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西游之证道诸天全文阅读 第2分节
第十一章 当年霓裳舞
皇宫。
高柳深竹,翠色垂衣。
石骨嶙峋,水洗之后,莹莹有白,纹理纵横。
不大不小的池塘中,水木明瑟,荷叶落在里面。
风吹来,竹叶响,水波起,光影冷峭。
置身其中,萧索清冷,不似盛夏,反而像深秋。
太上皇李隆基半倚在软榻上,鬓角霜白,老态毕现,他膝上盖着毯子,目光浑浊,看向场中。
在那里,有舞女十几,盛装精致,长袖缓带,绕身若环,曾挠摩地,舞动之间,香风阵阵,环佩声声。
清影缭乱,青赤红裙,声调华丽,若仙女翩然起舞。
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
李隆基神情木木的,只是在听到一句“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忽潸然泪下,打湿了衣襟。
悲从心中来,难以压制。
“皇上,”
高力士提着水壶过来,轻声叫了一声,这一幕,他即使见了很多次,依然觉得心里难受,自从太子登基为帝,太上皇隐居于此,就日夜思念贵妃,以泪洗面。
天人相隔,永不见面。
早年雄心壮志,都已经化为这蚀骨的相思。
李隆基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场中的舞蹈,声音微不可闻,道,“当年朕作此曲,爱妃常常一身华丽羽衣,扮作仙子,站在最前面,姿态清丽,不沾凡尘,美不胜收。现在朕还在,舞不停,可是爱妃却不见了。”
说到这,李隆基身子摇摇晃晃,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高力士赶紧上前,扶住太上皇,看着身前的老人弱不胜衣,劝道,“皇上,节哀啊。葛真君已经请到那位神通广大的临邛道士,以对方之神通,定可成功。”
高力士是跟在太上皇的老臣子了,最是忠心耿耿,语出真心,安慰说,“要是贵妃还阳,见到太上皇这个样子,该是何等悲痛。”
“好,好,好。”
太上皇听到这个,赶紧用衣袖将脸颊上的泪拭去,强颜欢笑,道,“为了能够等到贵妃还阳,朕得好好的。”
在此时,外面有小宦官碎步进来,禀告道,“张公公带着葛真君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太上皇一听,神情就激动了,他让身前的宦官扶着自己起身,连声道,“葛真君来了?快请,快请进来!”
“是。”
小宦官答应一声,不多时,脚步声起,一个道人自外面进来,头梳发髻,斜插木簪子,衣紫衣,上面绣着虫鸟花鱼,文理纤妙,藕断丝连。
道人手持拂尘,双鬓雪白,眸子却似深潭的水,森碧沁人。
只是一看,恍惚就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只看气象,就非同凡俗。
“陛下。”
道人来到场中,稽首行礼,神情平静,古井不波。
“葛真君,”
李隆基身子微微前倾,浑浊的目光中爆发出光彩,像是剧烈燃烧一样,用急急的声音问道,“那一位临邛道人怎么讲?”
葛真君微微垂头,看着眼前干瘦的老人,真的是垂垂老矣,根本没有了半点当年缔造开元盛世的霸道和从容,他心中幽幽叹息一声,原本的杂念斩去,只剩下冷漠无情,声音却出奇地平和,若枝叶间的风,清水绵长,阴晴交横,答道,“陛下,临邛道人天纵奇才,神通道术超乎我十倍百倍,有他出手,万无一失。”
葛真君手中拂尘摇摆,声音不紧不慢,很是清亮,道,“或许真是陛下对贵妃娘娘的情意感动上天,才可能有临邛道士这样的大神通之辈应运而生,来帮助陛下完成愿望。”
体制中的修道人,看上去面冷心冷,可同样很会说话。
李隆基就很高兴,他面上有光,一扫阴霾,吩咐高力士给葛道人送上茶水,茶香隐隐,在疏影之中弥漫,或阴或晴,夹杂暗影,呵呵笑着,道,“葛真君功劳最大,要不是有你引荐,临邛道人也不会这么快入了寡人的眼。”
李隆基顿了顿,见葛道人抿了口茶,然后又道,“不知道临邛道人准备何时进行作法?寡人心急如焚,恨不得明天就能够见到爱妃啊。”
“皇上的心情,贫道知道。”
葛真君放下镂花双抱玉龙茶盏,眸子之中,光芒乍现,旋即隐去,道,“现在贫道正让道录司的道官们协同日月卫的大戟士一起,在进行提前布置,只要功成,扎于阴阳,临邛道人就会施展夺天地造化之术。”
“要快。”
李隆基坐直身子,挥手让高力士把盖在身上的毛毯拿开,他身子前倾,有一种居高临下,仿佛回到了当年生杀予夺的霸道,一字一顿地道,“谁要是敢出工不出力,或者拖后腿,饶不了他!”
话语落下,虚空中,云气圈圈晕晕,层层叠叠,紫青之中,隐有龙眸睁开,只一线,冰冷威严,俯视四方。
仔细看去,神龙口衔律令,封禁鬼神。
所有怪异,不可踏入雷池半步。
即使是葛真君,都眼皮子一跳,压下自己识海中躁动的神魂,雄狮犹有余威,何况曾经的真龙?
“可惜,”
葛真君看到龙气隐去,暗自摇摇头,到底已有新皇上位,龙脉有主,威势不及以前万一,不过也可以了。
要是真帝国鼎盛,人心凝聚,那自己在皇宫深处恐怕连出窍都不能。
“陛下,”
葛道人稳了稳心神,压下涌出来的念头,道,“我等必定会全力以赴,助陛下完成心中夙愿。”
“哈哈,”
李隆基少见地笑了几声,还亲自提起水壶,给葛道人茶盅中续上水,道,“那就等真君的好消息了。”
葛道人安安稳稳地地喝完一杯茶,才离开皇宫。
城中,热闹纷纷。
虹桥过后,周匝环水,横斜疏影,邻舍小小。
千百的莲花灯,自上游下来,灯花与水色激射,摇摇摆摆,有琉璃之光。
葛真君刚要抬步走,蓦然有所感应,抬头看去,就见一叶扁舟顺水而行,舟头之上,负手而立有一人,身姿雄伟,青铜面具遮面,唯有眸子,璀璨生光。
整个人立于舟头上,稳若山岳。
葛道人顿住步子,眸子之中,有星芒乍现,在碧绿之中,格外耀眼,同样看过去。
两人目光碰撞,针锋相对。
好一会,扁舟过桥,消失不见,葛道人皱了皱眉头,挥袖离开,只有袅袅声音留下,道,“大统领。” 第十二章 庭中对
未时半刻。
正是午后转阴,松色照石。
阶下青苔,水意鳞鳞,日光折射下来,落在地面上,影子很长,有云姿鹤态之感。
室内窗明几净,花开疏疏而杂入。
葛真君端坐在云床上,顶门上云光半尺,恍若灯盏,兰雪晶澈。
他的身后,是四位道童,或怀抱拂尘,或手持香炉,或捧起法剑,或托起宝盒,八风不动,泥胎塑像一样。
时间不大,只听脚步声响起,然后珠帘一挑,清气若凤,飒飒而来,周玉瑶一身道服,美眸晶莹,身后跟着大鹤,一人一鹤,姿态从容。
“见过大人,”
周玉瑶来到室内,丹唇轻启,声音好听。
“嗯。”
葛真君听到声音,睁开眼,眸子之中,金光隐有三尺,金灿灿一片,对于自己一手提拔的嫡系,他没有任何啰嗦,直接自身后道童手中取来宝盒。
宝盒不到半尺,似玉似石,却又有木纹,很是奇异,而纽扣之上,雕刻的是北斗之相,濯然高升,照耀四下。
啪嗒,
宝盒打开,自其中激射出袅袅的烟水,凝而不散,积有三尺厚,旋即以一种莫名的轨迹运转,徐徐下落,化为一幅画卷。
画卷展开,无质而有有形,有山,有水,有木,有石,很有神韵。
只是整个画卷,有一种寂寥冷峭,不见人烟。
周玉瑶抬目看去,只见断壁残垣,野草丛生,角落中生有毛竹,不知名的鸟儿筑巢在上面,形似乌鸦,血瞳黑羽,铁喙钢爪,发出呱呱的难听叫声。
