与维运有着利益捆绑,又何须如此。”
“当朝左相与商会利益勾连,这可是大事。”锐思当下心中也是一惊,低声说道。
郑昔泽将笔搁置在一旁:“此事无需与旁人说,待我等回去告知王上定夺。”
“是。”锐思领命道。
两人的琼玉之行算了告了一段落,丁翰杰因着被即墨清和派去盯着琼玉流民事宜没有和两人一同回王都。
路途上两人没有再说话,一路相安无事回到昊天王都,两人一到昊天都及时的进了宫,稽薪知他两归来,也留在了殿中。
烁格领两人进来时稽薪正在摆一盘棋局,听到通传声收回思绪。
“清和,昔泽,此行辛苦。”
稽薪开口道。
即墨清和与郑昔泽皆是躬身行礼。
“此次的奏报本王已提前看过,能解此次之危二位功不可没。”稽薪站起身。
即墨清和清朗立于大殿。
“这是臣的本务,并无辛苦。”
郑昔泽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未曾开口。
“郑长史似是有话要说?”稽薪看向郑昔泽。
郑昔泽想了一想,终还是抱拳。
“臣于琼玉此次之灾并没有太多建树,实在愧不敢当。”
“噢?”稽薪觉得有些有趣。“本王还是第一次听人不愿领功劳的。”
“能解此次之危,多数靠着千泽商旅突然入琼玉放粮,臣不过是做了些辅助性的事务罢了。”郑昔泽说道。
即墨清和却是在此刻侧了侧身。
“郑长史爱民如子,此行也让臣甚是敬佩。”
郑昔泽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即墨清和,此刻说这句看似解围之话,又是何意,一时间殿内气氛诡异。
“既然琼玉之危已告一段落,安抚流民之事也有丁翰杰在那儿看着,两位奔波多日,就先退下吧。”稽薪看了看长身挺立站于大殿上的两个人,同为天之骄子却性情截然不同,也不知……
即墨清和刚想行礼告退,郑昔泽却上前一步躬身道。
“王上,臣还有些事项,望交予王上定夺。”
稽薪有些诧异的盯着郑昔泽,郑昔泽一身锐气看也不看即墨清和,只是低头等着稽薪回应,左相已准备退下,身为属官的郑昔泽却还执意向王上禀报事宜,着实是稍显无礼。
“那王上,臣就先告退了。”
但即墨清和没有收回自己作揖的手,风轻云淡的说道。
“那清和先去吧,郑长史,你随本王来。”稽薪看看状似毫无察觉的即墨清和,又看了看端着行礼的手一副今日我一定要说模样的郑昔泽。
即墨清和行了礼转身便走了出去,面上清风霁月,暗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狠狠握了握。
“郑卿是有什么事?”稽薪带郑昔泽来到内殿。
郑昔泽是第一次进内殿,墙上的五洲八国图太过显眼,郑昔泽瞬间就被吸引去了目光。
“这五洲八国图是臣见得最为详细的一幅。”
郑昔泽赞叹道。
稽薪站在一旁抬头。
“此图是本王六年前安排影卫多方探查绘制,所用人力物力皆是巨大。”
“六年?”郑昔泽心中暗思,那时候王上才多大,竟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思了吗,这王室高耸,当真比想象中更是难以把持。
“呵。”稽薪转过身。“郑卿刚刚说有要事?”
“是。”郑昔泽回过神。“臣与左相大人在琼玉赈灾中,发现左相大人似是与维运商会关系过于密切,我们去琼玉第一天,左相大人就与那维运充洲分会孟君主司见了面,后来城中出现了一个似是富户人家施粥行善,但也是突然离去,紧接着千泽商户就开始大量涌入琼州,这些联系的太过紧密,实在让人觉着有些奇怪。”
“你是说,清和或许与维运,有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稽薪向来心思玲珑,一语切中要害。
郑昔泽低头。
“臣不敢妄测,但,不得不防。”
稽薪是知晓郑昔泽的锐利和正直的,即便是偶尔行事有些唐突稽薪也大多宽容。
“即墨清和从刚入仕途到官拜左相,一路走来也并非顺风顺水,当初旭日大战,他也曾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力挽狂澜。”稽薪目光明亮的盯着郑昔泽。“昔泽之意,本王已知晓,本王信任清和,就如同如今信任你,信人不疑,与你亦然。”
郑昔泽促不及防对上稽薪清澈认真的眼睛,心中突然生出半分莫名的慌乱。
“王上信任之举令臣惭愧,臣已知晓。”
郑昔泽退后一步行礼道。
“对了,之前京都尉楚文洋之事,你可准备好了?“稽薪问道。
说到楚文洋,郑昔泽微微勾唇。
“臣筹谋多时,不会出错。”
“那便好,昊天稳固,在于民心,若是民心不平,这王也就不成王了。”稽薪轻拍了下郑昔泽胳臂。
“是。”郑昔泽额首道。 第六十三章 隐秘心意
即墨清和一路出了王宫却没有往自己府邸走,而是去了城南的鸿风书院,如今天下太平,百学兴起,鸿风书院便是这太平盛世中应势而起,如今也算是门下学子众多的大书院了。
即墨清和刚踏进书院大门,
“怎么,今日无双公子终于有空来我这儿喝茶了啊。”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从院中走出大声说道。
“这是即墨清和?那个无双公子?”有人小声议论。
“别乱说话,这可是当朝左相,我等要是入了仕途可都需经过他。”
鸿风书院学子甚多,见多识广的也不在少数,看到书院里的弘光先生称其无双公子,脑筋灵活些的便是猜到了七分。
“弘光,多日不见,你这令人觉着聒噪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即墨清和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这人啊。”弘光摇摇头。“真是无趣。”
说着就引着即墨清和走进书院深处。
弘光身为鸿风书院首席先生,因着走遍五洲的资历备受推崇,其人虽是教导职责在身,为人却是相当任性。
鸿风书院的后山平日里鲜少有人去,那里有个极为精巧的凉亭,被弘光发现后就作为自己据点,不准任何学子进入。
“听小瑾说你把我给你的猎石传送给了你的那位王上?”
