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西游之证道诸天全文阅读 第16分节
第一四九章 山中人来见曙光
北俱芦洲,妖师宫。
斜光下松,白日迟迟。
倚楹碧竹千百竿,潇潇洒洒,叶上有昨日三更宿雨。
昆山之石在庭前,隐有美纹,似画眉鸟,停枝头叫声。
苏妲己换了一身轻松的纱裙,坐在软榻上,帷帐挂起,勾在月明珠上,她眸子中有光,正看向悬空宝镜中的景象。
镜光中,正照出九碑山前的战斗画面。
佛门菩萨,三个仙人,联手发作,攻势若江河倒悬,天崩地裂,不可阻挡,而被追上的李元丰成了暴风雨中不断飘摇的小舟,随时会被风雷吞噬。
死亡缠绕,危在旦夕。
“难了。”
苏妲己幽幽叹息一声,她虽然不精于斗法,到底境界不低,再加上见多识广,对场中的局势有清晰把握。
被追上后,如果没有奇迹,凶多吉少。
“看来你没这个命。”
苏妲己娇容上满是清冷,只有微微可惜,没有其他。
时也,运也,命也。
星起星落,身不由己。
“咦,”
苏妲己刚要散去镜光,突然间,若有所觉,目光变得晶澈,站起身,曳裙来到铜镜前。
九碑山前,场中。
仔细看去,只见天穹上,风雨雷霆,轰然下击,纵横交错,色彩斑斓,华彩之上,氤氲一种霜白的颜色,铺天盖地。
霜白,没有任何杂质,澄明干净,但当像底色一样充塞于整个空间后,无所不在,则给人非常强的压抑。
不是美丽,而是死亡的气机。
四个仙家人物全力以赴,引动天象,不可阻挡。
李元丰现在极其狼狈,妖身上的血肉模糊,两个头颅垂下来,一动不动,身上的气机急剧下降,几乎相当于以前搬山境了。
显而易见,已到强弩之末。如同夜风中的灯,随时油尽枯竭。
李元丰看到近在咫尺的山脉,可在四位仙人神通法术封锁之下,层层叠叠的流光溢彩垂落,交错成磁光星芒,蕴含毁灭的力量。
真的咫尺天涯,无法越雷池半步。
“没有办法,拼命吧。”
李元丰摇着鬼车真身,若烈焰燃烧的大舟,自四位仙家交织成的攻势天幕中穿梭,他这么硬扛着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进入山脉。
因为他的气机在衰减,越拖得久了,越没有机会,只能等死。
诸般神通道术法宝不分先后,打在李元丰鬼车真身上,金铁交鸣,余波激荡。
下一刻,只听一声脆响,李元丰大嚎一声,又一头颅垂下,没了动静,他身上气机衰落到最低,或许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
可趁着又一头颅挡劫,李元丰奋力一冲,进入山脉区域。
刚入山脉,李元丰噗通一下跌在地上,仅有的两首上四只眼睛睁开,打量四下,他是赌一把,要是真运气不好被骗的话,那只能够留下鬼车真身,只余一点神魂穿梭世界。
那样的话,以后如何,真的不知道了。
“束手就擒。”
女仙云萝眼见李元丰一头栽入山中,身上的气机若有所悟,玉颜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她水袖挽起,自手腕之上,结下一玉环,抛了下去。
叮咚,
玉环迎风而涨,发出玄音,要将李元丰收入其中,彻底擒拿。
而这个时候,李元丰已经没了抵挡之力,半躺在地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任其宰割。
就在李元丰命悬一线的时候,突然间,在山脉中央的峰头上,飞下一轮血月,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周匝星芒交织,似犬牙交错。
血月中央,站有一人,丰神俊朗,衣袂飘飘,只是眉宇间有黑纹,隐隐蛇形,似要吞噬众人,他见到玉环落下,冷哼一声,目中射出奇光,将玉环挡住。
看到有人出手,李元丰才放下心,他垂下眼睑,运转妖力,恢复伤势。
“什么人?”
女仙云萝见自己的玉环被人打断,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柳眉竖起,似是要出鞘的飞刀,她盯着血月中人,裙裾摇摆,杀机深重。
刘敬亭自血月中踱步出来,怀抱念奴灵长钺,根本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云萝,用手一指,念奴灵长钺夭矫折而腾飞,对下一击。
念奴灵长钺作为妖师宫的重宝,来历非凡,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刚一落下,就听到女仙云萝惨叫一声,如中雷击。
她娇躯急退,裙裾若莲花盛开,发髻散开,原本乌黑如云的秀发化为霜白,垂到腰间,看上去像个非常吓人。
风吹来,云萝见到自己头上一根头发落地,呈现灰白色,没有任何生机,俏脸同样变得雪白。
“念奴灵长钺,”
常观察菩萨见到刘敬亭怀抱中造型古朴的大钺,勾动了心中记忆,如临大敌,这一件大杀器可是直接针对修士道行,防不胜防。
保守估计,女仙云萝挨了一下,少了不下五百年的道行。
真的是,大钺一落,一朝回到五百年前。
“啊,”
云萝通过水中倒影见到自己满头白发,又大叫一声,简直发狂,恨不得上前将刘敬亭生吞活剥,可又想到对方怀中大钺的威能,硬生生止住步子。
刘敬亭怀抱念奴灵长钺,目光冷漠,他没有看云萝,而是看向云湖主,开口道,“此乃九碑山,正是我家宫主昔日落脚之地,尔等非北俱芦洲之辈,速速退去,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声音平静,但在场四个人都不会怀疑对方说到做到。
“妖师宫,”
云湖主看到刘敬亭服饰上的花纹图案,心里咯噔一声,作为龙宫的真仙,他岂能不认识盘踞在北俱芦洲的妖师宫?要他们插手的话,真麻烦了。
云湖主又看了眼躺在地上不动但被怀抱大钺的俊秀青年人挡住的妖王九首,稍一沉吟,开口道,“此妖孽凶戾残暴,杀害我等水宫兵士何止十万,还请尊下交给我们。”
“我不管你们的恩怨。”
刘敬亭面无表情,声音干脆利索,道,“但你等要敢踏入九碑山,休怪我钺下无情。”
“你,”
明显的偏袒让本来就情绪很差的云萝气得要爆炸,银牙咬得咯咯响。
第一五零章 向阳而生时运移
山中。
林杪漱寒泉,松风满云谷。
树色石光交匝,横斜成稀稀疏疏的画面,有一种幽深。
再远处,凄厉的猿啼远远传过来,一声接一声,一下接一下,四下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刘敬亭怀抱念奴灵长钺,法衣猎猎生风,人站在松下,阴翳满眉宇,生出一片绿云,整个人显得森然和冰冷。
云湖主听到对方的话,同样怒色上脸,他手按腰间法剑,扁形剑柄上落日倒影,晴波幽幽,光怪陆离,似乎不同的空间折叠,印在小小的五寸内。
看架势,只要出剑,定然雷霆万钧。
刘敬亭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上前一步,念奴灵长钺若有感应,熏熏如醉的霜色弥漫起来,高有三五尺,似幻似真,盘旋不定。
刹那间,四下气机变得凝重,如同抽去斑斓色彩,只剩下黑白,阴阳鱼徐徐转动,俯视山外四个仙家,冷漠而无情。
