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全文阅读 第30分节
第289章 炮轰皇宫
皇宫被一枚火炮击中。
位置,乾元殿
这座屹立在京城几千年、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金殿、位于三大殿乾元殿、乾阳殿、乾极殿之首的乾元殿,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中,被轰成了废墟
琉璃震碎、金玉飞溅。
坍塌后,硝烟蒸腾。
接着,火光冲天而起
六部震动
京城震动
龙禁卫大将军唐机接到王壑现身的传信,正要去长安大街督阵,不料突起变故,顿时心胆俱丧、魂飞天外,大喊“皇上救驾”转身朝皇宫内飞奔而去。
无数龙禁卫追随在后。
才跑了几步,他又想起自己的统帅职责,忙又急刹住脚步,转身吩咐一部将“速命人去长安大街传令葛指挥,务必要拿住王壑,死活不论”
那人抱拳道“是,将军”急忙转身去安排。
唐机又吩咐另一部将“你速带人去盘查,这火炮是从何处发出的,务必要找出来传令虎禁卫大将军贾原,出动全部虎禁卫,仔细搜查”
那部将道“末将遵命”
拉了十几人,也飞奔去了。
唐机再命“传本将军命令,让尉迟副将军、庞副将军速率部属前来救驾所有龙禁卫出动”
众人轰然得令,分头而去。
唐机这才继续狂奔,一边愤怒地想“梁心铭果然早有反心,张伯远也早有反心,不然火炮这么庞然大物,若非早有布置,如何能运进京城”
再说长安大街,所有埋伏的龙禁卫在指挥使葛飞的带领下,倾巢而出,怒潮般席卷向王府。跑在最前面的人还隔着一箭之地,便将利箭、火箭、长短枪五花八门的武器纷纷出手,朝王府大门内攻击;更多人抱着火霹雳急奔,只等再跑得近些才扔,轰炸王府。
从高处看去,长安大街就如同一条沉睡的龙,忽然被震醒,翻身便朝王府呼啸而去,一路上,龙嘴里不断喷出各种利器,直扑王府大门,声势浩大
王壑早已策马冲到大门口,就在马上飞身跃起,左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两把短枪,直扑向台阶上的家仆和一安。这是军中研制出的最新式武器,比之前的火枪要轻便、安全、速度快,尤其是能连发五枚子弹。这是赵子仪暗中给他们配备的。王壑刚要扣动机括,那家仆将一安一扯,挡在自己身前,同时举枪对准王壑,就要射击。
他的短枪跟王壑的一样
王均也被另一名家仆拉了出来,双手反剪在后,被推到前面,家仆躲在他身后。王均看见王壑先是大喜,复又心胆俱丧地大喊“哥哥快走”
王壑与弟弟七年未见,好容易重逢,却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弟弟被挟持,令他杀气凌厉。
其他家仆见他自投罗网,都激动万分等了这么多天,不就是等这位正主儿么只要将他赚进门,便不必再束手束脚、怕这怕那了,即刻抄了王家,若有反抗就地诛杀于是,个个都满脸杀气地举枪举剑。
在他们看来,王壑不过是个读书人,就算练了三拳两脚,还能敌得过他们这些军中高手
然王府内却传来喊杀声。
这声音奔前门口来了。
最先是押解王均的家仆,感觉胸口一疼,身子一僵,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尖,不敢置信地想转头;不等他转过去,那剑已经抽了回去,带出一蓬血雨。
王均被人扯到身边,是老仆,仿佛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连刺杀了两名家仆,台阶上情势逆转。
紧接着是杀一安的家仆正举枪瞄准了王壑,正扣动机括,就听“砰”“砰”连响,他自己胸前中了两枪;跟着手一松,枪被王壑打落。他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王壑从哪儿弄来的枪还使的这么好
他误会了,这不是王壑射的。
那两枪也是从后面射来的
王壑敢孤身闯大门,因为王府里面有人接应。
眨眼间,门口伪装成王家家仆的龙禁卫都被解决了。王壑听见街上喊杀声,令人抱起一安,对老仆喝一声“进去”老仆扯着王均冲进门,又关上了门。
门内正在激战。
激战双方分别是身穿银灰军服、银色盔甲的龙禁卫和一群作五花八门装扮的汉子有锦衣华服的商贾,有葛布短衣的贩夫走卒和农夫,有青衣小帽的仆役、伙计等等,然从他们的身手来看,显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军士,比龙禁卫还要凶狠、配合还要默契。
这群人从哪冒出来的呢
从正院东厢房冲出来的
刚刚之前,在与长安大街隔了两条街的刘记商铺后宅,几个汉子正围着院中间一堆大铁疙瘩乃是一尊简易火炮,冰冷的炮管高高翘起,黑黝黝的炮口如同凶恶的怪兽,正张着大嘴,对着皇宫方向,预备喷吐。
一汉子警告道“你别乱动王少爷调好了的,你一动就歪了,回头打不准,这炮就废了”
被警告的炮手紧张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手心都冒汗了,松开了让寒风寒气晾了下,再扶住火炮。为了缓解紧张,他歪头又问旁边一青年“老铁,你这炮可扛得住吗炮管不会炸吧”
老铁顿时不干了,瞪眼道“怎么扛不住王少爷计算过的,说轰三炮肯定行。我这是祖传的手艺。我家祖上神兵利器也造过的。你小瞧我”
炮手忙道“行就行我白问一声。”
老铁祖传的手艺究竟如何,没人知道,但他本人却很受王壑赏识。他父子在城北开了一家铁匠铺子。王壑当年建造这密室密道时,将需要的铁制机关配件的图纸拆开,叫人拿到城中各个铁匠铺打造。那时,老铁还是个少年,打造出来的配件最为精密。王壑便结交了他。
王壑在江南动身前,将炮管的图纸传到刘记商铺,让老铁先行打造。种种曲折,也不必细说。
老铁硬是给弄出来了。
大门两边的墙根下蹲着十几个汉子,正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偶尔转脸看一眼围在火炮旁的几人;房顶上也趴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端着望远镜。
宅子内的书房里,书柜被移开了,后面是一密室,密室内聚集了十几个汉子,都紧盯着屋子中央一地道口直通王府东厢。入口处栽了两节铁桩,铁桩上拴着绳索,绳上悬着许多小铃铛。忽听一阵铃响。王府那头的人猛扯绳子,挂在绳子上的铃铛便一路震荡响了过来。
众人一齐振奋,“成了”
一头领模样的中年汉子奔出书房,冲院里喝道“开炮”
操控火炮的汉子急忙开炮;另一个汉子也急忙点燃了两支烟花“咻”,烟花冲天而起。
然后是惊天动地的轰炸声。
第290章 亲人重逢
房顶上的人端着望远镜看了一会,转头朝下做了个手势,那中年头领激动道“打中了”
操控火炮的汉子也激动万分。
老铁提醒他,“快调整方向”
他急忙调整火炮口。
老铁上来帮忙,合力搬动机括,将火炮的炮管右移。
就听杂乱紧张的声音此起彼伏
“再偏一点儿”
“还差一点儿”
“差不多了”
“放屁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东西差不多能行吗”
“你怎那么笨呢王少爷标好了线,你就挪个位置也弄不好,亏得咱将军还那么重用你”
“娘的死狗说的轻巧,就挪个位置,你来呀”
“别吵他让他慢慢来”
“狗子没说错,这次只要大致方向不差,覆盖了皇城南门那一片就行,不用对那么准。”
终于调整好了炮口。