弘光斜斜的半躺在凉亭边。
“确是如此。”
即墨清和看向不远处的飘摇的琼花回道。
“你竟是真送了!”弘光直起身子。“那可是孤本,连我自己都没有。”
“你可以再写一本。”即墨清和回的淡然。
“你!”弘光只想翻白眼,“算了,你刚任左相想必事情不会少,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朋友了。”
即墨清和收回视线,从袖中拿出两个小罐子。
“找你喝酒。”
“哟!”弘光戏谑一笑。“什么时候咱们无双公子不喝茶改喝酒了?”
“让我猜猜,莫不是即墨大人也能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弘光很是好奇。
即墨清和冷了脸不说话,只是将小酒罐放在凉亭桌上。
“行行行,喝喝喝。”弘光摊手做无奈状,倾身拿起酒罐。
即墨清和见此也是拔开罐口,仰头喝了一口。
亭中静谧,只听得风轻轻吹动枝丫的细微之声,两人一站一坐喝着酒却无人说话,着实有些萧索的味道。
“我也并非,事事通透,无所无能。”不知过了多久,即墨清和终是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弘光见惯了即墨清和智计无双胸有成竹的模样,此时难得看到他话语中出现憾意,不禁心中更是好奇。
“清和,我与你相识于阑泉大师开坛讲座,那时你不过十七岁,就已是事事可掌握于手的人物,如今身居高位,怎么看起来更加困惑了?”
“或许是,看的越多,才知知之甚少吧。”即墨清和放下手中酒罐。
弘光有意打趣即墨清和。
“你这模样,像极了那些情感失意的学子,你莫不是受了什么情伤吧。”
若是在平时,即墨清和只会失笑摇摇头,但今日弘光此话一出,即墨清和却是看向远方,身上萧索意味更甚,弘光见即墨清和没有回应,原本只想打趣的笑容渐渐收敛。
“你不会,真对哪个女子有那种意思吧。“弘光踌躇开口,”那人,不会是王上吧……”
即墨清和转过身。
“我想,应该就是那种意思。”
“你!”弘光深提了一口气“无双公子不光是天之骄子,连欢喜之人也是高不可攀,你,这……”
“心仪在我,与她处于何种位置无关。”即便是亲口承认了心意,即墨清和的声调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提到那位,眼神更加温柔。
“那你还叫我……”弘光皱眉。
即墨清和看向弘光。
“那时我并不知会有今日,但即便是今日,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无论目的为何,这么做都可以保护她。”
“那你可知她是否会体会你的一番心意,”弘光急的想挠头。“这事即便是搁在我身上,我都无法理解,何况她为君你为臣,自古君王多猜忌,你行此险招,一朝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值得吗?”
即墨清和听到弘光之言浅笑了一声。
“值得。”
“况且,我既下了决心,就绝不会让眼前只是死路。”即墨清和继续说道。
弘光见说不动即墨清和。
“罢了,你们这些人,反正我是看不懂。”
“此次找你,除了喝酒,我还想知,那几个少年如今怎么样了?”即墨清和见弘光服软开口道。
弘光没好气冷哼了一声。
“托你的福,好的很。”
“如此甚好,今日正好有空,带我见见他们吧。”即墨清和轻抚了下袖口出声。
弘光看了看微笑的即墨清和,长叹一口气站起身。
“我怀疑我可能上辈子欠了你一大笔金子今生才需要被你这样使唤。”
“人于世间只有此生,”即墨清和走出凉亭。“你是今生欠了我一大笔金子。”
“不是说好不提了吗,况且我早就还完了啊!”弘光一边快步跟上走远的即墨清和一边嘟囔道。
只怪自己当年一心想着走遍大江南北,欠下了一大笔债务,即墨清和出面帮自己还清了欠债,倒是让自己摊上了一个大人情,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弘光边走边心中腹诽。 第六十四章 交换条件
这边郑昔泽出了王宫,京都尉楚文洋行事悖逆,早已不能再容。
郑昔泽边想着边对等在宫门外的锐思问道:“让你派人盯着楚文洋,可有什么动静?”