云湖主感应到大钺诡异强大的力量,超乎真仙之上,无与伦比,又想到来之前龙王的叮嘱,不甘地最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李元丰,面色铁青,他啪得一甩衣袖,转身厉声道,“我们走。”
常观察菩萨不言不语,紧跟其后。
“我,”
女仙云萝咬碎银牙,非常不情愿,可没有办法,只能含恨而去。
四个人,离开九碑山,驾驭祥云,霞光护身,烟气千百尺,若尾翼展开,明晃晃,亮堂堂,彰显仙人身份,驱散震慑不长眼的路过的妖怪们。
四个人功亏一篑,心情都很不好。
好一会,跌坐莲台的常观察菩萨身子一震,脑后功德金轮熠熠生辉,梵文生灭,氤氲金芒,似是夜空中的星火,又似薪尽火传留下的那一抹火色,生生不息,他看到经文,翻了翻眼皮,开口说话,打破场中的冷寂,道,“道友且不要气馁,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将占据下来的地盘好好经营,争取扎根下来,才可得享天运。”
“这个时候,真要和妖师宫冲突,恐怕不只是节外生枝,可能会引来翻天覆地的变局,那不是好事。”
“我知道。”
云湖主手握剑柄,眉宇锋利,心中有一种郁郁之气难以发出,话语变得冰冷,龙宫到底是趁着道门佛门压制北俱芦洲的各大势力才得以涉足部洲,可想而知,被其他人染指传统地盘,北俱芦洲特别是妖师宫心中憋火。
如果妖师宫真借今日事借题发挥,那么变数太大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但真的憋屈啊。
“那个九首,”
云萝身为女仙,更注重颜面,更何况她受了念奴灵长钺一下,被削去五百年道行,美眸中的恨意不掩饰,道,“他这么多年来兴风作浪,屠杀我等水族的人,不只将我们当成背景板,还罪不容诛。”
她停了停,身前起伏,镂空花纹上下,道,“现在还从我们手中逃走,真的让我们龙宫上下成为其他人口中的笑柄。”
散仙吕城没有说话,阴沉着脸。
原本他们大张旗鼓涉足部洲,昭告四方,可谓四海水族前所未有的荣耀,可妖王九首的存在毫无疑问让这个行动变得不完美。
想一想,好气啊。
对于龙宫三人的所思所想,常观察菩萨心知肚明,他想到自己刚刚接到的传音,手中念珠啪啪啪作响,有金玉之音,垂下眼睑,道,“妖王九首的事,自然不会这么算了,已有布置等着他,跑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常观察菩萨面容有光,金辉普照,对三人郑重其事地道,“三位放心即可。”
且说李元丰,睁开四只眼睛,目送云湖主一行人离开,才看向自己身前怀抱大钺的刘敬亭,开口道,“多谢援手。”
刘敬亭木屐声声,脚下隐有黑莲花开,神情上不见喜怒,对于李元丰的话,根本没有回应,只是道,“跟我走,宫主要见你。”
说完后,刘敬亭腾空起身,显出本相,人面豺身,垂天之翼挥动风云,声势浩大。
刘敬亭利爪一伸,抓住李元丰,提到半空中,然后大叫一声,蛇行向前,水光浩浩荡荡,激荡而澎湃。
他的叫声,极其怪异,如婴儿夜哭,每一声响,都会有洪水之音跟随,看不到尽头。
“真难听的叫声,”
李元丰身子虚弱,有气无力,被对方抓住,一动没法动,但听到这样的叫声,心中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他却没有想到,自己鬼车真身的叫声更难听。
刘敬亭身负化蛇血脉,赶起路来,洪水滔天,但遁速惊人。
路上无话,这一日,就回到妖师宫。
宫内,沧浪池前。
绿水绕窗,风月可垂钓。
琼玉星星散散,横浸竹色,染上一层青意。
在其中,有一株新芭蕉,高有十尺,雨后晶澈,秋声入内,洒下垂垂冷光,恍若华盖,美轮美奂。
银冠人坐在芭蕉树下,法衣上沾上树色,他正皱着眉头,看向手中的榜单,仔细看去,金榜两侧飞龙描凤,青纹堆叠,正中央是一个接一个的名字。
看完后,银冠人合拢上金榜,在一刹那,榜单如同融入虚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见银冠人的举动,坐在对面正在饮茶的一个英武青年人放下茶盅,他面有青纹,额头光滑如镜,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威严,问道,“怎么样?”
“佛门的人处心积虑啊,”
银冠人的话语中有一种怒气,他大袖摇摆,风雷所起,轰然而鸣,道,“选择上榜的人,都是秉承大运的人,眼光毒辣的很呐。”
“正常。”
英武青年人点点头,没有任何意外,道,“我们很早就聊过,佛门的人认为,这次纪元佛门大兴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而至于北俱芦洲同样有天运落下,是因为要给佛门供给资粮。”
英武青年人看向水池,波间深深,锦鳞耀金,道,“现在这么一手,即可增强佛门本身力量,又可削弱我们妖族的力量,一举数得,傻子都会做到极致。”
“我们胳膊扭不过大腿。”
英武青年人身姿挺拔,气质沉凝,深不可测,道,“唯有见招拆招,争取有变化。”
“不会让他们太多称心如意。”
银冠人想到金榜上的一个名字,再想到还在宫中的苏妲己,长眉一挑,发问道,“你在天庭的局面如何了?”
第一五一章 晓事明理 贤者白泽
“天庭,”
英武青牛站起身,立足池前,其中叠石成山,出水三五丈,青玉一片,嶙峋有致,莲花叶子亭亭玉立,阴翳四下,花开朵朵,簇簇挤在上面,风一吹,香气落下,掉到波间。
汩汩汩,
有鱼儿嗅到莲香,自水中跃出,一蹦三尺高,何止千百,你起我落,溅起水花无数。
看样子,很热闹。
“整个天地恐怕就属天庭最复杂,形形色色的人聚集,”
英武青年看了一会,人叹息一声,扶正头上的高冠,道,“现在的局面是玉皇大帝坐镇宝殿,安稳如山,东华帝君借纪元大势,四下布局,至于我啊,老样子。”
英武青年人想到天庭的日子,摇摇头,道,“没有得心应手的手下,又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如今宫中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银冠人目视案上的茶盅,黛青如碧,和茶色无别,香气横浸人心,他明白老朋友的难处。
正如对方所讲,天庭非常特殊,不只势力复杂,而且有上下级关系,虽然并不像世俗王朝那样森严,但规则的约束显而易见。
在这样的体系中,不惟有超凡实力,还得有非同寻常的智慧和手腕。
绝大多数的妖族让他们打打杀杀可以,要让他们在天庭中和人斗智斗勇,带着脚链和人算计,实在不是那一块材料啊。
英武青年人负手而立,身前水木明瑟,鱼石一动一静,类若乘空,翩然如画,他想到天庭的事儿,道,“青黄不接,没有得力人手,以后会更困难。”
银冠人目光一动,看向妖师宫山门,在那里,深竹千层,叶色扑面,刘敬亭携带李元丰刚刚抵达,笑了笑,道,“见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你看一看以后能不能用得上。”
英武青年人没有说话,挑了挑剑眉,重新在云榻上坐下,身后光芒初开,似小窗映晨曦,曙色刚来,明净并泻。