再往后山走,盘结藤蔓,斑叶黑影。
时不时的黑水,幽幽深深。
不知为何,看在眼中,只觉得冷飕飕的。
葛真君手指如玉,有一种奇异的光,他指向画卷,在那里,似是入口,弯弯若月,光明璀璨,隐有莲花之相,篆文生灭,道,“临邛道人正紧锣密鼓地布置祭台,你的任务是,布下人手,不要让其受到影响。”
葛真君顿了顿,语气凝重,道,“拒敌于外,最好不过。”
“拒敌于外。”
周玉瑶清冷的玉容上有少许严肃,她黛眉挑了挑,道,“幽冥影响之地,危险重重,只凭现在的日月卫的人,恐怕损失不小。”
“要是日月卫中的副统领肯出力,自然能够少一点牺牲。”
葛真君的神情无动于衷,很是冷漠,字字如金石,道,“可那位大统领不发话,日月卫的副统领们就不会出马,要是日月卫的人埋怨的话,就埋怨他们德高望重的统领大人吧。”
话语平静,冷酷自生。
“是。”
周玉瑶敛衽行礼,她同样没有任何不忍,反正是日月卫的人,要是真命不好,死了就死了。
庭院里。
竹叶交翳之中,有石若莲花,泉水自花中出,洋洋洒洒的,落地满琼玉。
松风忽来,徘徊不去。
人在其中,若身在深林,幽静自然。
李元丰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目中噙着光彩,熠熠生辉,整个人若慵懒的老猫,悠闲自在,随遇而安。
可是没有人知道,李元丰识海之中,神魂端坐,正捏着法诀,接引周匝的灵机,并隐隐感应天地间的玄妙。
天地间的玄妙,或是在竹叶上,或是在水珠中,或是在苔痕下,千姿百态,无处不在,又难以把握,只有像是神魂这样极为敏感的,才可窥见一丝一缕。
“真是不一般。”
李元丰不停揣摩,陶醉于其中,不同于鬼车真身那样霸道而强横的力量,神魂观天地,可以见到很多人不可察的兆头,能够提前趋利避害。
人力有时尽,只凭蛮力,总有风险,需要智慧来弥补。
李元丰越是修炼,越是知道神魂之道对于自己鬼车真身的大作用。
“只是,”
李元丰皱了皱眉头,识海之中,神魂之上,环佩静静浮空,层层叠叠的云气激荡,来回盘旋,凝而不散,而原本的门户,只剩下一束,摇摇摆摆。
看这个样子,用不了多久,门户就会彻底关闭,自己就得回归西游世界。
“要抓紧时间。”
李元丰有一种紧迫感,依照他现在所学,足可以解开真身上的降妖秘咒,可他现在更为在意的是神魂之道可弥补鬼车真身的缺陷。
这样的话,当然要尽可能掌握。
正在此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一道声音响起,道,“李兄可在?”
“嗯。”
李元丰停住步子,眼皮一抬,朗声道,“蔡兄来了,快请进来。”
吱呀,
开满细密藤花的小门被人推开,花色袅袅下落,摇摇摆摆,然后有一青年人进来,剑眉星目,一身青衣,手摇折扇,上面描着梅枝,风雪余香。
青年人很是俊美,气质出众。
“蔡兄,”
李元丰见来人,连忙上前,两人一前一后,在庭中树阴下坐下,左右是螺石青青,木映花澄,让人耳目一新。
李元丰坐在对面,眉宇间映着木色,郁郁蓊蓊,不见其底,笑道,“蔡兄你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来看,这位蔡坤的人不只是日月卫的校尉,还是朝中外戚中一位响当当的角色,很会来事,善于交往,真正的长袖善舞。
只是自己和他关系一般,对方登门,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来找老弟聊一聊。”
蔡坤坐在竹椅上,用手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上面镌刻着花纹,精致奇异,冰冷冷的触感传来,叹一口气,道,“自从接到调令来道录司后,真是浑身不舒坦,苦闷的很,喝酒都没味道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在道录司到底是外人,不自在啊。”
李元丰听出对方话中有话,长眉挑起,问道,“蔡兄,此话何解?”
蔡坤没有直接回答,他看向周匝烟云掩映,竹木蔚然,略一沉吟,然后道,“李兄,郡主可告知你为何暂时调入道录司?”
“没有。”
李元丰摇摇头,身子微微前倾,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告诉你。”
蔡坤神情严肃,道,“葛真君据说请到一位神通广大的临邛道士,能施展大法力令贵妃还阳。正是这样,太上皇才下令命日月卫抽调精锐,全力配合道录司,只准成功,不能失败。”
“有这等事。”
李元丰听完,先是一惊,然后站起身,案上花纹栩栩,是晴竹雪松,萧疏可爱,他倒是没有怀疑太上皇对死去杨贵妃的执着,而是有一个问题,道,“临邛道士真的能够令贵妃还阳?”
大唐世界,阴阳隔绝,不可互通。
即使金元道人那样的人,想要招魂都困难重重,最后没有成功,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个临邛道士何德何能,能令杨贵妃还阳?
“临邛道士来历神秘。”
蔡坤坐在大椅上,眉宇间隐有不屑,道,“不过在我看来,肯定是胡吹大气,令人还阳之事只在志怪笔记中,现世中怎么可能发生?”
李元丰压下心中想法,点点头,问道,“我等该如何做?”
“太上皇心血来潮要让贵妃还阳的举动不是一次两次了,结果如何,我们心知肚明。”
蔡坤的声音不大不小,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道,“这次之事,肯定是最后不了了之,我们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即可,不要太积极。”
“我明白了。”
李元丰颔首点头,抱拳行礼,道,“多谢兄台提醒。”
“哈哈,”
蔡坤大笑几声,站起身,走到跟前,拍了拍李元丰的肩膀,道,“兄弟是聪明人啊,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蔡坤整理了下衣冠,踱步到门口,在离开之前,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李元丰道,“宫中的大人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第十三章 入局
李元丰回到庭院,展袖入座。
窗外松森,案前灯影。
颜色空明,料峭似秋花。
花色弥漫开来,若鸥鹭翩翩,浸人衣袂。
“宫中人,”
他想到蔡坤离开的话,喃喃自语。
对于宫中人插手,李元丰并不意外,只是真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光明正大,毫不遮掩。而当日郡主李嫣遮遮掩掩的话语,又悄然浮上心头。
“莫非,”
李元丰想到自从上位后就沉默寡言的新皇,宫中明目张胆的动作,未尝没有这位高居九重的皇帝插手,不然的话,宫中不可能这么有恃无恐。
想一想,也正常。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太上皇和新皇同时在,岂能没有矛盾?