“回大人,饵已备好,想必不出三日楚文洋便会有所动作。”锐思低头道。
郑昔泽眼中乍现狠厉:“那就等着鱼上钩吧。”
王都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针对京都尉的流言,先是茶馆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说了一段楚文洋炮制冤假错案的本子,听众甚多,楚文洋听闻后,立即就将这说书先生给抓了收监,但流言却是越滚越大,还没到三日,街头巷尾都传唱着描述着楚文洋杀人滥刑的童谣。
这是王都,若是闹的太大必然会传到王上的耳朵里,楚文洋平日里仗着有所依靠肆无忌惮,就算有些想要伸冤的百姓也被他偷偷处置,如今一朝出了乱子,楚文洋也不禁慌了神。
“给我抓,谁唱就先抓谁。”楚文洋一声令下,京都尉府的衙役们纷纷出动,见到街面上有唱着童谣的无论男女老少皆先抓进监牢中。
但除了这街头百姓,还有这城中大大小小的茶楼酒庄,总不能全都封馆吧。
楚文洋坐在府邸中焦躁不安,一个衙役却是低头跑了进来。
“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说是可解燃眉之急。”
“送信的是谁?”楚文洋皱眉喝道。
衙役被楚文洋呵斥一激灵。
“小的,小的没在意。”
“废物!”楚文洋本就心情不好,出口更是凶厉。
“那,这封信?”衙役小心翼翼问道。
楚文洋瞥了一眼。
“拿来给我,我倒要看看,是谁搞的鬼。”
“是。”衙役应声呈上信封。
信中字数不多,却是字字让人心惊,楚文洋脸色变了又变。
“我得出去一趟,抓捕那些妖言惑众之人的事不要松懈。”楚文洋站起身道。
衙役一听此话便是头疼,这两天光抓捕传唱童谣的人就已经关满了京都尉大牢,大人还要抓,这抓的人不能打也不能放,可如何是好,不过此话衙役是必不敢让楚文洋听到的。
楚文洋见衙役低着头瑟瑟发抖,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便出了府门。
如今因着大肆抓捕,百姓纷纷避之唯恐不及,楚文洋的马车在王都中一路飞驰,很快便是到了信中告知的瑞莲堂。
楚文洋被瑞莲堂的侍奴引领上二层雅间时,房中已是烟气缭绕香气扑鼻,推开房门,一女子正坐在屏风后调制香料,香气正是从那处传来,男子坐在方中央闭眼似在品味。
楚文洋心中本就焦虑,根本无心品香。
“景洪行首。”楚文洋出声道。
男子睁开眼。
“楚大人,别来无恙。”
说着挥手示意女子出去,女子从善如流,收了香具便躬身出了房间。
“媛水最近新学了这调香的手法,甚是令人心旷神怡,不知楚大人觉得呢?”
楚文洋皱着眉坐下来。
“景洪,你知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品香的。”
“自然知道。”景洪抬手为楚文洋倒了一杯茶,“我此番约见大人,便是为大人解眼下之危的。”
“你在信中并未明说,我想知道,维运商会能给我什么?”楚文洋冷声道。
“呵,维运能给你的,远比你看到的要多。”景洪笑了笑显得极为自信。“楚大人饱受流言之苦,而维运可以让王都中所有的商户茶楼从此对这件事闭口不言,也禁止任何人谈论。”
“所有?”楚文洋暗暗思量。
“是,虽说维运旗下商铺并非覆盖整个王都,但也皆与我们交好,若是维运可出面调停,没有谁会不给面子。”
景洪端起茶杯闻了闻看向愁眉深皱的楚文洋。
“如此好事,楚大人还在犹豫什么?”
“我想维运商会应当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楚文洋抬眼说道。
景洪大笑了一声。
“我既以诚相待,自然是有些小忙需要楚大人首肯,维运帮你,楚大人只需今后在王都中对维运旗下的商户网开一面就好。”
“网开一面?”楚文洋冷哼。“你们那些违禁之物的勾当?”
景洪摆摆手。
“什么违禁之物,有人需要就有买卖,就如同你我现在,不也是相互需要的吗?”
“你那些东西,若是被查出来,可是会掉脑袋的。”楚文洋说道。
景洪还是自信的笑。
“楚大人做过的事难道不是会掉脑袋之事吗。”
“你!”楚文洋刚想发怒,景洪却是又给他倒上一杯茶。
“楚大人别动怒,您仔细思量就知道,这可是在下为您铺的最好的一条路。“
楚文洋顿时被泄了火气。
半晌。
“好,你提的条件我接受,你们维运也别让我失望。”
“那是自然。”景洪笑着点头。 第六十五章 决意试探
楚文洋与景洪交换了条件终是稍显心安,便急急忙忙准备回到都尉府审问抓到的百姓,这次流言传播的速度范围,一定是有人在与他作对,要查出此人是谁,然后……楚文洋心中怒火中烧。
“长老,您看如何?”
鬼面人从侧间走出来,景洪忙躬身道。
“把与楚文洋合作消息透露给即墨清和。”鬼面人嘶哑着说道。
景洪面露不解。
“您不是说即墨清和此人可用不可信吗?为何还将这件秘事透露给他?”