半盏茶的功夫,只听脚步声起,继而开满小花的门扉被人推开,刘敬亭在前,李元丰在后,来到庭院。
“师尊,”
刘敬亭怀抱大钺,上前行礼,道,“弟子已将其带来了。”
银冠人摆摆手,让自家弟子退到一侧,然后面上带淡淡的笑容,看向李元丰,眸光温和,平平静静。
可这一眼,则令李元丰有一种被洞彻之感,仿佛所有一切都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在同时,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同样是洪荒异兽,名为白泽。
白泽,和陨落的相柳一个时代的存在,有智慧,通古今,知晓天下事,是整个妖族当之无愧的智者,圣贤。
在诸般传说中,白泽总是惊鸿一闪,记载寥寥,可在极少出现的时候,也和黄帝这位旷古大帝有过交集。
李元丰没有想到,在妖师宫,会见到白泽。
毫无疑问,这般人物要比在封神之战中看上去担当不好角色的苏妲己强太多。
“见过前辈。”
李元丰打起精神,收起虚头巴脑,规规矩矩行礼。
“鬼车。”
李元丰能够通过洪荒异兽间的玄妙感应发现银冠人的本相,白泽同样不用介绍,就得知了李元丰本体的虚实,道,“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会有洪荒异兽临世。”
李元丰扎着翅膀,翎羽鲜活,三个头颅耷拉着,软绵绵的,剩下的两首昂起,仔细听着对方的话语。
白泽或许是见到英武青年相的老朋友的缘故,今天格外温和,有耐心,他看向李元丰,声音若林深不知午后的和煦自然,道,“生不逢时,你肯定不会像我等那样很快成长起来,但走的慢,经历的多,未尝不是坏事。”
白泽目光变得幽深,坐在榻上,身后若朝霞浸染赤彩,红玉香来,想到以前的经历,道,“当年的妖族何等强大,真正的妖圣煮海沸江,灭星赶月,不可一世,可到头来雨打风吹去,早不见了踪影。”
“太顺了,就会对天地缺少敬畏。”
“以洪荒异兽来讲,到现在,天地间已寥寥无几。”
李元丰听着,洪荒和上古之事离自己太远,现在自己可是史上最弱的洪荒异兽呐。
事实上,真如此。
本来天象境在白泽这种真洪荒异兽面前都拿不出手,现在为了给苏妲己当刀子弄得元气大伤,差点丧命,狼狈的很。
幸好眼前的白泽看上去温和,要是换个脾气暴躁的,恐怕已经对自己这个洪荒异兽之耻喊打喊杀了,丢脸啊。
白泽居高临下,见李元丰即使气机微弱,身上伤势不轻,但站在原地,不急不缓,不骄不躁,自骨子里有一种沉凝稳重,深沉而内敛,不由得暗自点点头。
洪荒异兽血脉委实强大,赋予其不可思议的力量后,同样压制其他,所以易暴躁,易冲动,易直来直去,易残忍嗜血。
习惯于随心所欲,习惯于惟我独尊。
在洪荒上古,天地初开,天道垂青,自可顺风顺水,留下诸多传说于后世,可现在的天地早就变了样子,无数岁月积累下的因果纠缠,复杂到自己身为妖族中数一数二的智者都看不清楚,要是按照洪荒异兽一般的性格只会成为牺牲品。
令人欣慰的是,或许是起步前所未有的低,鬼车这个洪荒异兽虽走天妖道不化形但看上去精明强干。
白泽许许多多的念头走马楼台一样转过,旋即归于平静,他开口道,“你伤势不轻,暂且在妖师宫住下,以后养好了伤,还会有事吩咐你去做。”
“多谢前辈。”
李元丰大喜,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敢在北俱芦洲多待,不然的话,会成为其他妖王的盘中餐,在妖师宫好啊,大树底下乘凉。
“敬亭,”
白泽唤了一声自家弟子,略一沉吟,开口道,“将他带到品山洞府,让他好好养伤。”
听到品山洞府,刘敬亭目中闪过一缕异色,旋即隐去,道,“弟子明白。”
待两人离开,白泽看向自己身前,问道,“这个小家伙怎么样?”
英武青年人摩挲着手掌,他明明在场中,可在之前,刘敬亭和李元丰根本没有任何察觉,道,“有点意思。”
“那就好。”
白泽抬起头,目光幽远,看向天庭,“是个大舞台啊。”
第一五二 洞中日月涤我身
妖师宫,东南隅,有一洞府。
阶前奇树三五株,阴翳遮阴,森绿古色。
烟光自树梢而过,折入门户,霜纹俨然,向两侧延伸,如同展开的双翼,翎羽鲜活,晶澈沁心,氤氲紫青。
刘敬亭怀抱大钺,面容俊美,眉心黑纹扭动如蛇,声音冰冷,道,“到了。”
“品山洞府,”
李元丰转动四只眼睛,打量洞府门户上的花纹,隐隐的,体内血脉有汩汩之音,温温润润,传遍全身。
“自己进去吧。”
刘敬亭站在洞府门前,衣袂猎猎生风,深深看了李元丰一眼,道,“宫主已给你准备妥当,好生养伤。”
说完后,刘敬亭并不停留,转身就沿着台阶往下走,待到崖头,身子一拔,显出本相,垂天之翼展开,蛇形覆水,波浪声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李元丰目送刘敬亭的背影消失不见,收回目光,四下打量,发现品山洞府除去门前的大树外,周匝都是沉烟凝云,光晕缭乱,再往远处看,居然若雾里看花,模模糊糊。
整个空间,似洞府为岛屿,四下临水,莹莹一点。
和部洲中的局面,完全不同。
“不是阵法,”
李元丰识海中阴神隐约有光,法衣上人影漂浮,感应四下,皱了皱眉头,然后舒展开,道,“应该是空间的运用和折叠。”
想一想,也是正常,别的不讲,妖师宫毕竟有白泽这样的存在坐镇,以其智慧和力量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李元丰摇摇头,敛去念头,利爪上摘下一个玉牌,上方下圆,底部呈现半弧形,勾勒一个纯白影子,看不清形状,来回变化。
叮当,
玉牌一出现,与门户上的图案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李元丰就看到眼前有千百的光迸射,呈现琉璃五彩,他身子一摇,再睁开眼,已经到了洞府里面。
洞府里,琼石低垂,若莲花盛开,晶莹剔透。
在下面,是不同的暖池赤泉,或呈半月形,或似勾玉状,或大,或小,千千百百的,称得上星罗棋布。
李元丰刚刚踏足洞府中,顿时间,或泉中,或池内,或井里,不约而同喷吐出一种似烟非烟似云非云的玄妙气机,源源不断地融入到他的体内。
在同时,在气机进入的刹那,李元丰的血脉中的力量被从不知名的窍穴中激活,雄浑的生机涌出来,滋养妖身。
“原来是地乳精华。”
李元丰感应到鬼车真身的变化,真的又惊又喜,他这次死里逃生,即使有刘敬亭出手相救,说奄奄一息过分,但元气大伤。
只不过前面见到传说中的白泽,李元丰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压下伤势,而现在来到品山洞府,得到其精纯的地乳精华滋养,疼痛大减,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非常痛快。
“大手笔啊。”
李元丰赞叹连连,大树底下好乘凉果不其然,在外面,岂能找到这样的宝地?这么来看,自己冒险一搏是值得的。
风云际会,脱颖而出,才能被大人物记住,才有不一样的待遇。
李元丰径直来到洞府深处,目光骤然亮起,照彻四下。
原因很简单,眼前是第一次见到的日月双井。
何为日月双井?