再说了,据传闻,当年太上皇退位也是不情愿,只是因为安史之乱引得天下不满,再加上新皇领人逼宫,才不得不将九鼎大位禅让。
“李唐有这个传统啊,”
李元丰想到李唐开朝的唐高祖和唐太宗的故事,笑了笑,不愧是以史为鉴,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发生一次啊。
“葛真君和临邛道人,”
李元丰将皇室的龌龊掩下去,他对这样的内斗没兴趣,反而很好奇道录司的主事人葛真君和神秘莫测的临邛道人。
葛真君执掌道录司,位高权重,神通惊人,是大唐世界修炼界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而临邛道人,不论是蔡坤怎么贬低,可敢提出还阳杨贵妃的,委实古今罕有。
两个人在神魂修炼上造诣惊人,肯定非同凡响。
李元丰来回踱着步子,眸子之中,光彩照人,这摊浑水,他正要趁机摸鱼,从这两位身上得到更多的神魂之道,从而完善自己的道路。
在此时,李元丰蓦然有所感应,抬头看去。
只见角落有大木,花开墙上,何止百朵,团团簇簇,覆盖四下,在其间,不知何时,停一只大鹤,丹冠雪羽,一翅展开,恍若白轮。
大鹤居高临下,鹤瞳之中,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和冷漠。
李元丰和对方的目光一碰,就心中一紧,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寒意灌入,冰冻全身。
半响,大鹤发出一声清亮的鹤唳,若裂金石,展翅离开。
“这只妖鹤,”
李元丰摇摇头,在西游世界,他鬼车真身不只是见过很多妖怪,可只目光就令人发憷的,还真少,尤其是在这个灵机明显稀薄的大唐。
李元丰压下诸般心思,从容地整理了下衣冠,离开庭院,推门出去,刚才他从鹤瞳中读出了意思,周玉瑶要见自己。
两日后。
幽水自西向东,折而北去,两侧崖壁森立,其上生有怪松,枝叶如铁,黝黑遒劲,根蟠空在外,须摇摇摆摆,似是触手,让人毛骨悚然。
在树前,藤蔓中,或躺,或竖,或横,随处可见奇异的石头,或大,或小,嶙峋而多空。
至于石头的本来颜色,早在不知年的风吹雨打中剥落,只剩下黑青,有一种岁月的沧桑。
山风吹来,灌到里面,来回激荡,发出号角般的声音。
声音远远传开,让人头皮发麻。
李元丰自外面来,绛红甲胄,腰悬弯刀,目光炯炯,脚步不疾不徐。
“这个地方,”
李元丰四下打量,衣袂带风。
不知何时,有影子从石下,从藤蔓中,从树叶里,不断冒出,聚在一起,影影绰绰的,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声音像是雨点打在树叶自上,很是急促,像是扼住人喉咙。
人影看上去古怪,面色惨白,膝下空空,眼瞳空空,手提灯笼,灯笼上缠绕黑线煞气,中央是森绿鬼火,没有任何的温度。
密密麻麻的鬼魂,簇拥过来,围绕小亭,发出无声咆哮。
千鬼夜行,毛骨悚然。
李元丰看在眼中,眼皮一抬,真是幽冥入口,妖鬼满地啊。
沙沙沙,
鬼兵鬼卒嗅到生人的气味,用一种诡异的速度奔跑起来,冲李元丰杀来。
狰狞的面容,在鬼火的映照下,投在石色水光上,张牙舞爪。
“咄。”
李元丰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自袖中取出一张符箓,一下祭出,自其上,浮现出星灯一盏,灯火一起,牵引四下,宝光垂网,交织细密。
琉璃之色,弥漫开来,日曜璀璨。
恍若羊脂美玉一样,澄明纯净。
剩下空空,火光明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光芒飞溅,看似无形,可落在鬼物身上,沾上即着,火焰升腾,焚烧所有,委实霸道。
只是一下,最前面的一圈鬼兵鬼卒全部不见。
“不错。”
李元丰见此,点点头,此符箓是周玉瑶所给的,用来杀鬼驱邪很好用。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没有人驭使,也没有灵机补充,符箓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可多用。
果不其然,随符箓燃烧殆尽,很快的,周匝又有鬼兵鬼卒填满空档,继续怪叫,乌压压成片。
它们前赴后继,撕裂所有。
“我自己来。”
李元丰吐气开声,一拳打出。
通力境界,就可调动全身力量于一点爆发,最是刚猛不过。
只见李元丰力量所到,拳头看上去大了三圈,青筋虬曲,乌青盘结,自上而下,披挂恶风,如同铁锤一样,砸下去。
天神在世,锤似惊雷,碰上死,沾上亡。
“杀。”
李元丰目光如电,皮膜之上,泛起淡淡铜色,他拳拳刚猛,势不可挡,所到之处,鬼兵鬼卒简直纸糊的一样,统统被打爆。
说起来,他炼体之路和大唐世界的武道不太相同。
大唐世界的武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日夜不辍,步步为营,扎扎实实,极力掌控肉身的每一个精细所在。
而李元丰则是炼体,他用鬼车神意吞鬼啖魂,化为精气,再辅之此世界和西游世界中龙宫的锻体法门,不管其他,就是干脆利索地提升体质。
简单来讲,就是力量,防御,和速度。
所以李元丰对上鬼兵鬼卒,可能没有同境界的日月卫校尉那般技艺纯熟,手段多样,但凭借铜皮铁骨让鬼物们无可奈何的防御,再加上已提升到六牛之力的蛮力,根本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简单直接,进行碾压。
蛮横霸道,一力降十会。
反正他没有认真研究大唐世界武道的心思,原因很简单,就是练得登峰造极,若日月卫的那位大统领一般,可全力之下,打在自己鬼车之身上,就像挠痒痒。
人身和洪荒异种本身的差距,是真正的天堑,难以突破。
李元丰继续炼体之道,主要是要保持自己在大唐世界足够强大,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得到更多神魂修炼的道理。
对他来讲,现在自己所学的神魂之道,足以解决鬼车真身上被龙宫的人下的降妖秘咒,如今待在大唐世界,是要掌握完整的神魂修炼,弥补鬼车真身的不足。
“时间。”
李元丰念头一动,识海之中,浮现出环佩,层层叠叠的云气激荡,凝而不散,在其中,有一束光正在冉冉收缩。
真要是等光束闭合,自己就得从大唐世界离开。 第十四章 急迫
“要抓紧。”
李元丰心思百转,手上动作不停,将一个接一个的鬼兵鬼卒打爆,然后念头一起,识海之中,显示出鬼车神意,通体色赤,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上两首,剩下若鼓包凸起,似有头颅将出,胫下生翅,翎毛华美,呱呱大叫中,将所化阴气吞噬,半点不剩。
鬼车天赋之威,吞鬼啖魂。
在这样局势下,不可阻挡,睥睨八方。
李元丰横冲直撞,刚猛无双。
到后面,根本不等鬼物寻来,而是主动出击,横扫四下,
良久,李元丰目光一转,发现周匝空空,不见一个鬼物,随即身子一纵,来到一高崖上,只见霜意挂寒枝,湿阴欲来雨,野竹曲曲而开,横斜交错。密不透风。
正值松色摇曳,明光照下,摇摇曳曳,于之交辉,如烟气萦绕,经久不散,落在他甲胄上,鲜红如火焰。
四下寂静,悄无声息。
“算是荫蔽。”
李元丰将景色尽收眼底,暗自点点头,然后找地方藏住身子,人在丛竹中,寂寂空青,有寥寥斑纹,青翠沉浮,精致若画面。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驭使鬼车神意。
鬼车色彩鲜红,一首膨胀,口张开,吐出精气,源源不断,进入肉身。
精气若烟水,时聚时散。
绵绵长长,浩浩荡荡。
要知道,李元丰自接到周玉瑶的命令后,就踏入这一方穷山恶水,不停战斗,打鬼吞噬,积蓄精气,还是很惊人的。。
李元丰立刻运转炼体之法,精气落下,筋骨扭动,若干涸的土地迎来甘霖,力量暴涨。
没有关隘,蛮力提升。
层层向上,连续拔高。
只是很快,力量层次上,按照大唐世界的标准来看,李元丰已具备九牛神力,在通力境界,是传说中的存在。
因为在大唐世界的武道中,是没有人能够有时间有毅力有能力抵达这样层次的力量。
也只有李元丰,以鬼车神意吞鬼啖魂,辅之于自龙宫中得到的锻体法门,还有本身武道经验,才可霸道提升。
当然了,这样的提升,以后肯定会有隐患,可李元丰并不在乎,反正这不是他的真身,只要尽可能拥有强横实力即可。
“实力,”
李元丰目光炯炯,以自己的铜皮铁骨加上九牛之力,横推八方,即使是日月卫副统领级别的,也能够硬生生将他们打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崖下。
幽幽深深,空空旷旷。