“楚文洋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将这消息透露给即墨清和,若是即墨清和出言阻止,那必定是不与我们同路。”鬼面人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若是未阻止,虽不能代表他定是站在我们这边,但这趟浑水,他是必淌不可。”
景洪恍然大悟。
“长老英明。”
鬼面人随意挥了挥手。
“稽薪此人善于谋略又手段凌厉,之前未能成功阻止她登上大宝,如今她已称王,若是不在她身边人下手,我们之后的处境想必会更加艰难。”
景洪眼神暗了暗终于还是开口,
“可昊天一向重商,也没有对维运有过多的压制……”
“你懂什么!”鬼面人呵斥道。“君王猜忌本就是常事,维运再继续壮大下去,必会让君王觉得影响政局稳定,若是对商会有所动作,到时候你觉得你还能坐稳这个位置吗?你可不要忘了,若不是我……”
景洪面色变了又变。
“长老说的是。”
即墨清和正在自家院中解棋,小瑾走过来传话说是景洪来了。
“噢?要见我?”
“是,此刻就在门口。”小瑾答道。
“让他进来吧。”即墨清和眼睛盯着棋盘,又落下黑子走了一步。
即墨清和府邸由他自己亲手打造,虽然并不如侯门巨富富丽堂皇,但玲珑精巧翠色喜人,景色更盛于金碧贵胄。
“第一次来即墨大人的府上,真是景色宜人别有洞天。”
即墨清和如今已身居高位,自然不会亲身去迎接景洪,听到景洪愈近的赞叹声,也只是抬起头看向景洪。
“景行首请坐。”即墨清和指了指棋盘前的石凳。
景洪应声坐下。
“即墨大人一人对弈,真是好雅兴。”
即墨清和淡淡又布下一子。
“棋局如战场,景行首可会下棋?”
景洪笑了声。
“在下平日实在事务繁多,这棋艺,着实不精。”
“景行首确实繁忙,怎么今日有空大张旗鼓来我的府邸。”即墨清和看着棋局说道。
景洪见即墨清和只是看眼前棋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错话,连忙谄媚道:“即墨大人如今是何等身份,在下自然是要常向大人问安的。”
“问安就不必了,我并不喜这些虚礼。”即墨清和依旧淡然的观察棋局。
“除了此事,大人可听闻,近日王都中的一些流言。”景洪微微压低了声音。
即墨清和正想落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流言?”
景洪见即墨清和似是有兴致,便将这几天在王都中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话本和童谣都说予即墨清和听。
“景行首如此关心,这件事难不成与维运商会有关系?”
即墨清和将手子黑子放回棋盒说道。
“不不不,”景洪连连摆手。“我等怎敢随意编排朝廷命官。”
“只不过,我与这楚都尉,做了一个交易。”
即墨清和抬起眼帘。
“与朝廷官员做交易,景行首果然处处令人惊奇,这什么好处,能让楚文洋低头为你保驾护航?”
景洪神秘一笑。
“维运保他在王都隔绝流言,他保证维运旗下有些见不得光的产业能畅通无阻。”
即墨清和微微点了点头。
“这倒确实是个好买卖。”
“即墨大人,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景洪见即墨清和仿若并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怎么。”即墨清和勾唇。“此事本就与我无关,还是景行首还想让我几分利?”
景洪见即墨清和似有不悦慌乱低头。
“是在下失言。”
“景行首今日这园子也看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维运商会事务繁多,景行首需得好好打理,可别将我那份给忘了。”即墨清和站起身说道。
“在下明白,那在下,这就走了。”景洪只觉即墨清和今时不同往日,身上威压意味更重,既然得到了答案,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第六十六章 心有两生
景洪离去后,即墨清和又坐下来,却没有摆他的棋局。
“兆钰。”
“公子。”从屋檐阴暗处飞身下来一个男子。
“你怎么看?”
“这景洪果真是老奸巨猾,明摆着就是在试探公子。”兆钰冷声道。
即墨清和轻敲了两下棋盘。
“景洪会利诱楚文洋本就在我意料之中,上次我让你查探黑火之事,景洪此人虽是利欲熏心,但不至于敢加害王族,想必背后一定还有主使,此次能借着郑昔泽的手,一网打尽也是好的,倒是省去了我们那些麻烦。”
“是,亦冬那边也传了信来,说是进展顺利,请公子放心。”兆钰正色道。
即墨清和点头。
“辛苦你们了。”
兆钰连忙躬身。
“公子当年救下我们兄弟三人,为我等洗刷冤屈,从此我们立誓一世追随公子,莫说辛苦,只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即墨清和见兆钰认真的模样失笑。
“兆钰哥哥你在干什么呢?”
不远处小瑾拿着刚挖出来的笋子说道。
“小瑾,你拿的那是什么啊。”
兆钰见小瑾前来,直起身子问道。
“这是公子种的笋子啊,上次公子带我去雾林挖笋,可挖出来的都难吃的很,这次是公子自己的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咳咳……”即墨清和半捂住嘴咳了两声。
“雾林?你们去那地方挖笋?”那可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从没听说有谁在那找吃的啊,兆钰狐疑道。
“对啊,长公主,哦,不对,现在应该叫王上,王上也一起挖了呢!”小瑾不知即墨清和咳嗽之意,反而更开心的开口说道。
即墨清和平静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丝龟裂。
“小瑾,去问问李大娘能不能烧你手中那根笋子。”
兆钰见到即墨清和扶额的模样低头一笑,小瑾却是不知所以。
“好嘞!”