日井圆,略小,月井广,狭长。
两个井相对,若日月相对。
再仔细看,月井中白气氤氲,是地乳精华,而日井中则是暖玉烟生,赫然是更为珍贵的天精紫气。
在双井联络中间,是个平台,下尖上平,若若华盖一样,亭亭玉立,李元丰身子一起,稳稳当当坐在上面,不顾其他,运转妖力,吞噬吸收周围的天精紫气和地乳精华融合成的一种似阴阳鱼般的宝气。
哗啦啦,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生机涌入体内,让鬼车强大的血脉力量被激活,从而衍生出更多的生机,一波接着一波,一次接着一次,毫不断绝。
生机涌现,配合鬼车原本强横的体质,李元丰表面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翎羽重新变得鲜亮,金灿灿的,熠熠生辉。
“佛门的秃子,还有那三个泥鳅,”
李元丰坐在平台上,想到差点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四个人,眸光阴森惨绿,这次的伤势委实不轻,一剩下的两个头颅看了眼软趴趴的其他三个头颅,这三个头颅替自己当了三次单凭鬼车真身无法抵挡的攻击,现在已经没了知觉,别说动用,还时时刻刻抽取鬼车真身的生机。
要不是在妖师宫中有罕见的天精地乳滋养的话,完全恢复的话,上千年都够呛。
毕竟这样的替身保命天赋神通是将攻击的力量大多数集中在头颅上,然后利用鬼车头颅不同寻常的构造抵挡,完完全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不是这一次实在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李元丰说什么都不会动用。
“以后再算账。”
李元丰舒展着鬼车真身,运转功诀,万幸的是,自己一番拼命没有白费,现在进入妖师宫,见到了传奇般的白泽,而且苏妲己那里应该差不多了。
富贵险中求,成了,大欢喜,败了,死无葬身地。
真希望以后实力提升,地位提高,可以堂堂正正,按部就班,而不是这样走钢丝啊。
李元丰摇摇头,将念头压下去,要过那样的日子,自己还差得远,现在最重要的是专注于眼前,尽快成长和提升。
李元丰继续吞噬消化天精地乳,不知何时,身子周匝的烟云消去一层,露出一个精致玲珑的书架,高不及两丈,空格雕刻成不同的飞禽走兽状,里面放置有兽皮书,不停闪耀着光。
李元丰念头一招,一兽皮卷徐徐打开,里面记载的居然是上古时代曾经显赫一时的妖族大圣的事迹,虽然都是寥寥几笔,但不少上古秘闻在字间若隐若现,惊心动魄。
毫无疑问,是妖师宫的宫主之一的白泽准备的。
李元丰看在眼中,目中精光大盛,灼灼照人。
作为原本单打独斗的孤魂野鬼般的妖怪,李元丰得到的知识大多是从敖鸾龙宫,钧元宫,等等等等,自己洗劫过的洞府中得来的,以前来讲,还是够用,但现在对身为天象境的他来说,是远远不够了。
见多才能识广,在知识上有短板的话,就容易鼠目寸光,让其他人利用信息不对称耍的团团转。
如今借助拼命一搏,入了白泽法眼,李元丰在这个天地中终于不再踉踉跄跄,而是站稳脚跟,踏实进步,查缺补漏。
李元丰看得入神,一边运转妖身恢复伤势,一边阅读兽皮卷中的内容。
洞中日月不知年,山光斜来静自长。
时光匆匆,一年一年。
第一五三章 须弥山下 孔雀明王
西方极乐世界。
舍利花开,碧藕释迦。
烟霞缥缈随来往,寒暑无侵不记年。
尚有天龙围绕,花雨缤纷,寂静禅香,大放光明。
忽一日,只见半空中梵音佛唱大盛,宣讲三乘妙法,成就正果,在上面,金莲托举,显出一菩萨,手持飞龙禅杖,顶悬宝珠,面容平和。
来人正是灵吉菩萨,他落地之后,收了神通,稳了稳心神,踏步向前。
只见四下金焰宝光,腾辉玉树。
功德池下,龙鳞起舞。
万千祥光瑞气氤氲,积累下厚厚一层,如同霜雪一样,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
“佛门大兴,大势所趋。”
灵吉菩萨看到极乐世界中的异象,菩提树比以前更有明光,琉璃灵果比以前更显晶澈,甚至连界中的白鹿,灵猴,玄龟,等等等等,都智慧大开,超乎以前。
正是纪元新篇章,天运浩荡。
正在此时,又听一声长唳,尖锐而激昂,有一种清远辽阔,远远传开,余波在四下激荡,晕出赤金星芒,来回碰撞。
这样的声势,要比灵吉菩萨厉害的多。
毫无疑问,来人肯定在整个极乐世界中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灵吉菩萨听到声音,打了个激灵,连忙停下步子,定睛观看,就见天穹之上,五色祥光腾空,何止万丈,然后冉冉展开,似是尾翼一般,细细碎碎的光芒闪耀,蕴含难以形容的玄妙,见此如见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五色祥光。”
灵吉菩萨握紧手中的飞龙禅杖,心中发苦,没有想到今日会遇到这一位难缠人物。
下一刻,天穹中的五色祥光往下一落,顿时敛去,化为宝衣,披在身上,一个青年人踱步过来,头梳发髻,斜插木簪子,顶门上庆云高举,青、黄、赤、白、黑,五色交匝,演绎日月星辰,见证开天辟地。
在其上,显出金身法相,头向东方,白色,着白缯轻衣。头冠、璎珞、耳珰、臂钏,种种庄严,乘金色孔雀王,结跏趺坐白莲华上或青绿花上,住慈悲相。有四臂,右边第一手执开敷莲华,第二手持俱缘果,左边第一手当心掌持吉祥果,第二手执三、五茎孔雀尾。
浩大佛光,铺天盖地,弥漫时空。
“见过孔雀大明王菩萨。”
灵吉菩萨见到来人,身子微欠,打了个佛号。
“灵吉菩萨,”
孔雀大明王来到跟前,打量了灵吉菩萨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来极乐世界也是找如来的?”
“正是。”
在这位有诸般传说的大菩萨面前,灵吉菩萨与之差距很大,说话谨慎,一句话不多说。
“那就去吧。”
孔雀大明王菩萨顶门上的金身看向须弥山方向,道,“人来的不少,如来蛰伏这么多年,看来要大展身手了啊。”
灵吉菩萨听到眼前这位大菩萨对佛门现在的世尊如来话语间没有任何尊敬之意,只当没有听到,因为实在太正常了。
“无趣。”
见灵吉菩萨的木讷样子,孔雀大明王没了兴趣,迈开步子,似缓实疾,祥光所到,不见了踪影。
“呼,”
待孔雀大明王菩萨消失不见,灵吉菩萨才吐出一口气,面上苦笑一声,这一位可怪得很,偏偏实力深不可测,与之碰个面都浑身不舒服。
“只是为何孔雀大明王菩萨这个时候来极乐世界了?”
灵吉菩萨突又想到一事,他可是知道,这一位孔雀大明王菩萨常年在自己开辟的佛天中,极少出现,偶尔现身,也是听佛主讲法的。
“糟糕。”
灵吉菩萨想得入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手持飞龙禅杖上前,世尊可在须弥山上,这下子失礼了。
紧赶慢赶,灵吉菩萨来到须弥山上,就见世尊如来端坐在千叶法莲上,佛身檀金,大到不可思议,顶门肉髻之上,绽放三千毫光,再往上,托举一具法身,身绕大光明庆云,大功德庆云,大圆满庆云,大超脱庆云,大普度庆云,等等等等。
一人,一佛。
再往下,或是百叶法莲华,或是金莲,按照果位,端坐着佛陀,大菩萨。
最为显眼的是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世音菩萨,三大菩萨,绽放光彩,高高在上,甚至在不少佛陀之上。
灵吉菩萨暗自叫苦,在他地位之上的人都到了,自己却来得晚,怎么说啊。
感应到自千叶法莲上投来的目光,灵吉菩萨想了想,决定先开口,道,“世尊,弟子在路上遇到孔雀大明王菩萨,多逗留了一会。”
“孔雀大明王菩萨,”
听到这个名字,骑着六牙白象的普贤菩萨手中的佛珠一顿,身后琉璃玉光颤颤巍巍的,智慧化作七宝莲,齐齐放明光,不由得,他将目光投向最上面的如来。
作为佛门中的大菩萨,成道于封神之前,普贤菩萨对于如来和孔雀大明王菩萨的根底心知肚明,也明白孔雀大明王菩萨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个大菩萨根脚深厚,天赋神通强大,甚至惊动佛主入世,才强行将之度入佛门,成为显赫的佛门大护法。
再以后,孔雀大明王菩萨又奉佛主之命助转世再修的如来完满劫数而得道,有此渊源,甚至被称之为佛母。
可以说,这位大菩萨根脚深,实力强,性子傲,脾气怪,独来独往,和佛门其他佛陀菩萨很少有交集,现在来西方极乐世界,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如来跌坐莲座,神情平静,没有多说,道,“灵吉菩萨,请入座。”
“是。”
灵吉菩萨手提法杖,找到自己的莲台,上去坐稳,垂眉低首,幸好来须弥山的都是亲近于如来的人,没有人对小小的失礼在意。
叮当,
随着灵吉菩萨入座,高台上的钟声响起,一种梵音恍若实质,自场中横过来,遮挡住所有的天机,连时光似乎都凝固。
如来环视四下,咳嗽一声,道,“我们最近做了不少布置,今日大家聚聚在一起,都各自谈一谈。”
话语落下,场中所有人都看向观世音,这位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最是积极,同样也是即将到来的西游取经方面佛门的最关键人物。
第一五四章 青华落棋 玉帝心思
半日后,须弥山。
珠宝垂幢,星光结塔。
功德之云弥漫,绽放不可思议妙音,通传十方。
再听一声钟响,灵吉菩萨等人相继自莲座上起身,行礼后,道,“弟子告退。”
如来佛居于高位,含笑点头。
很快的,众佛陀菩萨离开须弥山,须弥山上,只剩下跌坐千叶法莲的如来佛,还有在下面显出理圆四德智满金身的水月观音相。
佛门的现在如来佛祖,解八难度群生大慈悯的大菩萨,两人垂眉相对,不言不语。
场中安安静静,只有寂香起落,舍利无声。
时不时有降魔真经,菩提舍利,宝盒如意,等等等等,诸多异象,走马楼台一般。
不知多久,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似是亿万人的祈祷声,连绵在一起,然后无量寿光自中央升起,高举左右,凝结宝轮。
在宝轮的四下,或作龙王,或阿修罗王,或紧那罗王,或伽楼罗王,或夜叉王,或罗刹王,或毕力迦王,或毗舍阇王,或拘办荼王,等等等等,千姿百态。
再仔细看,有一尊似狮子状的烈焰坐镇上面,镇压所有,宝身琉璃。
“见过世尊。”
“见过观世音菩萨。”
来的菩萨跌坐莲座,面容枯黄,手捏降妖伏魔印,向场中两人行礼。
“狮子明王菩萨。”
虽然来的这位在西方极乐世界中默默无名,甚至比不上灵吉菩萨,但对上他,观世音菩萨明显客气很多,起身还礼。
即使如来都面带笑容,温和地道,“菩萨请入座。”
狮子明王菩萨手捏宝印,从容入座,身上佛力一般,但周匝声闻诸天之相,如恒沙数,物随声应,非常玄妙,甚至和观世音的化身千万无所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
“菩萨,”
观世音率先开口,看向狮子明王菩萨,道,“天庭之事,不知道怎样?”