水波不起,没有声响。
李元丰力量鼓荡,壮志在心,蓦然一声长啸,若钟声回响,纵身而下,继续往深处走。
高台,半亩大小。
下尖上平,中蓄小池。
池水之上,假山剔透,上面盘青藤屈曲,枝叶茂盛,水光自下而上,照在上面,如同凝烟沐雨,格外鲜亮。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四下有明灭不定的篆文,或大或小,细细密密的,倏尔晕开,有莫名的光,向四面八方扩散。
在光轮的中央,是跃跃剑光。
何止万千,组合在一起,杀机腾腾。
而周玉瑶一身道服,发髻盘起,稳稳坐在池前,大鹤站在身后,鹤瞳冰冷。天光水色木意照下,能够看到,这一位道录司的女冠双目无神,暗淡非常。
好一会,台上平地起风。
再然后,片片清辉落下,若鹤影翩然,起舞而动,流光溢彩,见之忘俗,所有的光彩和声音汇聚在一起,往下一落,化为一个人影。
人影纤细而精致,周匝是琉璃玉色,晶莹剔透,不染尘埃,浮空而行,无声无息,肉眼难见。
只看气象,乃至于背后光轮晕色,和庙宇中的神仙一般无二。
倒是大鹤鹤瞳一扫,正好看到玲珑小人,冰冷冷的目光中少见地露出暖意,它大若车轮般的翅膀一横,轻轻将外面的风荡开。
人影微微一笑,足下生风,一下子跃到女冠顶门之上,自囟门而入,有袅袅烟气,升腾上下,若锦绣图案,五色交辉。
阴神入窍,坐在池前的周玉瑶顿时清醒过来,原本目中的暗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晶澈洞明的锐利。
周玉瑶伸手安抚了下凑上来的大鹤,然后美眸一扫,掠过池前,发现自己布置的法阵没有任何异动,满意地点点头。
不是周玉瑶太过小心谨慎,而是这个地方不同一般,自幽冥中出来的妖魔鬼怪千奇百怪,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道。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即使是她可阴神出游,一日千里,神通道术在普通人眼中神乎其神,可这个地界阴阳对冲,气机紊乱,影响很大。
据周玉瑶所知,和她同样是道录司四品道官的张松年在阴神出游的时候就遇到一位狡诈阴险的妖鬼,要不是葛真君正好巡视路过,恐怕要元气大伤。
“鬼地方。”
周玉瑶站起身,立在高台上,扶正头上法冠,她刚才阴神出游,可不是去观光旅游,也不是闲的无聊,而是处理各种鬼物。
周玉瑶绕着水池,衣袂飒飒,看到假山上的藤蔓,石枝如骨,嶙峋而雨如珠,色彩鲜亮,心中却有一抹阴霾。
地界中,阴阳对冲,煞气大起,极大限制了她的阴神之威能,不只是斗法能力不如外面,更为可怕的是原本恰似心血来潮的预知也受到压制。
要是自己真遇到张松年碰到的强大妖怪,说不得也可能小河中翻船。
“麻烦。”
周玉瑶喃喃一句,黛眉蹙起。
地界委实凶险,也只有道录司和日月卫两大大唐中的强力机构拥有超出凡俗的力量,才可纵横往来,而普通的人,只要进入,被阴风鬼雨一吹,就站不住根脚。
像是正在入口修建祭坛的民夫们,即使是隔得很远,可沾染上阴气,出去之后,非死即是大病下不了床,难逃悲惨命运。
只是只凭道录司和日月卫的人,实在是太少,更可恨的是,日月卫最高层的不配合,更是雪上加霜。
叮咚,叮咚,叮咚,
突然间,池中水光一开,波清如镜,纹开推窗,照出一人影,高冠奇高,上面尖尖,玄黑法衣在身,眸子晶白,足下有一只似猫非猫的异兽。
“云山道友,”
周玉瑶看到来人,打了个招呼。
“周道友,”
云山道人开口说话,声音若山青照湖绿,有一种奇异的韵味,道,“你那如何了?”
“损失了一位日月卫校尉。”
周玉瑶纤手挽花,衣有莲花晴,黛眉展开,道,“其他还好,勉强支撑,没有出乱子。”
“我们最少还得坚持五天。”
云山道人目光看过来,嘴角上勾,道,“只是黄文奎惨了,手下折损了四个校尉,现在不得不四下出游,到处灭火。”
周玉瑶听出云山道人话语中的幸灾乐祸,没有意外,眼前这位和黄文奎向来不对付,看到对方狼狈,冷嘲热讽几句是家常事。
“只是,”
周玉瑶蓦然想到一事,眸光一动,看向高台一个方向,那个李煜自从出动后就一次没有回来过? 第十五章 青鼎
台上。
藤花浮水,假山嶙峋。
烟云弥漫开来,临风寂寥,秋气若笛声。
莲有冷香,钟有清音,相映成趣。
周玉瑶见到池水中云山道人的影子逐渐变淡,须臾之后,彻底消失,她扶正发髻,曳衣而起,环佩叮当,花逐烟空,走向高台一角。
在那里,桁架悬空,呈现青色,雕刻花纹,古色古香,在其下,系有吊钩,上面挂着不同器物,有木盒,有葫芦,有网袋。
稍一接近,就会有扑鼻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周玉瑶走到跟前,嗅到香味,点点头。
架子可不是摆设,上面悬挂器物里盛满各种物品,比如道录司炼制的培元丹,比如精心制作的肉干,或者腊肉,等等等等,一个不少。
毕竟像是周玉瑶这样的修士还好,即使没有辟谷,可养在阴神,调和灵机,肉身保持容易,但日月卫中的校尉们,通力境界,力量惊人,同样的,特别需要补充能量。
正是这样,道录司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早早准备好丹药和食物,甚至不惜动用道术,就是为了尽可能运来更多,并保持不坏。
周玉瑶纤身微挺,目光一转,掠过花开石下,绿云冉冉,落到其中一个架子上,只见器物琳琅满目,完完整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的木架最少的都少了三分之一。
“到底怎么回事?”
周玉瑶来到跟前,黛眉青青,玉颜上满是沉思。
很显然,李煜自从出动后,根本没有回来过。
可这样的话,他如何坚持?
要知道,日月卫校尉们领命前去扫荡的地界是真正的穷山恶水,阴煞凶气勃发,妖鬼横行,根本无法补给。
周玉瑶细眉挑起,玉足缠绕午后转阴,晴澜倒影,亭亭玉立,看向当时李煜前往的方向,葫芦口的地方依然是大戟士们把守,固若金汤,溜过来的鬼兵鬼卒只是小猫小狗三五只。
如果李煜真意外阵亡,导致无法回高台补给的话,驻守那个方向的大戟士们也无法这么平平静静了。
周玉瑶手按拂尘,美眸泛青,璀璨有光,像是要破开迷雾,洞察真实。
正在此时,高台上的水池再起波澜。
有云气五色,夭矫而出,西过临谷,北接高崖,层层弯弯,上下相磨,恍若实质。
继而葛真君投影由虚化实,手持曲柄玉如意,翩然若仙。
“临邛道人布置祭台到了关键时刻,会勾连气机,引动地脉翻身,”
葛真君声音传来,字字若铜钟,道,“要警惕强大妖鬼,若有发现,立刻禀告。”
“遵命。”
周玉瑶听令,玉颜清冷,神情严肃,她可知道临邛道人布置的祭台不简单,是虎口夺食,这样的举动,肯定会引起幽冥的反噬。
在之前,或是小打小闹,从现在起,会有狂风大浪。
周玉瑶想到这,拢在袖中的手攥紧,不再纠结其他,她接下来要坐镇高台,只求不出意外。
且说李元丰,踏步而行。
周匝竹石点缀,藕叶藏鱼。
藤蔓为帷帐,枝叶结宝网。
乍一看,有木,有石,有藤蔓,有风,有水,有声音,是美妙景色,可如果借着微弱的光看去,就会发现,无论木石,或者竹藤上,都有不规则的斑点,尸斑一样,诡异而恐怖。
尸斑,在倏明倏暗下,像是半睁半闭的眼眸。
冷飕飕,阴气如潮。
不要说普通人,即使朝廷培养的大戟士,来到这样环境中,都得恶气入体,毒发身亡。
李元丰自鼻窍中吐出一道白气,,同样不好受。
其实以其铜皮铁骨难以摧毁的坚韧,再加上九牛之力的霸道,横推无双,能将大唐副统领打翻在地,不可阻挡。可在同时,比起日月卫李嫣级别的副统领能够内炼五脏六腑,易髓换血,气息悠长无比,他却没有这样细微精巧的本事。
要不是鬼车神意第二首拥有的剧毒之能,恐怕无法这般深入。
李元丰继续向前,并不停止,在路上,他又斩杀了不少鬼兵鬼卒,可吞噬的精气尚不足推动他的炼体进入下一个阶段。
要提升,不是因为量的阻碍,而是质的问题。
再往上,只有吞噬强大妖鬼,通过鬼车天赋转化成更高品质精气,才可突破。
李元丰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在大唐世界中,称得上强大,但如果想要打葛真君和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临邛道人,可是不够。
而留在大唐世界的时间寥寥无几,必须抓紧突破。
突然间,前面传来一种古怪的声音。
初始之时,窸窸窣窣,微不可闻,须臾后,倏尔拔高,再然后,尖锐的叫声远远而来,携带着痛苦,悲愤,恐惧,愤恨,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于一声,仿佛全天下的酷刑加身,百般挣扎,难以脱身。
声音传到恶种,饶是李元丰经历很多,都有一种毛骨悚然。
“闹什么鬼?”