说着就往厨房跑。
“公子?”兆钰眼中暗藏笑意。
“如此大了还像个孩子,兆钰你这段时间就留在府里好好教教他吧。”说着就起身往书房走,连自己都未发觉耳尖已然微微红了起来。
景洪既然答应了相帮楚文洋,自然是速战速决的好,不到两日,王都城内大大小小的商铺酒楼都接到了对此事闭口不言的通告,原本流言漫天的王都,一下子突然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郑昔泽在府中低声喝道。
锐思也觉得有些蹊跷。
“说是城中现在连酒楼都有掌柜看着不准说书的进入,谈论那就更不行了。”
“能同时调动如此多商铺的,在焱洲除了维运还有谁。”郑昔泽皱眉。“锐思,随我去左相府一趟。”
“左相?难道您还怀疑……?”锐思犹豫问道。
“是不是,我们去问问就知道了。”
郑昔泽说着便出了门。
即墨清和正在正厅与几位官员议事,侍奴通禀郑昔泽来时即墨清和让其先去书房等候。
“郑长史既然来了,要不我等就先退下了?”有官员说道。
“不用,想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刚刚的议题还有些问题……”即墨清和波澜不惊继续先前的政行部署。
左相大人似是与这个郑长史不怎么合得来,在场官员心中暗自思忖。
郑昔泽等了半刻钟才等到即墨清和前来。
“左相大人。”
郑昔泽低头行礼。
“郑长史有什么事吗?”即墨清和问道。
郑昔泽直起身子。
“我此次前来,只想问左相大人,是否知道近来维运商会在王都中封闭言论之事。”
“不知。”即墨清和答的很快。
郑昔泽显然是不信的。
“左相大人统百臣,掌昊天事,这王都如此大乱子竟是一点不知?”
即墨清和转过身冷眼看向郑昔泽。
“郑长史此话何意,维运之事郑长史应去找维运,何须来我这儿。”
郑昔泽见即墨清和声音冷漠,自知失言,既是知道即墨清和不会说什么,也不再叨扰,行礼拜别后就准备离开。
“郑长史,”即墨清和突然出声道。“王都乱局并非一家之乱,郑长史若是有心,当全面权衡,以防万一。”
即墨清和意在提醒郑昔泽可以将维运商会和楚文洋一网打尽,但听在本就对即墨清和心有疑虑的郑昔泽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多谢左相提点。”郑昔泽语气略显僵硬。
离开左相府的郑昔泽阴沉着脸,守候在府外的锐思见郑昔泽出来连忙上前。
“大人,如何?”
“备车,立刻入宫。”郑昔泽命令道。
两人坐在马车上,郑昔泽回想着即墨清和的话,什么并非一家之乱,明明是知晓却不愿明说,作为这昊天第一重臣,竟与商会勾结,王上被你蒙蔽,可我不会,郑昔泽暗暗握了握拳头。
如今形势大变,此事需尽快了结,不然若是左相插手,生出什么乱子,这筹谋,可就白白东流了。 第六十七章 京都起火
稽薪今日难得没有留在殿内批阅奏折,弗图新送来了几株异域琼花,说是要种在御花园,稽薪觉得有趣,也跟在一旁准备看看。
郑昔泽来时稽薪正在园中试一把古琴,因着不熟练,弹的颇为磕磕绊绊,听到烁格禀报郑昔泽到了,便收起了弹琴的手,弗图还在不远处摆弄他的琼花,并没有听到烁格的通禀声。
“王上万安。”郑昔泽跪行大礼。
“起来吧。”稽薪站起身。
郑昔泽略带疑惑的看了看桌案上的古琴。
“刚刚是王上在弹奏?”
“咳咳。”稽薪尴尬咳了两声。“难得得空,随意试试罢了,郑卿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郑昔泽低下头拱手。
“臣想请王上亲临京都尉府。”
“噢?”稽薪目光灼灼盯着郑昔泽。“郑卿已经这么快做到这一步了吗?”
“臣以为,饵既然已经生效,还是尽快收网的好,以免节外生枝。”郑昔泽认真道。
稽薪转身随意拨了琴弦一声。
“节外生枝?”
“只是臣有所担心罢了。”郑昔泽低声道。
“郑卿一向锐利笃行,可难得如今日这般。”稽薪浅浅一笑。
听到稽薪如此说,郑昔泽心中波涛汹涌百般思量,踌躇片刻,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王上,折煞臣了……”
“王上,这琼花种好了!”弗图拿着小锄头从花丛中直起身子有些兴奋的大声说道,转身却是看到了正在行礼的郑昔泽,“郑大人也在啊。”
弗图专注于琼花的打理,一时没注意到郑昔泽,如今被郑昔泽看到自己稍显窘迫的模样,倒是有些失礼。
“弗图本就喜欢花草的培植,在自家也种了些许花草,今日说是得了颇为珍贵的异域琼花,便是想种在这御花园中,无事大家也能观赏观赏。”稽薪开口解释道。
郑昔泽看了看将朝服袖口卷成一团有些窘迫却笑意连连的弗图。
王室高贵,竟也是能待臣子如此知心的吗?