话语落下,要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可是非常荒谬。
堂堂观世音居然询问另一个菩萨天庭事务?
狮子明王菩萨则是智珠在握,平平静静,展颜一笑,道,“世尊和菩萨且放宽心,天庭的主事人都是我们的老朋友了,站的越高,才会越敬畏天命。”
狮子明王菩萨坐直身子,身前的诸多异象隐去,道,“佛门大兴是大势所趋,连圣人都不会抵挡,其他人自然会知趣。”
狮子明王菩萨说话很慢,但很坚定,给人一种言出法随的感觉,道,“只要不越线,懂进退,天庭上不会有阻碍。”
“这就好。”
观世音点点头,盘龙髻下,朱唇一点红,道,“过一段时间,我去天庭,再和道友详谈。”
“欢迎。”
狮子明王合十在前,身有宝光。
天庭,东极宫。
东极青华大帝一身青衣,上面绣着秋日图,正负手站在小窗前,见外面湖光浩森,晶光敛波,似铜镜一样,将四下景象尽数收入其内,澄澈见底。
寒意入莲花开,烟起锦鲤跃。
空空灵灵,静幽非常。
东极青华大帝想着自己的事,根据最近的观察来看,天庭的其他帝君紫薇星君按兵不动,南极长生大帝稳坐钓鱼台,勾陈上帝手下小猫小狗两三只,不足为虑。
“也不能只关注他们。”
东极青华大帝作为天庭当之无愧的四御之一,都觉得天庭水很深,有的神仙看上去低调,与世无争,但背后的势力有时候会出乎意料的强大。
可以讲,天庭中,有古仙人,有玄门弟子,有佛门高僧,有天界土著,有自地仙界飞升上来的,有龙族,等等等等,形形色色,盘根错节。
别说自己,恐怕就是现在主持天庭事务的玉皇都无法把握所有人心。
当然了,最为重要的是,现在天庭是当年道祖亲自出手融合上古妖族的古天庭而成,里面各种神秘空间蕴含的秘密,这么多纪元下来了,也没有完全发现。
正是天庭有这样的玄妙,才让自己待在这里,寻求更上一步的机缘。
“嗯?”
在此时,东极青华大帝若有所觉,抬起头,看向西方极乐世界。
在东极宫南,有一玉楼。
上覆琉璃瓦,檐下银月如钩,悬有展翅白鹤,翩翩起舞。
在平时,每当风一起,就有清脆的鹤唳声。
而这个时候,五炁真君却没有心情去听鹤唳,他正站在塔中,目光如电,看向最中央矗立的铜镜,神情阴沉。
室内宝镜看上去不大,高不盈丈许,可不知为何,当注视镜面的时候,却有一种无量无尽的感觉,似乎能够囊括所有。
现在镜光层层扩散,照出一个地界,灰蒙蒙的天,不见草木,只有奇奇怪怪的怪石,灵机弱不可言,仿佛根本见不到。
这样的灵机匮乏,甚至比不上地仙界,委实罕见。
五炁真君向前一步,打出一道法诀,镜光中的视野拉近,看得更为清楚,丝丝缕缕的黑气自四面八方涌来,里面的影影绰绰的影子,何止亿万,张牙舞爪,又无声无息。
黑气鼓荡,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种力量。
这种力量,不是仙道,不是佛门,不是妖族,而无影无形,无音无声,在乎人心,复杂到难以想象。
而这样的复杂,即使是仙体都承受不了。
五炁真君亲眼见到,驻守在周围的天兵天将染上黑气后,面容立刻变得扭曲。
“不能等了。”
五炁真君看了一会,想了想,立刻有了决断,他大袖一摆,径直走出宝塔,唤来云车,上去之后,直奔御花园而去。
在御花园,五炁真君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禀告给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皱着眉头听完,他用手一扶眉心,法眼睁开,看到五炁真君所指的地方,细细密密的黑气如蜘蛛网一样弥漫,复杂到难以想象的杂念蟠结,蕴含出不可言说的大恐怖。
玉皇大帝收回目光,对五炁真君道,“当年天道伟力划分天地人三界,我们天界和地仙界相通,一切在心,但人间界灵机断绝,即使是三界中区域最大的人口最多的,可谁都无法窥视。”
“是啊,”
五炁真君想到典籍上的记载,眉头紧锁,道,“当初各大势力向人间界做过伏笔,可太过久远,再加上纪元之变,人间界的虚实无人能知。”
玉皇大帝站起来,目光变得幽幽,道,“但不知何时,人间界中就出现这样的黑气,蕴含难以想象的复杂念头,让人厌恶而觉得危险。”
玉皇大帝沉吟少许,声音变得坚决,道,“这次我让真身前去亲自坐镇,斩灭危险苗头。”
“这,”
五炁真君真的惊讶了,他没有想到玉皇大帝这么看重和雷厉风行,道,“大天尊,何必真身前往,不如交给我去办处理,绝对不会出乱子。”
“不必了。”
玉皇大帝嘴角有一抹奇异的微笑,道,“反正天庭有大戏开锣,就交给他们折腾吧。”
五炁真君听了,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看来传言不虚,玉皇对接下来纪元大事并没有太多的热心啊。
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在天界的西方极乐世界和天庭暗流涌动的时候,在北俱芦洲妖师宫品山洞府中,李元丰睁开眼,五首高昂。
第一五五章 先谋化形入天庭(求推荐票)
洞府中。
日月井对,连络如环,青白两色交晕,照影在波间。
上下天光,束成一线,丝丝缕缕,倒玉壶倾斜,落在李元丰鬼车真身上,顿时翎羽金火迸射,有昼明耀眼的姿态,他五个头颅高高昂起,十只眼睛弥漫着惨绿的光,环视四下,氤氲一层阴绿。
再仔细看,洞府中的天精地乳只剩下少许,像子规声里雨如烟,朦朦胧胧,又如夜中悄然爬上小窗的芭蕉色,似无似真。
和以前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轻响,半空中,纤雨忽来,清圆泻珠,叮咚作响,声音清脆,非常悦耳,苏妲己一身宫裙,上描晴岚山川之相,足下踏着莲叶,来到洞府中。
人刚一到,虚空中若有呢喃软语,声声入耳。
这个狐狸精常来,早就轻车熟路,她手一招,软榻凌空,施施然坐在上面,然后整理了下裙裾,看了眼李元丰,抿嘴一笑,道,“你真因祸得福,不一样了啊。”
“都是宫主和苏姑娘栽培。”
李元丰认真回答,字字坚定。
在品山洞府上百年的日子里,他不止借助天精地乳养好伤,而且还借此机会,再次淬炼鬼车真身,更进一步。
更为重要的是,妖师宫的典籍藏书让李元丰大开眼界,见识和底蕴大幅度提升。
这样的改变,非常重要。
大树底下好乘凉,果然超乎单打独斗太多。
“你啊,”
苏妲己噗嗤一笑,若玉树堆雪,不可方物,光彩照人,似乎让整个洞府的色彩都鲜活起来,她伸出手,指着李元丰,道,“你说话可半点不像什么洪荒异兽,冠冕堂皇的话语随口就来,看来白前辈说的不错,以后可以将你送到天庭历练一番。”
“天庭,”
李元丰一怔,水光照出他的面容,投向清影,他真没有想到,白泽会有这样的安排,不过旋即反应过来,又是一喜。
不论是前世看西游记的书,或者在妖师宫中的典籍记载,天庭从来都是整个天地中绕不过的奇异所在。