“轰”
又是一声爆炸。
这下射出的不是炸弹,而是类似烟花一样的东西,要轻得多;目的地皇城南门
房顶上的人通过望远镜看过去,就见那边空中炸开后,烟花绽放,烟雾覆盖了皇城南门近半里地,龙禁卫吸入后纷纷倒地不起;皇城南门再没有站着的人,瞬间失守
房上人再回头做了个手势。
炮手又调整火炮。
接着,又轰出一炮
也轰出去了,不过,还没听到它在皇宫的爆炸声,这边炮管先炸了,就见操控火炮的汉子被一股大力冲击得斜飞起来,撞在院墙上,再颓然坠地。
这简易火炮,废了
众人也都纷纷卧倒。
等轰炸平息,大家忙跑到墙根下查看那炮手
“老虎,老虎,你怎么样”
“腿都断了”
“怕是脊骨都断了”
老虎悠悠醒转,悠悠喃喃道“狗日的老铁什么家传绝技”
大家见他还活着,喜出望外。
有人笑道“你别骂了。这也难为他了。火炮是这么容易造的要没王少爷,要没老铁这家传的绝技,要没他珍藏的玄铁,就这样的也弄不出来。”
领头的催“快抬他进屋去”
这一声爆炸将他们暴露了。
想必很快虎禁卫就要来了。
在长安大街街头慢行的王壑看见烟花讯号,立即催马朝王府跑去,里应外合,杀将起来。
而张谨言则带着十几人,从清阳街某客栈内冲出来,策马冲向坐落在朱雀东大街尾端和清阳街西街入口的玄武王府。一路上,不断有身着各色服饰的男女,从酒楼、茶肆、布庄、坊市等处冲出来,融入他身后队伍。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
且说王壑冲进门后,放下一安,对着大门楼下的墙壁“啪啪”连续狠拍;一连拍了五下,正好一圈,高喝一声“闪”
杂衣汉子们忙不迭散开。
龙禁卫全都莫名其妙。
王壑再对着那一圈的正中间猛砸一拳就听大门楼上“嗖嗖”声不断,下起了箭雨。
龙禁卫大惊,急忙闪避,然那是机关弩箭,强劲非常,乱箭齐发,霎时倒下一片。
杂衣汉子们在旁补刀。
龙禁卫死伤惨重
王壑换了一面墙继续拍。
老仆在他身旁护卫。
这次触发的机关是向外的。
长安大街的龙禁卫刚刚赶到,跑在前头的人被射了个正着,也倒下一大片;后面的龙禁卫正疾奔,不妨前方的同伴突然扑倒,他们收势不及,脚下被绊,前赴后继地跟着扑倒;再加上王府大门楼上的弩箭射杀,死伤不计其数。
门内的杂衣汉子见弩箭射尽,复又冲过来,将残余的龙禁卫一一杀死;另有人隔墙朝外面扔火霹雳、射火箭;还有人抱起一安,在同伴掩护下撤退,并催王均道“二少爷快进去。小心飞箭”要扯他去东厢。
王均不肯,要跟着大哥。
王壑触发了大门楼内所有的机关后,迅速转身对老仆道“走”老仆也对王均道“走”
王均喜悦叫“哥”
王壑紧张中伸手捏住弟弟的腮颊肉晃了晃嗯,没有小时候软和催道“快走”一面拉着弟弟飞奔。
王均咧着嘴,脸上还挂着泪,撒腿跟着哥哥跑。
兄弟俩在众人的护卫下,撤入东厢。
一个少妇从房内迎出来,“弟弟”
王壑忙问“姐,一安叔叔怎么样了”
这女子是王壑的姐姐梁朝云,闻言沉痛道“不成了”
王壑知道大姐医术精湛,说一安不成了,那必定是不成了。也是他谋划不周,因怕惊动了龙禁卫,事先不敢经由地道回家,不敢和家人联系;若是先跟他们联系上了,一安便不会冒失地警示他,便不会被害了。
然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他把王均一推,命令道“跟大姐先下去哥随后就来”
王均才跟哥哥重逢,舍不得离开他,扯着他衣襟不肯撒手。正在这时,从卧房内走出一头发花白、套着羊皮袄子的老者,看见王壑激动叫“壑哥儿”
这是王壑的祖父王谏。
王壑忙拜道“祖父”
王谏激动道“你平安就好”
王壑一手把着祖父胳膊,另一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小纸卷放在王谏手里,道“请祖父依照这上面指示,带大家撤离。那边自有人接应。孙儿另有大事”
王谏也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肃然道“你只管放心祖父什么风浪没见过再说,还有你二叔祖、叔伯们和堂兄们在。祖父也不问你做什么,万事小心”又对王均道“跟祖父走别闹你大哥,害你大哥分心。”
王均无奈,只得松手,眼巴巴地看着王壑道“哥,你早些回来。我我等着你”
这小子,一点没长大
王壑看着孩子气的弟弟,喉头有些哽,不敢说话,又伸手拍拍他的脸,咧嘴笑一下,便推他们进卧室。
这东厢房原是王壑的住处。
嘉兴帝坚持认为梁心铭诈死,令唐机小心提防她。
唐机不敢大意,他研究梁心铭的过往,那是威名赫赫在江南,她曾从太极阵下逃生;任京都知府时,被林氏反贼炸了府衙后宅,她竟能料敌先机,预先挖了地道,从地下逃生。若她这次真是诈死,去西北前,焉能不作准备他便命龙禁卫仔细搜查王府,看可有机关密室。
第291章 阻住老子的脚步
龙禁卫审讯王府下人得知王壑从小就爱钻进假山内玩耍,在里面一待就是半天,丫鬟小厮都不得其门而入,忙报给嘉兴帝,并请了擅机关术的人去破解。
果然,那假山内机关重重,请了好几个高明的工匠,费了好些天才破解,发现了王壑的密室,里面藏着王壑自小到大学习的各种玩具和各种书籍。
至此,唐机才算彻底放心。
嘉兴帝也心定了不少。
然而,他们发现的是王壑已丢弃的密室。早在王壑十岁时,便琢磨自己哪一天不钻假山这家里,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都知道这假山里另有乾坤了。不行,狡兔还有三窟呢,他的老巢怎能轻易暴露呢
于是,他开始另建巢穴。
新密室在他的东厢地底,入口就在他卧室内,出口经由一条地道,通向与长安大街隔了两条街的一所宅子。那宅子被他暗中买下了,开了刘记商铺。他亲自设计的机关和图纸,建造的人均是王家的心腹。
小时候,第一次建造假山内那个密室,他请了父亲王亨帮忙修改图纸、完善机关;这个新密室他却没让父亲插手,不但不让王亨插手,甚至为了阻挡父母,几年间他不断加设机关,就不让父亲和母亲破解。
王亨调侃道“儿子,你要能阻住你老子的脚步,这天底下便没人能进你的密室了。”
王壑被激,穷尽心思设计。
终于被他设计成了
那年他外出游历前,封死了东厢卧室和刘记的密室入口。最后一道机括,既是整个密室机关的总闸,也是开关,一旦合拢,锁闭了密室的同时,也打开了里面的机关轮盘。轮盘随机转动,所有机关方位将重新排列。除了王壑自己,别人根本不能辨识。即便他告诉别人,刚才他是如何开门、关门的,那人也无法再次打开密室。
他对王亨道“希望儿子回来,能看见父亲在里面喝茶。”
王亨“”
七年后王壑回京,打开了刘记那头的机关密室,发现无人进去过。那一刻,他并无自豪的感觉。他多希望父亲和母亲破解了他的机关,进来瞧瞧,也算是他们父子母子相聚的见证。他没敢过来王府这边,怕惊动了驻守在王府的龙禁卫,若密道被发现,将功亏一篑。
至于大门楼内那些机关,则是他父亲王亨去年布置的。王亨眼看自己夫妻被新帝猜忌,想着自己死不足惜,就算为国为民,可是家人何辜因此让人安装了这些机关,若有万一,家人也能抵挡一二,寻求退路。
王壑回京,在刘记商铺内发现了母亲留给他的信和大门楼的机关图,今日才用上了。
当下,他将祖父弟弟等人送进卧室,看着他们进了密室,又在外面封上了机关暗门,才转身出去。
老仆一直留在外面守卫。
院内,龙禁卫已经剿清。
老仆带着人另布置了几处陷阱,埋了炸药,这会子刚完事,见王壑出来,忙道“少爷,前门被龙禁卫围住了。赵公子刚在后院发讯号。咱们快走”
王壑看了一眼前院方向,已经是火光冲天,他却丝毫不惊。成功救出家人,他心中再无羁绊,而是充满万丈豪情,要放开手脚,和昏君决战皇宫