“郑大人,等这琼花开的灿烂了,你也来看看,这株幼苗找得可是不易,想必一朝生花,也当是花香满园的。”弗图笑着说道。
“那就承弗图大人之情了。”郑昔泽虽先前心中焦虑,如今见此场景也不禁微微一笑。
“王上,”郑昔泽转过身。“对于琴艺,臣倒略知一二,王上若是找不到好的陪练之人,臣随时都可以。”
稽薪狡黠笑了一笑。
“郑卿的琴艺本王自然是知晓的,那时郑卿作《子都》之曲,铿锵有力极是震撼人心,难得佳作。”
郑昔泽不知道稽薪早已知晓自己曾作此曲,被稽薪突然点明反而有些不自在。
“臣不知王上也听过此曲,王上谬赞。”
“郑卿不必谦虚了,京都尉事毕后你便每月十五,二十进宫教本王这琴艺之法吧。”稽薪难得露出女儿娇态。“本王常年忙于政务,细想下来,竟是不会什么技艺,实在有些,枉费了好时光。”
郑昔泽看向稽薪也露出浅浅笑意。
“臣遵旨。”
弗图扛着锄头挠挠头,这气氛,怎的如此奇怪。
是夜,京都尉府火光弥漫。
“救火啊!救火啊!”衙役们纷纷大喊,楚文洋连鞋子都没穿好就从房中跑出来。
好在火势并不大,很快就被扑灭。
“怎么回事!谁纵火的!”楚文洋大声喝道。
衙役们灰头土脸纷纷低下头:“没,没看清。”
“不好了大人!大牢里关的那些人,全都跑了!”一个衙役惊慌的跑过来说道。
“跑了?”
楚文洋气得直发抖。“那么多人一定跑不远,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一队衙役浩浩荡荡往街面上跑。
从大牢中逃出来的都是因为言论之事被监禁的百姓,妇孺老幼都有,在王都中自然也跑不快,衙役们很快就在街道上拦截到了这一群人。
“王都之内竟敢纵火烧京都尉妄图逃狱,你们好大的胆子!”衙役们将逃跑的百姓们围起来,楚文洋站在中间大声呵斥道。
“我们本就没犯什么事,为何抓我们!”人群中有年轻人忿忿不平道。
“没犯什么事?“楚文洋冷哼,“王都之内,谣言惑众,这便是重罪,即便本官当场斩杀你也是合情合理。”
听到楚文洋阴狠的话,人群中有抱着孩子的母亲低低呜咽起来。
“楚文洋,你草菅人命!”年轻人怒火中烧。
楚文洋鄙夷的瞥了喊话者一眼,示意衙役上前,衙役会意,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年轻人。 第六十八章 攻心之语
“住手!”
随着一声大喝,无数火把团团包围住楚文洋和京都尉衙役们。
楚文洋一时愣住,衙役们不知所以,眼看包围上来的兵士们都手拿兵器,也转过身作对抗状。
“楚大人,别来无恙。”
郑昔泽从人群后慢慢走出来。
“郑昔泽?”楚文洋皱眉。
“劳烦楚大人还记得我,今日我路过此地,这兴师动众的,是怎么了?”郑昔泽仿若客气道。
“听闻郑大人升了长史,在下还未恭贺,今日不过是我府内逃出些囚犯罢了,就不劳郑大人操心了。”此时郑昔泽出现在这里,必不是什么好事,楚文洋心中不安冷声道。
“大人救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不知犯了什么错!”之前顶撞楚文洋的年轻人大声喊道,如今形势已如此,要是不放手一搏,说不定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刁民!”楚文洋气极挥手让衙役擒下年轻人。
衙役刚想上前,面前兵士的刀却是寒光冷冽立刻架在了衙役的脖子上,衙役们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何时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郑大人,这是何意?”楚文洋深吸一口气,将手背在身后做威严状。“郑大人虽然如今已入了昊天朝堂,可在这阶品上,我这个京都尉也不是你能管的起的。”
郑昔泽低头冷笑一声。
“楚大人,我看你,怕是还没看清眼下的状况。”
“你?”楚文洋惊疑看着冷面带着嘲讽的郑昔泽,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刚刚天色昏暗没有仔细瞧,如今细看,这些兵士衣着?
“飞羽卫!”
楚文洋此时内心几乎一瞬崩溃。
“郑大人,即便你带着飞羽卫来,也不见得可以管得住我京都尉执法。”楚文洋虽觉得大事不好,但依旧心存侥幸强撑着说道。
“楚大人好大的口气!”一声娇喝从兵士们身后的车撵上传来,楚文洋听到其声,近乎本能的一把跪倒在地。
“王上……”
稽薪从车撵上走下来,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连微微抽泣的妇人都努力噤了声音,只听见稽薪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每步都像抽打在楚文洋心里。
“本王出宫礼佛竟还能瞧见这样一出好戏,楚文洋,你这京都尉做的着实不错啊。”
稽薪声音冷淡,言语间透着隐隐不满。
楚文洋连忙将头磕在地上。
“王上,臣冤枉!”
稽薪没有动怒,只是继续问:“那你说说冤枉在何处?”