有大名鼎鼎的天宫宝殿,凌霄宝殿,兜率宫,月宫,瑶池,蟠桃园,等等等等。有耳熟能详的神仙们,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王母,嫦娥,七仙女,四大天师、九天仙女,千真万圣,等等等等。有周天星辰大阵,有八卦炉中炼制的宝丹,有一个接一个让人永远说不完的神话故事。
天庭,有雄心的人都会走一遭。
苏妲己坐在凌空软榻上,清阴小花,圆浮荷叶,阴阳可人,她看到李元丰的神情,摇着小腿,道,“看来你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去天庭折腾折腾,会很有趣。”
李元丰站直身子,精神抖擞,答道,“一切都由苏姑娘和宫主做主。”
“嗯。”
对于李元丰的表现,苏妲己是满意的,她裙裾扶摇,若荷叶轻舞,晴色上衣,道,“不过不是现在,天庭的事儿正在安排,等准备妥当后,自然会让你前去。”
李元丰答应一声,念头转动,在西游记的书中,妖族在天庭没有任何存在感,但根据他所知,根本不可能的。
妖族再是衰落,再是被打压,也不可能在天庭毫无根基。
要是尽信书,那是自找苦吃。
真正的天地,要远比书中的世界复杂的多。
苏妲己美眸明净,雪肌漆发,娇躯一动,有珠玉声,又开口道,“要去天庭,其他自有人准备,但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得自己解决。”
“我自己?”
李元丰愣了愣,但看到对方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灵光一闪,吐口而出,道,“这个样子不行。”
“不错。”
苏妲己翻了个白眼,娇俏自然,道,“你得尽快化形,不然的话,你顶着一个怪鸟相去天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路神仙的坐骑溜出来了。天庭啊,道门人最多,他们对妖怪的态度你也知晓。”
李元丰点点头,表示明白,入乡尚且要随俗,更何况自己要去的是不亚于龙潭虎穴的天庭,最起码形象上不能标新立异。
那样的话,就会被视之为异类,遭受排斥。
别说要有作为,肯定步步维艰。
“化形,”
对于妖怪来讲,只要开启灵智,有一定修为,再有专门的化形法门,即可化形成人。在当今天地,妖族化形后才开始正式修炼。
根据李元丰的猜测,原本的九头虫应该就早早化形,踏上世界主流的妖仙修炼道路。
可现在的李元丰是修炼上古天妖道,对化形没有要求,于是到如今还是本体相。
“这个啊,”
妖怪在早期时候,血脉潜伏,妖力弱小,化形简简单单,可李元丰鬼车真身已是天象境的洪荒异兽,要化形的话,得费一番功夫。
“苏姑娘,”
李元丰想了想,心中有数,他抬起头,见半空中重重晕晕的月光,洗去水色,如锦绣凝成丹彩,映在千娇百媚的狐狸精身上,问道,“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话,苏姑娘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说个小小的建议吧。”
苏妲己双手叠在身前,映水峨眉,靓装新鲜,道,“你走的是天妖道,闭关修炼用处不大,妖师宫好虽好,可到底古井不波,难起波澜。”
“依我之见,外界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更适合你。”
语气绵绵,可意思明显。
妖师宫身为北俱芦洲中举足轻重的大势力,有白泽等人坐镇,确实风平浪静,待在这里,安安全全,惬意非常,让人觉得舒心。
可李元丰走上古天妖道,却不适合这样平平静静,波澜不惊,而外面的风风雨雨,虽然危险,但同样有前所未有的机缘。
“我也这么想的。”
不同苏妲己提醒,李元丰就不想在妖师宫多待,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外界石猴出世,西游大幕拉开,真真是纪元风云碰撞,多少人物横空出世,精彩的很,岂能居于一隅,躲进小楼成一统?
再说了,不同于以往,现在的自己可有妖师宫和娲皇宫双重靠山,有了天大背景,真遇到像西游中经常出来晃悠的观世音等大人物也有底气。
不是说能够和他们抗衡,但起码身后的背景能够让他们愿意讲道理,不会毫无顾忌地以大欺小。
这一点很重要!
“你明白就好。”
苏妲己坐在上面,手按裙裾,顾盼之间,四下生辉,她看得出来,李元丰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简单应付自己。
“是个搞事的人。”
苏妲己面上平静,念头来去,不枉自己将之引入娲皇宫,老实本分的人可无法应对接下来的纪元变局。
第一五六章 再见覆海 七妖圣之谜
翌日。
正当午,树阴满地,乍暖乍晴。
渐开荷芰摇清影,欸乃一声鹤轻鸣。
常年关闭的品山洞府打开,继而有千百赤芒迸射,火焰连绵,出来之后,落地一卷,李元丰踱步走出,收起玉牌,施施然下山。
路上小径,苔痕有雨。
水落石出,嶙峋有致。
整个天地间,本来烟云弥漫,幽幽深深,近在咫尺,也似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但李元丰有白泽赐下的身份玉牌在身,自然畅通无阻。
不然的话,妖师宫就是龙潭虎穴,寸步难行。
“嗯?”
等李元丰刚转过一山崖,蓦然间,若有所觉,抬起头,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一高阁,檐下流烟,林木苍翠,非常精致。
在阁中,有一青年人正盯着自己,金色法衣,眸子璀璨,身上气机锋锐。
“敖不群。”
李元丰认出来人,眸光一转,作为曾经的胜利者,笑了笑,率先开口道,“看来天下不大,没想到在妖师宫能见到你。”
“以后不要称呼我敖不群,”
已经改名成覆海的蛟龙剑眉挑了挑,额头有细鳞森然,金火交横,他没有别的动作,只深深看了李元丰一眼,啪得一声一甩云袖,自阁中另一方向下去。
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消失不见。
在妖师宫,不能动手。
“覆海,”
李元丰则是看向蛟龙消失的原因,眸光莫名,这个名字不由得让他想到书中提到的覆海大圣,是和孙悟空结拜的一个大妖王,又被称之为蛟魔王。
名字对的上,又都是蛟龙本体,看来不是巧合。
只是没有想到,蛟魔王曾经这么弱,居然被自己一顿虐。
“想不到覆海大圣是妖师宫的人。”
李元丰站直身子,岩下绿萝丛生,岚气流转而舒展,层层叠叠,他想到七大圣中不只蛟魔王,其他妖王,似乎除去牛魔王和孙悟空外,都下落不明。
是不是像狮驼王,猕猴王,鹏魔王,等等等等,也像覆海这蛟龙一样出身于不一般的势力,从而做到销声匿迹?