他举起手臂,环视院内杂衣汉子,沉声喝道“诸位,请随我去皇宫,给昏君收尸去”
众汉子高呼响应“走”
一个个热血沸腾。
他们都是玄武王的亲军,被张伯远派回来营救张、王两家人的。原本这是极其冒险的任务,大家都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做好了随时丢弃的准备。谁知王壑年纪虽轻,智谋和手段竟不输玄武王,这场劣势极明显的战役,被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仅救了家人,还炮轰了皇宫。
汉子们看到了飞黄腾达的机会只要将嘉兴帝拉下龙椅,玄武王便有机会坐上去;而他们这些人,便有从龙之功,将来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当下聚拢到王壑身边,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迅速向后园方向撤去。
王壑一路走来,就见昔日温馨的家园荒芜萧条,想是府中人被幽禁,缺少打理,加上刚才一场厮杀,到处都是尸体,才更显萧杀。不过,这些尸体大多是龙禁卫的,很少有穿杂衣;且有许多龙禁卫尸身上都有烧灼腐烂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毒药汁浇到身上侵蚀而死。
王壑正奇怪,忽听前方传来声音,忙加快脚步走过去。穿过最后一道月洞门,就见后门房三间大屋子前的空地上,聚集着上千杂衣汉子,一个少年身穿灰色短打衣裤,浓眉大眼、蜂腰猿臂,正站在台阶上慷慨激昂
“兄弟们,昏君骄奢淫逸、荒淫无道,掳了无数美女关在宫中,每日饱受折磨,正等着咱们去英雄救美呢昏君还搜罗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供其赏玩;还有无数的珍馐美酒,供其享用,待我等拿来散与百姓”
王壑听得直咧嘴,这小子
虽然他能数出嘉兴帝无数条罪行,但公正地说,搜罗美女和金银财宝这两条还真没有。
他扬声叫道“赵兄弟”
赵兄弟,名赵朝宗,表字子归,意味着百川归海之意。他乃忠勇大将军赵子仪的儿子,年方十七。他没继承到赵子仪的忠厚秉性,为人行事邪气的很。
五年前,王壑和张谨言到了西疆,赵朝宗与他们一见如故。他听说王亨已经为王壑选了表字“纳”,意味海纳百川;而他自己的表字也选好了,即“子归”,意味着百川归海,他便对父亲道,他天生的就该流到王纳哥哥的海里去,死活闹着要跟王壑他们一块去游历。
赵子仪倒也愿意,况且也管不住这儿子,若不准他去,回头哪天偷偷地跑了,奈何
邪气的赵朝宗被王壑降服了。
王壑对赵朝宗道“咱们兄弟将来要做一番大事业,一起建功立业。哥哥打算绕大靖周游一圈,以为将来运筹帷幄之用。贤弟和表弟将来都是要领兵的人,不会掌兵如何能成事贤弟还是别出去逛了。听哥哥的,留在西疆练兵。表弟也要去北疆领兵。我这里有一套练兵方略”
他拿出一套练兵方略。 第292章 玄武王族
赵朝宗把王壑的话听进去了,既振奋又惋惜,振奋从此有事可忙,惋惜不能跟他们一起去游历。才几天工夫,他已经见识过王壑和张谨言的能力和手段,生怕将来自己不如他们,因此答应留在西疆练兵。
五年后的初冬,王壑和谨言又悄悄来到西疆,将朝堂和天下局势告诉赵子仪。赵朝宗便奉父亲之命,带着自己亲自练出来的亲军,跟着他们来到京城。
且回到眼前,赵朝宗看见王壑大喜,从台阶上一跳下来,两步冲到他面前,“哥,你来了!完事了?”
王壑微笑道:“完事了。”
赵朝宗笑道:“哥你真有手段!”
王壑扫一眼那些被侵蚀而死的龙禁卫尸体,道:“贤弟手段也不差。”他以为这是赵朝宗的杰作。
若是平常,两人定会交流作战经验,从而明白究竟是哪些人杀死的那些龙禁卫,但眼下情势紧急,两人都无暇细问,竟把这一节给忽略了去。
王壑怕赵朝宗再说什么美女金银,环顾众人一圈,喝道:“诸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去皇宫擒拿无道昏君!再杀去北疆,与安国贼寇决战!”
众军轰然响应“决战!决战!”
赵朝宗兴奋高呼“杀!”
众人响应“杀!杀!杀!”
众人的呼声被轰炸声淹没。
前院埋下的炸药被引爆了!
王壑根本不回头,带着赵朝宗和众汉子,蜂拥出了王府后门,皇城宫墙近在眼前。
他们在皇城下飞奔!
乾元殿被炸后,皇宫各处的龙禁卫纷纷冲去救驾;跟着皇城南门又被炸,守卫全部丧生,其他地方的禁军忙冲向南门支援,唯恐敌人趁虚而入。
因此,这段皇城上居然无人。
赵朝宗忽然停下,从腰间解下飞爪,往后倒退几大步,右手掂着飞爪轻轻晃动,再猛一挥手臂,那飞爪便如鸟儿一般飞上高空,牢牢勾在墙头。
他轻舒猿臂,扯着绳索,纵身一跃而起,两脚蹬着城墙,如履平地般,迅速攀援而上。
不过几息的工夫,他便“飞”上了皇城城头;其他汉子见状,忙也纷纷挥爪、攀援而上。皇城虽高,但比起他们在深山攀爬的悬崖峭壁要容易多了,
一时间,城墙上爬满了蜘蛛人。
王壑听到身后动静,回头瞟了一眼,脚下未停。赵朝宗在山中训练过的,这皇城的高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却不行;北疆禁军或能爬上去,但王壑要兵分两路、分头行事,便不跟他们学,依然朝皇城南门去。
皇宫被炸,围剿王家失利,龙禁卫要守护皇城、保护嘉兴帝,虎禁卫为何没来驰援呢?
虎禁卫正蜂拥向玄武王府。
玄武王府被虎禁卫重重围困,大将军贾原和副将军陈守仁也接到镜光传令,得知王壑已经现身,他们可对玄武太妃、张伯文等玄武王族嫡支动手了。
贾原即刻传令张伯昌父子。
杀玄武嫡支,需是张家人!
然后,贾原和陈守仁疾奔出府。站在玄武王府门前台阶上,贾原扫一眼府门前矗立了几百年的石雕玄武,暗想:今日,鲜血要染红这石玄武了!
就在这时,皇宫传来爆炸声,贾原震惊;爆炸的余音尚未消散,又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响由远而近。
贾原和陈守仁警惕对视。
贾原高喝:“众军听令:叛军袭击,杀无赦!”
虎禁卫们陡然紧张起来——刚才那一声爆炸太吓人了。这是谁,竟敢炮轰皇宫?
大靖要变天了吗!
众人纷纷端起武器。
虎禁卫配置的还是刀剑。火枪太慢了。新研制出来的短枪数量有限,三万龙禁卫全部配置了;虎禁卫有五万,没能全部配置,只有少量将领配置了。
其实军费不是关键,主要是嘉兴帝有顾虑。虎禁卫戍守京城,每日面对的人十分庞杂,若是这枪支流落出去,将给朝廷造成极大损害。当然,龙禁卫也有这可能,但龙禁卫相对管理更严密。唐机令所有龙禁卫,一旦交班离开皇城,连带枪支也要留下,下次接班再配上。
且说眼前——
张伯昌父子也冲了出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朱雀大街那一头,就见一黑衣小将策马奔来,黑衣黑马,栗黑色的衣服上以金线绣着玄武,外罩栗黑斗篷,也是绣着大团玄武,因骏马的奔驰带起疾风,吹得斗篷猎猎作响,气势如虹。他身后跟随的军汉服饰则五花八门,衣杂、队形却丝毫不乱;一杆栗黑色玄武大旗迎风招展,滔天的杀气席卷而来!
贾原凛然——
这是玄武王世子!
后边是北疆的禁军!
他举起右手,正要挥动,忽然身边传来一声闷哼,转头一看,就见张伯昌将剑从陈守仁的咽喉拔出来,霎时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当即扑地死亡。
贾原失声道:“叔父做甚?”