“臣,臣……”楚文洋本就没有打好腹稿,此时更是无言以对,支支吾吾没说出半个字。
“你是在戏弄本王吗?”稽薪见楚文洋答不出怒斥道。
“臣,臣是被人陷害的!对,是郑昔泽,是他!”楚文洋俯身在地惊恐说道。“是郑昔泽陷害我,传播谣言,烧毁京都尉,都是他!他还放出这些犯人,引我们追捕!”
“王上,”郑昔泽却是向前一步。“京都尉楚文洋擅离职守,草菅人命,人证物证俱在,臣斗胆,请王上明鉴。”
“郑昔泽,你,是你。”楚文洋恍然大悟目露凶光。“是你设计的!”
郑昔泽如看蝼蚁一般瞥了楚文洋一眼。
“楚大人在王城之中作威作福之时,怎么没想过有今天呢。”
“我当初就不该留下你这个祸害、”楚文洋自知大势已去,恶狠狠说道。
郑昔泽不理会他,只是转身对稽薪行了一礼。
“出此下策,请王上责罚。”
稽薪看够了戏,挥了挥手。
“将楚文洋打入天牢,由廷尉司审理。”
说罢便有飞羽卫强行拖走楚文洋,楚文洋虽是被抓,可仍旧不肯认罪,离去时仍在大声喊叫
“王上,是郑昔泽陷害我!”
“王上,臣忠心耿耿啊!”
“王上,郑昔泽野心如此之大,不可留啊……!”
……
稽薪有些烦躁的点了点额头阳穴。
“话倒是不少,吵闹。”
郑昔泽跟在身旁看了看对楚文洋之话毫无反应的稽薪,心中不禁有些奇怪的暖流流过。
“楚文洋能坐这京都尉位置如此之久,说不定就胜在这处呢。”
猜忌攻心,手段阴毒。 第六十九章 翰杰归都
楚文洋做的事查起来并不难,廷尉司很快审结了这桩案子,因着擅离职守滥用权职加上几条人命,被判处斩首之刑,听闻其死前还嚷嚷着要见王上,说郑昔泽陷害于他,不过这些都是无人在意之事了。
楚文洋的事了结后,稽薪特意见了一个人。
“博顺此次辛苦。”
来人低头躬身。
“为王上万死不辞。”
稽薪扶起来人,男子抬起头,赫然就是在监牢人群中大声驳斥楚文洋的年轻男子。
“博顺本可天涯高阔,如今却是留在这王城,做这些暗地之事。”
稽薪说道。
“臣本就为罪臣之子,此生不求任官出仕,只求追随王上,为父亲叛逆之举赎罪,减轻罪孽。”
稽薪叹口气,这就是说要留在王都说要守着祖宗家宅的康浩长子康博顺啊,不知是困于心结还是过于通透,稽薪只能看出康博顺身上的执拗和决心。
“康家如今不同以往,你需处处小心。”
稽薪终还是如此说。
“臣明白,请王上放心,康家世代学士世家,虽因我爹悖逆之举陷落,但他是他,我是我,定会抗下这世家风范。”
康博顺低头认真道。
稽薪点了点头,这命运和羁绊,当真于这世间,无迹可寻,甚是奇妙。
郑昔泽一举拿下京都尉楚文洋的消息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即墨清和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
“我们为他铺好了路,竟然不走,白白放过了维运商会,这个郑大人,真是枉费一番苦心。”兆钰站在书房中皱眉道。
即墨清和随手将一卷画轴打开。
“或许真的是,时候未到。”
“公子。”兆钰思忖道“这个郑大人,王上像是相当看重,但他似乎对您,有些敌意。”
即墨清和拉卷轴的手顿了顿。
“朝堂之上,政见不同是自然,王上用他,是因他是难得的纯臣。”
兆钰突然半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即墨清和。
“公子,您有些奇怪。”
即墨清和看到兆钰的目光,低头浅笑了一声。
“郑昔泽这个人,锐直凌厉,不懂什么进退法子,若王上不多护着他些,他这长史之位,坐不到几天就会得罪朝堂一票朝臣,他于昊天大局有利,与我,暂时没什么冲突,但若是,”即墨清和提起笔在卷轴上轻轻滑下一笔。
“若是他这个性子做些不该做之事,到那时,我也不见得能容得下他。”
兆钰若有所思,公子所谋之事,向来都是万无一失的。
“对了,公子,翰杰从琼玉回来了,刚进城,估摸着很快就到府上了。”兆钰说道。
即墨清和点点头。
“你们三兄弟这些年东奔西跑,倒是辛苦。”
“公子可别说辛不辛苦了……”兆钰正说着,门外小瑾呼喊。“公子,翰杰哥哥到了!”