想一想,疑问真多。
“西游,”
李元丰目光晶澈,璀璨生光,这才是让人不愿意错过的西游,在一个简单的取经故事下,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不觉,李元丰来到妖师宫外,他回过头,看了眼已经彻底隐在云霞中的山门,长唳一声,展翅腾空,向部洲飞去。
阳休山。
草树垂藤,阴翳一片。
大小不同的光影缭乱,杂在崖前谷中,浸在水波里。
再然后,三五只小鹿饮着泉水,耳朵竖起,非常警觉,看样子,听到声音会马上逃走。
小狐狸精玉香狐王梳了个环云发髻,身披一字雁云裙,足下小莲鞋,正在洞府门前转圈儿,精致的面容上有忧色。
从江妖王站在她的跟前,看向外面,眉头紧锁,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再搬家。”
“再搬家就真的没人了啊。”
玉香狐王跺一跺脚,自从他们一行人自黑云谷撤出后,就在早选好的一个山洞中住下,等待李元丰的消息。
可没有想到,他们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李元丰的消息,却等来一个凶残的妖王,要不是他们跑得快,恐怕早就成了妖王的腹中餐了。
更可怕的是,这只是个开始,由于北俱芦洲外围或是被龙宫水军攻下,或是正在攻打,都变得不安全,一行人只能继续向部洲内围前进。
北俱芦洲内围大妖横行,毒虫满地,超乎人想象的险地吞噬所有,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两个小妖王领着一群真正的小妖怪简直如同步履维艰,能够苟活到现在,一个是运气不差,另一个是小狐狸精有苏妲己送给她的护身之宝。
可即使这样,手下原本训练的妖兵妖将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甚至连原本出身于玉香洞的小狐狸们都有的投身于其他妖王门下。
“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能够归来,”
玉香狐王幽幽叹息一声,有点无奈,她和从江两人不是没有想过改换门庭,反正对于北俱芦洲的妖怪来讲,这是平平常常的事儿,可到现在都没有付诸于行动。
原因也简单,其一,即使很久不见,但当年李元丰给两人的印象很深,让他们感到畏惧,其二,他们在北俱芦洲遇到的妖王凶戾残暴不说,还贪花好色。要真靠过去,别的不说,小狐狸精以及她的族人们会成为对方玩物。
有对比,才知道差距。
李元丰虽然为人严厉,且经常指挥地众人团团转,让他们一刻不清闲,但他是有自己的行事规则的,赏罚分明,不会无缘无故杀戮残害手下。
至于美色方面,李元丰眼界很高,是看不上小狐狸精这样小角色的。
正因为有李元丰珠玉在前,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将自己的期望大大拉高,所以左看这个妖王太残暴,右看那个妖王太好色是个坏胚子,于是还是选择躲躲藏藏。
“不好。”
正在两人唉声叹气的时候,突然间,四下响起声音,似夜风吹拂杂乱竹梢,又如万千小虫聚在一起振翼轻叫,所有一切,汇在一起,倏高倏低,让人头皮发麻。
继而妖云滚滚,自远处来,两个灯笼大小的眼睛睁开,猩红如血,自上而下,落在两个小妖王身上,让他们如坠冰窟。
“黑蛭王。”
玉香狐王一看,小脸雪白,她没有想到,对方会亲自出马,这次凶多吉少了。
“快跑。”
从江妖王抓住小狐狸精的手,转身就要跑,这一段时间来躲躲藏藏倒是让这小妖王练就一身脚底抹油的本事,滑溜的很。
可两人跑得快,但黑蛭王不同于其他妖王,他身子在半空中,脑袋一晃,足有七八丈的脑袋就以快到肉眼难见的速度飞过来,长长的脖颈拉长,张开的血盆大口喷出腥气,有一种灼烧感。
从江和小狐狸精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齐声道,“我命休矣。”
轰隆隆,
合该两人命不该绝,在此时,李元丰根据苏妲己交给他的法器感应到小狐狸精的位置,正驾驭妖风赶到。
第一五七章 建立班底 寻人问计
李元丰驾驭妖风赶到,见黑蛭王要吞下两人,不由得冷哼一声,眸自中惨绿色更浓,第五首昂起,张开口,发出一叫声。
声音传出,极其高亢,似是鹤唳,又如猿啼,空谷传响,四周回音,哀转千回,金石交鸣,久久不绝。
山中林木枝叶簌簌摇动,落下满地阴霾。
下一刻,中招的张开血盆大口的黑蛭王惨叫一声,头颅钻进地里,剩下长长的妖身在半空中来回扭曲,几乎成了麻花样子,看上去非常痛苦。
李元丰的第五首拥有的能力是发出一种奇异的叫声,直入对方灵台,针刺一样冲击神魂,源源不断,周而复始。
今天小试牛刀,岂是一个妖王能够抵抗的?
“大王,”
两个死里逃生的小妖王见此局面,先是一怔,旋即大喜,连忙过来,恭敬行礼。
“嗯。”
李元丰稳稳当当立在崖上,焰明如霞,层叠上身,举首向月,清影在侧,看向小狐狸精和从江,声音温和,道,“这段时间让你们受苦了。”
实际上,对于两个小妖怪能够活到现在,他还是挺惊讶的。毕竟两个人实力很弱,而北俱芦洲内围中妖魔横生,杀戮不断。
现在看来,两个小妖怪应该有天运在身,才可逢凶化吉。
想一想,不容易啊。
“大王,”
小狐狸精想到自从离开黑云谷中后的各种颠沛流离和虎口脱险,悲从心头起,泪眼朦胧,有点哽咽。
从江站在跟前,衣袂猎猎生风,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
李元丰没有不耐烦,面带笑容,安慰了两人几句后,然后散去第五首的神通,黑蛭王的头疼刚一结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一山丘拔地而起,上有森木葱郁,绿云冉冉,甚至还有白水潋滟,波纹荡漾。
整个山丘落下,压在黑蛭王的妖身上,只能露出头来。
黑蛭王连声大吼,可身上的山丘如同扎根一样,动也不动。
嗯,样子很像西游记中孙猴子被镇压在五指山的造型。
孙猴子被镇压在五指山下不得逃脱,是因为五指山上有如来佛的金字压帖六字真言,而现在黑蛭王被山丘所压无法动弹,一是李元丰修炼天妖道,驱丘赶岭,虽表面看只是一山丘,但下面地气勾连,扎根于四方。二是李元丰鬼车真身第四首能够调整重力,正好用在黑蛭王身上,来个重上加重。
“好了。”
李元丰镇压黑蛭王后,摆摆手,对两人道,“我们去洞府说话。”
“是。”
小狐狸精擦了擦玉颜上的泪痕,然后提着裙角,在前领路。
洞府不大。
松藓有痕,泉水如珠。
瀑布自高梁上落下,腾虹奔电一般,激射四方。
洋洋洒洒的水珠向四面八方去,不时落到地上,叮咚一声。
简单的藤椅木桌,石几小床,和黑云谷的精致比起来,差距很大。
三三两两的狐女们聚在一起,正窃窃私语,也没了往日活泼。
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真的很折磨人。
李元丰看在眼中,招呼从江和小狐狸精入座。
“大王,洞府简陋。”
李元丰抬手打断了从江妖王的话,十只眼睛转动,将洞府中的景象尽收眼底,道,“你们两个能够活下来,并且手下没有完全散去,比什么都重要。”
李元丰坐直身子,后面瀑布挂空,若和银河争辉,他神情认真,以前收下两人,主要顺手为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现在局面不一样了。
简单来讲,有以下几点。
其一,李元丰现在是天象境,以鬼车真身可以撼动真仙层次,即使在北俱芦洲也是响当当的,再加上还有妖师宫和娲皇宫的背景,要开始建立自己的班底。
李元丰不会像其他妖怪那样头脑简单,而是早有打算。
越往上走,一个人单打独斗越不合时宜,上有人提拔,下有人支持,上下发力,才是王道。不然的话,玄门不会这样宗派林立,抱团取暖,势力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打造班底,刻不容缓。
其二,说出来对玉香狐王和从江妖王两人有点残酷,以前两个人并没有入李元丰法眼,可有可无,但经过这一段时间,两个人活了下来,还没有投向别的妖王,证明了自己的忠心,能力,和气运,才有资格上李元丰的船。
正如李元丰拼死一搏,才入白泽和苏妲己的法眼,从而有了铁铸背景一样,小狐狸精和从江两人也是一样的过程。
没有背景的人,总是磨砺多一点。
但只要过去,就是鲤鱼跃龙门,脱胎换骨,然后大踏步前进。
李元丰过了关,青云直上,春风得意,小狐狸精和从江吃了大苦头也过了关,以后只要不夭折,跟着李元丰,自然要超出北俱芦洲的很多妖怪。
李元丰念头转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道,“我已有妖师宫背景,接下来,是时候找一个真正洞府安家,仔细经营。”
“妖师宫,”
小狐狸精和从江对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悦和庆幸,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不是猫吃鱼,狗吃肉,而是付出就有回报啊。
“经营地盘有两个问题要解决。”
李元丰眸光转动,见四下瀑水触石,回流翻腾,水花朵朵,慢条斯理地道,“地盘和人手。”
地盘很重要,毕竟这次不是像黑云谷那样的随便落脚点,而是要全力经营,当做基业的,尽量要好。
人手嘛,更简单,光杆司令的话,就是三头六臂,能够揽几颗钉?