张伯昌不答,脚下一个旋转,手中剑绕了一圈,围绕在四周的陈守仁亲卫全部倒地。
那陈守仁身披全副铠甲,头盔把脖子都包裹住了,只有颈部前面有空隙,所以张伯昌用剑轻轻捣了他后背一下,乘他回头查看之际,用剑刺中了他;而这些亲军没戴头盔,脖子没有铠甲保护,张伯昌如同割韭菜一般,就这么一划,便划断了他们颈部的血脉,快捷非常。
然后,他剑指贾原。
贾原呆住了!
张谨睿也呆住了,震惊道:“父亲!这是为什么?”
虎禁卫见大将军被挟持、主将内讧,都不知所措。
张伯昌不看儿子,只盯着贾原,沉声道:“助纣为虐,到头来昏君未必放过我等;若是助玄武王夺了江山,你能封郡王,我能封亲王。岂不更好?我父子也不用出卖祖宗!”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儿子张谨睿说的。
张谨睿:“……”
贾原:“……”
似乎是这个道理。
张伯昌耳听得急促马蹄声,心弦绷紧,用剑尖猛敲贾原颈部,厉声喝道:“叫他们放下兵器!快放下兵器!蹲下!都蹲下——”第一句是对贾原喝的,后面则对围住王府的虎禁卫吼叫,一面背后长眼睛似的,右手剑尖依然抵着贾原颈部,左手拔出短枪,射向偷袭他的虎禁卫。
又有几个虎禁卫倒地。
第293章 血的献礼
张谨睿为了保护父亲,也动手了。
贾原大喊“放下武器!蹲下,都蹲下!”
有的虎禁卫听从军令,放下武器,并蹲下了;有的还犹豫,依然用武器对着张谨言队伍,然一见同伴都蹲下了,怕成众矢之的,忙也放下武器,蹲了。
就在这边僵持的工夫,张谨言人马已到近前,和围住玄武王府的虎禁卫相接了。在他身后,北疆禁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目测少说也有三千人。
一大汉——似乎是个将官,把手举起,北疆禁军便分出一部分,把武器对准虎禁卫。
虎禁卫不敢动。
一动,必然混战!
王府门口已经混战起来。
张谨睿一边奋力冲杀,一边冲父亲喊“为什么不告诉我?”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疾驰过来的张谨言左手持刀、右手短枪瞄准了自己,骇得屏住了呼吸——嘉兴帝不会饶他们,张伯远父子一样不会放过他们!
忽然他胸前一阵剧痛。
一个禁军刺中了他!
张谨言射出的子弹,眨眼间便到了面前,那个禁军中弹倒下,手中还握着剑,剑尖正插在张谨睿的胸口;另一发子弹擦着张谨睿的耳边飞过,带起一阵微风和凉意,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又一个虎禁卫倒下了。
原来谨言在救他!
张伯昌也在留意张谨言,只见他左手挥舞着阔背大刀,右手持短枪接连射击;那刀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格挡射向他的子弹和流箭的,子弹撞在刀上,火花四溅,在杀机四伏的混战中,他如入无人之境!
好一个骁勇的玄武世子!
他身边跟着七八个悍勇,想保护他却插不上手,于是转向周围,但凡有虎禁卫反抗,一律射杀。
这才是玄武王的气魄!
张伯昌暗赞一声,见张谨言到了跟前,这才有闲暇回应儿子——刚才儿子不是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吗——目光搜寻到张谨睿,看见的却是满目鲜血!
那红刺疼了他的眼。
“睿儿!”
张伯昌抢步冲上前,一把抱住身子摇摇欲坠的张谨睿,颤声道:“睿儿!你怎么样?来人——”
张谨睿扣住父亲的手,眼望着父亲。
张伯昌见那剑正插在儿子的心口,知道无力回天了,悲恸欲绝,喃喃道:“睿儿别怕……爹爹陪你……等见了老祖,老祖定会夸你的,说你是我张家最优秀的子孙……”
张谨睿颤声问:“是吗?”
张伯昌急点头道:“当然是!等你大伯做了皇帝,你就是亲王,通儿就是王世子。”
通儿,是张谨睿的长子。
张谨睿眼光骤亮,“真……的?”
张伯昌连连点头道:“真的,真真的!你立了大功,你大伯不会亏待通儿的——”他发现张谨睿的目光在骤然大亮过后,正逐渐黯淡,心慌、心痛,仿佛怕惊动他一般,柔声道——“睿儿,你的名字很好,聪慧、睿智;‘谨言’不好听,世子笨嘴拙舌的,才该叫谨言……”
张谨睿笑了,眼神散了!
张伯昌轻唤:“睿儿?”
没有回应。
他眼窝一热,滚下两行泪!
周围的厮杀声似乎远去,张伯昌抱着儿子的尸体,这一刻,生死无惧,荣辱不惊!
他为什么没告诉张谨睿?
因为他也才下定决心。
王壑派人给他送了一封密信,对他使用了攻心之策。王壑在信中道:嘉兴帝选中他父子为玄武王族继承人,非是看中他们的能力,正是因为他们无能,不具威胁性。事后难保不被灭口。若是助张伯远登上皇位,别说郡王,他父子能被封亲王,且不用背弃张家祖宗。
张伯昌犹豫了,在亲情、荣耀和利害得失间反复权衡:一时觉得该助张伯远谋反;一时又担心失败,张家被灭族。这可不是他胆小,以前白虎王也叛乱过,并未成功。
他权衡再三,拿不定主意。
直到今天,皇宫那一声轰炸让他看到了希望;又亲眼看见张谨言带着北疆禁军杀来,犹如神兵天降,呼啸而至。那面玄武旗帜,点燃了他骨子里的热血,当即毫不犹豫地杀了陈守仁,剑指贾原,策反虎禁卫!
就在刚刚,他还做着亲王梦,可是现在梦醒了。
王壑说的对,他父子的确能力不足,连这一兵变都挨不过去,如何振兴玄武一族?
儿子死了,他不能苟活!
就用他父子的鲜血,助玄武王族登上皇位!为孙子的亲王献礼吧!
张伯昌放下儿子尸体,“睡吧。爹爹很快就来。咱们父子一块去见老祖宗。”
他站起身,就见自己身周一丈之内,恍若被下了术法,兵器和人都不能接近——张谨言带着北疆禁军挡住了所有对他父子的攻击;而贾原正厉喝“昏君无道!残害忠良!玄武王替天行道!我等拥戴玄武王……”他一言不发地冲入人群,疯狂砍杀。他是跟随老玄武王南征北战过的人,勇猛异常,此刻又放开了手脚拼命,无人能敌!
贾原来不及犹豫,张伯昌杀了陈守仁,没给他留任何退路;张谨言逼上门来,他也没有时间再犹豫——再犹豫,就会被张谨言杀了,他只能反!
他是虎禁卫大将军,下令虎禁卫放弃抵抗,原还担心没人肯听他的,没想到从者如云。
龙、虎禁卫承担着守卫皇城和京城的责任,不但体面,而且荣耀,更有机会接近天子和百官,所以,但凡有些门路的,都削尖了脑袋把亲友子侄往里塞。
在大靖皇权更迭的历史斗争中,有次暴露了龙、虎禁卫的战斗力低下。从那以后,朝廷修改了军规:凡龙、虎禁卫要从边疆禁军中挑选优异者上来,每两年轮换一次。此举用意有三。其一,能提高龙虎禁卫的战斗力;其二,则是防止京城权贵收买龙、虎禁卫,将龙虎禁军变成他们夺权的工具,危及皇权;其三,也是为了激励军士上进。
凡事有利便有弊!
这些从边疆选拔上来的禁军最崇拜玄武王、朱雀王,这两大王族在军中的威望非同一般。
禁军们或许不懂朝堂倾轧,但嘉兴帝不肯支援忠义公,导致忠义公战死在玄武关,忠义公府被抄;玄武王怒而对抗朝廷;朱雀王在金殿上差点掐死左副都御史章剩;还有王亨和梁心铭之死,都令他们敢怒不敢言。现在,玄武起兵,仿佛点燃了这怒火,都纷纷响应。
第294章 叛国?护国?