李元丰拧着眉头,转过谷口。
满地苔藓。
积有半尺厚,团团簇簇,软绵绵的。
不是寻常的青意森然,而是一种妖异红,嫣红如血。
踏在上面,若猩红毛毯,很是刺眼。
而在中央,有一鼎。
四角,非铜非铁,非金非银。
四周雕刻玄黑花纹,扭曲折伸,似鸟非鸟,似鱼非鱼。
上方悬空一珠,下垂摇曳生光,惨绿之色,凝而不散,照人眉宇。
鼎内,正汩汩汩冒着热气。
有一个人在里面,翻滚,哀嚎,惨叫,看上去不到一尺,眉眼青青,身披法衣,气质非常,原本应该是很有气质之人,但此时惨叫已经非人。
人在鼎中,不停腾飞,想要逃出,可每一次都会被悬空之珠的光挡住,插翅难飞。
“啊,啊,啊,”
人影在鼎中沸水中翻来覆去,哀嚎连连,难怪这么痛苦,这是真正的下油锅啊。
“呼,”
李元丰看在眼中,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抖了抖身上甲胄,踏前一步,目光落在正坐在鼎前不紧不慢悄无声息烧着柴火的人。 第十六章 妖魔
人,席地而坐。
银冠,白衣,文静,手指修长。
他俊美面容上浮现温和笑意,正不紧不慢地往火中添柴。
柴落下,火焰更旺。
森森阴绿的火,没有温度,映人眉宇,冰冷萧杀。
鼎中,水已沸。
人影在其中,只剩下盈盈半尺,披头散发,哀嚎连连,神情扭曲,不停翻滚。
四下苔藓,映入鼎耳,嫣红如血。
遥遥挂在上面,弥漫着妖异。
一人,一鼎。
人在鼎中煮人。
不紧不慢,气度从容。
看样子,不像是煮人,而是山中静坐,挥毫写诗。
要是胆小的人见此画面,恐怕都要尖叫出声了。
李元丰则是神情不变,脚步声声,在苔藓上留下齿痕,清晰的一排,整整齐齐,他来到鼎前,看向哀嚎的小人,眸光动了动,声音不大,道,“阴神,黄文奎?”
话虽疑问,可语气肯定。
因为来之前,在道录司中,李元丰见过这一位,和周玉瑶一样,都是四品道官,他还记得当时对方的矫矫不群,真真是没有想到,再见面,就成了鼎中被人煮的遭遇。
“啊,”
黄文奎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只在哀鸣不断,他虽是阴神,可出游,可驱物,聚散无形,变化由心,可在悬浮珠子定住之下,仿佛褪去所有神异,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正在承受火烧油烹之苦。
“客自远来,不亦乐乎。”
坐在鼎前的少年人开口说话,声音若林中寒禽,乍阴惊起,有一种忽如其来的冷峭,他嘴角上勾,衣袖挥动,道,“此地荒芜,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幸好鼎中佳肴要成,最是美味可口,客人可以尝一尝。”
“谢尊下好意。”
李元丰负手而立,长袖如云,鼓荡生风,有浩然之势,道,“我现在可没有胃口。”
“那真可惜了。”
少年人慢吞吞地自袖中取出一个长颈青花瓶,瓶耳咬蛇,栩栩如生,他拔开瓶塞,自里面倾倒出少许酥油,落在张松年的身上,全身上下涂满,然后随火势渐旺,呈现出琥珀色,简直若世俗中的烤乳猪一般,口中不停,道,“人间修士,贵在神魂,月华照身,星芒淬炼,琉璃成色,一尘不染,最是纯粹不过。”
少年人拨动着柴火,惨绿的鬼火照在他的眉宇,幽深而平静,侃侃而谈,语气真诚,道,“真正美味,天地奇珍,不过如此。”
李元丰没有说话,冷眼旁观。
要是不见画面,只听声音,几乎令人以为眼前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君子了。
实际上,看此荒野之中,鼎里煮人,分明是妖魔。
“朋友既然不喜欢,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年人话语落下,手一伸,刚才还白皙如玉的手臂赫然变得细鳞密布,用来一拽,硬生生将张松年的一只腿撕了下来,塞进口中,用力大嚼。
少年人微微仰头,嘴巴一下子咧到耳根,森白锋利的牙齿,细密平满,足足有七十二之数,而刚才撕裂下的张松年的一只腿在他口中发出吱吱吱的声音,痛苦而压抑。
妖魔,真正的妖魔。
肆无忌惮,横行无忌。
当面吃人!
李元丰面无表情,不惊不惧,他看在眼中,好一会,才道,“黄文奎不是软柿子,你擒下他,可不会轻松。现在看你磨磨蹭蹭,废话连篇,还摆出这样装神弄鬼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伤的不轻。”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从容而自信。
事实如此,不会更改。
李元丰眸子幽深如枯井,不起波澜,可清澈明净,有一种洞彻,他可拥有鬼车之身,分为明白妖魔的性子,从来是简单直接。
动辄暴起,一言不合就动手。
只有当他们力有所不及,才会耍其他花招。
不是说所有的妖魔鬼怪头脑简单,当然了,比起人类,绝大部分妖魔鬼怪一根筋,但最为重要的还是他们更为信奉力量。没有道德或者律令的束缚,习惯以强凛弱,用拳头说话,霸道浸在骨子里。
正是这样,李元丰断定,眼前的妖魔在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出手吧。”
李元丰稳稳而立,衣角带风,隐有风雷之音,道,“看咱们两个到底最后谁被鼎中食?”
哗啦啦,
少年妖魔听完,勃然大怒,他脚一抬,踢翻眼前的大鼎,然后身子站起,双瞳渐尖,一点蓝芒迸射,旋即弥补整个眼中,森绿晶透。
他狞笑一声,声音没了原本的平和,而是像夜枭一样,能够止小儿夜哭,道,“小子,本来生啖一个阴神本公子还不饱,正好你撞上门来,那就拿你打一打牙祭吧。”
“聒噪。”
李元丰吐出两个字,听上去只有蔑视。
“给我死。”
妖魔大吼,声音大到不可思议,传到李元丰的耳中,震得人头晕目眩,甚至耳膜都要出血,在此同时,他踏前一步,五指张开,如同簸箕一样,抓向李元丰的面目。
恶风扑面,尚未临身,可已经有一种刺痛感。
毫无疑问,真要是被抓实,恐怕就是五个血窟窿。’
“难怪黄文奎都栽在这妖魔手中。”
李元丰现在耳中还回响着妖魔的吼声,像是浪头一样,一重高过一重,让人气血翻滚,难以自持,要是像李嫣那样修炼到易髓换血的程度,血液曲曲如意,自可轻松压下,可他却不行。
不过李元丰有自己的应对,根本不去管,也不闪不避,而是重心后移,成半马步,左拳青筋暴起,黑青一片,如门栓一样,将迎面而来的五爪拨开,在同时,右拳提在腰间,右腿发力一蹬,接着这股力量,一拳击出。
李元丰全力之下,身上大筋连成一排,呈现出乌青,铜铁一般,他身子凭空拔高半尺,居高临下,双耳冒血,不管不顾,劈头盖脸锤下。
整个人简直非人类,金铁交鸣。
轰隆隆,
李元丰踏足如大象,地面仿佛都在摇晃,他携带九牛之力,拳出无悔,干脆利索,和妖魔撞在一处。
“哈哈,”
李元丰力大拳重,每一下都如同开天巨斧,威猛绝伦。 第十七章 强势(签约了,求打赏!)