小狐狸精有点傻眼,她这一段时间都在绞尽脑汁保命,没有想法啊。
“大王,”
倒是从江目光一亮,提出一个主意,道,“属下和玉香两人实力低微,眼光不高,在北俱芦洲内围成天战战兢兢,活动范围很小,恐怕帮不上大王的忙。可属下听说,附近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大妖王,神通广大不说,而且义薄云天,众人信服。要是大王去找他问计,肯定英雄惜英雄,会有收获的。”
“还有这样的人物?”
李元丰有点好奇,问道,“什么来头?”
“来头不知道,但他自称大力牛魔王,居住在天雷山。”
“大力牛魔王,”
李元丰霍然起身,十只眼睛冒出光芒。
第一五八章 兽皮大鼓 山间巫来(求推荐票)
“大力牛魔王?”
李元丰十只眼睛惨绿光芒大盛,映照周匝水光,如月在清波间,横斜清冷,有一种莫名。
“大王听过这位妖王?”
从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道。
“不错。”
李元丰昂首阔步,翎羽展光,赤焰流转,有非凡之姿态,道,“久闻大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对于牛魔王,任何看过西游记的人都会印象深刻。
牛魔王真正来历无人能知,但登场就有力拔山兮之能,自封平天大圣,是七大圣之首。而且不像孙猴子那样的直男铁男金刚男,牛魔王女人缘很好,不仅勾搭上有名的女仙铁扇公主,让其诞下一子红孩儿,还引得玉面公主倒贴,自动送上万贯家财。
真真正正是妖族大赢家啊。
“牛魔王急公好义,为人四海。”
从江见李元丰感兴趣,连忙将自己路途中听到的关于牛魔王的消息一股脑倒出来,道,“听说来北俱芦洲不久,但已闯下赫赫威名。”
李元丰踱着步子,看向瀑布下水池,四下虚澄,明净有光,冷意扑人眉宇,笑道,“是要见一见。”
话语刚落,突然间,自外面传来大响。
仔细听去,声自东南来,腾腾沉沉,沉沉重重,如同大鼓敲响,每一下都力有千钧,浮空回荡,音波层叠。
依稀有硝烟滚滚,杀机冲霄,战旗所向,不可阻挡,所向睥睨。
浑厚,苍凉,悲壮,古老。
“啊,”
“啊,”
洞府中的小狐狸精和从江两人听到鼓点,气血不稳,面色苍白。
李元丰翅膀展开,挡住传来的鼓声,他眸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峰头上白云鸣霜,灿白一片,然后左右一开,走出一个青年人,高有两丈,铜色皮肤,蟠筋龙结,耳穿毒蛇,腰间围虎皮裙,佩戴一兽皮大鼓
来人一边走,一边用手拍打腰间的兽皮鼓,身后黑气千尺,倒垂下来,落照周匝,千千百百的图案生灭,隐有百兽之纹。
路上行来,群兽辟易,万鸟哀鸣。
声势之大,不同凡响。
“原来,”
即使第一次见到,但源于血脉的悸动,让李元丰轻而易举认出青年人的来历。
在同时,外面的青年人手中一停,鼓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刀劈斧削般立体感十足的面庞轮廓,眸子金中泛红,蕴含力量。
两个人目光一碰,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大巫。”
“天妖。”
两个人虽然没有开口,但都能够看出对方的想法。
“哼,”
外面的青年人冷哼一声,身子一拔,手自提起,高举过顶,冲李元丰一拳打过来,简单一拳,蕴含拔山之力,摧毁所有。
在洞府中的小妖们只觉得在一刹那整个天塌了,所有的光明全部被一拳吞噬,只剩下无尽黑暗,让人觉得世界末日到来。
实际上,小妖们的感应不全是幻觉,外面青年人的一拳蕴含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将洞府内的光和声音挤了出去,造成真空景象,超出想象。
李元丰如临大敌,鬼车真身中妖力运转,五个头颅不分先后,抖枪花般炸开,在刹那间不知道打出多少次,每一下,都打在迎面而来的拳劲上。
轰隆隆,
两种力量碰撞,一种是巫族不可思议的拳劲,一个是洪荒异兽的神通,顿时余波呼啸,雷霆衍生,惨白一片。
不分轩轾,难分上下。
“这么弱的天妖真少见。”
洞府外的青年人散去气势,手按兽皮鼓,耳朵上挂的毒蛇卷曲身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在嘲笑。
“彼此彼此。”
李元丰稳稳当当站立,五首昂起,面不改色,回击道,“这么弱的巫也敢在北俱芦洲行走,要是上古大巫见到,肯定耻于同宗。”
“今日有事在身,不然的话,只凭这句话就让你吃个大苦头。”
青年人用手摸了摸耳边的毒蛇,蛇头窜起,两边分叉,瞳孔竖立,深蓝非常,让人一看,仿佛要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李元丰通过刚才的交手知道对方不过和自己伯仲间,于是毫不犹豫地耻笑道,“胡吹大气,看来一辈子都成不了真正的大巫。”
“等着。”
青年人最后看了李元丰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用手重新敲打腰间的兽皮鼓,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不多时,消失不见。
“巫族的人。”
李元丰目中若有所思,在妖师宫中他阅读过典籍,在洪荒时代曾经巫妖并立,主天掌地,后来甚至爆发过旷古绝世的巫妖大战,然后两族由此衰落,道门大兴。
可以讲,巫妖曾是生死大敌,现在又是难兄难弟。
甚至比起妖族来,巫族更落寞的多,妖族虽然被夺去统治地位,但到底仗着繁衍多,在缓慢恢复元气,可妖族的生育在洪荒时代都是个大问题,更不要提天地巨变后。
李元丰阅读典籍的时候都在怀疑,或许早就没新的巫族出生,只剩下以前苟活下来的大巫们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
但刚才出现的拿着兽皮鼓的家伙,李元丰能够断定,对方肯定是新生代巫族。
“这个时候入世,”
李元丰眸子之中,有智慧的光,莫非巫族也要插手这一纪元之事?
“嗯?”
李元丰走出洞府,凭高远眺,目中余光一转,正好看到被自己用山丘镇压的黑蛭王,这个妖王真倒了大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被自己和那个巫族青年人交手的余波所波及,现在不像刚才那样哇哇大叫,而是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看样子,是活不久了。
李元丰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北俱芦洲中,弱肉强食,弱者无理,妖命贱如纸,生生死死太正常了。
在北俱芦洲,要么自己足够强,能够站在食物链顶端,要么就祈祷下辈子能够投胎做人,去南瞻部洲等有秩序有规矩的地方,虽然不可能人人幸福,但不会有这样轻易而举稀松平常的死亡。
李元丰站了一会,唤从江和小狐狸精过来,交给他们不少丹药以及防身之物,叮嘱他们安抚依旧不离不弃的手下后,身子一拔,上了半空中,然后展翅飞走,要去见一见神交久矣的牛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