有拥护玄武王族的,就有拥护皇族的,二者泾渭分明,一方放下了武器,便凸显出另一方。
这使得北疆禁军目标明确。
很快,拥护皇族的虎禁卫逐渐被北疆禁军斩杀干净,然而,更多的虎禁卫闻讯赶来。
张谨言已经掌控了局面。
新赶来的虎禁卫见大势已去,便失去了斗志;更多的人对嘉兴帝不满,见玄武王族炮轰皇宫、剿杀虎禁卫副将军,已然成功在望,立即投到玄武旗帜下;剩下小部分人,纵有心剿灭叛军,无奈力不从心。
冬日太阳出的晚,才从前方屋顶上露脸,屋顶上的积雪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使得阳光更加耀眼、晴空更明朗,带着冷冽的气息,昭示着新的希望!
张谨言跳到王府门前的玄武背上,头顶上飘扬着黑色玄武大旗,旗帜中央绣着大大的一只金色玄武,迎着这太阳,迎着上万的虎禁卫和北疆禁军!
就见那黑衣少年举起手。
众人静静等待他开口。
他提气吐声“玄武护国!”
“玄武!玄武!”
“玄武!玄武!”
众军疯狂应和。
呼声直冲九霄!
这声势,太激荡人心,以至于再有虎禁卫赶来,想也不想,便加入了叛军的队伍。
就在这万众归心的时刻,就在张伯昌热泪盈眶、惋惜儿子无法享受这荣光的时刻,张谨言突然目露凶光,抬手向他射击,子弹呼啸而来,他怔住了!
子弹打在他的亲随杨忠身上。
他被杨忠一剑穿心。
原来,也是为了救他。
不过,又没能救下来。
他大睁着眼睛,挺着不肯倒下,问杨忠“为什么?”杨忠是张家人,是他的心腹啊!
杨忠被两个北疆禁军夹住胳膊,胸口染红一块,咬牙怒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张伯昌竟然不能答。
人群也为之一静。
在这热血沸腾的时刻,大家险些都忘了:他们是在造反,而造反,以前是最被他们唾弃的。
张谨言跳下玄武,扶住张伯昌,见他伤在要害,眼看不能活了,痛心愤怒,厉声对杨忠叱道:“你说反了!是昏君不给我们活路,逼得我们造反!我玄武一族护卫的是天下,是这天下的子民,而不是他秦氏!”
杨忠道:“任你如何……狡辩,也是……乱臣贼子!”
夹住他的北疆禁军怒了,狠狠踢了他一脚。
张谨言制止道:“将死之人,不必打了。他不过是个不辩是非的愚忠之人,可怜亦可叹!”
杨忠诡异地笑,“你们才可怜……大爷先走……一步,在前面等世子……一锅……端了……你……们……”
目光扫过周围,不动了。
众人忽觉周身冒寒气。
贾原道:“不好!”
张伯昌也拼尽全力,断断续续对张谨言道:“有……内奸……他……定有……阴谋……”
杨忠是张伯昌的心腹,且是张家人,了解玄武王府的一切,他既然忠于嘉兴帝,怎会不动手脚?
张谨言道:“叔父放心,侄儿都安排好了。”
张伯昌两眼睁得大大的,很想问他,“你都不知他有什么阴谋,如何安排?”无奈这时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剩下满眼的焦灼——倘若张家造反功亏一篑,他父子岂不是白死了?不,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直到死,他都没有闭眼!
而此刻,王府内,正殿墙角、内院等几处地方,都有人点燃了藏在隐蔽花树下的引线。
引线“滋滋”燃烧着前进。
每一条引线的终点,都埋藏着大量炸药,只要引爆,整座玄武王府将化为灰烬,围在王府周围的张谨言和几千北疆禁军、上万的虎禁卫,都将覆灭。
就在刚刚,玄武太妃被皇宫那一声轰炸惊了,命管事出去查看究竟。管事出去了一会,很快转来,欣喜地向太妃和张伯文回禀:世子带人打回来了,已经收服了虎禁卫;五老爷父子也帮忙了,之前是假意背叛。
玄武太妃母子婆媳均大喜。
就在众人喜气洋洋时,太妃身边一丫鬟迅速出手,用匕首抵住太妃脖子,顿时屋里大乱。
人人都抢着救太妃,又投鼠忌器,被那丫鬟挟持着太妃朝外挪移,说要逼张世子投降。
管事飞奔去向世子禀报。
冲到院里,遇一粗使丫鬟。
管事冲那丫鬟使了个眼色,脚下不停地朝外面跑去。
那丫鬟随即转身走开。
玄武王府有两个园子,东边小些的叫“芥子园”,正殿后边的大花园叫“盈虚园”。
粗使丫鬟疾步走到介子园的东墙根下,吹出几声鸟叫。随后,便有几个仆役分头往各处去点燃引线。
原来他们都是龙隐卫,因张伯昌父子反水,情势反转,按计划开始执行嘉兴帝的密旨。
嘉兴帝认为,王氏一族乃书香名门,世交亲友、弟子门生遍布天下,在士林中有极高的威望;王亨和梁心铭的生平功绩累累、无大过,连死都死在疆场上,以身殉国,诛杀王氏必须师出有名,否则定会遭到天下读书人强烈谴责,他也要落个昏庸的骂名,后患无穷。因此,他先诱王壑现身,将其拘押,交刑部大理寺审问、定罪,以勾结李菡瑶谋反的罪名,将王家明正典刑,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故而,王家那边是活局。
但张家就不同了,张伯远公然违抗君命,已成事实,加上玄武王族在军中的人脉和威望,若被他抓住这机会,大靖江山必定易主,必须尽快斩其羽翼。
所以,张家这边是死局。
既是死局,便不能给任何人逃生的机会。在这样的旨意下,又怎会不防备张伯昌父子呢?哪怕张伯昌父子没有临阵反水,也要提防计划失败。为此,嘉兴帝在原计划之外,又制定了补充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陈守仁查封王府、幽禁太妃母子后,便在王府隐蔽处悄悄埋下大量炸药,连贾原也不知。
但陈守仁并不执行这计划。
执行补充计划的是龙隐卫。
陈守仁被杀,张伯昌反水……玄武太妃身边的丫鬟听了管事回禀外面局势,立即出手挟持太妃,制造混乱。一是为了吸引众人目光,方便那几个仆役点燃炸药;二是为了将张谨言引进府,拖住叛军,免得他带着叛军去攻打皇宫,躲过了王府爆炸,致使皇帝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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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问爆更,羞愧捂脸,不敢应答!仿佛看见刀片嗖嗖飞来。
第295章 王壑:运筹帷幄之中
丫鬟将匕首放在太妃脖颈下,厉声喝道:“叫张谨言来!快叫张谨言进来!不然我杀了太妃!”
张伯文等人惊恐大叫:
“住手!”
“已经叫了。”
“沉香你别激动!”
……
头发花白的玄武太妃竭力挣扎,不是挣脱,而是想往刀刃上凑,想结束性命,不愿意被要挟。
沉香发现她的企图,忙用左臂圈住她脖子,冷笑道:“急什么,还没看到你孙子的孝心呢。”
张伯文等人又一阵惊恐。
张伯文道:“母亲,不可!”
拖拖拉拉中,他们来到上房门口。正在这时,一黑衣人掀帘而入,大喝“张谨言在此!”
众人一静,都循声看去。
一个外罩黑衣斗篷、内穿铠甲的青年将领大步走进来,用枪指着沉香,道:“放开太妃!”
张伯文差点叫出声来,他妻子王梦雪一把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对他摇头,他使劲闭嘴。
沉香笑道:“张谨玉!”
原来她认得这人。
张谨玉是张伯文的大儿子。
张谨玉一手持枪,一手按剑,逼近沉香喝道:“放开我祖母,爷可以饶你不死,否则……”
沉香坚持道:“叫张谨言来!”
张谨玉逼近一步。
沉香后退一步。
张谨玉再逼近一步。
沉香厉声道:“你再踏进一步,我就杀了太妃!”
张谨玉再逼近一步,沉声道:“是吗?你敢动手试试!”