时近暮天。
红日西沉,垂翼四下,弥漫晚晴。
忽有云气自远山而来,浩浩荡荡,起于天际,由南到北,广不可见,内有玄黑而外新赤,委实壮观。
明光照下,正好落在荒野,照出两个人影。
苔藓如火,如血,交错左右。
在其中,一人密布细鳞,瞳色深蓝,不见其底,五爪锋锐,来去如风,时不时发出沉雷鼓音,刺人耳膜;一人则是身体若铁石,交错古铜色,大筋若腾龙,骨和骨碰撞之间,铿锵争锋。
两个人扑在一起,碰撞声响起一片。
“啊,”
妖魔一顿,暂时跳出圈外,他头上的一根角被掰断,只剩下半截,身上的细鳞也时不时脱落,掉在地上,锵然一声,晕开满地的血晕涟漪,传出很远。
不得不讲,李元丰超乎寻常的九牛之力击打,拳拳到肉,就是妖魔都扛不住。
痛入骨髓,哇哇乱叫。
“哈哈,”
李元丰长啸一声,身子拔高,皮膜呈现出古铜色,青筋乌黑,如蛇似蛟,来回扭曲,整个人恍若是降临的魔神,踏足地上,隐隐有地摇的声势。
他的战斗技巧不花哨,可以说简单,就是普通的步伐身法,拳脚功法,可由于有铜皮铁骨和九牛之力,硬生生打出大巧不工的拙意。
简单来讲,能躲得过,就躲,躲不过,便硬抗,
不过躲不躲不过,都会迎头痛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打我一拳,我肯定打你一拳。
你踢我一脚,我肯定踢你一脚。
拳脚相加,刚猛激烈。
看谁的力量大,杀伤力大,同时的,谁又耐抗耐揍?
现在来看,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到头来,居然是妖魔最先扛不住了!
“这个家伙,”
妖魔咬牙切齿,恨意冲霄,真不知道自己是妖魔还是对方披着人皮的妖魔,实在是太硬,太能扛了,自己和其硬碰硬,居然连两败俱伤都做不到。
“哪里冒出来的?”
妖魔瞳孔中的蓝芒跳动,明灭不定,更为可气的是,自己的爪牙蕴含剧毒,沾染上后,即使是阴神这样千变万化的都麻痹不已,没有力气,可对上眼前人,没有用处。
对方是百毒不侵,或恢复惊人?
银冠少年人盯着对面李元丰身上的伤口,很是难受。
李元丰底气十足,目光锐利,识海里面,浮现鬼车神意,一首微微仰起,用力一吸,自四肢和躯干的伤口上吞过来丝丝缕缕的毒气,如同百川归流一样,被其吞入。
李元丰鬼车本身的第二首拥有强悍霸道的毒液,能够令龙女都忌惮不已,可想而知其可怕之处,现在通过环佩有神意降临,依旧存在。
正是这样,李元丰动用鬼车神意,再加上自己炼体之后不可思议的体质,硬生生把妖魔的剧毒压制住,暂时无法令它们兴风作浪。
当然了,暂时压制,以后不处理的话,肯定会爆发,来的猛烈,不过对于李元丰来讲,能够暂时压制争取时间就足够了。
李元丰长袖啪得一甩,长步向前,犁地而行,脚下坚硬的土地向两侧分开,洋洋洒洒,他看得出来,对面的妖魔本来擒拿张松年后伤势未痊愈,现在伤上加伤,正好可让自己痛打落水狗,一鼓作气拿下。
“你死期已到。”
李元丰携带压迫气势,来到妖魔跟前,深吸一口气,身子再次拔高,已经隐隐有丈六,肌肤呈现淡淡的古铜色,乌青的大筋如同潜龙自深渊醒来,腾空呼啸,来回翻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看打。”
李元丰蓦地一声长啸,若猿啼,若鹤唳,若龙鸣,若虎啸,恍若实质般的音爆炸开,把周匝的那只大鼎抛起多高,他双臂一摇,由于速度太快,看上去好像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方圆之内,尽数是拳影,相互碰撞。
“啊,”
妖魔大恨,他经验丰富,知道对方正处于气势最鼎盛之时,要是自己不战而逃,恐怕根本逃不出去,会被从后面追击,一拳拳活生生打死,唯有挫其锋芒,再谋其他。
“啊,”
妖魔有了决断,瞳孔中的蓝芒由暗淡变得明亮,蓝汪汪的,很是瘆人,他稳稳站住,拳来拳迎,拳来拳挡。
砰砰砰,
两人撞在一起,互不相让,争锋相对,惊人的余波,在四下激荡,让本来要飞来的血鸦吓得扑棱着翅膀又飞走了。
妖魔在直接碰撞中连连后退,身上的细鳞每一次跌落,和地面碰撞,都发出一声铿锵铁音,他的眼瞳,鼻孔,嘴巴,耳朵,等等等等,都有鲜血渗出,可见李元丰的势大力猛,速度快到闪电。
“挡住了,”
妖魔披头散发,浑身冒血,狼狈不堪,心中却是喜悦不已,通过交锋,他已经看得出来,自己碰到的这个人堪称铜皮铁骨,力量也大到不可思议,可到底没有气通五脏六腑,易髓换血,所以刚不可持久,潮涨的时候睥睨无敌,潮落之后,尽显疲软。
自己扛过这一波强势爆发,就可缓一口气。
有缓气的机会,下一步,就三十六计走为上。
至于眼前的亏,以后再算!
“想走?”
李元丰目中余光一瞥,看到妖魔,冷冷一笑,妖魔的想法不错,可自己才技高一筹,想到这,他念头一转,识海之中,大放光明,鬼车神意倏尔展开,通体色赤,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上两首,剩下若鼓包凸起,似有头颅将出,胫下生翅,翎毛华美。
两首发出叫声,如力车鸣,很是难听。
落在人耳中,让人不寒而栗,噩梦连连。
至于环佩,则系在鬼车脖颈上,晕开圈圈层层的云气,凝而不散,五光十色。
鬼车刚一出现,弥漫四下,身躯一动,口张开,鲸吞般的力量发出,将眼前妖鬼的身子吸地摇摇晃晃。
不得不讲,随着李元丰在大唐世界中力量提升,肉身大成,他借助神秘环佩就可从西游世界鬼车本体中借到更多是力量,和刚降临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吸,声势浩大。
“什么东西?”
妖魔只觉得自己遇到天敌一样,一阵心悸,身子摇摆,站不住根脚。 第十八章 虎口
妖魔抬起头,只见眼前云光若锦绣,华丽精美的羽翼自上而下垂落,在中央,两首昂起,发出难听的声音。
赤色如水,重重弥漫,耀眼到不可思议。
色彩照人眼瞳里,有一种荒古的凶煞。
“什么鬼?”
妖魔眸光之中,照出投影,庞大无匹,自己在其压力之下,站不住脚跟。
还没等妖魔看清楚鬼车真容,声音轰然下击,灿白的光,照彻四下,然后最为显著的一首迎风而涨,径直伸到跟前,居高临下,嘴巴张开。
大嘴裂开,露出里面锋锐的牙齿,如刀似剑,成排森然。
咔嚓,咔嚓,咔嚓,
牙齿碰撞,金石交鸣,莽莽大力发出,不是针对于妖魔真身,而是对其魂魄精神。
鬼车大成之后,成为真正的天妖,会有九首,拥有不可思议之威能,惊天动地,可即使是九首,但也有强弱之分,最为强横的是第一首。
第一首,拥有天赋神通,啖魂吞鬼。
“不。”
妖鬼脸色大变,他感应到,自己的魂魄摇摇欲坠,要控制不住,不由得恐慌起来,虽然不知道眼前何物,但那种天敌感很有压迫力。
妖鬼身子颤抖,要是在平时,他可轻松压下神魂悸动,可在此局势下身负重伤,影响很大,根本稳不住了,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对方的大嘴越来越近。
人到嘴巴前,腥气扑下来,打得睁不开眼。
“咦,”
妖鬼最后一次听到声音,继而整个人陷入彻底黑暗中。
“不一样。”
李元丰仰起头,看到鬼车神意吞噬掉魂魄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化为莹莹一点,和环佩一起,重新沉到识海中。
“这个,”
李元丰念头转动,一拳击出,将妖鬼倒下来的真身打爆,化为阴气,鬼气,怨气,死气,统统吞噬,存于鬼车口里。
“出乎意料。”
李元丰用鬼车的天赋神通将胜利品手下,回想到刚才的一幕,自己吞噬的魂魄和妖鬼不太一样,甚至记忆空白,“莫非是附身?”