“说来可就来了,翰杰这小子真是个急性子。”兆钰笑了一声。
“你们三人中,亦冬年纪最大,也最是沉稳,你虽是二哥,但也有三分孩子气,翰杰虽然年纪最小,但行事稳妥,性子急也不是什么坏事。”
即墨清和边涂画眼前画轴边说道。
“公子。”翰杰一进门就躬身给即墨清和行大礼。
即墨清和放下笔。
“翰杰,此次琼玉是否已然平稳。”
“回公子,流民商贩皆已安排妥当,我与琼玉郡守配合,如今已恢复七分往日面貌。”翰杰躬身道。
“如此甚好。”
“公子,”翰杰突然半跪了下来。“我办事不力,此次还需公子亲自出手相助,翰杰愧对公子教导。”
即墨清和盯着翰杰不说话,兆钰在一旁倒是看好戏的模样,难得见翰杰请罪,可要好好欣赏。
“翰杰。”即墨清和半晌开口。“你作为中书舍人入朝为官,凭的是自己的能力,在地方办的那几起大案,我也看在眼里,此次琼玉之危,也并非你一人能解,我虽嘱咐你需事事躬行,但也没有要求你无所不能,既然你叫我一声公子,此事,便无需再恼了。”
翰杰心中愧疚难当,当年他将姓名加以丁字入朝为官,就是望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如今因为琼玉之危还需公子亲身相助,当是惭愧。 第七十章 古琴心声
“公子,我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我在琼玉之时,总觉得有人暗地跟踪我,可我不会什么武功,也察觉不出到底是谁。”
丁翰杰略带疑惑说道。
“我就说让你学点武功吧,关键时刻用处不就来了。”站在一旁的兆钰没好气的说道。
“兆钰,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别人说话的时候不打断呢。”丁翰杰虽是半跪着,话语里的强硬却是一点没减。
兆钰撇撇嘴。
“没大没小,我可是你二哥。”
丁翰杰叹口气,拱手面向即墨清和。
即墨清和无奈一笑,翰杰和兆钰这一见面就不对头的毛病,倒是多久都难以改变。
“兆钰,这几天你跟着翰杰,看是否有人跟踪他。”
“是。”兆钰额首领命。
“翰杰,你此次回来,可回宫向王上复命。”即墨清和问道。
“回公子,我从琼玉一路赶回,直接来了府中,还未曾进宫。”翰杰低头道。
即墨清和略微思索半刻。
“你从琼玉归来,应是立刻向王上复命,这样吧,我与你一同去。”
“是。”
昊天王宫内,一把精致的七弦琴放置在殿中,今日是十五,正是郑昔泽约定与稽薪习琴之日,但本该习琴的两人此时却正在翻阅摞成厚厚一叠的古籍。
“郑卿,习琴还需看懂这些书吗?”稽薪有些不解。
郑昔泽看着微蹙着眉头的稽薪严肃道。
“王上,习琴需先知乐理,如此才能融会贯通,宫属土,君之象……宫,中也,居中央,畅四方,唱施始生,为四声之纲。”
稽薪突然有些头疼自己为何要有习琴想法了。
“那郑卿,本王之前习过一支曲子,”稽薪缓步走到七弦琴前坐下,凭着记忆弹奏了起来。
“王上,您的指法……”一曲完毕,郑昔泽走上前在琴上弹奏了一指,指出稽薪刚刚不流畅的地方,稽薪领悟到了四分,学着郑昔泽的模样也弹了一指。
“王上,”郑昔泽轻叹一声,为人师的耿直让他直接覆在稽薪手上带着她弹了一指。
稽薪未能反应过来,只觉得手指上如雷击般一股奇异的感觉传过,让她瞬间红了耳朵,郑昔泽却还是低头纠正她的指法,没有察觉出任何的不对。
“我再试试,”稽薪声音有些强压的暗哑,慌乱间连自称都忘了带,郑昔泽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刚抬起头。
一声,
左相到——
又一声,
中书舍人丁翰杰到——
殿内琴乐之声戛然而止,即墨清和与丁翰杰到时正看到稽薪坐在琴桌前,而郑昔泽明显是刚站起身的样子。
即墨清和扫了两人一眼,眼底深暗,见稽薪盯着自己,随即低头垂下阴影浓密的睫毛,隐去努力克制的情绪。
“吾王万安,臣与中书舍人丁翰杰前来汇报琼玉赈灾进展。”
即墨清和低声道。
“那臣,先行告退。”郑昔泽眼见稽薪有政务要处理,便作势要退下。
“无事,琼玉之事关乎国计民生。“稽薪挥手拦下他,”你留着这里听一听也好。”
郑昔泽看了一眼即墨清和,见这位无双公子依旧世外仙人之状,也起了些别样的意味。
“谢王上。”
即墨清和仿若没有看过郑昔泽这个人,走到一边示意丁翰杰上前。
丁翰杰隐约嗅到了自家公子低气压的气场,也不太明白为何,只好低头向稽薪行礼说道:“臣从琼玉归来,农商工都已趋于平稳,流民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其郡守发布了一系列地方新策,颇有成效,想必假以时日,琼玉就可恢复往日繁华了。”
“恩,本王也在几天前接到了琼玉郡守奏报,与你所说相差无几,想是确是卓有成效。”
稽薪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即墨清和却是在此时躬身开了口,
“王上,琼玉遭此大难,元气定无法短期恢复,眼见为实,若是王上能亲临琼玉,想必更能振奋人心。”
“清和的意思是,让本王亲去一趟琼玉?”稽薪心中思量,琼玉是昊天重郡,毗邻千泽国,向来繁华昌盛,如今好不容易从农商皆颓中稍有解脱,君主亲临,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是的,臣身为王上之臣,又曾担解琼玉危机之责,臣愿陪同王上前往,彰显吾王圣德。”
即墨清和声音清冽,透着股温柔与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