沉香尚未说话,只紧张地后退,张伯文急得乱摆手,道:“儿子,别逼她!你祖母……”
沉香笑道:“还是做儿子的孝心,做孙子的眼里只有荣华富贵,岂在乎祖母的死活。——况且太妃原就是黄土快埋到脖子的人,也活不了几年了。”
张谨玉不理沉香讥讽,步步进逼。
张伯文夫妻难堪极了。
太妃再老,哪怕活不了几日,做儿孙的也不能枉顾她的安危,这会被世人唾弃的!
可是张谨玉还在进逼。
一直将沉香逼进内堂。
张伯文冲上去拉住儿子。
张谨玉厉声喝叫“杀!”
顿时,沉香后方、左方、右方同时飞来利器,后方飞来的是子弹,正中她后脑;左方是飞刀,正中她拿匕的手腕;右方亦是子弹,打中了她圈太妃的左手。
张谨玉一把推开父亲,迅速扑上前,一掌推开沉香,将太妃拉到身后,张伯文急忙抱住。
几个汉子从梁上跳下来。
太妃得救了!
众人平安了!
大家都喜极而泣。
张伯文心有余悸,谴责儿子道:“玉儿,你太鲁莽了!倘或伤了你祖母,怎生是好?”
张谨玉道:“她不会杀祖母的!她的目的是利用祖母制造混乱,吸引世子,拖延时间。”
张伯文忙问:“为何?”
却没有人回答。
张谨玉风一般冲出去了。
汉子们留下来保护众人。
张谨玉在院外遇见张谨言,正在管事带领下风一般往里闯,见了谨玉急问:“大哥,祖母怎样了?”
张谨玉道:“放心,祖母安好。”
张谨言松了口气。
张谨玉神情依然凝重,对弟弟道:“跟我来!”超前走去。
张谨言忙跟上。
管事等人在后。
张谨玉边走边道:“他们果然埋了炸药……”
张谨言陡然紧张起来。
太妃住在王府中轴线、第三进院,穿过正院右侧的小跨院,便是芥子园的外墙。一仆役扒开墙角的枯萎菊花,点燃引线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没有跑开,因为一旦引爆,几处炸药相接,足以摧毁整个玄武王府,谁也别想逃。
他看着“滋滋”燃烧的引线,心头升起无限荣光和自豪——这不是赴死,而是永生!
“扑簌簌!”
忽有流沙从天而降,盖住了正燃烧的引线;更有一股水流飚射而来,将那块土浇了个透湿。
仆役傻眼,猛然抬头。
一个汉子从墙头跃下,背后背着个大背囊,流沙就是从背囊里泄出的;左边过来一个持竹竿(水枪)的汉子;右边来了好几个背流沙、持水枪的汉子。
原来他们早有准备!
仆役明白消息泄露了。
他推测不错,同样的事在芥子园、第二进院等好几处地方都发生了,他和同伴早就被盯上了。
张谨言兄弟过来了。
那仆役被擒自杀。
张谨言看着才刨了一半、露出的炸药包,心惊肉跳:若不是王壑预先筹谋,他们都已化为灰烬!
王壑并不能未卜先知。
他只是在运筹帷幄!
大靖火器的迅猛发展,增强了抵御外敌入侵的战力,然这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亦伤己。他能用火炮轰击皇宫,嘉兴帝就不知道用?自然也会用。但为皇宫安全计,历来都禁止火炮进入京城,哪怕龙禁卫也未配置。
没有火炮,还有炸药!
王壑猜中了嘉兴帝要将王家明正典刑的打算,也猜中了嘉兴帝要将玄武嫡支和北疆援军一网打尽的决心,便不难推测今日的玄武王府已是龙潭虎穴!
再没有比埋炸药更方便!
然他不知炸药埋在何处,也不知由什么人去点燃这炸药,以及王府内可藏有内奸?肯定藏了的,却不知是谁。因此,他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引蛇出洞。
他让张家兄弟兵分两路:张谨言带领北疆禁军,在外对付虎禁卫;张谨玉则挑选了一班武功高强的好手,偷偷潜入王府,除了武器,各人或背着大背囊,里面装的是流沙,或扛着水枪,都是为了阻止点燃引线。
幸运的是,太妃等人都被幽禁了,可在王府自由行动的仆役也只有少数,张伯昌父子又带着一部分人到外面去了,府内的人更少,这才给了张谨玉机会,将所有人都监视,一有异动,便出手阻止、格杀。
当下,谨言对张谨玉道:“看来府里不止一个内奸和龙隐卫,也不知别的地方还有没有炸药。必须尽快将发现的炸药都挖出来弄走,否则终是大隐患,炸起来会串连的。为了祖母和叔父安危,请大哥马上将他们都转移出府!”
张谨玉深以为然,道:“大哥这就去。”转身就走。
张谨言对管事道:“邹管事去帮大哥安排。”
邹管事道:“是,世子。”
也转身去了。
谨言又吩咐两个汉子去仆役杂房,找铁锹等工具来挖炸药,正说着,忽觉后背被一股尖锐的力量攻击,且伴着清脆的“叮”声响,如同敲编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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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张谨言:城门浴血
他急忙把身子往左边一闪,滑溜开来;脚底下一个旋转,转过身,就见邹管事手里握着短剑正刺自己,剑尖因为他这一闪、一转,已经被带歪了。
“原来你也是内奸!”
谨言不惊反喜。
暴露了才好呢!
张谨玉听见动静也转身,大骇,忙拔枪就射;其他汉子也纷纷出手,恶战起来。
最终,管事倒地,满眼不甘地看着张家兄弟。他见补充计划再次失败,不得已才对张谨言出手。——杀死玄武王世子,便群龙无首,也算是间接重创叛军,解了皇上心腹大患。然而,张谨言身上不知穿着什么,剑尖受到阻隔;世子又警觉,闪避极快,导致他偷袭失败。
“弟弟,你没事吧?”张谨玉慌张问。
“我没事。”张谨言忙道。
他内穿极精密的锁子甲。
张谨玉看着管事尸体道:“这是龙隐卫!”
皇家的龙隐卫无处不在,需要的时候,才会现身。
张谨言想一想,便对谨玉道:“大哥快去将祖母转移。不论昏君在这府里安排了什么,咱们都要变被动为主动。弟弟这就带人去攻打皇宫,支援表哥!”
张谨玉喜道:“好!杀了昏君,他就不能兴风作浪了。这叫做釜底抽薪!”他这个弟弟,瞧着憨呆呆的,其实机敏的很,最是大智若愚、常出人意表。
当下兄弟两人分头去行动。
虎禁卫有五万人,这个数目对于繁华、宽广的京城来说,并不算多,分守内城和外城各处都有限。
张谨言先派出数拨人,持大将军贾原的令箭,去内城和外城各处,通知虎禁卫各将领不许慌张乱闯,坚守各自职责,若发现有人趁乱烧杀抢掠,一律镇压。
然后,张谨言亲率北疆禁军,直奔刘记商铺,驰援和接应王家人;张谨玉则护持着太妃等人,随后赶去。如此安排,也是谨慎的意思;若是张谨玉直接带着太妃等人过去,恐怕混战起来,惊了太妃等女眷。
果然,刘记商铺正在恶战,在外进攻的有龙禁卫和虎禁卫,里面防守的杂衣汉子是赵朝宗带来的。
张谨言率领五六千人从大街那头杀来,到商铺外分出几百人,一顿冲杀,龙虎禁卫本就不多,很快被杀得所剩无几。谨言留下这几百人,与守在刘记商铺的杂衣军会合,保护王家人并等张谨玉前来;他自己则马不停蹄,率领余下的北疆禁军,朝皇城南门呼啸而去。
皇城南门,在长安大街和朱雀大街交汇处。
张谨言转了一个圈,从长安大街疾驰而来,路过王府门前,与正在进攻王府的龙禁卫激烈碰撞。
两强相遇,杀声震天!