李元丰压下心思,踱着步子,袖有红叶,疏疏带雨,他走了一圈,看到大鼎倒地,惨绿鬼火熊熊,阴神小小,在里面翻腾。
宝珠尚在悬浮,垂下光,若璎珞珠帘,定住阴魂。
只是到底没了人主持,这位道录司的四品道官凭借阴神中积蓄的力量,荡开琉璃玉光,神智恢复到清明,不像是以前那样疯狂。
“黄大人,”
李元丰来到跟前,眸有清辉,看向鼎中阴神,笑道,“大人可是受苦了,被蒸煮油炸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
黄文奎早修出阴神,智慧通透,记忆力惊人,虽然只是见过李元丰二三面且从没有说过话,但见人立刻认出,道,“你是李煜?”
声音之中,少见的犹豫。
因为看相貌是日月卫的李煜无疑,可真正的李煜能够打败擒拿住自己的妖魔?
根本不可能啊。
“黄大人记性很好啊。”
李元丰绕鼎而行,衣袂挥洒,隐有秋声寂寥,他上下打量着阴神,感应弥漫的力量,果然是近乎于天地,和灵机的共振比得上西游世界的先天生灵了,要不是这一方地界特殊,限制了阴神的发挥,真要是在外面,妖魔还真拿不下黄文奎。
黄文奎被李元丰的目光打量的发毛,他咳嗽一声,压下心里不安,挤出笑容,道,“这次多谢李大人出手相救,在下感恩戴德,回去之后,定要备上一份厚礼,登门道谢。”
黄文奎语气恳切,掩饰内心深处的焦急。
以他修为,当然可阴神出窍,游走于外,可要是待得时间太久,离得太远,肉身会有不好的反应。除此之外,阴神被妖魔折磨的元气大伤,力量十不存一,急需回到肉身滋养恢复。
“不急,”
李元丰面上有温和笑容,他用手摩挲着大鼎上的花纹,镂空燕去,空锁无形,道,“黄大人,我对贵妃还阳之事有不少疑问,正好趁此机会,让大人帮我解惑一番。”
黄文奎听完,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一沉,这个李煜神神秘秘,不按常理出牌,事出反常者为妖,恐怕自己不好脱身了。
“临邛道人,葛真君,贵妃还阳。”
李元丰看到鼎身上水波萧萧,郁郁而下,两岸青山遮不住,看来应该是黄文奎之法器,没想到居然被妖魔拿来煮他,继续说话,道,“里面有不少门道啊,我真好奇,黄大人就好好说道说道吧。”
“这个啊,”
黄文奎立在鼎中,衣冠如雪,宝珠惨淡的绿光落下,眉宇间阴翳一片,他略一沉吟,组织语言,挑一点不太重要的讲出来。
李元丰手扶大鼎,似笑非笑,听黄文奎吞吞吐吐说话。
好一会,李元丰停下来。
他一推宝珠,晶莹生光,层叠交晕,恍若绿云,罩在鼎口,黄文奎坐在里面,上不见天日,周匝是阴绿的影子,稀稀疏疏的,风来不动。
四下寂静,不知为何,黄文奎却打了个激灵,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黄大人,”
李元丰的声音传下,若西风飒飒,青盖亭亭,没有任何的烟火气,道,“经过这一会,你的阴神恢复的差不多了吧?即使力量十不存一,不过神志清醒,思维敏捷,以前的记忆都没有忘记。”
黄文奎像是炸毛的猫儿,嗅到危险的气息,眼睛一缩,细小如针,锋锐非常,道,“你什么意思?”
李元丰站在鼎外,看阴神小小,弥漫在琉璃玉色中,涟漪摇动,轻轻一笑,道,“我跟黄大人扯皮聊天,可不是为了听你无关紧要的假话瞎话,而是你被妖魔折磨的厉害,记忆有崩溃之状,不得不将你安抚。”
李元丰眸子深深,若潭水一样,不见其底,道,“阴神自有玄妙,可自我恢复,从而性灵一点,记忆再生,齐齐整整。”
“我正要的就是齐齐整整。”
李元丰说到这,神情一变,杀机落下,然后五指伸开,鬼车神意附在上面,张口将鼎中的黄文奎的阴神吞下。
正是妖魔吃人,人亦是杀人。 第十九章 晋升
夜中,台上。
藤架悬空,枝条交横。
新蔓织宝网,旧实坠叮当。
幼须垂下,细细密密,何止千百,恍若翩翩蝴蝶,连须钩足,摇摇摆摆。
在其下,有一架小榻,花纹镂刻,一人坐在榻上,闭目不动。
藤架,小榻,闲人。
垂若璎,须似蝶,石听风。
妙韵自成,蔚然成画。
两名力士守在外面,虎背熊腰,手持利刃,在戒备的同时也在低声说话。
一人看了眼榻上人影,道,“老爷阴神出游,还不回来。”
“都是日月卫的人废物。”
另一人接口,语气不屑,道,“四个校尉,平时在外面耀武扬威,眼高于顶,谁都看不起,可真见真章了,才知道是花架子。”
“是啊,”
同伴赞同,愤愤不平,道,“他们一死百了,倒是连累老爷来收拾烂摊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日月卫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日月卫和道录司作为大唐朝廷相对超然的机构,岂会少了龌龊,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不断,要不是上面有人压着,恐怕早将争斗摆到明面上来了。
现在说几句坏话,轻轻松松。
正在此时,只听噗通一声,在空空旷旷的高台上,格外刺耳。
“不好。”
力士听了,先是一惊,继而发现端倪,他健步如飞,来到藤架下,见自己老爷已从榻上跌了下来,七窍出血,模样凄惨,顿时吓得六魂无主,吼道,“老爷出事了。”
“什么?”
另一个力士同样奔到榻前,看了一眼,马上道,“我去禀告葛真君。”
时间不大,只见祥云来聚,凤尾拨光,红莲白鸟,齐齐落下,在仙乐之中,葛真君急匆匆过来,神情严肃,木屐声声,玉壶在袖。
“真君,”
两位力士悲痛溢于言表,他们作为黄文奎的卫道之人,感情笃厚,休戚相关,现在见黄文奎的惨相,真的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葛真君这位道录司的领袖绷着脸,没有说话,他径直来到藤架下,见到黄文奎七窍流血的惨状,面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然后用手一点,自指尖激射出一道光,呈现扇形铺开,高有三尺,上面托举一朵莲花,再往上,云气扶摇,宝珠璀璨。
宝珠滴溜溜一转,渐辉入黄文奎识海中,积雪晶莹。
冥冥之中,点燃魂灯。
呼啦,
僵死过去的黄文奎身子一动,隐隐之间,有少许生机,像是冬去春来,冰皮新解,鳞鳞有光,只是很是微弱,似乎随时熄灭。
葛真君看在眼中,有一点喜色,旋即隐去,对两位力士吩咐道,“你们家主人阴神出游有不妥,幸亏有一缕余魂尚在,可保住性命。你们立刻持我手令,护持黄大人离开此地,回归道录司静养。”
“是。”
两位力士答应一声,连忙寻来软榻,将不能动作的黄文奎放上去,然后再次和葛真君行礼后,离开高台,急匆匆向道录司赶去。
待两人离开,高台寂静。
只有乍起烟水,乱叶寒云。
偶尔一声鹤唳,自远方来,格外清亮。
葛真君目视幽深黑暗,目光如雷霆,威严浩瀚,声音很低,道,“是谁?”