这种混战,看似没有章法,实则取决于指挥的将领。张谨言骑在马上,跃马直冲,他到哪儿,玄武大旗跟到哪儿,手下北疆禁军就到哪儿;他手中的阔背刀指向哪个方向,北疆禁军就冲向那个方向。龙禁卫亦是如此。
张谨言于混战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捕捉到龙禁卫指挥使葛飞的身影,葛飞也瞧见他了。
葛飞抬手射出两发子弹。
张谨言举起阔背刀格挡。
就听“铛铛”两声刺耳响,火花四溅,两枚子弹被弹开,角度刁钻,居然打在一名龙禁卫身上。
跟着,张谨言一个倒翻,脚勾着马镫,藏在大黑马的一侧,顺手取下挂在马前的宝弓,从箭囊中抽出三只利箭,张弓搭箭,一翻身又上马,眼角余光锁定葛飞,三箭连射,因为他两把短枪的子弹都射完了。
葛飞急忙闪避。
两箭都射中旁边人。
眼看最后一箭躲不过,千钧一发之际,一名龙禁卫奋不顾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然而,谨言用弓箭,不仅是来不及装子弹的缘故,还因为他的弓箭比子弹更厉害——竟射穿了龙禁卫的后背,扎进葛飞的胸膛!
这时,谨言身边的亲卫见机不可失,抬手补了两枪,葛飞再无力闪避,终于倒下。
龙禁卫一阵大乱!
谨言没有恋战,率众继续朝皇城南门奔去。
之前在刘记商铺,他已问明,王家人都已经救出。按照王壑事先计划,救出家人后,就会杀进皇宫,因此谨言判定,此时王壑和赵朝宗定是杀进皇宫去了。
他要去给两兄弟助阵!
行到长安大街和朱雀大街交汇处,就见对面朱雀大街上疾奔来几千龙禁卫,打头的将领乃是龙禁卫左副将军尉迟琛,奉唐机之命,赶来救驾的。
谨言控马放慢速度。
护卫他的亲军一齐催马上前,将他掩护在后,他再次张弓搭箭,朝尉迟琛射了三箭。
尉迟琛却十分了得,都躲了过去,还抽空还击了两枪。可是,人躲了过去,马没躲过去,谨言最后一箭射中他的马眼。那马痛的前蹄抬起,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发狂跳跃,横冲直撞起来,尉迟琛急忙跳下马。
谨言挥刀向前“杀!”
北疆禁军骨子里的热血被点燃,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同袍,而是助纣为虐的虎狼之军,灭了他们,助玄武王登基,成就不世之功,是大家心头唯一的信念。
龙禁卫也疯狂冲过来,眼里看到的只有玄武叛军,灭了他们,皇上定会论功行赏,封王封爵。
两方人马悍然相撞!
皇城南门杀声震天!
贾原在玄武王府听见喊杀声,心中极不平静。他知道,张谨言还未能完全相信他,所以让他守在已经没有张家人的王府。他深知自己没了退路,只能助张家夺位。眼下正是表忠心的时候,于是率领几千虎禁卫赶来援助,从尉迟琛的后面攻击龙禁卫,尉迟琛的人马就乱了。
然这时,龙禁卫右副将军庞华也带了几千龙禁卫,从长安大街那头赶来,加入混战。
张谨言抢先一步占据了皇城南门,阻挡了上万龙禁卫的脚步,不许他们进去救驾。
自皇城南门的守军被一炮毒弹给轰灭后,王壑和赵朝宗是第一批杀进皇城的人;王壑之后,便是张谨言了。
********
咳咳,稍后还有一章,意外不?(#^.^#)
第297章 李菡瑶:火中取栗(1)
此时,皇城南门一片混乱:银色衣甲的龙禁卫、青色衣甲的虎禁卫、杂色衣服的北疆禁军互相砍杀。尤其是刚刚被策反的虎禁卫,面对龙禁卫和其他虎禁卫时,双方都分不清敌我;又不能不动手——不动手的话就会被乱军杀死——不得已之下,都乱杀乱砍起来。
张谨言站在皇城门楼上,见此情形,神情凛然——绝不能任由这种情形持续下去。他忙举起右手,便有事先挑选的十几个嗓门大的汉子上前。
谨言喝道:“喊!”
众汉子忙扑到城墙边,对着下边高声喊话:
“昏君无道!残杀忠良!”
“王相和梁大人死的冤!”
“忠义公死的冤!”
“昏君逼死右相崔大人!”
“昏君逼走右相谢大人!”
……
这些话,反复地喊。
前面说过,这些禁军都是从边疆挑选上来的,每两年一轮换,平素最崇拜玄武王和朱雀王,对嘉兴帝残害忠良的行为早有怨言,所以虎禁卫才能被策反;现在龙禁卫听了,也十分彷徨,斗志渐被瓦解。
斗志瓦解,行动便松懈。
玄武军趁虚而入,此消彼长,原本僵着的战局便倒向玄武军这边,龙禁卫节节败退。
这也是王壑的计谋。
龙、虎禁卫中不乏有玄武旧部和亲朋好友,王壑没有派人暗中去策反他们。一来不知他们心思,不敢冒险;二来怕事泄露,连累他们。于是定下炮轰皇城南门、抢占城楼,命人在城楼上喊话、动摇军心的计策。
尉迟琛和庞华见状,很是着急。
尉迟琛心想:这样下去,别说不能胜,纵然胜了,也耽误了救驾的时机,且伤亡太重。皇城又不止南门一个门,还有东门、西门和北门呢。叛军人数少,哪里处处都能派强兵猛将防守?我且换个门进宫。
想罢,他便传令撤退。
龙禁卫军心动摇,正不知如何是好——若现在就调转刀枪对付同袍,下不去手,也分不清同袍跟自己是否同一条心;若不调转刀枪,又没了和玄武军战斗的斗志了。恰在这时,尉迟琛传令撤退。顿时大家松了一口气:心向皇帝的便跟着将军退了,心向玄武的则投降。
如此一来,泾渭分明。
尉迟琛惊恐地发现:他身后只跟了几百龙禁卫!刚才战死一部分,投降一部分,原本犹豫不决的见尉迟琛身后才这么点人,前景不妙,忙也投降了。
一时间,城楼上战鼓雷鸣。
尉迟琛和庞华现在不是撤退了,是败退了,被北疆禁军和虎禁卫追杀,兵败如山倒!
张谨言振奋——表哥妙计也!
他再举起手来,城楼下激战停止。他便高声对刚投降的龙禁卫喊道:“同室操戈,本不得已,令人痛心!尔等既已弃暗投明,从此是兄弟。若本世子驱使尔等去杀昔日同袍,未免残忍。你们不必进宫,只在此守护,不让其他援军进入。”
众人听了十分称心,高呼“世子英明!”
张谨言又要派人去控制六部官员,若是派北疆禁军去,恐遭官员们反感,引起他们愤慨之心,不如派龙禁卫去。一来让大家看到,嘉兴帝已失民心;二来也让这些刚投诚的龙禁卫可以效力,有归属之感。
当下,他问何人愿去。
好几位龙禁卫将官请命。
张谨言点了一位年轻的指挥使,叫彭冲的,乃是朱雀王旧部,领着一千龙禁卫去了,将六部官员如赶羊一般,都赶到长兴路的翰林院,避开激战。
分派完,张谨言派了一得力属下——认识王壑和赵朝宗的——率领三千北疆禁军,去皇宫支援他们。
张谨言依然坚守在皇城南门,用一架望远镜,遥望皇宫各处战况,指挥调控总战局,并与王壑遥相呼应。还有,这里距离朱雀大街玄武王府、长安大街王府、王府地道对面的刘记商铺、长兴街的翰林院都很近,若是这几个地方发生异常,他可就近施以援手,及时处理。
几路人马动向都交代完毕,再说皇宫、乾元殿。
王壑那一炮正中乾元殿的殿顶。
嘉兴帝正在问李菡瑶和郑若男话,冷不防这个霹雳下来,地动山摇,往下坍塌琉璃瓦、金砖和各种断木碎块,一旁的太监当场被砸得脑浆迸裂、眼珠凸起。
李菡瑶跪在殿堂中央,炮弹在屋顶爆炸时掀起的声浪,使得她下意识地双手抱头,伏在地上,几乎同时,一庞然大物轰然砸下来,砸得金砖地面剧震。原本她像躬着的大虾伏在地上,竟被震趴下,一阵雨点似的东西落在肩背和腿上,疼痛很遥远,仿佛不是她的身子。
她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连心跳也停止,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感到地面震动,或轻微或沉重,来自四面八方。
天崩地陷中,她睫毛轻颤,微微掀开,看清那庞然大物:乃是一弧形物体,她一双玉手就搁在弧弯下;额头肌肤正贴着弧弓,感触细腻而温润,幽香缠绕鼻端,若有若无。她伏在地上,就像大树下的蚂蚁,看不清这物的全貌,但她知道这是乾元殿的承重柱!这是金丝楠木,之前进殿就看见的,每根都有两人合抱粗,殿中有数根。
她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眼窝一热——再多一寸,这柱子就砸中她美丽的小脑袋!
她从未离死亡如此之近!
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不,她才十五岁,在这生死的夹缝中,不由想爹、想娘,还想到那个丰神如玉的少年——王壑。
一束光柱斜斜地照下来,烟尘弥漫,她仿佛看见王壑身穿朱红绣八团如意广袖锦袍,剑眉飞扬、眼如墨玉,气定神闲地站在光柱中,睥睨四方。
她设想了数种王壑出现的情形,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震撼的同时,更感到心寒。
他哪弄来的火炮?
是如何躲过搜查的?
为什么要炮轰乾元殿?
不知道她在皇宫吗?
伤及百官的后果想过吗?
纵然他想震慑嘉兴帝,纵然他不知道她恰好跟嘉兴帝在一起,纵然早朝已散、群臣都离开了,那也不能炮轰乾元殿——炸了乾元殿,再造不要银子吗?内战已经伤及国本,怎能再轰炸毁灭?他应该炮轰皇城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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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李菡瑶:火中取栗(2)
南门是皇城的门户,一样可以震慑嘉兴帝;再者,炮轰了南门,己方军士便可以长驱直入。
李菡瑶急速解析王壑轰炸乾元殿的理由。她心思缜密,甚至想到鄢苓因为某种原因,未将她的信交给王壑,所以王壑以为吕畅抓的“李菡瑶”是假的。但即便这样,以王壑的智谋,以他对李菡瑶的了解,不应该做两手准备吗万一郝凡真是李菡瑶呢他怎么敢冒险
王壑未做两手准备。
他忽略了李菡瑶
试想,若把她放在心坎上,哪怕有万一的可能,也不敢冒险炮轰皇宫,任何宫殿都不行
在这盘争霸江山的布局中,他一往无前、横扫一切,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包括李菡瑶。
他们注定要成为对手
就像当日那盘未下完的棋她以观棋的身份跟他对弈的那盘棋,他毫不退让
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感觉,在争霸天下的布局中太微不足道。也许将来,他征服她后,会给予她在后宫中一席之地,为他逐鹿天下的传奇经历增添一抹旖旎色彩
李菡瑶想透了原因,也想到了结局仿佛想了很久,其实这只是她电光石火间的感受。
说不难受是假话。
她感到心钝痛,仿佛眼前这金丝楠木柱子没有砸中她的身体,却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心一向坚韧,没有被砸碎,却肿了起来,以至于一个念头都不能碰触,一碰就痛。
这痛弥漫向四肢百骸。
她嘲笑自己“你真是太天真、自信了”
另一个自我抗争道“这盘棋还没下完呢。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她瞬间点燃了斗志。
身体复苏,她能动弹了。
她抬起头,终看清了楠木柱子的全貌,也看清了殿中情形依然在坍塌,爆炸后到处起火。楠木柱子的那一边,是一堆断木残瓦,大火熊熊
暂未发现一个人。
很好
李菡瑶迅速坐起来,目光一扫,见金砖地面被楠木柱子砸了个坑,有几块金砖松了。她抠起一块金砖放在身边,再转动手上的珍珠手串。这是她唯一带进宫的自己的东西,因说是潘子玉送的,吕畅亲自检查后无异常,才让她戴着进宫了。她找到丝线接头,将手串扯松了,再将手腕贴地,握着金砖对准接头左右两颗珠子,轻轻砸了下去。
珍珠碎裂,一粒蜡丸滚出来,还带着细细的引线,这是用精密的工具,先将珍珠中间一点点掏空,再用特殊的手法灌入原料制作而成的,外面看不出来。
接着再砸第二颗。
两颗都得了,她捡了一根燃烧的木头,点燃了引线,就听“嗤嗤”两声,先后两颗流星通过坍塌的屋顶窜向空中,在半空炸开一红一蓝两朵烟花。阳光下,烟花格外绚丽,但因体积实在小,加上乾元殿上空已经是隆烟滚滚,若非有人刻意盯着,很容易忽视它们。
发出信号后,她又砸了一颗珍珠,这次却没再点燃,低着头捯饬一番,然后站了起来。
望着大火,她暗想“虽然你差点炸死了我,但我绝不会不顾大局,在这时候报复你。以目前的情势来说,合则两利。我还会照计划配合你。不过,任凭你布置得再周密,我也要火中取栗,分一杯羹”
她是女子又何妨
她年纪小又何妨
她是商贾又何妨
跟他相比,她没有家世背景和正规兵马,她只有钱,但她会让他知道,她有着不输他的雄才大略和卓越远见
她要展现自己的胸襟和气魄,让天下男人都为之汗颜
她要超越梁心铭
她要缔造女人的传奇
仿佛呼应她似的,忽然间失聪的双耳恢复了听觉,嘈杂的声浪灌入耳鼓坍塌的“轰隆”“哗啦”声,大火噼啪声,外面喊叫“救驾”声她俏伶伶地站在灾难现场,周围全是废墟和燃烧的火焰,唯有她脚下是净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坚信自己是天命所归
然天命不会从天而降,三分靠机缘,七分靠努力,眼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动如脱兔。
“皇上吕大人”
她大声叫喊着,朝前跑去。
绕过楠木柱子,绕过那堆熊熊燃烧的废墟,她跑向金殿上方。依稀记得吕畅和郑若男站的位置就在皇帝宝座的台阶下,她仔细辨认、寻找,看这两人可还活着。
没有人应答。
难道都炸死了
李菡瑶不由唏嘘,暗自祝祷“一定要坚持住,可不能死啊眼下绝不能死”
她猫着腰仔细寻找。
忽然,前面废墟中伸出两只手,胡乱地扒拉着,李菡瑶大喜,忙绕过去一看,却是吕畅,被一堆檩子椽子琉璃瓦砾等埋了,满脸黑灰,挣扎不起。
呵呵,恶人有恶报
不像她,得上天眷顾。
她忙叫“大人”一面双手抽出一根木头,扔到一旁;然后再抽,再扔,奋力挖掘吕畅,一副焦急的模样,脸上还有泪痕,睫毛还是湿漉漉的。
十几岁的少女,正在豆蔻年华,鲜艳中透着才绽放的青嫩,这一刻,她不像被抓进皇宫的俘虏,也不像这场轰炸的受害人,倒像救苦救难的仙子。
吕畅见她安然无恙,不由怔住。
他相信她了,她不是李菡瑶
否则,王壑不会炮轰乾元殿。
吕畅耳聪尚未恢复,只见李菡瑶忙碌,却听不见她说话,怔了一会,便冲着她大喊“快去救皇上”
李菡瑶眨眨眼,迟疑不决
先救昏君吗
可是火就要烧过来了,这堆废墟大多是木头,一旦烧起来,吕畅可就没救了。
吕畅见她犹豫,急了,吼道“快去救皇上”
没了皇上,他们也完了。
李菡瑶也想到什么,急忙点头,扔下手中木头,转身就跑。金殿上方是重灾区,炸弹就是在这附近坠落的,可想而知破坏有多大,简直无处下脚。
她看见郑若男被一根细木头砸中了腿,晕倒在地,急忙上前救她,双手抱住那根木头,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旁边挪移。真沉啊说是细木头,是相对而言,之前那根楠木柱子两人合抱粗,这个可不就成“细”的了
朋友们,晚点还有一章。若你们等不及,就先去睡吧,明早再看一样的,别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