是日。
山后有潭,方圆半亩,其色阴绿,幽暗深邃,寒意勃发。
四下陡壁滑不可攀,光能鉴影,时而有怪松自岩隙中倔强长出来,根叶苍劲,团团簇簇,洒下阴翳。
天光自外面来,落在谷中,和潭里的水色相磨,金绿激荡,莫可名状。
没人知道,在离深潭三丈高的峭壁上,有一洞穴,外面有松枝遮挡,口小而内宽敞,长短不一的乳石倒垂下来,凝有水珠。
李元丰坐在里面,眸子平静,识海之中,大放光明,画面一卷卷翻过,光怪陆离,有生活,有修炼,有斗法,有朝廷勾心斗角,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正是黄文奎的记忆,历历在目,非常清晰。
李元丰一帧接着一帧地观看,虽然不可放慢,可还是看得认真仔细。
不知道多久,李元丰才停下来,他微微抬起头,眉宇间有着喜悦。
不得不说,这次收获很大。
在大唐世界中,他运用鬼车神意吞噬过两位修士的记忆。
真要说出来,当日金元道人的境界修为未必比黄文奎差上太多,但是在那个时候,金元道人是在拼命之后,记忆紊乱,残缺不全的,可黄文奎的不一样。
黄文奎的记忆是完整的。
李元丰故意等到被妖魔折磨了一番的黄文奎恢复之后才下的手,就是这个目的,他要的是齐齐整整的记忆。
现在来看,恰到好处。
“贵妃还阳,”
李元丰抬起头,看到穹顶倒垂下来的乳石,上面积累的水珠仿佛撑不住了,啪得一下,掉在地上,摔成纷纷的水花,他眸子晶莹,有智慧的光。
贵妃还阳真是一件不同寻常之事,即使是黄文奎这样道录司的四品道官,都所知寥寥,可从其中,又可窥视到不少神秘。
“葛真君,”
李元丰喃喃自语,从黄文奎的记忆中能够看到,这位葛真君不愧是能够被大唐朝廷授予真君的存在,自有伟力,神通广大。
而至于神秘的临邛道人,能够做到葛真君都做不到的事儿,可想而知其厉害。
要打两人的主意,自己现在的力量可不足。
李元丰想到这,念头一起,识海之中,鬼车神意出现,一首微垂,口衔宝珠之状,里面隐隐有人形,蕴含沛然不可抵御的精气。
是的,精气,不同于以往吞噬鬼兵鬼卒所化的纯白精气,眼前珠中精气呈现出一种色彩明丽的金黄,只是一看,就有一种与众不同。
正是妖魔所化,品质很高。
“品质高是最好不过。”
李元丰感应到珠中精气蕴含的能量,前所未有,浩浩荡荡,点点头,他这次不惜深入地界,吞掉黄文奎的记忆是意外之喜,首要目标还是这个。
“咄。”
李元丰平了平心神,不再犹豫,立刻一引,宝珠滴溜溜一转,旋即炸开,化为精气,夹杂金黄,自上而下,贯通五脏六腑,再入骨髓血液。 第二十章 上路(求收藏求打赏)
洞中。
悬石垂珠,摇曳欲落。
侧是玲珑石树,望弥霜色。
李元丰端坐在石树前,身染赤铜,金灿灿一片,耀眼夺目。
金铁交鸣之音,自骨与骨之间碰撞传出,铿锵激荡,在四下回响。
回音连绵成一片,若钟鼓齐响,自有韵律。
听在人的耳中,恍若来到春夏相交,雷火俱下,一时气象。
少顷,李元丰身上金色渐去,鼻窍之间,呼吸纤而悠长,微不可闻,隐隐有五彩烟气,倏卷倏舒,长有三尺,五色交晕。
五彩烟气,恰似实质,凝而不散。
当然,这烟气不是真正的烟气,只不过是气达五脏六腑,贯通周匝,周天运转,从而显于外,敛气成烟。
好一会,李元丰蓦然睁开眼,眸子璀璨,他仰头发出一声清啸,初始之时,若水洗山石,叮咚有音,须臾之后,是拨动琴弦,大珠小珠落玉盘,再然后,化为龙吟虎啸一时发,汇聚在一起,向四下扩散。
声音越拔越高,越来越大,鼓荡气机,音波如轮,涟漪顿生。
上下左右,皆是回响。
半个时辰后,声音戛然而止,只有回声在谷中,在潭前,在松下,徘徊不散。
要是李元丰的上司李嫣在此,见此局面,肯定会惊讶地合不拢嘴,啸作龙虎,有响遏行云之姿态,分明已是气达五脏六腑,渐进入微,从此有吞石熔金之能,气机悠长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境界修为,放到日月卫中,就是副统领的天然继承者。
只要功劳足够,立刻可上位副统领,成为卫中真正高层。
“果然不一样。”
李元丰暗自点头,在以前,他拥有九牛之力,爆发无敌,势不可挡,可刚不可久,一口气用完,就会疲软,可现在五脏六腑能吞石化金,气机生生不息,周天循环,就补上这一缺陷,完全是质的提升。
这样一来,也不枉费自己深入地界的冒险了。
“至于这个,”
李元丰踱步来到鼎前,用手抚摸大鼎镂铭纹理,云渺渺,水茫茫,有一点明月窥人,是黄文奎的一件法器,温养多年,颇为不凡。
只是黄文奎阴神被灭,大鼎就成了无主之物,李元丰看在眼中,可惜没有时间来祭炼。
“时间。”
李元丰喃喃一句,黄文奎是道录司的四品道官,本身也可阴神日游,驭使法器,降妖除魔,他从对方的记忆中得到不少知识,神魂修炼的道路再次打开。
只要敛精凝神,定心参悟,自可再进一步,尝试出窍。
同样的,时间不足。
李元丰念头一起,识海之中,环佩系在鬼车神意上,圈圈层层的云气中,中束一线,仅余缝隙,看样子根本等不得沉下心来修炼,随时要准备回归了。
幸好的是,他搜集神魂修炼法门不是为了在大唐修炼,而是回归西游世界后弥补鬼车真身之不足,在这个世界,只需要强大的力量护佑。
在这方面,刚刚踏出关键一步的炼体法门足以胜任。
有此念头,李元丰大袖一摆,将黄文奎视若珍宝的大鼎拍开,旋即一脚将之踢到洞中深处,然后听着大鼎碰撞的清音,头也不回,出了洞口,直直向上,很快就离开深谷,沿着来路返回。
关口。
翼对层峦,壁立松影。
山石中裂,空有明光粼粼,若门户虚掩。两侧若瓮城,开窗见景,俯视周围。
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此格局半天然半人力所为,大戟士们镇守于此,再加上李元丰打头阵在里面提前扫荡,阻挡外面地界中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倒是守得固若金汤。
正是这样,关口的氛围谈不上活泼,可没有紧张。
但现在,置身其中,却如同在冬日萧萧里,没有任何温度。
冷寂,沉默,无声无息。
至于源头,是和大戟士格格不入的一行人,为首的青年人,头戴银冠,身披福寿仙衣,上面绣着松鹤图,羽猎时节,晴空一片,小印系在带上,隐有龙纹。
整个人,嘴唇抿起,有一种刻薄和严厉。
他的身后,四名力士,铜浇铁铸一样,一动不动。
“咦,”
青年人若有感应,蓦然抬起头,就见前面路上出现一人,绛红甲胄,腰佩弯刀,双眉如墨,眸子沉沉。
刚一出现,就令人印象深刻。
青年人看清楚来人的容貌,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将异色隐去,他稳稳当当坐在大椅上,衣袂摇摆,风自西来,冷光粼粼。
来人自然是李元丰,他扫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大戟士们,再将目光落在对面的道官身上,若有所思,开口道,“不知道哪一位道录司的大人驾到?本宫在外办事,没能迎接,真是失礼。”
根据调令,他们日月卫的人暂时归属于道录司统领,寄人篱下,矮了半截。
青年人唇薄如刀,声音冷冽,他手捏小印,道,“我是道录司五品道官韩元吉。”
韩元吉说完,顿了顿,屈指一点,小印有律令如珠,串串激荡,发铿锵之音,显示出道录司的威严,道,“真君传令,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所有人可回归地上,好好休息。随后,会有奖赏赐下,绝对丰厚。”
话音落下,在场的大戟士们就露出笑容,这个鬼地方他们是待够了。
“至于李大人,”
韩元吉看向李元丰,拢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道,“你们这一路安安稳稳,没有出任何意外,李大人功劳最大,正好和我见一见周玉瑶周大人,说不得,还会有真君他老人家召见。”
说完之后,韩元吉站起身,干脆利索地道,“李大人,一起走吧。”
声音不大,但自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李元丰看到站到自己身边的四位力士,他们平时负责护佑道官肉身,是真正的千里挑一,没有简单之辈,现在一下子来了四个,真是谨慎。
李元丰眸子深沉,不见其底,大袖一挥,鼓荡风起,引得四人下意识戒备,却从从容容一笑,道,“大好事,我求之不得,周大人,我们上路吧。”
上路。
两个字,一语双关。